【本书下载于书本网,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 《腹黑郡主:邪帝的奶娃妃》作者:芝士焗番薯 内容介绍: 他,皇家嫡长子,君子谦谦丰神如玉,他说,世界上唯有一个女子让他失了魂丢了魄。 她,现代卧底,一朝穿成爹娘不疼的奶娃郡主,这般处境,古代还怎么混?她笃誓:既已近水楼台,管它得月如何艰辛!年距十二载又如何,有你,宁为棋子。 这古代真不好混,被帝王杖责,被嫡母嫉恨,被美男烙下羞辱印记,她期待有人如神祗下凡,救她于水火之中,然,相救总是那般虐心。 她,韩珂(君初瑶)安分守己,只为求一份安定;卖乖装傻,不过是懒得计较。怎奈,偏有人去碰触了她的底线,去他的安分守己,去他的卖乖装傻,她决心反击…… 他,萧弈凡,大胤皇储,母后失宠,瑜妃执掌后宫,他的处境早已如履薄冰,偏偏那个奶娃儿一般的小郡主还要横插一脚,重情守礼,却无奈她的爱情攻势。 然,就算对自己的外甥女有想法了也不能说不是?OK!不说就不说,直接上吧! 扒衣服,试功能!尼玛?!怎么还是奶娃一只?!忍得舅舅好辛苦 作者标签:穿越 骗婚 专情 虐恋 作品类型:穿越架空 情节系列:情有独钟 时代背景:架空历史 性向类型:一般 作品风格:正剧 男主类型:聪明睿智型 女主类型:媚惑型 人物:韩珂(君初瑶),萧弈凡, 第一章 情深,奈何缘浅 “呼叫CIB351号警员,现有1吨毒品自越南入境,欧阳在国盛大厦顶楼举办庆功宴。人证物证俱全,今晚行动,必须全力配合,一举擒获贩毒团伙!” 暮色降临,沉默寡言的女人微微抬头,明亮又迷离的眼眸定在远处那擎天而立的国盛大厦,抿了一口杯中的红色液体,低低应了一声:“收到”,突然面色中带着一丝凄楚。 国盛大厦一共59层,是B市最高的建筑,顶层俗称“九五之尊”,它凌驾于世俗之上,却有着世俗看不见的黑暗与贪婪,那是社会底层难以抵达的高度。 夜,平静如水;某人的心,却无法平静。 耀眼夺目的灯光折射在晶莹剔透的高脚琉璃杯上,透着几分诡谲的味道。“九五之尊”的大厅里,贩毒团伙的头目们正举杯同庆,个个面颊酡红、醉生梦死,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危险已悄然逼近。庆功宴举行到一半,站在大毒枭身侧一直不曾言语的女人微微颤了颤身子。 “涵珂,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国盛最神秘的总裁,B市人尽皆知的大毒枭居然是这样一位年轻英俊的男子。男子搂着女人的纤腰,面露忧色,“我扶你到偏厅休息。” 女人轻轻点头。她叫秦涵珂,众人眼中的哑女,而正是这位低调淡漠的哑女取代了国盛集团最漂亮的女秘书,陪伴在总裁身侧五年之久。 来到偏厅,一直低着头的女人突然抬起眼眸,左手在男人腰间轻柔一推,将他推入房内。 “你……”男人疑惑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子。 “我爱你。”三个字说出口,女人关上房门,倚着门框,对着眼前的男子干净利落地笑。 男子一身劲装,卡其色的衬衫敞开了两颗扣子,露出精致好看的锁骨。在听到女子说话的一瞬间,他温文尔雅的笑僵在脸上:“涵珂,你不是哑巴?!” “对,我不是哑巴,我是卧底,我是警察。”无比平静的口吻,女人微微一闪身,倒躺在床上,妖娆的身段尽览无余。 “还有,我不姓秦。我姓韩。” “呵……”男子冷笑,“全都是假的吗?你说过的话,你对我的心,都是假的吗?” “不,我只骗了你三点。第一,我不是哑巴;第二,我不姓秦;第三,我是警察。”女人强自镇定。 “韩珂?” “嗯。” “我原以为你不敢用真名。”男人自嘲,“所以,我认定了刑事情报科的‘韩珂’和我身边的‘秦涵珂’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对付你,我不能不敢。”女人解开微敞的领口,丰满的曲线若隐若现,她柔软的舌尖魅惑地舔了舔红唇,这无疑是极为危险的动作。 男子见状,附身上去,面上又换上了令人惊心的笑意,“这么说,我做过的那些事,你都知道?” “对,我都知道。走私、贩毒、搞外围……” 不等她说下去,男人的唇已经将她的小嘴堵住,灵巧的舌尖攻城略地,侵犯着她的每一片土壤。女子不觉低吟出声,游移在男人背上的左手渐渐下滑到身下,就要触到手枪的刹那,手腕被男人紧紧扣住。 韩珂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男人:“你……你居然知道……” “不错,”欧阳猩红的双眸中透露着几分愤怒、几分绝望,压低着声音在她耳畔轻叹,“我早就知道……方才在庆功宴上,你右手切不开牛排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左撇子!” 叶云倾颓然一笑,双手放弃了挣扎,卖力地回吻着对方。其实这样的结局是她所期待的,死在欧阳手上远比欧阳死在她手上好过,她无需再愧疚,无需再眷恋。 “嗯……啊……” 压抑的低吟声款款传出,叶云倾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在最后一刻,她希望像从前一样陪伴他左右。在他内心深处,应该是希望自己永远做个哑巴吧? “为什么?!” “为什么要背叛我?!” 男人将自己深深埋入她的体内,猩红的眼眸中带着狂怒的火焰,明目的情欲控制着他的每一根神经,他的动作在严厉的质问声中越发狂野起来。 身下的疼痛牵引着左侧的胸腔,云倾只觉得一颗心被撕得四分五裂,明明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可真正面对的时候还是痛苦万分。她的下唇被自己咬出血来,清晰的齿痕似乎书写着她的决心,“必须……这么做,我们一开始就是对立的!你有你的信仰,我也有我的职责……而潜伏在你身边、伺机抓获你,这就是我的职责所在!” “可我是真的爱你!”他额上青筋跳起,犹如一头发怒的豹子嘶吼出声! 韩珂敛眉自嘲:“有你相陪的今生,怕是无缘了吧……” 套房内的摆设今天竟然是全白系列,就像是医院里的停尸间。 一切都该结束了吧? 韩珂贪婪得望着眼前的男人,心跳加速,甚至忘记了呼吸。即便她记得呼吸,她也无法呼吸。 “珂儿,如果你当真是当初我从孤儿院带出来的哑女,该有多好……我好想好好爱你……”男人含情脉脉望着身下的女人,双手却紧紧捂住了她的口鼻,“如果整个国盛只有我欧阳一人,我完全可以不杀你,就算被你亲手捕获,我也心甘情愿!可我不能对不起那些和我出生入死的兄弟!” “所以,”一丝阴狠的神色从男人眼底闪过,“你只能死!” 脖子被摁得发出骨骼错位的声音,男人手上的力道不减反增。氧气越来越稀缺,每一口气都吸的很费力,肺部似乎已经开始停止运作,左侧的胸腔难以抑制地疼——她只是想不到:他真的狠得下心来杀她。从前的甜言蜜语犹在耳畔,眼前的人也从未变心,可他却要亲手杀了自己! 韩珂没有挣扎,她虚弱得笑笑:欧阳,我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就算是我死掉,我也不忍心背叛你,更舍不得亲手结束你的生命。只要我一死,所有的秘密也会随着我的遗书浮出水面…… 女人的双眸渐渐失去了焦距,冰凉的一滴泪水落在她的颊边,熟悉的声音在她耳畔萦回:“韩珂,我好想好好爱你,好想……” “欧阳,希望你可以好好活下去,今生你对珂儿的好,珂儿只能辜负了……”韩珂微笑着闭上了眼睛,可以不用去感受恋人的愤恨,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砰—— 子弹穿过了人体,反弹在落地窗户上,玻璃碎片遍布了满地。国盛大厦顶楼传一声砰响,妖娆的血液从男人的额头蜿蜒而下,男人微笑着拥住了女人冰冷的身体。 “如果爱我,是这么辛苦。那么下辈子不要爱上我,让我守护你就好……” 第二章 迷糊,祸从口出 意识逐渐模糊,昏沉中,韩珂反复做着这样一个梦。她梦见一个女童。看似不过五七岁的样子,却全然没有孩子般的灵动,神情呆滞,身上湿漉漉的。 “呜呜,初瑶郡主,你醒醒啊。不要吓奴婢啊。”一个十五七岁的丫头泣不成声,一脸凄楚地看着躺在池塘边一动不动的人儿,担心自己会为郡主的意外丧命,内心一阵恐惧。 昏迷的女童着一袭秦汉时别有格调的百褶长裙,梳着高贵的堕马髻,红彤彤的小嘴紧闭着,好像已经没有了气息。她辨不清眼前的女童是谁,只觉得冥冥之中有股力气在吸引她走向女童,她觉得那就是她自己…… 韩珂彻底失去了意识……再次醒来,发现一切都变了。 “我在哪儿?”韩珂看向四周,是一间极为精致的古代女子的闺房,香檀雕花大床,雪白的烟罗绫帐,同质地的梳妆台,雕花的暗红色圆桌,半透明的屏风上绘着百态千姿的睡莲,与外间相连的拱门坠着玛瑙拼玉的珠帘,风大些便能听到清脆的珠佩相碰的声音。虽并不是极尽的奢华,却也是样样东西力求典雅别致。 韩珂心下诧异,爬下床来,发现自己缩小了很多。看到有光线映入,韩珂不自觉踩上床跟前的奇怪鞋子,一步一步迈出深深庭院。她想,这不过是一个梦,自己明明已经死了。 踩着古朴奢华的青石板,身侧一个个宫人朝着她俯首行礼。 “郡主千岁。” 韩珂朝她们点点头,示意免礼。 正思索着这一场诡异的梦要什么时候才能醒,远远地便传来了两个女人的争执声。 韩珂循声而去,那争执声明明很近,却因为这小小的身体行动不便,走了好久才找到。 入眼的门楣,凌厉的笔锋镌刻着“崇宁宫”三个大字,刺目非常。 视线下移,一主一仆在宫殿门口相互逼视。 主子是四十来岁的女子,她直直站立,一袭正红色长袍披在肩后,长袍上赫然绣着龙凤呈祥的图案,看似华贵非常,却不自觉的营造出落寞感伤的氛围。 联想到身前所看的古装连续剧,韩珂猜想,那红色衣袍下的女子应是皇后,而且是个不受宠的皇后。 韩珂愣了愣,不自觉的瞄向华贵女子面容:白皙却松弛的皮肤上画着精致的妆容,眉头紧锁,褐色眼眸充斥着悲伤,却透露出倔强,“年老色衰”韩珂脑中闪现出这个词汇。 “本宫要见陛下,你速去通报!”凌厉的声音,自然地散发出上位者的霸气。 “皇后娘娘,请不要为难奴婢。皇上已经在瑜妃娘娘的在崇宁宫歇下了,奴婢怎敢进去打扰……” “简直放肆!今日是月初,按照祖制,皇帝应歇在本宫处。瑜妃恃宠而骄,你们这些奴才也跟着嚣张跋扈,竟然羞辱本宫,今天不惩治你,本宫六宫之主的脸面要往哪里放!来人,给我鞭笞,重重的打!”皇后衣袖向后一扬,虚空里立刻涌现出一批宫人,死死按住那个见风使舵的宫女,一鞭又一鞭抽打开来,毫不留情。 “瑜妃娘娘救命啊……皇后娘娘饶命……” 带有倒刺刀钩的长鞭,在那如雪的肌肤上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同一种音符,而后开出一朵朵炫目的曼珠沙华。宫女的呼吸声渐渐停滞……直至最后,命人卷来一方草席,尚有余温的宫女尸体被裹住,毫不伶惜地拖了下去。 韩珂冷眼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唇角忍不住勾起一抹嘲弄的笑,又是一出狗血的后宫言情剧! 正在此时,崇宁宫紧闭的宫门被重重地推开,气宇轩昂的帝王大步迈出,而后龙袍一挥,一种君临天下的威严感油然而生。 韩珂的视线仍呆呆的停滞在帝王身上,一道软腻腻、娇滴滴的声音就传进了耳里,紧接着,一个穿着鹅黄宫装的妙龄女子,在两个宫女的搀扶下,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峨眉淡扫,妙目含春,雪嫩嫩的肌肤泛着淡淡的粉红,小小的嘴,尖尖的瓜子脸,标准的古典美人! 女子上前轻轻地扶摇着皇帝的手,一脸委屈地望着皇帝:“皇后娘娘未免欺人太甚,采萱可是臣妾从娘家带来的贴心婢女,一向乖巧,皇后娘娘说处置就处置了,您要人家怎么自处,陛下要为臣妾做主啊!”话音未完,捻起手中的锦帕擦拭起眼角的泪水,虚伪的做派惹得不远处的韩珂一阵恶心,不自觉一声冷哧。 皇帝怒目而视,温柔地搂着身边的绝色佳人,轻哄到:“不就一个奴才,可别哭坏了我的小宝贝,朕会给爱妃一个交代的。”皇帝看上去极为宠爱这位瑜妃,当着这么多宫人的面,居然不理会落寞的皇后,直接打情骂俏起来。 “姜冉,你现今真是越发毒辣了!”耳边传来一阵怒吼,来源自然是那位宠妻灭妾的皇帝,不等皇后辩白,继续道:“皇后残暴失德,即日起,禁足未央宫!没有朕的允许,不得踏入崇宁宫半步!” “陛下圣明……”瑜妃愉悦地扬起起嘴角,美丽的剪水双瞳越让人看着生厌,韩珂恨不能一巴掌下去,挫挫这个小三的气焰。 “陛下今日是当真不顾缘由,执意偏袒瑜妃了?好……真好……”心在滴血,伏跪在地的东方皇后突然忍不住狂笑出声,继而站了起来,慢步走到皇帝面前,明眸巧笑,“陛下惜取眼前人,不闻旧人哭。臣妾斗胆问您,您在恒泽四年许诺臣妾的话是否只是戏言?” “休得嚣张!”方才还一脸镇定的帝王立马变了脸,敛下眼眸,不敢对上皇后的双眼,扶着皇后的手心,拍了拍道:“朕是天子,后宫三千本是常理,你又何须耿耿于怀,只要你安安分分地留在你的未央宫,朕保证你的后位无人染指,否则休怪朕翻脸无情。” 瑜妃见皇帝竟再一次强调后位不废,更是不满,紧搂着皇帝的胳膊,道:“恒泽四年,陛下究竟许诺了她什么,皇后娘娘三番四次用这个诺言要挟陛下,陛下应该将她治罪?” “朕……”皇帝游移的目光落定在皇后身上,最后方道,“不过是一个年老色衰的妇人,朕无需跟她太计较!” 作为21世纪的女性,韩珂情感上追求专一,面对眼前这位宠妾灭妻的皇帝,恨不得冲上去狠狠撕开他罪恶的嘴脸,瞧一瞧他的内心究竟有多黑!自然地,她至今都没有意识到眼前的一切是真是存在的。 韩珂心念:“生前,诸多顾忌,相爱不得爱。现今既是个梦,那就好好发泄一次吧” 她踉跄着向前跑了两步,身后的裙裾便被一个不认识的宫女扯住了,宫女一脸为难地劝解:“初瑶郡主,这儿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不等那宫女说完,韩珂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狠狠一甩衣袖,挣开了她的束缚,几步便冲到皇帝面前,指着负心的帝王怒斥道:“你以为你有多帅多俊!既然你嫌弃皇后娘娘年老色衰,当初又为什么要娶她?!弃糟糠之妻不顾,简直是禽兽行为!你若这般,这锦绣江山,终有一日,会败在你手上……” 韩珂还有好多话要骂出来,可是她的小嘴却不知被谁捂住了,“依依呀呀”没有办法发出完整的声音。回过头,才瞧见是东方皇后捂住了她的嘴。 皇后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怔怔地望着面前的帝王,拉着韩珂长长跪拜下去:“瑶儿才七岁,不懂事,请陛下宽恕!瑶儿还不道歉……” “我才不!本来就是他的错!他抛弃妻子,另寻美色!也不瞧瞧他身边这个女人,整个儿就一个风尘女!” “瑶儿,闭嘴!”皇后瞪着她,怒斥。 韩珂搞不懂皇后为什么要这么紧张,而且还一直对着自己喊瑶儿,还是…… 猛然惊觉什么,她狠狠在自己的手臂上掐了一把,痛得无以复加! 额上冷汗直冒,打量着自己儿童般的身体,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脑中突然出现一个曾以为很滑稽的词:穿越。而现今正是她穿越了,附在了一个叫初瑶郡主的身上,刚满七岁。突然她想起之前梦到的那池塘边的小女孩,估约这身体原主人因是脚步不稳,踩到湿滑的地面,不幸摔死,而自己却阴错阳差的成了她。尚未完全理清,韩珂突然浑身发抖,她发现自己竟惹怒了龙颜。古时标榜皇权至上,恐怕今日难免一死! 内心正惴惴不安,冷漠滥情的帝王已经下达了命令:“长公主之女,初瑶郡主,口出狂言,辱骂天子,拿下杖打二十,送宗人府溺死!” 第三章 受罚,别样相救(上) 杖打?溺死?这小郡主才七岁多大,且是皇室子孙。皇帝竟如此狠戾!韩珂脑海中突然闪现之前那名叫采萱的宫女身影,想起她那痛不欲生的叫唤,不由地浑身战栗。纵然韩珂前生是警察,却终究忍不住战栗,瘦弱僵直的身影引来很多宫人的同情。 女童的面色苍白,姜皇后见状,忙拉住小郡主的手,拍了拍,安慰道:“瑶儿别怕,有外祖母在,外祖母定会护你周全!” 瑶儿?外祖母?长公主之女?眼前这位华贵女子竟是自己的祖母?想起古时的女子,向来早婚早育,便释然了。 韩珂抬头对上帝王冷冽的双目,对他的厌恶感又多了一分。说起来,初瑶郡主也该叫他一声外祖父,这小女娃儿的身体里还流着他的血液,虎毒尚不食子,他居然忍心用如此残忍的刑罚对待自己的骨肉至亲,古时的亲情倒真是淡漠! “还不快拖下去!” 瑜妃失了一个婢女,而皇后娘娘则要用她的外孙女陪葬,这样的买卖,不亏! 韩珂眉头紧锁,正琢磨着如何自救,皇帝身侧的宫人们便冲上前来,想要从皇后身边将她强行带走,初瑶惊得往皇后怀里缩了缩。 “祖母……” 这一声叫唤,三分假、七分真。从小在福利院长大的韩珂,纵是坚强,内心里仍是对亲情很是向往。如今,她不过七岁的身体,即便施展生前那不温不火的格斗术,估约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但愿她这位外祖母真心想护她周全。韩珂那小小的手紧紧牵着皇后的手,就好像握着救命稻草一般,两个人掌心的汗水交融到一处,霎时间,那股若有若无的祖孙情萦绕在韩珂心间。 皇后昂起头来,摆了摆衣袖,奉命执法的宫人们纷纷往后退了一步,没有人敢靠近。她虽然年老色衰、不得圣宠,但她神色狠厉,足可见一国之后的大家风范。 皇后悄悄挣开了她的手,兀自走到帝王面前,冷艳的笑意凝结在唇边,宛如一只高贵的凤凰。 “萧墨。”她毫无血色的唇角轻启,定定喊出帝王的名讳。 萧墨略一避开姜皇后的目光,却不巧仓皇对上了瑜妃崇拜的眼神,继而他转过头,直直迎上了姜皇后的双眸。 帝后对峙,姜皇后一脸无畏,而皇帝萧墨却显得有些心虚。 许是被姜皇后看得心里麻麻的,萧墨终于忍不住开口斥道:“姜冉,你不要以为朕真的不敢废了你!” “陛下尽管废了臣妾,倘若陛下不怕臣妾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恒泽四年你做过的那些勾当!”要挟的口吻,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外孙女,姜皇后已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你!”萧墨气结,双颊顿时涨的通红,继而尴尬地摆摆手到,“朕再放过你们一次!带着君初瑶,滚回你的未央宫——” 姜皇后回过头,方才严肃的表情一扫而空,温柔可亲地笑对初瑶:“瑶儿,我们走。” 萧墨这样的反应显然早在姜皇后预料之中,初瑶这才长长抒出一口气,总算是死不了了…… “慢着——” 恰在此时,虚空里伸出一条玉臂来,拦住了初瑶的去路。 “陛下如此轻易放过一个口出狂言的贱婢,倘若此事传出去,他日在朝堂之上,如何立威?”瑜妃妖娆的身段出现在初瑶面前,她俯下身子,细长的指甲在初瑶的下颚上划过,凑近了问,“小奶娃儿,你说,是不是?” 瑜妃靠得极尽,韩珂甚至能感受到拂面而来的脂粉气息。她居然叫她“小奶娃儿”?韩珂恨得咬牙切齿,要知道她的心理年龄可不一定比眼前的瑜妃小! 姜皇后见状,下意识地握紧了初瑶郡主的手指,紧得几乎要掐出血痕来。 韩珂感受到手上传来的阵痛,当即回味过来,瑜妃是想要借此激怒她,让她再度触怒龙颜,到那时,即便是姜皇后再出面,皇帝也未必会饶过她的性命了。 韩珂思量了一会,往后退了一步,避开瑜妃的指尖,朝姜皇后怀里缩了缩,指着瑜妃,委屈道:“祖母,瑶儿要回家……瑶儿怕她……” 这样微小的举动落到旁人眼里,倒像是瑜妃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了。 “瑶儿乖,外祖母这就带你回未央宫,你阿母来接你回家了。”初瑶的聪慧落在姜皇后眼里,姜皇后倒是忍不住朝着瑜妃一声冷笑。 初瑶趁众人不注意,朝瑜妃做了一个鬼脸,漆黑深邃的瞳仁散发着妖异的光芒,冷冽入骨的眸光似要化成千万只利剑,将那妖艳的女子刺得千疮百孔、万箭穿心而亡! “陛下……”瑜妃冷不丁打了一个寒战,缩回萧墨怀里,惊恐道,“妖怪!她一定是妖怪——” 萧墨护住了瑜妃,而后走到初瑶郡主面前,挑起了她的下巴,这女孩儿身上流着他萧家一半的血液,相貌自然差不了,只是想不到小小年纪,就已经如此姿色。 “你可知罪?” “不知。”此时若是初瑶本人,估计早就顺水推舟认了错,可惜现在寄居在这个小身体的是韩珂,要她违背着自己的良心认错,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萧墨倒是有些欣赏眼前这个小郡主的,这女孩儿身上的锐气像极了年轻时候的他,而他的子女都相对谦和温吞,做事不够狠绝。 尽管再怎么欣赏,这初瑶郡主也确确实实冲撞了他,于是他顺势将瑜妃搂入怀中,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后背,继而回头下令道:“初瑶郡主触怒容颜、惊扰瑜妃娘娘,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杖打二十后,去千机殿跪着,不准起来!直到……认错为止。皇后,你不必再为她求情。” 说罢,萧墨搂着瑜妃再度迈进崇宁宫。瑜妃身边的两个宫人上前微拖起初瑶,按住她不停扑腾的小手,向千机殿走去。 姜皇后虽然心疼自己的外孙女儿,倒也知道萧墨并非真的想要初瑶的性命。杖打二十并不是最狠厉的刑罚,但倘若瑜妃的人暗中动些手脚,初瑶是绝对活不成的…… 念及此,姜皇后忙唤来身边最衷心的婢女,吩咐道:“瑾娘,你速去睿王府,请睿王进宫救人!人命关天,不可耽误!” 第四章 受罚,别样相救(中) 韩珂的小身体被两个宫人拖着向前,他们手法老成,一点儿也不温柔,而这郡主怕是养尊处优惯了、生得细皮嫩肉,双臂很快便被勒出了几条淤青的血痕,清晰的疼痛感袭上心头,方才还恍如梦中的韩珂终于越发清醒地认识到了自己的处境。 “放开我,我自己会走!” 她挣扎一番,无奈七岁的身体力道过小,根本无法挣脱宫人的束缚。 “郡主,奴才们也是奉命行事。君大将军处境堪忧、长公主有孕在身,你一个小小女子何苦为了那荣宠不在的皇后以身涉险?瑜妃娘娘与你无怨无仇,倘若……” “闭嘴!”不等宫人们继续说下去,韩珂出声打断,“如果你是瑜妃的说客,我是绝对不会屈服的。瑜妃不是想要弄死我吗?那就给我个痛快!”韩珂明白,此时倘若倒戈瑜妃,即便逃得过今日的惩处,也逃不过日后自己祖母的怨愤打压。 “初瑶郡主,竟然你自寻死路,也就怪不得我们了!”两个宫人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将初瑶瘦小的身体拖去千机殿。 初瑶总觉得姜皇后不会见死不救,故而一路上哭哭闹闹,一会儿咬上宫人一口,一会儿又发疯似的狂笑不止,折腾着拖延时间。 尽管如此,千机殿还是到了。 不似崇宁宫那般奢华,千机殿给人一种无比压抑的气息,肃杀、清冷,让人无法呼吸。 千机殿是宫中女眷受罚之处,长年无人打扫,处处都可以闻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幸而韩珂前生是警察,这些血腥场面并不陌生,这才没有当场吐出来。 “初瑶郡主,你效忠姜皇后,可她现在自身都难保,难不成你还指望皇后能伸出援手,来救你吗?”想来初瑶郡主这个身份是有些利用价值的,瑜妃的人直到此时都没有放弃说服她投诚。 “谁说我祖母不救我,有本事你就跟我打个赌,半柱香之内,祖母的人定会出现!”韩珂并不确定姜皇后对这具奶娃娃身体有着怎样的感情,一心只想着拖延时间,毕竟被杖打时那皮开肉绽的感觉很是不好。 “也罢,奴才可不愿意欺负一个女娃儿,我们便等上半柱香时间,也好让郡主你死得瞑目!” 见两个宫人并不为难她,韩珂这才松了一口气。抬起头,千机殿的女官在大殿门口的香案上,燃起了一缕青烟,烟雾缭绕,时间一点点在流逝。 半柱香燃尽的时候,不知是因为烟熏的缘故,还是因为这个世界太过薄情,七岁的女童,眼角滑下一滴泪来。韩珂明白,这是这身体残留灵魂的悲伤。 “动手吧,”韩珂骇然长叹一声。 两个行刑的宫人没想到一个七岁的女孩竟有着如此淡然的状态,虽然他们也不想伤害这美丽的小郡主,但毕竟是上头的意思,在这宫中,人命犹如草芥,自保才是最重要的。 韩珂的目光紧紧盯着宫人手上举起的棍杖,心脏漏跳了半拍,上辈子她是为爱窒息而死,死前可以看着爱人的面庞,并不痛苦。如今,她却要被一棍棍,杖打致死,疼痛自是免不了的! 宫人举起棍杖,韩珂随即闭上了双眸,咬紧了牙关! “慢着——” 一线清冽动人的男子嗓音从背后传来,韩珂豁然睁开双目,绝望的眸光中透露着狂喜。有人来救她了! 她忙回过头去看来人。 按到在长凳上,韩珂只能看见他如云烟似的墨黑长发,银白的精美袍服,还有那被拈在修长手指间的棋子。长发垂落,掩住了他的脸,让她看不见他此时的神情。 韩珂心中有些焦急,忍不住想要看看来的是何人,她身侧的两个宫人一时间也看着来人出了神,故而她轻而易举地挣脱了宫人的束缚,站了起来。 目光而去顺着阳光下那如玉般的少年而去,十三四岁的俊美少年正施施然从远处走来,此人面容秀如坚玉,透出冷傲,很是耀目摄人。 “睿……睿王殿下……” 初瑶郡主身侧的宫人已经惊得跪倒在地。 少年的表情十分复杂,不见喜、不见忧,却看似充满了愤怒。韩珂根本管不了那么多,如今她活命的希望却落在这陌生少年身上了。 韩珂看不透少年的心思,直到他一步步朝她靠近,近到她无处可逃! 那是一张狂狷中带着艳丽的脸,修眉斜飞入鬓,一双尾角上挑的凤眼波光流转,妖魅带笑,看起来真是风情万种,修长的手指正优雅无比地拨弄着韩珂这小身体的额发,蹙眉道:“就是你冲撞我父皇?” 韩珂点点头,见少年的表情,竟有些怀疑他来这里的目的了。 “好样儿的!” 少年苍白的面容丝毫没有削减他的气势,他冷冽的声音刻入了初瑶的骨子里,“拿棍杖来!本王亲自教训教训这不要命的丫头!” 少年接过宫人手中的棍杖,不容置喙地,狠狠一杖下去,还没站稳的韩珂瞬间喷出一口鲜血来!背上似炸开了花一般疼痛,韩珂的大脑一片空白! 而少年轻笑而立,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绝情到了极点。 “王爷,皇后娘娘是请求你来救初瑶郡主,不是杀!”宫人瑾娘匆匆赶到,按住少年握杖的双手,“皇后娘娘是您的亲母,初瑶郡主是您唯一的外甥女,您怎么忍心……” “辱骂父皇者,杀无赦!”冷冷的,少年的口中吐出八个字。 “你……” 忍着背上的疼痛,韩珂心中的温度瞬间降低到了极限,怔怔望着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少年,心中的狂喜又被愤恨所代替。原来这少年便是姜皇后搬来的救兵,有这样的儿子,倒也是她的“福气”! 离得那么近,韩珂可以看到他眼珠漆黑,如绮丽炫美的两粒墨玉,韩珂无法想象,这样一对眼眸的男人竟是这般残忍无情。 “王爷心中自有计较,姑姑请回吧。”少年身侧的侍卫横出来,将瑾娘从少年身侧拉走。 瑾娘终是不忍地回望了初瑶一眼,泪水盈满了眼眸,“郡主等着,奴婢回去求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一定有办法的。”说罢,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千机殿。 少年握鞭地双手明显抖了抖,继而又恢复了先前的狠厉,一遍又一遍打下去…… 二、三……十八、十九…… 直到“二十”两个字从他口中吐出,他这才松下一口气,额上冷汗直流,凑到奄奄一息的初瑶郡主身侧,急促地喘息声拂到她惨白的脸颊上,“乖乖在这儿跪着,本王还会再来……” 第五章 受罚,别样相救(下) 体鳞伤的韩珂盯着少年远去的身影,内心一阵愤懑的情绪涌上。这皇后娘娘找来的人就是这样救人的吗?也太侮辱人了吧。目光移向身边瑜妃派来的两个女官,看他们直直的看着自己却也不敢再下毒手,重重了吐了口气以示放松,不想却咳嗽起来,向来是之前的挨打导致气血不顺,小郡主的身体自是受不住的。 暮色降临,韩珂在两个宫人的看守下,乖乖在长门殿门口跪着。虽说方才睿王对她下手极重,但睿王毕竟只是个少年,手上的力道比起那些宫人要相差太多,因而韩珂此事神智尚清醒着。 韩珂毕竟是个现代人,不懂古人罚跪的技巧,在冰凉的地上直直地跪着,下身很快便酸痛难忍,偏偏这小郡主的身子生得细皮嫩肉,想必从未受过如此严厉的刑罚,浑身的骨骼都好似散了架一般,眼前一片黑暗,好几次都要昏死过去! “郡主……您可得跪直了,睿王爷可不是好得罪的!”每每韩珂想要放松身子,两个宫人便会督促她跪直。韩珂对那陌生少年的怨恨便多了一分。 “睿王爷乃南朝嫡子,姜皇后亲子,你心心念念的皇后娘娘不来救你,反而寻来了他的儿子来欺侮你。难道到此时郡主心里还不重新打算吗?”怕是这初瑶郡主身份有价值,瑜妃的人始终希望她能屈服投诚。 韩珂冷哧一声,道:“祖母是祖母,睿王是睿王。孰是孰非,我自会分辨。你们也不必再费唇舌!” “你……真是不识好歹” 韩珂知道,今时今日,也容不得自己变节。即便现在倒戈屈服于瑜妃,也逃不了姜皇后日后的夹愤报复。 不一会儿,韩珂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搁着脚,伸手探了探,竟摸到了一枚墨黑色的棋子。这偌大的长门殿怎么会有棋子? 方才那陌生少年的面容从她脑海里一晃而过,她这才记起,睿王来的时候,手中是夹着一枚棋子的,倒真是有兴致。韩珂的嘴角抽了抽,将棋子紧紧握在掌心,暗暗发力,似要将它捏碎,才能一解心头只恨!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云边泛起了黑色的烟雾,浓墨一般瞬间将云彩染黑,大雨将至。韩珂苦涩地扯扯嘴角,这个陌生的国度连天气都同她作对,方才她明明瞧见了晚霞,按现代人看云识气候,怎么说这会儿都不可能下雨啊!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豆大的雨点狠狠砸下来,丝毫不含感情,决绝地撞向地面,随即碎裂成四散的水珠,溅得韩珂满身泥土。 “嘶……”韩珂倒抽了一口凉气,那混杂着淤泥的雨滴触碰到她背上的伤口就好似有人洒了一把盐在伤口之上,疼得双眸眯成一线,牙关紧抿,苍白的双唇之上很快被咬出了血痕。 瑜妃的人自然开心,有睿王的吩咐,她们不敢动这个小郡主,可长门殿的女官执掌后宫刑罚数十年,倒不至于偏袒瑜妃。女官从香案上取了把伞,朝韩珂走过去,而后替她撑了伞,长叹一声道:“陛下吩咐下来,郡主倘若不肯认错便不能起来,这其中的意思郡主应该明白。只要郡主认错,奴婢便立刻放你走……” 韩珂感激地望了女官一眼,继而逞强地笑笑:“我没有错,为何要认错?!” 真是个倔强的孩子。 见惯了风云,女官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站着,替她撑着伞。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一个少年朝着长门殿的方向狂奔而来。 “初瑶!” 远远地,他唤着这小身体主人的名字,额上的热气凝成了晶莹的汗珠,顺着两鬓流淌,晚霞的折射下,映出绚丽的色泽。脸上惊到雪白,一双秀目如月夜寒江,波光流丽含了泪花,瞧见那七岁的女童还安然跪在雨中,他心头又是一突,不觉软了口气,脸色里透出苍白,紧紧闭了眼。 来人正是睿王,韩珂随即警惕起来,她可不想再被他的长鞭抽上几十下! 他明明应该是狠绝无情的,可是为什么此时瞧见他汗如走珠的侧脸,似是夹杂了几许担忧呢?韩珂狠狠摇了摇头,好让自己放清醒一些,万万不要被敌人的外表所迷惑! “我已经求了父皇免去你的责罚,现在便随我回未央宫吧。阿姐正等着你回去。”少年急促地拉起韩珂的手,想要扶她起来。 “你走你走!给我滚!” 韩珂却觉得又气又恼!谁要他求情?!谁在乎?!方才还要打死自己的人,转眼又来救自己,这让韩珂觉得简直就是对她的人格侮辱! 少年瞬间明白了女童的心思,他温柔地笑笑,接过女官手上的油纸伞,俯下身来,勾唇到韩珂耳畔,亲昵道:“瑶儿,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论辈分,你该叫我一声舅舅。” “打我一下,再跑来替我揉一揉,这样很好玩吗?”韩珂扬起脸,一双愤怒的眼眸对上了少年的视线,“要我叫你舅舅,想都别想!” “唉。” 少年叹息一声,睫如蝴蝶,那双瑰丽宝珠般的眼必是在静静枯萎,虽然它曾经清冽妩媚,如炎夏烈日下仅存的一脉幽泉,令人偶一注目,便要碎了魂魄。 韩珂只觉得身子一轻,已经被人温柔地打横抱起。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韩珂对着少年拳打脚踢,身上没伤的地方都在不停地扭动。想起生前欧阳对自己的百般呵护,而自己却相爱不能爱;想起现今的自己,虽亲人满周围,却没有一人可以真正给予安慰。心中愈来愈委屈,强忍了那么久的泪水,终于洪水决堤一般喷涌而至。她再也不压抑自己的心情,放声大哭,鼻涕泪水蹭了少年满怀。 少年以为她是被疼哭了,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道:“别哭,有舅舅在,舅舅找宫里最好的太医帮你治病。” 听他这么一说,韩珂哭得更凶了! 韩珂的双手双脚越来越不安分,少年只得将她背在身后,软声细语地哄着:“很快就可以见到你阿母、祖母了,你若是再这么哭下去,她们一定会担心的。” 韩珂怔了怔,见到那清冷的少年突然变得如此温柔,忍不住失了神,鼻子一酸,竟忍不住回了一声“好”。趴在少年的背上,感觉很温暖,不知不觉的,竟睡着了。 第六章 尴尬,坦诚相见 空气中充斥着一种温馨的味道。 韩珂很久没有睡过这样一个安稳觉了,自从前生卧底在大毒枭欧阳身边,她几乎夜夜跟踪,在意识到自己对欧阳的感情后又夜夜辗转,从小在福利院长大的韩珂,没有亲人,一切都依靠自己争取而来。友情、爱情、亲情,于她而言都是那么难得,除非情非得已,她不愿意伤害任何人,即便舍弃自己也要保护自己在意的人。 为什么当初自己要做警察,为什么一定要当着欧阳的面承认自己的身份呢?! 为什么上辈子难得的爱情,老天都不施舍给她?! 为什么……现今穿越到这个奇怪的时代,却要遭受这般折磨。 “欧阳……韩珂想你……” 她在睡梦中呢喃,似乎一切又回到了当初陪伴欧阳出席各种场合的时候,欧阳含情的双眸,体贴的照顾,时时出现在睡梦中的韩珂脑中。韩珂想念欧阳的温柔,想念欧阳的呵护。 韩珂用着初瑶郡主的身体,终于呜咽出声,抱头大哭,泪水止不住似的,染湿了枕巾。 精巧的卧榻边上,少年的眉头微微皱起,瞧见睡梦中泪流满面的女童,心中不停自责。或许,是他方才下手太重了吧? “王爷,初瑶郡主在喊谁呢?”少年身侧的护卫走上前来,递给他一块方巾,“欧阳是谁?韩珂又是谁啊?郡主好像在思念着谁,才七岁大的丫头,怎么对其他人有这么深的感情,奴才以为郡主该叫唤长公主呢……” “好了,别吵醒了初瑶。”少年接过方巾,替床榻上的初瑶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睡梦中的初瑶却固执地扭过头去,不屑他的施舍。 “不识好人心!”少年的贴身护卫狠狠瞪了卧榻上的女童一眼,转头对少年说,“王爷,也许你该跟这丫头解释解释,方才王爷那么做,完全是为了她好。若是换了别人动手,恐怕她现在早就去见阎王了!” “皇宫的黑暗跟肮脏,我不想她这么早就明白,那样的童年会很辛苦。”少年柔和的神情随便被清冷高傲的姿态所取代,面部线条犹如雕刻般清晰明朗。 “属下是担心郡主长大后会伺机报复王爷!” “阿砚,你想多了。瑶儿,她不过是个孩子。”孩子是不会记仇的。 何况,这丫头现在还没有那个能力。 七岁的女童想要报复比她大八岁的王爷,确实很难。但有着二十二岁心理年龄的韩珂,附带着二十一世纪先进思想、丰富知识的大学生,想要报复生活在几千年前落后社会的小王爷,似乎并不难吧? “阿砚,你先出去,本王要给瑶儿上药。这满身的伤,若是让阿姐瞧见了,怕会心疼死。” 叫阿砚的护卫将手中的金创药交给少年,而后忍不住冲着躺着的初瑶郡主一声冷哧“死了才好”! 韩珂在睡梦中狠狠打了个喷嚏,鼻子微微动了动,有人在背后说她坏话!!霍然,双眸睁开,清眸流转,生为警察的潜意识告诉她,这儿很陌生,身边还有人存在。 不过半响,韩珂立即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躺在被子里,肌肤与丝质棉被的相触让她清楚地感觉到她身上不着寸缕。 背后凉飕飕的,好像……好像有一双手正在她的背上游走,清凉的感觉伴着战栗,瞬间漫上了心头。 “色狼!啊……看我的擒拿手”她惊叫着坐起来,伸手想施展自己在警校学习的防身术,不料身形过小,注定失败了。转身,拥着被子,死死护住自己的纯洁。 少年一个失神,手中的金创药竟摔在了地上,他怔怔地望着眼前七岁大的女童,有些不可思议。未免也太早熟了吧,而且嘴里这些奇怪的言语是怎么回事?刚刚好像想攻击他。 少年弯下身去,捡起地上的金创药,伸手递过去给初瑶,讪笑道:“瑶儿长大了,你自己上药吧。” 韩珂没敢伸手接药,只是恨恨地瞪着眼前的少年,含怨的目光直直地盯着眼前的睿王。少年的唇角不自主的勾起,继而朝前跨了一步,与她紧紧靠在一起,不过一条被子横在二人中间,“瑶儿莫不是希望舅舅替你上药?舅舅还没有碰过女孩子的身体呢……” 少年一个“呢”字,平仄旖旎,拖得长长的。 韩珂好一阵羞辱,前生虽与欧阳发生多次亲密关系,但是欧阳向来喜欢她被动接受,因而对这些亲热韩珂并没有主动去了解。眼前的场景,韩珂猛然意识到自己将被侵犯,很自然的又一次口不择言了:“混蛋!下流!龌龊!肮脏……欧阳不会放过你的” 韩珂一口气将自己能够想到的脏话尽数吐了出来,最后还不忘在少年脸上“呸”了一口! 又是欧阳?少年心生疑惑:“瑶儿,欧阳是谁?韩珂又是谁?” 吓!韩珂怔了怔,突然想起自己现在是初瑶郡主,皇宫内向来忌讳鬼神之说,若是被他们知晓眼前的初瑶郡主已经换了灵魂,估计自己命运堪忧,指不定有什么变态的方法要对付她呢。她用被子将自己裹得紧紧的,低头慢慢嘀咕。 “怎么不说话?”少年轻柔的话语中透着担忧,初瑶身上都是伤,现在裹这么紧,怕是要恶化伤口了。而后,不自觉伸手,向前拉扯初瑶郡主身上的棉被。 韩珂一时无法解释少年之前的疑问,正茫然着,忽觉少年正拉扯身上的棉被,一紧张,棉被被全部拉扯了开来。 眼前的女童不着寸缕,肌肤雪白,宛如凝脂,透着婴儿般稚嫩的乳香味,青丝如墨,瀑布般零散地垂下,遮盖着身上一些部位,说不出的诱惑可人。 见少年的目光紧紧注视着自己,他眸子里的渴望好似一瞬间就要流淌出来……韩珂一惊,“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少年此时脸上也觉得有些尴尬,虽说眼前仅是个小女娃,不过看情况,这女娃早熟的很。心下一动,忙道:“瑶儿,金疮药舅舅留在这里了,你记得自己擦药。”说完,转身离开,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第七章 心思百转,偷听 门外的少年并没走远,陷入了沉思。这初瑶现在虽是个奶娃娃,但生得如此貌美,长大之后,想必倾国倾城吧?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传闻中精灵聪慧的外甥女,初瑶是他阿姐的女儿,颇受母后宠爱。只是阿姐这些年跟着夫君镇国侯君北野住在自己的封地,许久不曾回宫朝见母后,若不是此次镇国侯受征北之事牵连,阿姐回宫向母后求援,他怕是没有机会见到这个可爱的外甥女呢。 想到女童的爹爹身处险境、正背负重罪,而女童的母亲身怀六甲、被暂留宫中,女童的外祖母想要出手援救、偏皇后之尊抵不上一个宠妃的床头耳语……说来说去,所有错都在自己的父皇身上,不自觉地,他竟对这奶娃娃生出了几分愧疚、几分同情。 屋内的韩珂,静静地躺回卧榻上,想起刚刚的坦诚相见,尴尬极了,双颊涨得通红,浑身的毛孔都在躁动。这奶娃娃虽不是她本人,但是如今自己灵魂入主,灵肉结合。这漫天的羞愧让她脑中一片混乱。韩珂不时地用紧握的小拳头敲响床榻,她本不是一个保守的人,可眼前的少年是她名义上的舅舅啊。 韩珂也只得暗暗咬牙,在心底发狠“色狼,你等着”! “皇后娘娘千岁!” “玉安长公主千岁!” 正思索着,远远地传来一声通报,姜皇后已经推开了房门。 韩珂见来人是姜皇后,猛然从卧榻上蹦起来,也不管皇后身后那闻声赶来的少年,光着脚丫,踩着冰凉的青石板,奔向姜皇后。 想到方才少年欺负了她,还差点毁了她的贞洁,如今终于是韩珂她还手的时候了! “祖母!舅舅,舅舅……”韩珂极尽可怜地看着眼前的姜皇后,“哇唔”一声哭出来,钻入姜皇后怀里,死命蹭了蹭,委屈道,“舅舅他打我,瑶儿背后全是伤……” “瑶儿乖,别哭,让祖母瞧瞧。”姜皇后扳过初瑶的身子,女童背上骇人的伤痕一道道醒目可见,虽然上了药,可血丝依旧处处隐现,伤口处泛着乌紫色,叫人不忍多看。 “儿臣见过母后,母后万安。”少年走到皇后面前,微微服了服身子,行礼。 姜皇后望着初瑶身后的伤口,心疼地瞪了少年一眼,喝道:“本宫的好儿子,这就是你救人的方法?!” 少年并不辩解,没能毫发无损地救下初瑶,他心中也是愧疚的。 “祖母,舅舅刚才还扒光了瑶儿的衣服!”韩珂不忘火上浇油! 姜皇后眼中的怒火又多了一分,随手就拾起桌案上的茶壶,想要向少年头上砸去,终是被身边的宫人拉了下来。 “母后,您就别责怪皇弟了,他定然是尽了力了。”姜皇后身后站着的少妇微微皱了眉,出声劝解。 “多谢阿姐。”少年朝少妇微微一颔首,不再说话。 韩珂这才注意到少妇的存在,少妇梳着温婉的飞星逐月髻,长裙遮掩之下,依旧可以看出隆起的腹部,看这情形,有七八个月了吧?这位应该就是初瑶郡主的母亲长公主吧? 韩珂不知这奶娃娃与长公主的情分如何,想来刚受苦的女儿扑在母亲怀里理是应当,便小心挣脱姜皇后的怀抱,蹭到少妇身边,学着七岁的女童,奶声奶气地喊了声“母亲,瑶儿身上好疼”。 少妇微微一怔,自己的女儿是什么德行,她清楚的很!从小就嚣张跋扈的初瑶郡主,甚少撒娇,如今这般,难不成真是打怕了。心底仍有一种陌生的情愫涌出,她感觉这七岁的女娃,有什么东西从骨子里开始变化,狡黠又含泪的双眸看着心中沉闷。 长公主知道如今状况,瞧见母后很是喜欢这乖巧撒娇的初瑶丫头,又想到这女儿满身的伤痕,终是不忍心责怪,只在她额头上敲了敲,斥责道:“受受罚也好,以后才会长记性。” 韩珂自然不明白玉安长公主的百转心思,她从小没有母亲,少妇的慈祥温婉刻在她心上,她伸手喜滋滋地挽住了少妇的手,誓要从此尊她如自己的亲身母亲,珍惜这得之不易的亲人。 少妇牵起初瑶郡主的手,走到姜皇后面前,恭敬道:“母后、皇弟,你们慢慢聊。我有些累了,先回去歇息了。” 姜皇后朝她点点头:“玉安,你夫君的事,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安心养胎。北野毕竟是陛下的女婿,陛下是决计不会要他的命的。” “女儿明白。”玉安长公主朝她一点头,好不容易忍住了眼泪,拉着女儿的手,就要离开。 “等等。让瑶儿留下,本宫还有几句话要同她说。”姜皇后走上前,牵了初瑶的手。 “也好。”玉安不再说话,少年送她出了宫殿。 待到玉安离开之后,姜皇后这才拉了女童到卧榻边上坐下,替她重新盖上了被子,柔声问道:“瑶儿,告诉祖母,今日在崇宁宫,你对陛下说的那些话都是认真的吗?” “当然是认真的!瑶儿生平最讨厌那些三妻四妾的男人!祖母对皇爷爷那么好,他居然为了一个狐媚子当众羞辱祖母,这样的负心汉,就该骂醒他!”韩珂看出这姜皇后是想试探她了,奶声奶气地回答道。话语间,将眉毛皱成一团,乍看之下,竟好似一只别扭的毛毛虫。 姜皇后伸手替她抚平了眉头,笑道:“傻孩子,想不到你这么小就如此懂事。倘若……” “倘若什么?”韩珂忙问,却见姜皇后失神地望着窗外,不再说话。 “孩子,不说了,睡吧。祖母还有事情要同你舅舅商量。”姜皇后轻轻哼着歌儿,拍打着女童的胸腹,哄着她入睡。 韩珂已经睡了很久,当然睡不着,但姜冉毕竟是皇后,她可不敢不给皇后面子,于是假装闭了眼,微微打起了鼾声。 “她睡了吗?”少年不知何时已经归来,站到姜皇后身边。 姜皇后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少年,她睡着了,而后拉着少年去了偏殿。 韩珂听闻脚步声走远,睁开眼,小心走床上爬起,凑到离姜皇后不远处的屏风后,努力听着前面的人说话。 原先少年与皇后只是小声地交流着什么,而后说话声渐渐变成了争执声,直到最后少年一声怒斥,惊得韩珂差点推翻了屏风! “镇国侯此次遇难,本王怎可作壁上观?!难道要让阿姐守一辈子活寡,让阿姐腹中的小郡王、初瑶一辈子失去父爱吗?!” 第八章 生子,凄楚玉安(上) 躲在屏风后的韩珂,不自觉紧张起来。分明的听到奶娃娃初瑶的名字以及其父母的名字。回想起最初顶撞皇帝的时候,依稀记得那个拉住自己的宫人说过君大将军身处险境,连贯起如今偷听到的对话,韩珂大约猜出如今所处的状况,原来自己和长公主已然被圈禁了。 姜皇后如今不得重视,巧言令色的瑜妃明显更得皇帝器重。姜皇后为明哲保身,自然不希望睿王牵扯到父亲叛变一案中。偏生睿王顾恋手足情谊,不愿弃玉安长公主不顾,这才同姜皇后争吵起来。 韩珂踮起脚尖,顺手扯了屏风上的长裙,随意将身子一裹,踩着宽大并不合脚的木屐,想偷偷跑回房间。 偏殿的地上,瓷器四裂,散得处处都是,应该是母子争执过程中摔碎的。韩珂已经很小心了,可那不合脚的木屐终究还是拌了她一跤,满是伤痕的后背直直摔向了一地的碎瓷片……她紧紧闭上了双眸,身子好似折翅的蝶,认命一般坠落。 “小心些……”耳畔传来少年温润的嗓音,初瑶郡主的瘦小身子稳稳落在了一个软绵绵的“靠垫”上。韩珂睁眼一看,这才发现,少年正代替自己,躺在了满地的利器之上,而她所谓的“靠垫”,正是少年温暖的胸怀。 “谢谢”两个字差一点就要脱口而出,可少年杖打她时的狠厉神色萦绕在她的脑海,每一鞭都那般无情,誓要将她打到气绝而亡!念及此,韩珂将奶娃娃眉头蹙成一团,趁少年失神之际,狠狠推了他一把,让他再次摔向地上的利器,而她自己却借力站了起来。 待到少年回神,韩珂已经站稳,讪笑着朝他颤悠悠地伸出肥嘟嘟的小手,模仿着小初瑶的口吻,“舅舅,摔疼了吧?瑶儿拉你起来……” 少年无奈地摇摇头,继而拂开她的小手,怕她再有所动作,自己站了起来。 明明是韩珂的不对,但这一切落在姜皇后夜里倒变成了:女童懂事,少年不知好歹。 “瑶儿怎么醒了?”姜皇后关心问道,“身上还疼吗?” 韩珂瞪了少年一眼,心下一转,可不能让这姜皇后知晓自己故意偷听,忙讨笑道:“祖母,我身上早就不疼了。瑶儿听到祖母和舅舅吵架,这才醒来的。” 姜皇后怔了怔,苦笑:“祖母真是老糊涂了。也怪你舅舅不好,吵得这么大声!” 韩珂见少年又受到皇后责难,想起先前自己所受的罪,心里头总算平衡了些。 韩珂走到姜皇后面前,见她满脸忧色,估约还在为睿王固执发愁,联想起自己偷听的行为,用软软地调子安慰道:“祖母才不糊涂,只是祖母以后别再生气了。祖母也说了,我爹怎么说也是驸马,不管犯了多大的罪,皇爷爷还不至于要他的命的……所以舅舅不用担忧,也不该跟祖母您争吵……” “瑶儿……唉……”姜皇后哀叹了一声,一手抚上了初瑶郡主的长发,轻轻揉弄,“孩子,你真懂事。可你父亲,这次恐怕真的逃不过了。你父亲是开国功臣,这么多年,又是封侯又是拜将,身兼驸马爷,众多重要头衔,已经是功高震主,以你皇爷爷的性情,是决计容不下他的……” 韩珂心思百转,总算明白了这个现世的父亲为何入狱,也暗自思量自己要如何应对。。 “母后,初瑶只是孩子,你不该同她说这些的,若是她把这些事情告诉阿姐,阿姐势必会担心。”少年的眉心拧成一团,小小年纪,却藏着不属于这个年龄段的稳重与成熟。 “你说的不错,是母后疏忽了。”姜皇后一脸慈祥的笑意,对着初瑶,“瑶儿,这些事情你别放在心上,祖母知道,你还小,不该懂这么多。” “不,祖母,瑶儿懂。”女童一双黑亮的大眼睛炯炯有神地对着姜皇后的视线,“祖母说的,不就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吗?”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姜皇后细细咀嚼了这十二个字,心中明亮,脸上露出诧异的惊喜:“瑶儿,你小小年纪,居然可以想到如此贴切的形容,他日若能入主后宫,定然有所作为!” “我才不要入主后宫,”韩珂早就料到这姜皇后期盼她入住后宫,如今聪慧可显,野心倒是玩玩不能流露的,便撇撇嘴道,“我只想一辈子陪着祖母,祖母可不能赶瑶儿走。” “好,祖母就要瑶儿一辈子陪着。”姜皇后终于眉开眼笑,慈爱地搂着初瑶,可上一秒还是一脸欣喜的表情,下一秒她的脸上随即陇上了一抹肃杀之气,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她一把扭过初瑶的脑袋,逼着她与自己对视,“孩子,方才那些话,你千万不能在你母亲面前提起。你母亲如今怀着小弟弟,动不得胎气,懂么?” 怀着小弟弟?那个叫萧墨的皇帝怎么容许她生下! 不作他想,韩珂乖巧地点点头,突然从姜皇后怀里跳出来,“瑶儿想念母亲了,想去看看母亲……” “去吧。”姜皇后应了。 韩珂学着孩童走路的习惯,蹦蹦跳跳向殿门口奔去,路过少年身边的时候,余光一瞥,瞧见了少年手臂上方才被瓷片划开的伤痕,伤口尚未完全愈合,血珠呈暗红色低垂着,一点点静静流淌,就仿佛他的人一般,叫人捉摸不透。 韩珂不知为何,心里头竟划过一丝愧疚,而后咬咬牙、狠狠心,不再去想。 从偏殿走出,韩珂不经意瞧见偏殿门口竟掉了一块玉佩,随手捡起来一看,上面刻着“玉安”二字,玉佩上还有余温,那这只能证明……玉佩的主人刚刚离开不久,玉安长公主很有可能是听完了他们的对话才离开! 倘若玉安听到了她与祖母的对话,必定也明白父亲必死无疑的道理,这才会惊慌失措地掉下玉佩,匆匆离开…… 外面正下着雨,地面湿滑,而玉安长公主一个人怀着孩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初瑶心底蔓延开来。 来不及多想,她急急冲向未央宫。 梅雨天气,整个皇宫都被乌云所笼罩,还是白天,绝大多数宫殿里头都已经上了灯,唯独未央宫古墓一般黑沉沉的,毫无生气。 “孩子……我的孩子……谁来救救我的孩子!” 韩珂赶到的时候,女子凄厉的叫声已经响彻了整个未央宫的偏殿,而偌大的一个未央宫居然没有一个婢子服侍在长公主身侧,只因她是被囚禁之人,只因所有人都知道皇帝招她进宫的目的,而唯独她自己不知! 初瑶猛然摔掉了脚上那双不合适的木屐,一路踩着冰冷的石板,奔到玉安长公主的床榻边上,紧紧握着她的手,道:“母亲不要担心,弟弟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阿爹也一定不会有事的!” “北野哥!玉安没用!玉安保不住你,也保不住我们的孩子!”玉安紧紧捂着自己的腹部,痛得身子缩成一团,她的下身有血水渐渐渗出来…… 第九章 生子,凄楚玉安(下) 韩珂一时间惊慌了,只见妖异的艳红色染得整个床榻湿漉漉的,腥腻的味道令人作呕。心道不好,这公主估计难产了。 韩珂抬脚就要离开,右手却被玉安长公主一把拽住,玉安的目光紧紧盯着韩珂左右上那块属于自己的玉佩,颤悠悠地伸出另一只手:“瑶儿乖,将玉佩还给母亲……” 韩珂心想这块玉佩也许对玉安而言有着特殊的意义,随即便将玉佩递到了玉安手中。 玉安苍白的手指触到玉佩的刹那,微微抖了抖,而后她的脸上竟有点点的笑意晕染开来,“瑶儿要记得。母亲并没有听到你和你祖母说的话,母亲是因为自己走路不小心,摔了一跤摔成这样的……不关你们的事。” 听着玉安的话,韩珂终于明白了她要回玉佩的原因,她只是不希望外人将这件事归罪到自己的女儿身上。 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打动,韩珂一生没有得过母爱,今生穿越宫廷,原以为这吃人的地方容不下真情。想来是自己错了,她紧紧回握玉安的手:“母亲放心,瑶儿这就去请太医,瑶儿跟你保证,你会平安生下弟弟的!” “没用……别去了,你绿柳姑姑已经去了。父皇不会允许太医来救我的,父皇不可能容许我生下北野哥的儿子,即便是生下来……那可怜的孩子,也只有死路一条……”玉安疼得浑身冷汗直流,却依旧紧紧握着韩珂的手,不肯放开,“瑶儿就留在母亲身边陪着母亲……让母亲多看你几眼,也许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韩珂心疼地用两只小手捧着玉安的大掌,豆大的泪珠一颗颗砸下来。 早听说宫廷险恶,原以为只是女人之间的斗争,却想不到这男人之间更是风起云涌,还要无数女子为他们牺牲。 “母亲……”韩珂突然融入了角色,呜咽出声,“要不瑶儿去求求弈凡舅舅,弈凡舅舅昨天从皇爷爷手上救下了瑶儿,他一定也有办法救母亲的!” “别……别去找皇弟,别让他为难……”玉安一生忍气吞声,那是因为她在意的人不多,而弈凡也曾是她一辈子想要守护的人。她这个弟弟,性子太温柔,若是初瑶这丫头冒冒失失的去找他,他一定会答应救她,可是想想他要付出的代价,玉安觉得不值……而且初瑶这傻孩子,显然并非打心底里与弈凡亲近,她似乎还在记恨,记恨弈凡昨日的“出手”相救。 “好好好……母亲,瑶儿不去找弈凡舅舅。瑶儿陪着母亲……”韩珂实在难以想象,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女大学生拿一个大出血的孕妇居然束手无策。她前生是警察的,的确救助过不少孕妇,可她也只不过尽力将她们送至医院。虽说明白一些妇科常识,也走马观花地随便看了看些书,但真让她接生,完全没把握。 “啊……” 玉安凄绝的叫声越来越大,大到就连身处繁阳殿的姜皇后和睿王都可以听到。 “儿臣要去救阿姐!” 一句话刚刚说出口,繁阳殿四处便涌出无数暗卫,钳制住了少年。 “今日,你若是踏出了繁阳殿,后果可想而知!虽说你是大胤的嫡长子,可你父皇一早就有了易储之心!他想要立瑜妃那个贱人的儿子为储君。你父皇要杀君北野,更重要的原因是,他想削你的权,想扶持那个贱人的儿子上位……在这个时候,你就不能为自己想想?就算不是为你自己,也为母后想想!”姜皇后神色凝重,“倘若你父皇百年之后,瑜妃的儿子继位,你母后到时恐怕会被遣到幽巷推磨!” “可是母后就可以不管阿姐的死活了吗?!阿姐她可是你亲生女儿!” 少年听到未央宫那边传来的哀嚎声,心痛难忍,朝着姜皇后直直跪下来:“母后,记得父皇还未曾继位之时。大胤连连征战,每每打仗,百姓都吃不饱,是阿姐将唯一的馒头省下来给儿臣吃……如今,儿臣又怎么可以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帝位,放任阿姐不顾!请母后放儿臣离开!” 未央宫中,玉安已经整整阵痛了两个时辰,玉安从平阳府带入宫中的贴身逼女绿柳正从太医院空手而回。太医院早已收到萧墨的密旨,任何人不得私自替长公主接生! “主子生郡主的时候就是难产,如今是早产加难产,又无人接生,这可怎么是好?!”绿柳慌了神,拉住玉安的手,哭个不停。 韩珂心里烦乱的很。其实如今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按医书上说的,玉安每十分钟左右阵痛一次,正处于生产的第一产程,等待宫口全开,胎儿才能产出。如果此时剖腹取子,母子存活的概率极高,但古代没有麻醉药,就算是最简单的止痛药太医院也不敢擅自交出来,那么唯一的办法便是顺产。 韩珂越发握紧了玉安的手,她甚至能感受到玉安的疼痛,韩珂不敢用力,怕抓伤了她,可那苍白的指节还是清楚地让韩珂明白她的努力! “母亲,你相信瑶儿吗?”韩珂下定了主意,静静地望进玉安眼底,“如果你信得过瑶儿,就让瑶儿来帮你吧……” 玉安早已疼得没了知觉,随口应到,“相信!” 两个字传到韩珂耳中,韩珂感觉自己得到了默许,将玉安的手移到床榻一边的桅杆上,道:“母亲,你用力握住,若是你能拉断这桅杆,弟弟就出来了!” 玉安不明所以,但如今已经别无他法,便照做了。 拉着桅杆,玉安能使出的力气果然大些,韩珂的心中由先前的绝望有渐渐燃起了一丝希望,忙唤道:“绿柳姑姑,你快去准备热水!我要替母亲接生!”韩珂推了愣在原地的侍女一把,道,“还要火盆、剪刀、纱布!” 绿柳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刚满七岁的女童,但看到女童坚定的目光和床榻上疼痛的主子,随即便动了起来,道:“是!” 韩珂现时的身子娇小,床榻很高,她够不着玉安的身体,于是索性爬上了床榻,钻到玉安脚边,掀开被子,想要替玉安脱掉亵裤。 咦?!真是滑稽,古人的亵裤居然是开口的。不过这样也好,接生小孩就更方便了! “母亲,用力!用力!” 韩珂一面帮玉安打气,一面替她按摩着小腹,希望可以摸清胎位。 玉安阵痛的频率越来越大,可一点生产的迹象都没有,下身的鲜血都白流了! “北野哥!北野哥……”玉安已经完全使不上力气,只是低低唤着丈夫的名字。 玉安是第二胎,按理说阵痛的时间应当在四到六个小时,如今六个小时早就过去了,可还不见胎儿的头部,而她下身的血水越来越多,床榻之上已经积成了暗红色的血河! 就连韩珂也从未见过这番惨状!她惊得面色惨白,泪水哗啦啦直流,混着玉安的血水,映在痕迹斑斑的床单上。 紧接着,玉安的呼吸越来越弱,渐渐,连最后的低吟声都消失了……她握在掌心的桅杆突然被松开,一只苍白的手臂顺着床沿无力地垂下。 “你不要死……坚持啊……母亲!”韩珂内心慌了,她不能让这个女童的母亲死掉,她不能放弃,因为这也是给过她温暖的女子,也是她的母亲。 第十章〖全本小说下载:http://www.cndmoz.com/〗 坠湖,逍遥王现 韩珂慌乱了,紧紧抱住了玉安的身子,爬到她胳膊边上,捂着脸,无助地哭。早知今日,她当初就该利用多余时间玩点这方面的知识……也不至于现在这样束手无策。 哭了良久,一只冰冷的手抚上了她的后背,韩珂猛然抬头,惊觉玉安正痴痴注视着她,“傻孩子,母亲还没有死,母亲只是力竭,这孩子怕是生不出来了……” 韩珂看过很多电视剧,往往一个人去世之前,她的手就会无力地垂下去,方才玉安的手松开了桅杆,她条件反射地联想到了电视剧里的情节…… “母亲好累,让母亲睡一会儿,好吗?”玉安的额头沾满了汗水,眼皮已经支撑不住。 “母亲,你再努力些,弟弟一定可以出来的!”韩珂见状,赶忙掐了玉安一下,“母亲,这个时候千万不可以睡!” 绿柳丢开手中的纱布,也冲到玉安身边:“主子,您不可以睡!若是有朝一日,侯爷出狱,见到的是主子的墓碑……您让他怎么办?” “北野哥……”玉安微微回过神来,紧紧拉着绿柳的手,“我想见北野哥……就当是最后一面吧,我舍不得他。” “可是……”绿柳为难地低下头去。 韩珂明白,此时君北野正关在狱中,没有萧墨的旨意,谁都不敢轻易放他出来,可是玉安如今命悬一线,倘若不替她完成最后一个心愿,韩珂会一辈子不安心! “母亲放心,瑶儿这就去请爹爹来!”韩珂急匆匆爬下床榻,头也不回地往大殿门外冲去。 天已经放晴,就连地上的积水都差不多被宫人除去,远远地,一条彩虹横亘在两栋遥遥相望的宫殿之上,就好像久别的情侣,一线牵。 韩珂刚刚穿越到这个朝代不久,不要问年份、天下局势,就说这小小的皇宫,于她而言好似巨大的金笼,将她这只折翅的金丝雀,围困其中,插翅难飞! 她找不到路,四周都是差不多外形的宫殿,她分不清…… 她赤着脚丫,小脚上沾满了泥土,偶尔被什么硬硬的东西咯一下,她也来不及弯下身去察看。她只能拼命地往前跑,希望可以早些见到皇帝…… 女童绝望的哭泣声响在皇城上空,雨水润澈过的宫廷传音效果极好,回声荡漾在大殿之上。繁阳殿中的弈凡终于与姜皇后的人打成一团,拼死也要赶去救自己的皇姐。 韩珂跑得累了,脚下一个不小心,重重地摔在了靠近一座六角楼的小水池旁。脚踝扭到了,她拼命想要撑起自己的身体,却又重重都摔下去,几次挣扎之后,她弱小的身子竟朝着水池滑去……一声救命还来不及喊出口,她矮矮的身躯已经被雨后上涨了池水漫过了头顶! 韩珂前生是会游泳技能的,只是她的脚扭伤了,动弹不得,猛然接触到冰冷的池水,另一只腿居然随即开始抽筋。 “救命”她想要喊,声音没出来,却生生呛了一口池水。池水夹杂着水草的腥味,叫人作呕。她闭上眼睛朝着池底沉去,耳畔池水哗啦啦得流动,好似贯穿了她的身体。 彼时,六角楼上有人正在垂钓。 亭台的中央放着一张卧榻,金丝银线,奢华非常。榻上慵懒地斜倚了一个大男孩,他披了曲水紫锦织的宽大袍子,眉眼竟似糅合了仙气与妖气,清丽出尘中携带了入骨的媚惑。凤眸星目只轻轻一扫,就能把别人的心剜了去,只知随他眼波流转而起伏跳动。他修长的晶指持了一只翠青龙凤酒杯,酒色莹如碎玉,瞧见池水中被女童惊扰的鱼儿,不由蹙眉:“什么人?吓跑了本王的鱼儿……” 说话间,他已经扔了手上的酒杯,一个箭步上前,飞跃过横栏,跳入了那不平静的池塘之中。 他的身子在空中划过一个优雅的弧线,落水的时候声音极小,而后湖面便平静了下去,两个孩子都不见了踪影。 韩珂感觉自己已经沉到了池底,却不知为何,身子一软,似是被什么东西托住了,而后飞速地穿破了水面,伴着水花冲出! 大男孩有些费力地拖着韩珂上了岸,然后解开自己的衣襟,舒一口气,愤愤道:“这是今天的第三个了!” 每每来此处垂钓,必定会有宫女潜入水底,假装鱼儿上钩。为的便是讨好这位风华绝代的皇长孙逍遥王,若是有幸能够成为逍遥王的王妃,自然一辈子荣华富贵。 大男孩十分不屑地踹了韩珂一脚,斥道:“快醒来!不要装死了!本王没闲工夫跟你耗着!” 七岁的女童僵直着身子躺在泥泞的地面上,额上的刘海被池水冲开,散落到一边,那惊艳的小脸便在他面前完全露了出来…… 大男孩被女童那双细长的凤眼迷住,她的眼角一颗淡淡的红痣,像是用上好的朱砂点上去的似的,有一点灵动,几分惑人。 他忍不住蹲下身去,凑近了看她的脸。 不得不承认,她是今天的三个宫女中生得最标致的一个,以至于瞧见她的那一刹那,他想都没想就跳入了水中救她,他蹙眉探了探她的鼻息,居然真的晕过去了……不会游泳,干嘛要用这种方式来讨好他!大男孩忍不住媚笑,伸手解开了她胸前的衣襟,无论如何,先救醒她再说。 大男孩一手撑着地面,一手将女童的身体搂进自己怀里,薄唇凑到她苍白的嘴角,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是狠狠吻了一通!谁叫她吓跑了自己的鱼儿…… “母亲……姐姐……”韩珂呛了一口,呢喃出声。 他终于愤怒了,最讨厌的就是假惺惺的女人!明明心里头想着向自己邀宠,却在昏迷之后叫着亲人的名字……未免也太不专一了吧!这样想着,他唇上的力道越发大了起来,甚至将自己的小舌缠入女童的口中,挑逗着她…… 韩珂被唇上的摩擦惊醒,挣扎着睁开双眼,愣愣地望着亲吻着自己的大男孩,刚想发怒,转念又想到他可能是在为自己做人工呼吸,应该是他救了自己,于是被侵犯的愤怒瞬间便转化成了感激,奶声奶气道:“谢谢你救我。” “真没创意……我还以为你会不一样的。”大男孩厌恶地擦擦自己的嘴唇,狠狠瞪了韩珂一眼,“从本王出生到现在,已经有三百三十七个女孩儿对本王说过同样的话。一个字都不差!” 第十一章 请命,待求转机(上) 韩珂溺水后,悠悠转醒,模糊中她好似看到了以前警署的夏晔姐,她紧张地不敢睁开眼睛。 “醒了,就别装睡了,本王没时间跟你多耗。” 男人的声音,自称本王?韩珂脑中一个激灵起,猛的地瞪大了眼睛,咋一看他的相貌,的确跟夏晔姐相仿,仔细看去,倒是差别大了去。面前的少年,大概十二岁左右的年纪,有着熟悉的轮廓,只是略显刚毅了些。一张绝对大众情人的五官,不过想起迷糊时听到的那几句自夸言辞,韩珂心念:若是单论相貌就吸引这么多女子倒是有些说不过去,先前,他自称本王,恐怕他的身家也不简单的,说不定可以请他友情帮助下。 如今情况危急,她没有时间细想,慌忙站起来,紧紧拖住他的衣袖,按照自己的猜想,极尽委屈地说道:“大哥哥?你能带我去见皇帝爷爷吗?我有急事想要求他,人命关天……” “嗯?”大男孩挑眉望向她,“怎么你也叫他皇帝爷爷?” 韩珂听到“也”,发现自己赌对了,慌忙跪到他面前,不停朝他磕头,芙颊上的泥土顺着泪水流下来,花了一张俏脸:“我是长公主家的女儿,我叫君初瑶。我母亲现在早产,太医院没人愿意救治,我知道他们都是听命于皇爷爷的,请大哥哥带我去见皇爷爷……至少,至少让我母亲见阿爹最后一面。” “原来事关镇国侯。”大男孩的神色变了变,先前潇洒的样子不见,眉间隐约透露着犹豫。镇国侯功高震主,更何况……皇帝如今要处死他,那是必然的。长公主腹中的胎儿若是女儿,倒也平安,若是男孩儿,则必死无疑。以萧墨皇爷爷的个性,自然不愿意去做这个选择,他喜欢永绝后患! “大哥哥……我求求你,你带我去见皇爷爷好不好,求求你。”韩珂紧紧抱住他的双腿,梨花带雨的面容,任谁看了都狠不下心拒绝。 萧焱,作为大胤的皇长孙,当今皇帝对他可以说宠爱有加,他可不希望因为一个萍水相逢的小姑娘而开罪萧墨,从而惹上无妄之灾,戏谑道“拉住我有什么用,说不定,我都不认识你的皇爷爷。” 韩珂见他不承认,不好直接戳穿,便伸出手,细嫩的五指揪住了他腰间的玉佩,蹙眉道:“这个玉佩我见皇爷爷戴过,他赏给你了,可见你与他的关系极为亲密。” “不过是个玉佩,有什么好稀奇的!你要是喜欢,我现在就送给你……”他又恢复了一副懒散的模样,从腰间掏出已经湿透的折扇来,潇洒打开,可惜折扇在水中早已浸泡毁坏,桃花扇面上几个小洞颇为滑稽,就连韩珂都被他逗乐了。 “笑什么笑!”男孩很爱面子,恨恨地转过头斥责她,扔掉了手中破裂的折扇,手伸到韩珂脖间,抓住她脖子上的翡翠挂饰,用力一拽,“我送了你玉佩,总得给我件回礼吧?小爷别得不要,就收了你这破玩意儿!” 说罢,他推了韩珂一下,转身就跑。 韩珂心中焦虑,那可是母亲送给她的礼物,母亲如今命悬一线,她怎么可以将这翡翠挂饰再遗失! “还给我!快还给我……” 大男孩往前跑了几十米,待看到女童跟了上来,这才接着往前跑。若是直接将这个初瑶郡主带去见皇爷爷,皇爷爷自然会生气,但倘若只是因为两个孩子嬉戏而撞见了皇爷爷……他就算生气,也不好发作吧? 大男孩一路引着女童往崇宁宫前方的避暑亭跑去。 如今瑜妃专宠,皇爷爷夜夜宿在崇宁宫,即便是白天,早朝过后,皇爷爷也必定会陪着瑜妃以及一众嫔妾在避暑亭行乐。 雨后的荷花池,凉风袭袭,混着花香迎面拂来,歌舞伴着丝竹,赏心悦耳,自是一番享受。 年老的帝王眯着眼,将脑袋舒服地倚靠在瑜妃雪白的酥胸上,边品尝着美人剥好的葡萄,边揉捏着美人的腰身,惬意非常,丝毫没有在意,不远处的未央宫,自己的女儿正承受着难产的痛楚。 “来追我呀!快来追我呀!追到了,就还给你……” 一片嬉戏声打断了荷花池地歌舞,轻袍缓带的大男孩一路飞奔而来,他的身后,一个娇小女童正跌跌拌拌地追赶着。 “皇爷爷!”大男孩甜甜叫了一声,一头钻进萧墨怀里,瑜妃只得识趣地躲开。 “焱儿这是怎么了?”萧墨宠溺地揉了揉他的额头,却没有半点责备的意思,“怎么搞得浑身污水?” “皇爷爷,有个傻丫头在追我呢!”大男孩指了指远处那个狼狈不堪的弱小女童,笑道,“她跑得真慢!” 萧墨顺着男孩儿的目光望去,那女童不知怎得瞧着竟有几分面熟,虽然浑身湿透,看上去极为狼狈,但她的眉眼间透露着难以驯服的倔强,而这种倔强在萧墨看来,极为熟悉可亲。 第十二章 请命,待求转机(中) 小跑中的韩珂,依稀看到不远处的圣驾,她明白眼前的男孩已经帮了忙,她不能浪费这个机会。她跌跌撞撞地冲到萧墨面前,朝着他长长一拜,而后重重跪下,不停磕头:“皇爷爷!瑶儿不该冲撞您,瑶儿知道错了!请皇爷爷救救我母亲吧!我母亲从来没有做过错事……” 听着女童说的话,萧墨这才想起来,原来这丫头就是昨天在崇宁宫帮助皇后辱骂自己的君初瑶。萧墨打心眼儿里喜欢这丫头的个性,可玉安腹中的孩子,他留不得……在这件事上,必须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韩珂看到萧墨决然的眼神,知道萧墨定然不会允许母亲腹中的孩子留下,那么她必须换一个思路,为母亲争取些什么。 “皇爷爷!我母亲难产大出血,母子二人都保不住了!请皇爷爷让我母亲见阿爹最后一面……” “知道朕为什么要关你阿爹吗?”萧墨半眯着的眼眸瞬间睁开,直直望向女童心底。 韩珂迎着冰冷的目光,一冲动,无所顾忌地答:“知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历来皇帝开国杀功臣,瑶儿明白得很!” “你不怕朕连你一起杀了吗?”萧墨的面上陇上了一层寒霜,帝王的尊严怎么可以被一个小女子所亵渎。 “咳咳”不等韩珂出声,有人在她身侧咳了两声,她慌忙抬头去看,却见弈凡静静地站在一边,显然来了有些时候。 “弈凡舅舅,你帮我求求皇爷爷……”韩珂原先因为杖打一事是对弈凡有成见的,但如今在场的人当中,她只能求助于他。她伸手过去,拽住了少年雪白的长袍,不肯放开。 “放手!弄脏了本王的衣服……”弈凡蹙了眉,看似厌恶地摆摆手,对着座上一脸寒霜的帝王说道,“父皇,这丫头傲慢得很,依儿臣看,应该将她送到囚室去,关上几天,好磨平她的锐气!”注视着帝王的神情,少年心知萧墨已经愤怒,等萧墨来罚倒不如自己替他罚,下手才不至于那么重。 韩珂没想到那看似云一般柔弱的少年,他的内心居然如此狠毒,心中委屈得很,倒是那看似坏坏的大男孩,借着抢她东西的名义,引她找到了皇帝,才是真的好心。想到这里,她将目光转向了萧墨怀中的皇长孙萧焱:“大哥哥,求你替我劝劝皇爷爷,我母亲命悬一线,只是想见父亲最后一面,求你了?” 韩珂一脸真挚,闪烁的泪光中点缀的星点希望,她以为这个男孩会帮忙,怎料,萧焱一脸无所谓,只是抬头望向弈凡,转了装眼珠,神秘笑道:“我跟弈凡叔父的观点一致,他若愿意帮你,我自然也不退让。” 弈凡漆黑的双眸好似深不见底的寒潭,脸上却依旧维持着暖暖的笑意,看向萧焱:“焱儿今日倒是乖巧,第一次叫我叔父呢。我是不是要说声‘谢谢’?” 萧焱在赌,弈凡一定会帮这跪着的丫头,所以他忍着,等着。而弈凡在等,他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帝王不说话,静静地看着自己的皇子皇孙皇孙女三个人对峙,因为在他看来,“拖延时间”就是最好的杀人方法。 四周的空气都好似凝结了似的,韩珂急迫却无可奈何,心像被什么东西蜇了一下,一点点沉下去。 良久,萧焱嗤笑出声:“我是看在那丫头的面子上才叫你叔父的,要谢你就去谢那个丫头!” 弈凡感觉到萧焱的推托,韩珂灼热的目光夹杂着愤怒和乞求正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他无奈叹了一声,目光紧紧注视着萧焱,看似满不在乎说道:“不过是两个快没命的人,就是让他们最后见上一面,又能如何?” “叔父说得不错,不过是两个快没命的人,就是让他们最后见上一面也损不了皇爷爷的威严,反倒显得皇爷爷宽宏大度,皇爷爷,您说是吧?”两个人似是心有灵犀一般,萧焱朝着弈凡神秘一笑,接了他的话,转而将目光投向萧墨。 明明是个大男孩,可方才的语气动作却像极了前生的夏晔姐,将撒娇劲使得是淋漓尽致。韩珂不由地猜想,这夏晔姐不会也穿了吧。 第十三章 请命,待求转机(下) 正忧心过度的韩珂,立刻收起了自己无聊的猜想,眼巴巴地看着眼前的萧墨皇帝。 面对众儿孙的恳求,萧墨将寒霜般的面容收起,换上一脸假惺惺地笑意,道:“不是朕心狠,如今镇国侯被收押在宗人府的大牢里,而玉安正在未央宫待产,让镇国侯入未央宫,着实不合情理。” 明显感觉到萧墨的推托,韩珂绝望无助起来。古代不似现代,帝王集权专断,即便再动之以情,得不到萧墨的首肯,也是惘然。 她闭上眼眸,朝着萧焱的方向,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默默站起来,转身。韩珂想,如今无法将镇国侯带到玉安母亲身边,至少作为女儿的自己,应该陪着她走完最后一程。 “喂!瑶丫头,你等等!” 萧焱突然从萧墨怀里跳出来,三两步跨到女童跟前,一把拽住她的衣袖,从自己怀里掏出方才抢来的翡翠挂饰,塞到韩珂掌心里,有些为难道,“这个还是还给你吧。真抱歉,本王也帮不上你的忙。”说完,略带担忧地看了她几眼,垂下头。 韩珂接过他手中的翡翠挂饰,感激地朝他点点头,苦着脸小声道:“别自责了。我知道你尽力了,你这个朋友,我认了。” 弈凡站在他们不远处,眯着一双流转的凤眸,打量着韩珂手中的翡翠挂饰,沉思一会儿,似是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猛然睁开双目,用薄凉的语气,轻佻启唇道:“不过是件没人要的东西,你们至于这样推来让去吗?” 原本弈凡不说话也就罢了,现在他又莫名插上这么一句,韩珂心里头似有一团火在燃烧着,恨不得将那可恨至极的少年大卸八块!现在自己是为他的嫡姐请命,他不帮忙也就算了,怎么尽是落井下石!想来之前这玉安死活不让自己求救睿王,是知晓这弟弟的自私。韩珂心底已然对萧弈凡产生了严重的偏见。 韩珂说着就冲到弈凡面前,扬手一记耳光就要甩下去!弈凡似是早就料到了她会发作,左手敏捷抬起,稳稳架住了她甩下的右手,另一只手绕到她身前,轻巧地夺过了那雕工精细的翡翠挂饰。 “你太过分了!快回给我,这是我母亲最珍惜的东西,才不是没人要的东西!” 萧弈凡听罢,嘴角上扬,故意当着众人的面将挂饰摆了摆,妖魅带笑:“这翡翠叫‘青玉金龙’,是你母亲亲手雕花想要送给父皇的,可父皇没乐意收,这可不是没人要的东西。” “你胡说……”韩珂的辩驳变得无力起来,她毕竟穿越过来没多久,就遭遇这些变故。她不知道这玉佩其中的缘由,更不明白这睿王为何平白无故总是给她难堪。 弈凡将‘青玉金龙’举过头顶,映着阳光下,挂饰一角的缺口清晰可见,他眯起好看的桃花眼,轻蔑地望向跪着的初瑶郡主,“怎么?瑶儿你不信吗?这挂饰上的缺口,就是父皇摔出来的……” 萧墨一开始就觉得那‘青玉金龙’极为眼熟,经弈凡这么一提倒是有些印象了。回想起即位之初的那些日子,玉安天天围着他这个父皇转,想到年幼的玉安曾花费了十多日的功夫,雕得满手是伤,才有了这‘青玉金龙’,而自己却碍着瑜妃有了身孕,故意冷落自己的其他子女,生生将女儿的心血摔了出去…… 心里头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萧墨终于叹息了一声,吩咐下去:“焱儿,你带朕的口谕,去宗人府提人,让你玉安姑姑见她镇国侯最后一面吧……” “谢皇爷爷恩典。” 韩珂还没明白过来是什么让萧墨突然改变了主意,身侧的大男孩已经冲到她旁边,低头说了句:“别再生事端。”说完,拉着她一起朝着座上的帝王恭敬一拜,而后独自一人飞快地往宗人府的方向冲去! “陛下……” 瑜妃蹙了眉,似是不满意这样的结局,刚想要说些什么,韩珂忙抬起头直直注视着她,一双含泪的美目,惹人心疼:“瑜妃娘娘,若是现在难产的人是您的女儿,您也会阻挠吗?” 瑜妃心中一动,有些愧疚地低下头去。是啊,若是产房里的人是自己的女儿,皇帝执意要杀死自己的女儿,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她如今确实是得蒙圣宠,可伴君如伴虎,天知道这个黑心的帝王永远不会真正爱上一个女人。她一早就知道这个道理,却一直活在自己的幻想之中,想象着萧墨是真的爱她,想象着萧墨会永远爱她……如今,却要一个女童来点醒。 “陛下,玉安长公主也怪可怜的。你派个太医去瞧瞧吧。”瑜妃得知萧墨不愿意要玉安腹中的孩子,故而又道,“若是陛下为难,让太医保住母亲的命就是……” 韩珂原先只是希望瑜妃不要从中阻挠就好,现在看来,瑜妃并非她想象中的那么坏,也许真正改变她的,只是这吃人的后宫罢了。 她朝着瑜妃感激地一跪,默默无语。 萧墨沉思了半响,眼看几个人纠缠间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薄凉的唇终于开启:“传朕的口谕,让太医们都去未央宫候着。” 韩珂向萧墨再次拜谢,急忙忙站起来,这才发现自己跪久了,脚都麻木了,蹙眉放松了下,一步一瘸地往回跑,她急切地想让床榻的玉安知道这个消息。 睿王萧弈凡看着不远处笨拙走动的女童,每一步都是跌跌拌拌,让人觉得她随时都有可能摔倒,不自觉蹙了眉,黑墨一般幽深的双眸中竟泛起了点点担忧之色。 第十四章 权衡,痛失幼弟(上) 韩珂一个踉跄,眼见就要跟冰冷的石头亲密接触,弈凡慌忙冲上去拉住了她的右臂,道:“我背你吧。” 韩珂回眸,想起萧弈凡多番的冷嘲热讽,目光直直射向少年,如利剑一般寒彻。她撇开了少年的手臂,冷冷道:“不用。瑶儿是可有可无之人,怎能劳累睿王爷的尊贵之身!” 这奶娃娃满是嘲讽的言语直直撞进了少年了心底,狭长的凤眸眯起,眉心拧成一团,长臂一展,轻巧地一带,就将韩珂打横抱起。 “放开我!混蛋!放开我……” 女童的四肢好似乱舞的狂魔,疯狂地踢打着少年的胸口,她锋利的指甲不经意中划过少年的右颊,一道长长的血痕很快便显现在少年脸上,细小的血珠一点点沁出来…… “安分点。”少年只是皱了皱眉,并没有太多责怪,抱着她一路往未央宫的方向奔去,“你难道不想见皇姐最后一面了吗?” 听到少年的话,韩珂鼻子一酸,差点儿就要哭出来。玉安长公主如今难产,失了那么多血,就算是萧墨遣了太医去救治,但生孩子这种事情,还得靠母体的意志,如若玉安长公主生产时满脑子想着即将丧命的镇国侯,还有什么信念可以支撑她顺利生产呢? 弈凡注意到女童的沉默,心疼地抚了抚她的脸颊,擦掉她眼角的泪水,一面赶路,一面道:“瑶儿别担心,若是你母亲不在了,还有舅舅疼你。” 韩珂只觉得他这话说得很违心,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感受过他这个舅舅的疼爱,每一次,他不是落井下石,就是出口伤人!但为了早些见到那个她自以为给过她温暖的玉安长公主,韩珂只得顺从地点点头,缩进了他怀里。 萧墨带着韩珂赶到未央宫的时候,太医已经在玉安房内的屏风旁围了一整圈。见睿王等人,太医正准备行礼,遭遇到直冲进入的初瑶郡主,险些摔倒。看到直冲玉安身边的女童,萧弈凡紧皱的眉头松了松,朝愣住的太医摆摆手,示意他们出去讲话。 此时,玉安的呼吸声已经极弱,她的身子完全被鲜血所浸染。韩珂感觉到莫名的愤恨,却又无处可撒,只好将愤怒化作泪水,扑在床榻上哭泣!” “瑶儿……别哭……”床榻上的少妇微微睁开了眼睛,她布满血丝的眼眸中透露着绝望,用含着母爱的目光寸寸注视着眼前的初瑶郡主,舍不得移开半分,“瑶儿,若是母亲不在了,你要学会隐忍,凡是还有你祖母和舅舅,他们不会亏待你的……” 韩珂虽然心里头很不喜欢弈凡,但玉安是真的为她好,她不想让这异世的母亲伤心,所以不停地点头,“母亲放心,瑶儿以后会听舅舅的话,母亲你再加把劲,弟弟可以出来的,我们一家人都会没事的!” “傻孩子……”少妇伸手捋了捋初瑶郡主额前的刘海,“瞧我的女儿,生得多美啊……母亲累了,有一个你就已经很幸运了,你弟弟怕是要陪着母亲先去那边等你父亲了……” “不会的不会的!母亲你不要说傻话,爹爹不会同意的!”韩珂有些手足无措,她明白,并非玉安生不出弟弟,只是她根本已经报了必死的信念。 “北野哥……”少妇的神情恍惚起来,“我好想北野哥……” “母亲你再撑一撑,阿爹很快就来了……女儿已经去求过皇爷爷了,皇爷爷愿意放阿爹出来,所以母亲一定要努力生出小弟弟,这样,我们就可以一家团聚了!”韩珂时不时掐一掐玉安的手臂,不让她就此睡过去。 此时,萧焱已经带着皇帝的口谕从狱中领出了镇国侯君北野。两个人急匆匆地来到未央宫门口。 君北野见弈凡正站在殿门口,一慌张,拽住了他的衣袖,“玉安呢!玉安母子怎么样了!” “姐夫……”弈凡似是没有料到君北野对玉安会有着如此深厚的感情,一时之间竟怔了怔,他指了指产房,叹道,“刚刚问过太医说,情况恐怕不容乐观。” “玉安……”君北野瞬间神情呆滞,也不管身后侍卫的阻挠,一个劲儿地往产房里面冲。 未央宫的宫人直直挡住他的去路:“产房不祥,请镇国侯在外面候着。否则不合规矩。” “去他妈的规矩!”弈凡是个冷性子,萧焱的脾气可没那么好,一脚踹开守门的两个宫人,将君北野推进了产房。 第十五章 权衡,痛失幼弟(中) 产房里面的人都被外面的动静惊动了,女童的脸上却露出了惊喜的神色,她看到玉安正一点点的转醒,玉安又开始努力呼气吸气,而她的小腹也开始上下起伏…… 韩珂看到一个满脸胡茬的中年男子正朝这边靠近,他身上的囚衣还没有来得及脱下,清冷的容颜之上写满了焦急。韩珂猜,这位应该就是她传说中的那位功高震主的父亲! 她慌忙走到男子面前,上前拉了他的手,怯生生地叫了声“父亲”,而后才急急道:“母亲正等着您,你只有告诉母亲你没事,她才能有信念坚持生下弟弟啊……” 君北野对韩珂这个女儿倒显得不是很亲近,只是朝她点了点头,随即就冲到玉安身边,紧紧握住了她的手,道:“小寰,我来了。” 韩珂猜“小寰”应该是玉安的乳名,君北野这么喊,为的是让闭着眼睛的玉安不用睁开眼睛也知道是自己的夫君来了。不需要说太多,只要他们感受到了对方的存在,有一种无形的力量瞬间徘徊在未央宫上方。 “北野哥。”玉安泛白的指节紧紧扣住了君北野的手掌,韩珂见玉安复又恢复了力气,她忙爬上了床榻,取了侍女绿柳递过来的纱布和剪子,随时准备帮助玉安产子。 君北野一边鼓动着玉安,一边暗示着她萧墨并没有要杀他的意思,玉安的境况终于一点点好转。 直到“哇”得一声洪亮的婴孩啼哭响彻了整个未央宫,韩珂的大脑终于从紧张的气氛中缓了过来,牵引脐带使胎盘娩出、剪脐带、简单的包扎,几件事情都是护理类的知识,一气呵成。 “是男孩还是女孩?抱来让我看看……”玉安虽然已经虚弱无比,却依旧坚持着想要看一眼孩子。 方才孩子一出来,韩珂就将小孩儿递给了侍女绿柳,甚至连是男是女都没有来得及看,直到此时,韩珂才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倘若是男孩,生了也是白生。 绿柳笑嘻嘻地将孩子抱到君北野和玉安身边,道:“恭喜公主,是个男孩儿。” 玉安终于拥着君北野幸福的哭出声来,一家三口的画面和谐而美满,唯独床脚一直跪坐着的女童,满脸呆滞地望着自己的母亲、父亲和弟弟,有种欲哭无奈的感觉。 良久,女童淡漠的声音在三人中间炸开,“这个孩子,留不得!” 女童的话无疑是一道惊雷,屋子里幸福的气息,一时间消失殆尽,就连那刚刚出生的婴孩也开始啼哭不止。 “北野哥……瑶儿,她是怎么了……”床榻上的少妇半边身子倚在君北野身上,双眸无力地半眯着,看不清韩珂的神色。玉安只能担忧地拉住了君北野的衣袖,用尽了全身力气,吩咐他,“无论如何,一定要保住我们的孩子……” “孩子的事,你就别担心了。小寰睡吧,你一定很累了。”君北野的指尖触上她的脸颊,轻轻抚平了女子的眉头。 玉安原本惨白的面容更加失色,终于因为力竭,昏睡过去。 “绿柳,你先下去,去门外守着,就说长公主生了死婴,产房不祥,让外面的人都不要进来。”君北野开口,支开了绿柳。 整个未央宫,只剩下君北野与韩珂二人对视着。 “瑶儿,过来。”君北野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朝着韩珂招了招。 或者这神奇的世界都是相对的,韩珂一早就没能感觉到君北野对她的父爱,故而她对他也没有太多的亲近感。 “父亲。”她怯怯地朝前迈了两步,一直低垂着的脑袋小心翼翼地抬起来,待到看清君北野的容貌,她这才明白了为何这初瑶郡主天生就是一个美人胚子。她的父亲有着俊美如斯的容颜,虽然岁月已经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但这沧桑感反而令这个五官完美的男人更具魅力。 韩珂愣愣地看着镇国侯,他知道眼前的父亲定是有话要交代。 “这孩子,你去处理了吧。”君北野将手上的婴孩抱给韩珂,韩珂惊得心脏都要裂开了。她接过孩子的时候,甚至能感觉到男子的双臂在微微地颤抖。 “……”韩珂只是抱过了婴儿,却并不说话,她的目光紧紧注视着怀里的婴孩,有种难以言喻的痛楚在心底蔓延开来。虽然她清楚地知道这个孩子就算是留下来也活不久,但真要她亲手杀死一个无辜的孩子,她不忍,她的道义更不允许。 婴儿刚刚接到韩珂手中,他就停止了啼哭,恍惚中,韩珂甚至觉得,这孩子正对着自己笑。韩珂的心仿佛缺了一块,面对怀中这初生的生命,她竟然那么残忍地暗示要杀了他,她刚刚怎能开得了口。 第十六章 权衡,痛失幼弟(下) “你打算怎么弄死它?”君北野一早就觉得这个女儿有些变了,却想不到方才那一刻她居然说出那样的话来,心里头有种异样的感觉正慢慢滋生。对这个女儿,始终说不上喜欢,毕竟…… “父亲……”韩珂还在自责自己之前的残忍言语,恍然听到君北野问出这样残忍的问题,一时之间,也难以作答。她盯着怀中灵动活泼的孩子,半响,眼睫上点点晶莹泪光闪现,终于叹了一口气,望入君北野眼底,“就闷死吧。” 韩珂惨然地闭上眼睛,回想起史书中记载的,女皇武则天曾经为了上位亲手捂死了自己的女儿,如今的她,为了保住这异世父亲一族女眷的安全,竟要亲手捂死这刚出生的孩子,这个名义的亲弟弟。 襁褓中的婴孩笑得天真烂漫,丝毫没有感觉到危险在逼近,韩珂朝着他缓缓伸出手臂,一只手靠近了它小巧的鼻……韩珂甚至能感觉到它轻微的鼻息拂到自己的手指上,痒痒的,很舒服,她贪婪地享受着,愈发下不了手。 “我的孩子!放开我的孩子……”床榻上的少妇一声惊呼,居然从睡梦中惊醒,她一双布满血丝地眼睛愤恨地瞪着韩珂,先是威胁恐吓,继而变成了无力地哀求,“瑶儿,母亲求求你,放开你弟弟的,母亲发誓,即便是有了你弟弟,以后依然会给与你足够的疼爱……母亲绝对不会偏心……你们都是母亲的孩子,何苦自相残杀!” “母亲,不是的……”韩珂明白玉安的意思,她一定以为自己是因为嫉妒才要杀死自己的亲弟弟,“母亲,瑶儿也不想的。” “瑶儿乖,把孩子还给母亲。母亲没有他,真的活不下去……”玉安的眸子里透露着绝望,她一个翻身,居然从床榻上滚下来。 君北野忙上前,将她搀住,而后冲着韩珂怒斥一声:“还不快去埋了这个死婴!若是让你母亲瞧见了,又要伤心了!” “是!”韩珂鼻子一酸,狠狠一点头,往未央宫门外冲去。 身后不停地传来少妇绝望的哭泣声,哀婉,凄绝,最后好似变成了黑暗的诅咒,萦绕在她的头顶,久久不能散去。 她听见母亲在叫嚣,她说,“你若是埋了你弟弟,就再也不是我的女儿!你若是杀了你亲生弟弟,一辈子也别想得到幸福!你所爱的人都会因你而死!你注定一辈子为奴为婢、无子无孙!” “你一辈子也别想得到幸……你所爱的人都会因你而死……一辈子为奴为婢、无子无孙!”玉安的诅咒不断地在韩珂耳畔响起,她紧紧抱着怀里的婴孩,也不顾门外那么多人的注视,小小的身子吃力地抱着襁褓中的婴孩,漫无目的向前冲,她只想快一点带着弟弟离开未央宫,离开这个充满了危险的地方,快一点……再快一点…… 她的脑袋重重地撞上硬物,差一点摔倒,抬头才发现,原来那堵墙居然是名义舅舅弈凡。环顾四周,全是水塘。 不知不觉,她已经抱着孩子闯入了宫中一个陌生的地段。 她茫然无措,却见少年淡淡启唇。 “瑶儿,舅舅听绿柳姑姑说,皇姐生下死婴,是真的吗?” 弈凡是一路追着她过来的,方才一众人还在未央宫门口焦急等待的时候,便瞧见一个七岁的女童怀里抱着一个不知是死是活的婴孩冲了出来。 “是,孩子生下来就没了气息。”韩珂下意识地护紧了怀里的婴孩,很是惧怕眼前这自私的少年,娇小的身子一步步往后倒退着。 “没了气息,你为什么还抱着?”从绿柳带出口信的时候,弈凡就已经产生了怀疑,如若这孩子没死,那么长公主一家三口犯下的便是欺君之罪!欺君之罪,当诛九族! “我伤心!我想跟我弟弟告别,行不行?!你走开!你是坏人!”韩珂对弈凡的抵触一早就产生了,如今见他盯着自己手中的孩子不放,心中更是愈加愤恨。 韩珂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一双清眸早已是泪如泉涌,迷离成了诡异的红肿。 “瑶儿乖……把孩子给舅舅,这件事交给舅舅来处理……”少年一步步朝着女童逼近,女童一退再退,终于退到了水池边上,完全没有了退路。 “舅舅……”韩珂终于“哇”得大哭出声,“舅舅,瑶儿求求你,你就当什么都没有看到。他只是个孩子……” “但它是个男孩!是个男孩就有复仇的可能,所以,他只能死!” 弈凡终于不再忍让,一个箭步上去,抢过女童手中的婴孩,就要朝着太液池上摔去! 韩珂只觉得眼前一黑,软软倒在少年身上,昏死过去! 第十七章 惊恐,难奈母恨 池塘的边上围了好多好多的宫人,她们穿着红衫、绿衫,按着不同的品级而分,几乎各种各样等级的宫人都齐全了。 原波光粼粼、布局精美的水中,处处都是腥臭味。整个皇宫都乱了套,这群宫人用竹竿不断捣鼓成着大水塘!几片荷叶因为打捞的关系倒翻了过来,荷叶的背面死鱼目一般的惨白,凌乱的景象叫人不忍多瞧。 “孩子浮起来了……在那儿呢!”不知是哪个宫人惊叫了一声,所有人的视线都朝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 “还有没有气?”四周的宫人慌忙问道,“长公主已经昏死过去好几次了,若是孩子没气了,她可怎么活?” 韩珂听得出那是绿柳姑姑的声音,绿柳姑姑应该是奉了母亲的命令,前来寻找弟弟的吧? “怎么可能有气,皇姐生下的本就是死婴。”一线淡漠的声音响起,少年绝情的面孔浮现在韩珂脑海里,不停地晃荡着……一会儿是他狠绝带血的责打,一会儿是他痛骂自己的话语,最后又变成了他将刚刚出世的婴孩抛掷向深不见底的水中的瞬间! 韩珂好恨…… 韩珂拼命地想要睁开眼睛,无奈眼皮似有千斤那么重,又好像被粘合起来,用尽了力气,眼前还是黑暗一片。 是的,这只是一个梦。 不,尽管这只是一个梦,但她清楚的知道,那个刚出生的弟弟,是真的死了。 他不过刚刚出生,就被自己狠心的舅舅溺死在了冰凉的水中,而身为姐姐的她几乎差一点就成为了杀人凶手的帮凶! 恍惚中,她仿佛看见了自己慈祥的母亲。虚弱的母亲,伏在水池旁的横栏上,一遍遍痛呼着弟弟的乳名。她想要伸手去拍一拍母亲的后背,小心翼翼地安抚,可是她的身体就好似一抹灵魂,伸出的手直直穿透了母亲的身体。 “我的孩子!放开我的孩子……” “瑶儿乖,把孩子还给母亲。” “你若是埋了你弟弟,就再也不是我的女儿!你若是杀了你弟弟,就一辈子得不到幸福!你所爱的人都会因你而死!你注定无子无孙,为奴为婢!” 玉安长公主的诅咒不断地涌上她的心头,惊扰着她原本已经很不平静的梦。她仿佛看到父亲镇国侯用淡漠的目光望着自己,而母亲正向自己缓缓伸出双臂,其十指很快遏制住了她的喉咙,她狭长而锋利的指甲正一点点深入她的脖颈,似要掐断她脖间的大动脉! 不! 韩珂只觉得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弱、越来越困难,她甚至能感觉到心脏的负荷越来越大…… 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刚刚转醒,映入眼帘的竟是玉安长公主那张毫无血色的脸,玉安的双手正落在初瑶奶娃娃的脖颈间,虽然不像梦中那样用力,但韩珂能明显感觉到母亲是真的动了杀心。 韩珂仔细望了望周围的摆设,立即回味过来,这儿是未央宫,舅舅在她昏迷之后,派人将她送回了未央宫。君北野已经不在了,大约是玉安生产完后,萧焱就将他押回了大牢。 玉安见女儿醒过来,神色一怔,卡在她脖间的双手不自然垂落下来,她的眼睫微微抬起,无力地望着自己的女儿,绝望地说:“瑶儿,告诉母亲,你弟弟是不是你杀死的……” 韩珂朝着玉安不停地摇头,急急辩白:“母亲……弟弟不是我摔下水池的,真不是我……”韩珂不住地辩白,可玉安的脸上依旧满满地写着疑问,找不到半点信任她的痕迹。 “你还想骗我?母亲亲眼所见!你父亲让你将孩子埋了……告诉母亲,你将孩子埋在哪儿了!”玉安的情绪激动起来,雪白的芙颊上因为愤怒染上了点点红晕,苍白的指节紧紧握着韩珂的手,道,“让母亲见他一面!一面就好……他可是母亲的亲生骨肉啊!” 悲伤的韩珂,随即便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冷声道:“母亲,你生下的本就是死婴。” “不可能!”玉安厉声喝斥道,“我分明听到了婴孩的啼哭!怎么可能是死婴?!” “母亲,你一定是太累了……大约是幻听了吧。”女童苦着一张脸,天知道她也希望自己的弟弟还没有死,但与其告诉玉安弟弟是在生下来后被溺死的,还不如直接告诉她她生了死婴,或许她的恨会因此少些。 “不……瑶儿,你在骗母亲。”玉安费力甩开了韩珂的手,长长的指甲在奶娃娃的掌心划下一道血痕。 韩珂忍着疼痛,想要上前劝她。 玉安却扯着嘴角,疯魔一般讽刺的笑:“我的亲生女儿杀了我的亲生儿子……哈哈哈……” 第十八章 变故,怨念横生(上) 韩珂被她的表情吓到,试探着伸出手,碰了碰她的肩膀,小声问:“母亲,你怎么了?母亲,你不要吓瑶儿……” 忽的,玉安一步上前,紧紧揪住了韩珂的衣领,冷声道:“告诉我!你把你弟弟埋在哪儿了?!” 韩珂不住地摇头,一双清眸盈满了泪水,交杂的泪痕花了一张俏脸,好似雨后落败的芙蓉,她的双颊涨得通红,“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弟弟不是我埋的,不是我。” “怎么可能不是你?!你究竟说不说?!母亲要给你弟弟做一场法事,他来世还能当母亲的儿子……”玉安中了邪一般,嘴角竟勾出了肆虐的笑。 “我真的不知道。”韩珂只知道弟弟应该是被舅舅溺死在了太液池,至于究竟埋在哪儿,她真的不知。她已经昏睡了好几个时辰,这么长的时间,足够毫无遮掩的弄死一个人。 “你是不知道,还是不肯说?”玉安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一把将韩珂矮小的身子提起。韩珂双腿悬了空,怔怔地望着那个已经疯狂的母亲,一句话都说不住来。 绿柳以及几个宫人看到了这边的情况,慌忙过来阻止,而玉安却随手拔了头上的发簪,抵在韩珂脖间,威胁她们:“别过来!再过来,我就刺破她的喉咙!” 宫人们个个都不敢靠近,又听到玉安大喝一声“退下”,她们只得急急退了下去。 玉安转过身来,毫无血色的面容让人不禁打起寒颤,她突然对着眼前的奶娃娃诡异一笑,爬上床榻,将初瑶郡主的身子倒着高高举过头顶。 “好!你是笃定不说我就治不了你了是吧!你这个心肠恶毒的孩子,下去陪你弟弟吧!” 虚弱的玉安,摇摇晃晃地举着女童,猛的面色一冷,对准地面,不顾一切地狠狠抛掷! 身体失重的那一刹那,韩珂的心脏好似跳了出来,悬空不过瞬间,很快她的头部就重重撞向了坚硬的石板。虽说没有蹦极的高度,但这感觉要比蹦极刺激多了。只听到“呯”得一声撞击,眼前一黑,便没了知觉。 “母亲不是故意的……” 玉安似乎也被自己的举动惊到了,慌忙爬下床榻,想要查看初瑶郡主的伤势。 刚刚赶到未央宫门外的少年冲了进来,抢先一步来到韩珂身边,一把将她抱起,撕下了身上的一块白纱,紧紧捂住了韩珂头上血流不止的伤口。 韩珂逐渐感受到了头顶传来的剧烈疼痛,醒来的时候正躺在少年温暖的怀中,她甚至能听到他急促的心跳。 “皇姐,你一定是疯了!你的儿子是我杀死的,与瑶儿无关!你怎么能这么对你的女儿啊!” 玉安被少年的喝斥惊住,惨白的面容变得愈发狰狞:“是你们!是你们合谋杀死了我的儿子!是你们……都是你们的错!你们都不得好死!” 萧弈凡看着眼前几近疯癫的姐姐,刚想伸出手去抚慰,只见鲜红的液体从指缝间流淌,他的心咯噔一沉,慌忙抱起怀中的女童,快步向太医殿冲去。 少年满心愧疚,若不是他将初瑶送来未央宫,初瑶绝不可能有如此境况!他以为虎毒不食子,却不想…… “疼”,韩珂深刻感受到这小身体的痛觉,不住的想要抓绕受伤的后脑。 少年见状,怕这怀中的人儿再次伤害到自己,停下脚步,伸出修长的指节,扼住了女童抱头的双手,撕下自己身上的一片布条,将受伤的额头简单包了起来。少年紧紧拽住女童的双手,不让她轻易去触碰自己的伤口。 “好痛……好痛……”很快,疼痛再次漫上韩珂的心头,她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双手紧紧的抱住自己的头部,不安的手指甚至弹掉了头上用来止血的白纱布,殷红的血液顺着她的芙颊流下来,在她白嫩的肌肤上汇聚成一条弯曲的小溪,最后沿着嘴角滴到少年的手臂上。 听到怀中女童的喃呢,少年的脸色变得煞白,搂着韩珂的力道加大。眨眼睛,少年慌忙立起,再一次加快了前行的步子,生怕一个不小心,这瘦弱的精灵便从自己的掌心逃脱,魂飞魄散! “瑶儿别怕,有舅舅在……舅舅一定能治好你的。” 韩珂听到身旁有个声音不停地在翕动,可是她听不清……努力睁开眼睛,可惜什么都看不清,一片黑暗,是天黑了吗?为什么不点灯? 第十九章 变故,怨念横生(下) 少年刚刚喂下药,踱到床边,看着床榻上小人儿,冰冷的手指抚着女童惊慌的面颊,不禁叹了口气。少年拿了本书,在离床不远的木椅上靠坐着,一边看书.一边等待女童醒来,许是太累了,少年不禁打起了盹。 韩珂睡了好久,醒来感觉身体有些麻木,一时间不能动弹。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知觉,翻身坐起,竖耳倾听,身边有翻书的声音,顺着声音抬起头,却什么也看不见,到了这时,已隐隐感到不对劲,再是晚上,天再黑,她睁开眼这么久,也该看到点光亮吧,何况耳边还有翻书声。 伸手揉了揉眼,记起自己被这异世的母亲狠狠地摔下,不禁又苦了苦脸。想起昏迷前眼睛的视物模糊,韩珂伸了手,在眼前晃了晃,什么也看不见,嘴边露出苦笑,原来如此,现在看不见,没想到重生才几日的自己竟成了残废…… 这地方是哪边?未央宫?想起日前那疯狂的母亲,韩珂突然做了决定,她要离开,一定要离开。摸索着穿上衣衫,又探身去床下摸鞋子,摸了半天,也摸不到,干脆不穿了,赤了脚踩在地上,小小的个子蹒跚地走到墙边,在石墙上摸了一阵,总算寻到了门,门没上栅,她很轻易的便打开,暗松了口气。没往前走上几步,韩珂又停下脚步,站在门口,却不知该向哪个方面向走,哪里才有路。 算了,不管了。只见女童用脚一步步摸索,寻到台阶,慢慢下去……光这一点距离已令韩珂深感眼睛不便的痛苦。 弈凡无声的在门口出现,站在台阶上,戏谑地看着。眼前这个小外甥女貌似想溜走,偏偏搞出这么大动静,走路不是撞到这个就是那个。 砰……韩珂被脚下的什么硬物绊了下,跌倒在地。刚挣扎想爬起,突觉被人拦腰抱住,双脚一空已离了地面,等回过神来,去推那将她打横抱起之人,还没碰到他的身子,自己已经被放下,这一推也就推了个空。 韩珂伸手摸了摸,气恼的咬了咬牙,折腾了半天,这眨眼的功夫,便又被送回床上。然,几秒的接触下,韩珂已经闻出那个抱他之人的味道,她所有的愤恨都僵在了脸上,目光茫然地吼道:“萧弈凡,你这个恶魔!是你杀了我弟弟,是你害我看不见东西。” “看不见东西?”少年的眉头早已拧成了“川”字,想到女童之前走路的蹒跚摸索,大约猜到了是怎么回事,皇姐方才那重重的一摔,难不成还伤到了初瑶的眼睛? 低头望着床榻上女童,只见她默默地望着头顶的帐幔,淡漠而空洞的眼神好似一潭幽深的池水,毫无波澜、深不见底,好似是没有灵魂的木偶。 良久,韩珂别扭地转过头,脸上堆积着诡异的笑意,叫人不寒而栗。忽而,她朝着少年冷哧一声,尾声旖旎:“舅舅,我的双眼若是当真看不见了,我一定会报复你的,你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我会一点一点地,还给你!” 韩珂说这话的时候,弈凡甚至能透过她脸上的笑,看到她心底邪恶的念头,那些念头就好似一颗颗阴暗毒瘤,传染病一般飞速的分裂、成长,直至女童的心完全被黑暗所掩埋。 弈凡看到这样的初瑶不心里感到害怕。她不再是初见时那个单纯而倔强的女童,如今她的内心已经完全被仇恨所蒙蔽,他将她拥在怀里,下颚贴上她的长发,暖声安慰:“不要怕,舅舅一定能治好瑶儿的。若真是治不好了,你要报复都是应该的……” 第二十章 索吻,下流有理 “阿砚,你拿着我的令牌,去把现在还在职的太医们都请过来。”弈凡抱着仍在挣扎奶娃娃,冲着黑暗处吩咐道。 “属下这就去。”忽地,冒出来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孩,寂静无声地又消失了。 太医很快赶了过来,匆匆替床榻上的初瑶郡主把了脉,却没有一个人敢出药方配药。他们只是僵直地跪倒在少年身前,不停地摇头。 “你们就没人有医治的法子!你们给我开药!开药啊……” 少年一扬手,身侧茶几上的茶壶瞬间被摔向地面,四裂的碎片飞溅到少年的手臂上,狠狠扎入他的血肉! “睿王殿下,郡主怕是淤血阻塞,导致的双目失明,臣等无能为力……”太医们从未见过这性子温顺的睿王发过火,个个都慌乱地不知如何是好。 看着一地跪首的太医,弈凡懊恼地挥了下衣袖,“都下去吧,这事怨我,怪不得你们。” 少年望着匆忙爬走的太医们,深沉的眼底透出一丝狠戾,忽的又变回风轻云淡的样子。回头望着已然癫狂的女童,并不多说什么,知晓她的双目已经失明,便走回床榻,强制按住她,帮她整理了床铺,并凑到她耳边,道:“想必你也不愿见到我,我这就出去。” 他的发丝不经意拂到女童的耳畔,痒痒的,撩拨人心。 少年这样看似暧昧的举动落在韩珂眼里,便成了轻薄、挑衅,恐怕对于此时颇有偏见的韩珂,少年弈凡的一切行为都是不怀好意的。 韩珂狠狠瞪了少年的背影一眼,怒斥:“你最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有你这样的舅舅是我真是上辈子造孽!” 少年的背僵了僵,停下来,道:“我让母后来看你。”说罢,默默走出了寝殿。 少年刚刚走开,韩珂感觉,这小身体的头部又一次传来剧烈的疼痛,好似有重锤敲击,眼前时而昏暗、时而是刺目的光晕……这样的折磨比死还难受,韩珂甚至希望有一把长剑可以从自己的头顶穿透,痛痛快快地死,总比像现在这样煎熬的强!反正自己原也不该活着,何必重生遭此劫难,受这悲凉人情。 殿门外有一个焦急的身影正踱来踱去,一改往日的放荡不羁,今日的萧焱显得坐立难安。十二岁的男孩儿身后跟着一个手持长鞭的同龄大女孩,落在大人们眼里,自是青梅竹马的一对。 “焱哥哥,你不要不停走动,转得我的头都晕了。”身穿艳色红妆的女孩儿皱了眉,抱怨道。 “本王又没让你跟着。姜云歌,你最好立刻回你的筑心小楼去!”大男孩两弯浓眉斜飞入目,不满的脸色明显地看出他的反感。 “谁说我跟着你的?这路允许你走,我就不能走了吗?好歹我是你长辈,哼!“ “长辈?”萧焱一阵无语,半晌,道:“既然你也知道你以后会是我的叔母,那你还请叔母你移步,成天跟着我,本王还以为你看上我呢?到时候我可和睿王叔父不好交代!” “才不是看上你,你少自以为是,人家……才不是……”霸道的女孩子声音越说越小,好像有点羞涩。姜云歌算是姜氏一族中长相最为出众的女子,姜皇后为了巩固外戚势力,一早便替弈凡定下了这门亲事。 “不是最好,让开!”萧焱似乎不愿同她多说,狠狠推了她一把,“别拦着本王的路!本王有大事要找叔父商量!” 姜云歌是个倔脾气,萧焱越是不肯理她,她越是要粘上去:“什么大事……我看你这辈子做过的最大的事就是跳到水池里救了个女娃娃!还对人家念念不忘了!人家就是利用你,明眼人一看就懂了!” “女娃娃?利用?”姜云歌的用词显然激怒了萧焱,大男孩跺了跺脚,解开了自己的衣襟,粉嫩的脖子上,竟赫然印着一个红唇,“看见没?你口中的女娃娃吻技高超着呢!要是你也有这么高超的技巧,本王倒是愿意多接近接近你。”说完,将敞开的脖颈向艳衣女子靠近了些,还刻意拉低了…… 姜云歌显然没料到萧焱会突然做出这种下作的举动,一张俏脸羞得通红,她愤愤甩了甩手中的长鞭,声音几乎是从牙缝儿里挤出来的:“下流!” 骂完,姜云歌顶着通红的小脸消失在殿门口,不知是气的还是害羞…… 系好衣襟,萧焱哀叹一声:看来,对付女人,还是这招管用…… 第二十一章 报仇?那就活着 赶走了姜云歌,萧焱再一次在殿门口来回踱步起来。萧焱听说玉安长公主狠摔自己的女儿,心里头也不知怎的,一想到可能是那丫头出了事,竟不自觉地想要来看看。在殿门口徘徊了很久,偏就是不见任何人出来,担忧过度的萧焱现在满是烦躁。 “咔呲”一声门响,萧焱转头,屋里陆续有人出来了。 接连外出的太医都低垂着头,紧随的弈凡脸色也极其不好。 萧焱发现睿王弈凡的白色长袍上染满了血迹,但他身上却不见任何伤口,心突然揪了那么一下,那不会是初瑶那丫头的的血吧,心知情况不妙,忙冲上去,急急问:“叔父,我听说初瑶那丫头被姑母摔伤了,她现在怎么样了?” 少年却恍然没有听见似的,良久,口中飘出两个字,“不好。” “哦。”萧焱默默应了一声,想进去看一眼那丫头,却觉得难以启齿。他可是高高在上的逍遥小王爷,凭什么要降低身份去看一个已经失去了靠山的落魄郡主?可是转念一想,不对呀,他怎么说也是皇爷爷亲封的逍遥王,凭什么想要见个女人还要这么费力地找理由? “叔父……我……她……”萧焱也不知怎的,面对这个仅年长自己两岁的少年,他总是嚣张不起来,反而有些忸捏。 弈凡的表情一如清风般平静淡漠,薄唇轻启:“想去看她就去吧。反正她也不愿意见我,你们年龄相仿,你去陪陪她也是好的。” 男孩儿得到了少年的允许,脸上终于露出了狂喜之色,迈出脚步正准备冲进偏殿,忽又记起什么似的,慌忙转头,道了句:“多谢叔父!” 弈凡望着他的背影,嘴角无奈地扯了扯,微弱的声音消散在风中:若是喜欢,说出来便是,何必遮遮掩掩…… 少年落寞的站在冷风中,任由风中的沙砾击打着自己的脸颊,想到自己又失去了一份亲情,心中惘然。 “啊——” 只听得偏殿内传来一声疾呼,那声音是萧焱的!萧焱平日里胆子大得很,不可能轻易被吓到,想到这里,他三两步冲入屋内,屋内的画面,直叫他心惊肉跳! 映入眼帘的奶娃娃正满脸污迹的趴在地面上,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的头,不停地翻滚……手上握着一把不知从何处得来的匕首,她的手腕处有数条血痕,深浅不依……女童的脖颈上还松松缠绕着一条撕下的长绫,那雪白的脖颈上依稀可以看到强勒的痕迹…… 显然,眼前的初瑶郡主因无法忍受剧痛,先尝试了窒息自尽,却因为力气不够,未遂;而后她又选择了割腕自杀,却因为手上的力道太小,手腕上划下的伤口不深,未遂;最后,她只能不停地在地上翻滚,以求血流而尽! “你疯了吗?!”弈凡两步冲到女童面前,夺下了她手中的匕首,扔得远远的。 “我头痛!头好痛!你可以杀了我弟弟,我求你也杀了我,杀了我……好痛……”痛苦的韩珂,不停地抱着这小身子的头部,那样的疼痛让她忍不住想要一死以求解脱!可是为什么,这个可恨的舅舅居然不让她死! 弈凡撕了衣衫,替她包扎,摁住她的手,目光紧紧逼视着她,怒斥道:“你不是恨我吗?!你不是想要报复我吗?!你现在这样子还想怎么报仇!你给我振作点,我等你活着来杀我!” 弈凡的话就好似冰冷的利器,狠狠扎入韩珂的骨血,韩珂的神智一点点清醒过来,她用充满怨愤的目光逼视着弈凡,幽深的瞳仁好似罪恶的深渊:“我活着!我一定会好好活着!因为,我要亲手送舅舅下地狱!” “哦?那我等着你。”弈凡满意地点点头,看似厌恶地甩开了她的手,然后朝着一直怔愣在原地的大男孩使了个眼色。得到暗示的萧焱忙奔到初瑶郡主身边,蹲下来,拍拍她的后背,用仅二人能够听到的声音安慰道:“只要你活下去,本王帮你报仇!” 这是谁的声音?本王?是那个萧焱吗?韩珂怔怔地看向萧焱,空洞的眼睛失去了往日的光彩,令人看着心酸。 第二十二章 拒药?暧昧喂药 韩珂闻到浓浓的药味慢慢靠近,直到唇边才停下,腾腾热气,蒸着她的脸,将脸转过一边,那碗很快又能再凑到她唇边,她想一手拂掉那碗汤药,可包扎起的手腕竟一点力气也提不起来。 药碗再一次凑到唇边,韩珂咬紧牙关,硬是不肯服用。 萧弈凡看着碗中热气,只余寥寥几缕,想起太医吩咐,药效必须在温热时方能得到最大效用,眉头不禁皱了皱。 猛地伸出双指,在初瑶的胸前点了几下,女童顿时停止了挣扎。黑暗中的韩珂,意识到这身子竟不听使唤,正迷茫着。难道穿越灵魂这种事还有契合度之说?自己这是不符匹配被弹出体外了? 也好!这女童的生活太痛苦,她不想代她活着,与其心身俱疲,还不如成为孤魂野鬼来报复那些伤害她的人! 韩珂的思绪正神游着,突然感觉到有人在拼命捏开她的上下颚,浓浓的药味再一次强烈地袭来。 “靠!古代竟然真有点穴!”韩珂心底默怒,口中的液体硬是含着,不往下咽。 “君初瑶,喝下去!”弈凡的声音不禁恼怒起来。 就知道是你!可恶的舅舅,我就是不喝,你能奈我何?韩珂无声抗议,无神的双目直直地盯着眼前的弈凡舅舅,透着丝丝嘲弄。 “不喝?那就喂下去!” 突然,弈凡伸长手臂,将手中的女娃娃箍紧,含了口汤药.对着紧闭的樱唇,飞快的覆了下去。 韩珂愣了愣,已然明白他的目的,又气又恼,要避却避不得,这到底是什么混蛋舅舅!?竟然能这么调戏自己的外甥女。 弈凡看着面色僵白的女童,心下也一阵郁闷,自己怎么能冲动做出这种事情? 算了,还是先喂药吧!弈凡收起抑郁,对着女童的下唇轻咬慢舔,让她痒得没办法不松口,略一松口,他的舌便探进她口中,随即,那口甘苦的汤药尽数进了初瑶这奶娃娃的口中。 韩珂不知何时已经默认了自己是初瑶郡主的身份,对于眼前舅舅的不轨行为,大怒,拼命要将入口的汤药抵出。然,舌根一痒,韩珂下意识地缩回了舌头,那口汤药尽数咽下了腹中。瞪着面前看不见的舅舅,韩珂的怒火已经到了喷发的边缘,偏偏被点了穴,这简直是一种想死而不能死的冲动! 弈凡面对奶娃娃的怒气,全不以为然,只是觉得甚是好玩。这丫头倒是早熟,弈凡嘴角扬起一丝笑意,直入心底。弈凡重新抿上一口药汁,一口又一口地灌完了那碗汤药。 又一次伸出双指,解开了眼前奶娃娃的穴道,拭去自己唇边药汁,站起身准备离开。韩珂的束缚一解开,忙抄起身后枕头向弈凡掷去,可是盲眼的她哪里掷得对方向,只得气呼呼地任由着那个“登徒子”离去。 回想起口中的那阵阵舒麻,初瑶郡主的小脸蛋不由地红了,烫的吓人。韩珂心里纠结,这舅舅怎么这么放肆,而且这样的事竟然如此纯熟,只怕是没少做。 双手抚上自己的双颊,怎么有水迹?不禁生疑,将手指前伸,凑鼻一闻,湿湿的指尖,竟然一股血腥味。韩珂疑惑地伸手轻碰几次包扎好的额头,没发现自己伤口破裂啊,那么这血迹是谁的呢?接触过自己的无非就是萧弈凡那混蛋舅舅了,难不成…… 第二十三章 相救,容颜残损(一) 许是被砸伤了脑袋的缘故,韩珂总觉得自己的情绪太过浮躁,却又无法自制,就比如,她心里头明明感觉到弈凡这个舅舅对她的好,却始终无法接受弈凡处事的方式。 弈凡将汤药喂完,径直走了出去,他的侧脸上赫然有着一道清晰可见的鞭痕,手指抚过的时候,甚至能感觉到肌肤表面的凹凸不平,。 “王爷,你的脸……”崇阳殿的宫人们看到弈凡脸上的鞭痕有些惊慌起来。 其中一个叫做月彤的婢女与弈凡差不多年龄,是弈凡在宫外救起的,她竟被吓得哭出声来:“王爷,奴婢这就去太医院抓药!” “月彤,不用大惊小怪,你去膳房给郡主将本王吩咐的膳食端来,本王脸上的伤不碍事、不急。”少年对脸上的疤痕显得满不在乎,而月彤却恨恨得直咬牙。若不是那个不知死活的郡主,她们家主人怎么可能落到破相的地步! “还不快去?”弈凡挑了眉,一眼便看透了月彤的心思,继而暖暖笑出声来,“你不是一直觉得本王这张脸太过招蜂引蝶的吗?如今多了一道疤痕,你以后也不必担心有哪家姑娘抢走本王了……” “我不!”少女倔强的嘟起嘴,终于忍不住喝斥道,“初瑶郡主算什么东西,凭什么三番四次要王爷舍命相救?!救了她也就罢了,她还是个不领情的主,昨儿个在屋里头朝皇长孙吼了一整天,扬言要亲手杀死王爷呢!” 少年面上一怔,虽说初瑶的反应在自己的预料之中,但听着身边的侍女这样直截了当地讲出来,他的心里头多少是有些不舒服的。 “别说了。本王的亲人不多,初瑶便是其中之一,本王对她好是应该的。”少年略一皱眉,似是想到了什么,忙叫住月彤,“别跟郡主说本王受伤的事情。” “是。”月彤虽然心中不满,但也不敢忤逆主人的意思。 弈凡长叹一声,那丫头知道自己这般,或许会心怀不安吧。 想到那丫头,也不知如今她的头痛好些了没有,少年突然止住前行的脚步,折回,静悄悄推开了偏殿的大门,隔着纱帘,偷偷打量着里头的情形。 偏殿很安静,闹腾了一整天的初瑶大约是太累了,竟趴在桌案上睡着了,一双蝶翼般轻柔的羽睫在夕照下忽闪忽闪,甚是可爱。 少年无奈地摇摇头,蹑手蹑脚地靠近了睡熟的女童,小心翼翼地为她披上长长的毛毯,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韩珂在睡梦中感觉到有人为了披了毛毯,嘴角露出暖暖的笑意,梦中呓语,痴痴叫了声“舅舅”。 少年怔住,以为是女童醒来,再看到她紧闭的双眸,心中的焦虑终于消散,他轻轻揉弄着初瑶奶娃娃的长发,浅笑:“这样看来,在你心底,也不是很恨我……” 少年刚刚说完自己的猜测,睡梦中的奶娃娃便皱了眉,而后便传出她铜铃般的笑声“舅舅,我一定会报仇的哦”。 少年的笑容随即僵在了脸上。看来,是他把事情想得太乐观了。杀弟之仇,害她双目失明的恨,初瑶怎么可能不记仇?!可是他并没有…… 第二十四章 相救,容颜残损(二) 少年无奈地摇摇头,正要转身离开。自己脸上这鞭痕,若是传进母后耳中,怕是会对初瑶产生嫌隙的吧。念及此,他朝着黑暗中唤了一声:“阿砚。” 黑衣一袭,面上戴着半截银质面具的奴仆从暗处闪了出来,单膝跪倒在少年面前:“主人。” “你的面具,先借本王用用。”阿砚倒不是因为毁容才戴面具,少年便径直走过去摘了他的面具。阿砚似乎害怕身份曝光,瞬时便消失在了宫殿深处。 少年将那银质面具在手中把玩了一番,这才心满意足地戴上。弈凡一早便看中了阿砚的面具,却碍于阿砚身份特殊,一直找不到机会向他要了来,如今总算是弄到手了。 银质面具上雕着难以辨清的动物图腾,眉眼处镶着细钻,放在民间,必定是价值不菲的,但若是放在宫中,便一文不值了…… “主人,膳食好了!” 月彤在殿门外唤了一声,少年随即便走了出来,吩咐她道:“你将膳食送进去,务必让初瑶郡主吃一点。” “那王爷你呢?” “本王还是回避的好。” 少年无奈地扯扯嘴角,刚要走开,便听得月彤冷笑道,“这可是王爷自家的宫殿,难不成王爷连自己的宫殿都进不得了?” “进不得进得得,本王说了算,月彤,你僭越了。”少年用一脸的淡漠取代了笑意,竟有了几分帝王的威严。 月彤不敢多说,忙端着托盘进了偏殿。 “我的郡主大小姐,您该用晚膳了!”原先月彤并不是很讨厌眼前这粉雕玉琢的奶娃娃,但自从瞧见了睿王脸上的那道深深的疤痕,她对这初瑶郡主的怨愤便完全显露了出来。 韩珂被她毫不留情地推醒,怔怔望着眼前冒着热气的,咽了下口水,却皱眉道:“你去告诉睿王舅舅,他的东西,我不吃!” 月彤是个直性子,刚要开口大骂,却又突然想起主子的吩咐,忙哄着初瑶道:“这是皇长孙亲自去膳食房熬的,连续几锅都没成功,还烫伤了手,如此这般,你也不肯领情吗?” 韩珂一听是萧焱送来的食物,心下高兴,这下可以不用赌气不吃了。随即,咕咚咕咚,两口便喝了个精光,而后又忙拖住月彤的袖子,问:“好姐姐,萧焱哥哥哪里烫伤了?严重吗?” “恩,小伤而已,已经有人处理过了。”月彤冷声答,指了指碗里残留的粥渣道,“还剩两口,你喝干净。” 韩珂一眼便看出月彤在刁难自己,但想到萧焱贵为皇长孙,却亲自为自己下厨摆弄汤羹,心里便满是感动,于是伸出舌头,将碗中的粥渣也舔了个干净。 “月彤姐姐,你现在能带我去见见萧焱哥哥吗?瑶儿想去谢谢他,可是瑶儿现在行走不便……”女童一脸焦急,在此之前,身为睿王宫中的宫人,月彤可从没享受过“好姐姐、月彤姐姐”这样的称呼。 月彤见初瑶郡主宁愿去感谢自己杜撰出来的皇长孙,也不问一问睿王的近况,心中没由来地一股气愤,恨恨道:“受点小烫伤,你就这般心急,若是有人为你容颜损失,倒不知你会如何了?” 第二十五章 相救,容颜残损(三) “什么叫为我?”韩珂面对月彤的斥责,心里头倒是有些疑惑,说起来月彤不过十三四岁,若按自己曾经的年龄,肯定不会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但古人都早熟,更何况这儿是皇宫,月彤这么说,必定是有她的道理的。 “郡主多虑了,月彤只是一个比方而已,奴婢只是希望郡主日后离我家主子远些……您的杀伤力,实在太强了,常人抵挡不了。”话语中带着几分讽刺的意味,月彤见初瑶郡主已经用完了膳,这才收起碗勺,道了句告退,正准备转身离去。 “月彤姐姐,你还没答应带我去见萧焱呢?”韩珂急急从桌案上跳下来,赤脚下了床榻胡乱伸手,扯住了还未离开的月彤,有些费力。 “他好得很!谁都知道皇长孙十岁那年便被陛下封了逍遥王,日子逍遥得很,哪里需要你这么个落魄郡主来为他担心?你还是想想自己的处境吧!” “我……”韩珂被月彤喝住,心里头翻江倒海一般,难受得紧,一双脚丫子踩在冰冷的玉石地板上,凉飕飕的寒风从脚底一阵一阵地往上蹿。 月彤盯着她那双光溜溜的玉足,眉头皱得紧紧的,怒道:“初瑶郡主,奴婢再警醒你一句。你可以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可别每次生病受伤了都让别人替你收拾烂摊子。我家王爷是老好人,但也不代表可以任由你欺负!” “我欺负他?怎么会……”韩珂隐约感觉到了对方愤怒的源头,却只觉得好笑,她那个狠心的舅舅,她怎么敢欺负?他的杖打那么狠,他的言语那么刻薄,他溺死弟弟的时候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她就算想报复,现在也有心无力吧。 “你有没有那样的杀伤力,等你复明,看到了我家王爷,自然就全明白了。”月彤不想与那不识趣的女孩多做辩解,愤恨地转身离去,临了还回眸狠狠瞪了女童一眼,那双眼睛好似吃人的母夜叉,说不出的凶狠!只是韩珂看不见,要不然定会努力拦下她问个清楚。 韩珂满心疑惑,低头不语,看似受了惊的小鸟,凭着摸索走回了床榻。 月彤急匆匆出门的时候刚巧撞着了门外站着的少年,弈凡一脸苦涩的笑意,拍了拍月彤的肩膀,“丫头,你跟在本王身边久了,竟越来越沉不住气了。初瑶,她不过是个孩子,本王怎么能同一个孩子一般计较?” “可……”月彤蹙眉,“这孩子的杀伤力超过了许多成年人!回想起来,在这宫中十多年,还没有人能够轻易伤到王爷,王爷自己去铜镜边上照照,瞧瞧那孩子都干了些什么?” “呵……”少年轻笑一声,倒也不生气,只是不在意道,“不过是一副皮囊,月彤你居然如此在意,该不会是……”暗恋我吧。 “没有!才不可能!”月彤羞得急急打断了弈凡的话,重重跺了两下脚,捧着药碗跑开了。 待到月彤离开,弈凡终于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月彤与初瑶的对话方才他都听到了,说起来那孩子现在应该很受伤吧。父亲遭囚,母亲怨恨,胞弟惨死……就连一贯亲密的外祖母也无心来看她了。 此时,弈凡的脑海里却突然晃出了另外一个女孩子的身影,说起来,那筑心小楼中住了的姜云歌和君初瑶倒有着相似的处境,若是让她们两个走到一起,或许…… 第二十六章 相救,容颜残损(四) 弈凡理了理自己的衣襟,戴好了半截银质面具,敲了偏殿的门,低低问:“瑶儿,在吗?” 他的声音一贯温和,温润的声线带着一种魔力让人无法抗拒。 沉默坐在床榻边上的韩珂,随即便抬了眼眸,眸光闪烁,从身侧取出一样东西,而后用小木塞堵在鼻尖,努力憋着气,裹着被子把自己埋在床上。 “进来吧。” 一个颤抖的女声从门缝里传来,觉察到那孩子今日的异常,弈凡凝了心神。 门框上是雕花的金蟒,弈凡一手触上了门框,一手注意着头顶,小心翼翼地推开门,似乎并没有什么暗器,他脸上的暖暖笑意舒展开来。 弈凡见床上鼓鼓的一座小山,宠溺的摇了摇头,这孩子倒是淘气,躲在被子里就可以不用面对我了吗?慢慢走向床榻,刚想轻轻扯开女童身上的棉被。 恰在此时,一股诱人的香草味嗅入鼻中,少年心知不妙,却见七岁的女童手执一支迷香已经笑得花枝乱颤,“舅舅,你上当了!” 弈凡呼吸一阵急促,眼前一黑,便晕倒了过去。 待到韩珂确定少年昏死过去之后,她才收起了手中的迷香,摘掉了鼻塞,有些得意的摸索着床榻边躺倒着的如玉少年。 这迷香是皇长孙萧焱离开之前交给她的,萧焱不过是个孩子,韩珂本没有打算用孩子的办法对付弈凡,但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也不过七岁,若是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反倒要遭人怀疑。在古代,肯定没人相信穿越时候一说,他们多半会认为自己是恶魔缠身、或者是妖女转世之类的,指不定会被火烧致死。 韩珂狠狠咬了牙,趁着少年昏睡,走到他身边,抬脚踹了两下,后又蹲下身子,伸出长长的指甲,在少年手臂上掐了两把,留下几个深紫色的淤痕……韩珂还想做些什么,却又不知道怎样才解恨。 弈凡的眉头皱了皱,但他终究是忍住了,他之所以装昏睡,便是想要看一看初瑶对自己的恨到底到了什么地步。 初瑶凑近了少年,伸出手一阵乱摸。睁眼装睡的少年内心一阵燥热,这丫头眼睛看不见,怎么这手一点都不安分,真是要命。 韩珂原是彻底盲了,现在却神奇发现自己可以模糊视物。凑着粉扑扑的小脸蛋,零距离靠近弈凡,这才发现少年今日的不同,他的脸上不知何时竟多一张半截面具,面具上的图案看不清,轮廓倒是精美,让人忍不住又想伸手想要摸一摸。 “哼……不就是张面具吗?!”韩珂伸到他侧脸的手突然抽了回来,有些别扭得出气,自己怎么越发小孩子气了,喃喃自语道:“有什么好好奇的!” 少年的嘴角有淡淡的笑意晕染开来,他已经快要憋到内伤,装睡确实不是件容易事。 “舅舅,怎么戴面具了……”韩珂一面自言自语,心里头的疑惑也越来越大,嘟啷着,“古人真是臭美!” 不对! 韩珂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婢女月彤的话语不断在她耳边回荡。 “受点小烫伤,你就这般心急,若是有人为你容颜损失,倒不知你会如何了?!” 难道…… 韩珂有些惊慌地再次伸出手去,想要揭开那张精美的面具,十指刚要触到它的瞬间,却被少年双手反扣。 少年蓦地做起,淡然笑道:“别碰,舅舅脸上出了些水痘。” 第二十七章 相救,容颜残损(五) “你装睡!” 韩珂被少年惊得跌坐在地上,一颗小心肝儿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萧弈凡,没想到你不但手段狠厉,心机也这么重!” 想到方才自己的愚蠢举动全都落入了少年眼中,韩珂心里头又羞又恨:“我打你,你不还手;我掐你,你也不还手……你,你这样让我很为难!” 呵…… 少年忍不住轻笑出声,一双狭长的凤眸眯成了一线,从容不迫的半张笑脸,衬着半截银质的妖异面具,竟显现出几分狡诈来,他薄薄的唇角微微勾起:“既然觉得为难,那瑶儿就别打我,也别掐我,还有要喊舅舅。” 韩珂瞪了他一眼,手里握着的迷香都被她捏成了碎屑,“那么请问舅舅,你今日为何要戴上这奇怪的面具,我要听实话!” 弈凡无奈地微微摇头,道:“瑶儿不是已经知道了,说是因为舅舅臭美。” 韩珂问询不得,懊恼的情绪下,决定抛开对这个面具的深究之心,反正这弈凡做事异于常人。 “萧弈凡,你走开,我不想看到你。”韩珂料定这舅舅不会在意,又发起了小姐脾气。 “也罢,过几日你就见不到我了,再容你执拗几日吧。”少年面上染着暖暖的笑意,即便是被银质面具遮住了半边,那微弯的嘴角依旧勾起了好看的弧度。 “为什么?!为什么过几日我就见不到你了?你要去什么地方吗?”韩珂的眉头拧成了一团,不知怎地,一想到少年要离开,心里头涌出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 弈凡瞧出些端倪来,面上微微一怔,继而装出一脸苦涩,哀伤道:“是啊,舅舅这回要去很远的地方,估计三两年内回不来了……” 韩珂那瘦小的双肩不经意地哆嗦了一下,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幸而少年从身侧扶了她一把,道:“瑶儿可是舍不得舅舅走?” 心事被一语道破,韩珂更是恨得咬牙切齿,“你哪儿都不许去!我还没有报仇!你要乖乖待在这崇阳殿,等着我来报复!” “傻丫头,舅舅在宫外是有府邸的,皇子总住在宫中也是于理不合的。”弈凡淡笑着解释,而后宠溺地揉揉初瑶郡主长发,凑到她右耳边小声道,“不如等瑶儿长大了,再到睿王府找舅舅寻仇?” “不要!别碰我!”韩珂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几乎是本能的抵抗着弈凡的离开,虽然他又狠又坏又残忍,但他的介入本质上是想保护自己的吧,若是突然离开,自己要怎么生存?而心底其实会觉得不习惯吧? 韩珂的力气倒是不小,少年被她狠狠一甩手,居然跌坐在了地上。 “有力气,很好。”少年的脸上笑容更深,这证明那药确实有疗效。 “我不许你走……”韩珂的声音终于软弱了下去,声音中渐渐含了几分沙哑,“你若是走了,母亲又来找我怎么办?” “你怕我皇姐?”少年收起了笑意,面上陇上了一层寒霜,想来上次的事情对这丫头的打击着实不小。 韩珂被他问得怔住。她怕玉安吗?也许有点吧,但玉安也是爱子心切……这不过是她找出来想要留下少年的借口罢了。 少年干脆地坐在地上,并没有打算爬起来,只是很认真地望着初瑶,等着她的答案。 初瑶有些惊慌地撇开眼眸,随口嘟囔道:“怎么可能不怕?我的双眼已经被他毁了,若是她再跑来伤害我,我什么都看不见,你要我怎么逃……所以,你不可以走!” 第二十八章 相救,容颜残损(六) 女童的话,让弈凡隐约觉得心疼,他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让一个七岁的孩子内心充满了这样的恐惧,皇宫果真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牢笼,困在里头的人出不去,隔在外头的人也别想轻易进来。 “瑶儿别怕,你的眼睛一定可以复明的。如今舅舅不走是不可能的,你愿意跟舅舅一起住进睿王府吗?”少年只是本能地这样想,若是自己不能留下,便带着这丫头一起离开就好了。这时的他还太年轻,然而许多事情并非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萧弈凡,你真下流,我是你外甥女哎!”韩珂的脸上一阵火烧。未出阁的女子怎么可能住到陌生男子府邸,按照古代的习俗,少年的话实在有太多歧义…… 弈凡一脸惘然,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听到这初瑶郡主骂他“下流”了,第一次是在他帮她擦药的时候,这样一个小孩子是不是显得太过早熟了? 韩珂一脸愤恨地瞪着少年,斜飞入目的两弯眉毛灵动如柳条,漆黑的瞳仁瞪大到了极致,既显出生气,又显出神奇。弈凡只觉得这样的表情极为眼熟,似乎在什么地方见到过,知道他的目光扫过桌案上摆着的一盘棋局,这才想起来那个人是姜云歌。说起来,姜云歌倒是个善良的烈性女子,在性情上也与初瑶有着惊人的相似,想起日前与姜云歌的约定,有点出神了。 “也罢,舅舅今日见到一个和你性格挺像的女孩子,叫姜云歌,她就住在未央宫后院的筑心小楼,过几日我去求了母后,让你也住进去。姜云歌性子烈得很,若是有她护着你,别人是决计伤害不到你的,即便是皇姐也不可能……” 韩珂见萧弈凡已经在安排她的去处,心知无法留下他,便恹恹道:“那舅舅就在睿王府等着,十年内,瑶儿一定会亲手杀了你!” 少年完全不在意女童恶毒的言语,只是无奈地耸了耸肩,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却又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朝着女童懒懒伸出了手,装着一脸痛苦道:“瑶儿,舅舅摔伤了背,快扶舅舅起来。” “哪儿?伤到哪儿了?”韩珂一时惊慌失措地去拉少年的手,脚步虚浮地向前跨了两步,就要蹲下去检查少年的伤口,“你可别现在死了!你死了,我找谁报仇去?” 弈凡见她上当,五指暗暗发力,拽着女童,一同摔倒在地。 女童的身体失去了重心,继而软软地撞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心里头是又气又恨,咬牙切齿,朝着少年狠狠“呸”了一口。 弈凡伸手挠了挠她,“这回总算扯平了。” 韩珂距离少年很近,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有力的心跳和热热的鼻息,他尖尖的下颚抵在她头顶的伤口上,轻柔的,竟没有半点疼痛的感觉。 女童缩在少年怀里,趁少年不注意仰起头来,偷偷打量着他。不知为何,少年的衣襟上刚刚又闻到淡淡的血腥味,透过银质面具的缝隙,半恢复视觉的韩珂似乎看到少年的脸上有什么可怖的东西在蔓延…… 迅速伸手,用力一扯,她摘下了少年的面具! “啊——” 第二十九章 残颜,其伤为何 韩珂那双晶莹的清眸中氤氲着水汽,心里头说不出的复杂情愫,那张风华绝代的俊脸怎么模糊中呈现的是半边红色…… 韩珂慢慢凑近,跪在少年的身边,极力的睁大双眼,试图看的更清楚点…… 那片红色,是晕染开的血迹,血迹中有道清晰的伤痕,从眉角的一端往下蔓延,终结在少年的耳鬓,好似一个半月形的印记,因了少年脸上暖暖的笑意,伤痕并不显得十分狰狞,却仍是影响美感的。 少年镇定地理了理衣襟,重新戴上面具,淡笑着忘了一脸怔在他怀中的女童,柔声道:“瑶儿,怎么又胡闹了,舅舅抱你去休息。” 明明心中对弈凡是有怨恨的,但她终究还是忍不住关心了一句:“舅舅脸上怎么会有道半圆形的伤痕,你是怎么伤到的?” 少年伸出的手臂僵住了,不可置信的盯着眼前的奶娃娃,“你说半圆形?你的眼睛可以看见了?” 韩珂不语,只是直直的看着眼前的萧弈凡,她突然很想要一个解释。 少年扶着她坐起来,讪笑:“昨日陪父皇狩猎的时候碰上了凶残的野兽,不小心被它抓伤的。” 韩珂紧绷的神经这才松弛了下来,长长舒了口气,想来月彤是看到自己主子脸上的伤痕,硬是迁怒道自己身上的。那句为你容颜损失,不过是一句气话,否则她定是会愧疚一辈子的。韩珂不停强迫自己相信这个解释。 见女童一直怔愣着,弈凡逗笑道:“瑶儿想要在舅舅身上躺到何时?现在不嫌弃舅舅下流了?” “毒舌!”韩珂忍不住回头唾弃了他一口,忙不迭地从少年身上爬起来,还不忘狠狠朝着他的胸口踹了几脚。 少年闷哼了一声,倒也不生气,捂着胸口站起来,朝门外唤道:“月彤。” 面带怒容的少女慌忙冲进来,一把推开挡在她身前的初瑶,横在弈凡面前,一脸紧张问道:“主子,怎么了?是不是这个丫头又刁难您?!” 弈凡皱了眉,不悦道:“月彤,别没大没小,初瑶郡主是主子,便是镇国侯落难,郡主也还是皇后娘娘的亲外孙女……你这样的话,够你掉脑袋了!” “王爷!”月彤还想辩驳什么,却又碍于少年的威信,不敢多说,只是朝着他微微服了服身子,道:“月彤什么都不说了。” “这样才对,你去收拾收拾,明日就随郡主一起搬到未央宫后院去住。”弈凡静默地望着初瑶,又转过头对月彤道,“务必照顾好郡主,若是郡主有什么危险,即刻报到宁王府。” “可是王爷,月彤是宁王府的人,为什么要跟着郡主?!”少女的心里头有不祥的预感,主子这是要将她送人。 “王爷……”月彤的声音软了下去,“月彤想留在你身边,月彤不想……” 弈凡并不说话,只是皱了皱眉头,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月彤见状,忙软声道:“月彤遵命。” 韩珂自始自终都只是干巴巴地站着,看着这对情深的主仆,嘟囔着:我才不稀罕……宫里头都有浣衣房,又不用自己洗衣服,身边多个月彤就是多个看着自己的人,真是累赘! 许是因为韩珂还没有从舅舅毁容的情绪中走出,她的小声嘀咕并没有控制好音量,月彤离她很近,全都听了去。 月彤心里头一酸,跟着王爷的时候,王爷何曾这样说过她,偏生是这个不自量力的落魄郡主居然管她叫“累赘”,既然如此,她便要让她见识见识累赘的厉害。 忽的,月彤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眉目含笑地望向弈凡:“王爷放心,奴婢一定会照顾‘好’郡主的!” 一个‘好’字咬得极重,就连弈凡都看出了点端倪。无妨,初瑶这丫头实在执拗,让月彤小小教训她一下不是什么坏事。 于是,他朝着月彤满意地点点头:“这样最好。” 第三十章 初遇,筑心小楼 面对一唱一和的睿王主仆,韩珂心里不断打起小鼓:这男的不是好东西,女的也不好说话,真要命。 次日晌午,姜皇后带着随从来接初瑶,玉安长公主也跟着来了。虽说姜皇后失宠多年,但在气势上,她永远是后宫的女主人,她所乘坐的轿撵,便是崇宁宫中荣宠正盛的瑜妃娘娘也不曾享受过,但是这份荣光之后的寂寞,宫人明白,韩珂也明白。 初瑶一早便被月彤吵醒,挑了件色彩斑斓的长裙穿上,挽着百转千绕的堕马髻,就连木屐都是雕花的。韩珂本身并不喜欢这么花哨的打扮,但月彤说“皇后娘娘喜欢”,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于是她忍了。 远远地,韩珂便甜甜叫了声“祖母”,一路小跑,钻入姜皇后怀里,亲昵地蹭了蹭。 “瑶儿,过来让祖母瞧瞧。”玉安长公主尴尬地站在一边,伸开的手臂无处可放。 韩珂脑海里闪过那日在未央宫中的点点滴滴,怯怯地缩在姜皇后怀里,动也不敢动。 月彤倒是机灵,蹦到玉安长公主面前长长一拜,道:“长公主别生气,郡主摔伤了脖子,所以不敢乱动。” 玉安神色一怔,笑容僵在了脸上,走到姜皇后身边,伸手抚了抚初瑶的长发,温婉道:“你弟弟的事都过去了,母亲不怪你了,你也别太自责了。” 韩珂心里头一阵苦涩,原来在这异世的母亲眼中,还是自己亲手害死了弟弟,她无话可说,只得默默地点点头。 未央宫,初瑶也不是第一次住了,只是这回不同,姜皇后将她安排在了筑心小楼。一排宫人将她的行礼搬到筑心小楼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月彤也借故有事,先离开了。姜皇后也是神情恹恹的样子,回宫歇息去了,玉安长公主更是连步子都没敢踏入其中。 个个都像见了鬼似的,韩珂心下纠结,难不成那个睿王舅舅又是给我整个危险地方?哼!我就不信这个邪了! 筑心小楼四处环水,水中有假山,外围有青翠的竹海,最美的当属院落正中的一株参天古木,枯老粗壮的树干上竟生出了些嫩绿的新芽,正是“枯木逢春”。 “风景不错……”韩珂长长吸了口气,入鼻的全是芬芳的青草气息。 正当此时,百尺高的古木上,一袭红色的身影簌簌飞下,十来岁的少女手执长长的鞭子,狠狠一鞭抽在了女童的脚边,一手懒懒地叉腰,竟有几分萧焱的味道。 事发突然,韩珂惊得往后缩了缩脚。 姜云歌便靠上前一步。 韩珂见她咄咄逼人,手中又有鞭子,心知不是她的对手,便往后退了几步。 她越是往后退,红衣女子便越是往前进。 直到逼得韩珂退到了水池边缘,姜云歌这才冷哧道:“有胆子勾引我萧焱哥哥,却没胆子吃本小姐的鞭子!你这初瑶郡主,当得未免太窝囊!” 方才被姜云歌的气势吓到,韩珂这才连连后退,待到姜云歌开口说话,她反倒没有原先那样害怕了,犯罪心理学老师讲过,表面上看似凶残的人未必真的狠毒,真正狠毒的人是不会将自己的凶残展露在别人面前的。 第三十一章 愧疚,残颜真相+小年快乐 韩珂笃定,眼前这位姜云歌小姐只是用一种特殊的方式在保护自己而已,可以想象,在这个人心险恶的后宫想要活下去并不容易,姜云歌的诡怪脾气使得无人敢轻易靠近她,没有朋友的同时,她也没有敌人,这才能独善其身。 韩珂微微抿了唇,脸上竟露出了几分笑意。 “你笑什么笑?!”姜云歌的眉头皱成了一团,感觉到对方的嘲讽,心里头越发不是滋味儿,“你勾引了我焱哥哥,居然还敢嘲笑我?!” 韩珂猜到她口中的“焱哥哥”便是萧焱,心中一个念头闪过,竟起了玩心,向前迈开一步,脖子仰得高高的,朝着姜云歌手中的鞭子贴过去,讥笑道:“不错,就是我勾引你的弘哥哥,非但如此,焱哥哥他还亲了我呢……” “你……你……”姜云歌被气得不轻,一张俏脸涨得通红,比她身上那件艳红色的长裙差不了几分。 “我?我怎么了?”来到古代这么久,韩珂总算是找见人欺负了,年龄长的她欺负不了,但姜云歌不过十岁,又是个直脾气,想要气一气她,还真是容易。 “你……下流!连这种话都说得出!真想不明白萧焱哥哥怎么会看上你?!”姜云歌握鞭的右手被气得直哆嗦,长鞭距离初瑶那张粉嫩的小脸极近,似是随时都会落下来。 韩珂却一点都不怕,一双清眸忽闪忽闪,眨巴着回:“我怎么知道?也许你家焱哥哥就是喜欢我这种下流的呢?不然……我传授你几招。” 姜云歌的面色由红变黑又变白,几番变化之后,她再度扬起了手中的鞭子:“你胆子倒不小,你就不怕我毁了你这张漂亮的脸蛋儿?” “我还真怕了……云歌小姐既然对萧焱有意思,难道不怕我的睿王舅舅不开心吗”韩珂从知晓眼前这个女子是未来的准睿王妃,便不爽她对萧焱的情谊,只是她不明白自己是在意萧焱还是心中为萧弈凡不平…… “谁对他有意思了?!你胡说什么?!再说,睿王哪里会不开心……”姜云歌想起前些日子寻来的那清冷决绝的少年,心中悸动,竟有些慌乱起来。 “姜小姐若是对人家没意思,这非亲非故的,干嘛管人家叫哥哥啊?”韩珂倒是打算问到底了。 “你休得再胡说,焱哥哥,我……”姜云歌更加觉得无地自容。 “是谁在念叨本王呢?” 恰在此时,一个慵懒的声音从二人身后传来,韩珂与姜云歌齐齐转头,却见萧焱轻袍缓带,手执一把桃花扇,悠哉悠哉朝这边走来。 “吆……这是什么风把逍遥小王爷给吹来了?焱哥哥还是第一次进这筑心小楼呢?”姜云歌冷嘲暗讽地笑道,“该不会是来找小相好的吧?” “中!”萧焱不急不缓,玩味道,“全中!本王就是来找初瑶郡主的,你这丫头死一边儿去!” “哼!”姜云歌气得直跺脚。 韩珂想起之前月彤说过萧焱为她准备膳食受了伤,便朝前奔了几步,也没顾上萧焱在说些什么,走上去便伸手捧住萧焱的手,一双小手将捧着的双手摸了两把,确定他没事,才仰起挂满笑脸望着萧焱,说道:“大哥哥,谢谢你那天派人送来的膳食,瑶儿都吃了。” “呵……送膳食?本王那天累了半天,哪里有工夫照顾你的饮食啊”萧焱莫名其妙的样子,全然没有注意到韩珂的异常。 “最近弈凡舅舅是不是出去狩猎受了伤?”韩珂脑中突然不断出现月彤的那句话,终究是不死心,想要问个清楚。 “睿王受伤?狩猎?”萧焱被她问得晕头转向,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问,“丫头,你是不是病了?” “没有,”韩珂拼命摇头,心里忐忑不已,急急的抓着萧焱的手,“月彤说你给我准备膳食受了伤,还说舅舅为我容颜损失,你们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啊!” 怔愣在一旁好久的姜云歌突然“啊”了一声,愧疚地低下头道:“睿王前些日子为你讨药,脸上的伤痕……都怪我不好……都怪我不好……” “药?”韩珂突然想起那次脸红心跳的喂药场面。萧弈凡非要自己咽下那汤药,想来近来眼睛复是因为那天的汤药…… 到了这个地步,所有的事情也该想通了。韩珂静默站在原地,垂眸望着脚尖,一句话都不说,鼻子酸酸的,却又不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哭出来。 月彤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冷冰冰地一张脸凑近初瑶右耳,嗤笑道:“好心当作驴肝肺!” “膳食也是舅舅准备的……你当初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事实……”韩珂的声音软绵绵的,夹杂了鼻音。 “王爷说了,若是告诉了你,你铁定不肯进食!况且主子的脸已经毁了,告诉你这落魄郡主有何用?”月彤护主心切,终于找着机会,自然是拼命地挖苦初瑶。 原来如此…… 韩珂心头一颤,泪水终于止不住流下。是她害得舅舅毁容,是她将那异世弟弟的死迁怒于舅舅……怎么说她的心理年龄也有二十多岁,前世那么稳重的她如今却一直耍着小孩子脾气,明知道弟弟不能活,却还要将这仇恨转嫁到别人身上。原来,至始至终,她才是最狠心的那个人。 “丫头,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萧焱终于觉察到韩珂的异常,伸手扶住了她瘦小的身子。 韩珂抬起头的时候,脸上已经满是泪痕,小手紧紧拽住萧焱胸前的衣襟,满脸的鼻涕都蹭了上去,嘴巴里还不停地嘀咕着:“舅舅……我要见舅舅。舅舅,瑶儿错了……” —————————————————————————————————————————————— 今天没有准时在十二点前更新,番薯我为表歉意,决定加一更。 祝亲爱的妞们小年快乐,记得吃饺子哦~ 第三十二章 那日,毁容真相(上) 韩珂内心满是愧疚,吵闹着要见弈凡,许是大病初愈,虚弱的奶娃娃没一会便折腾的没有气力,伏在皇长孙萧焱的怀中睡着了…… 萧焱眼见这出闹剧,无奈的扯出一抹苦笑,看着怀里的小人儿,心底有种叫担忧的情绪滋长,不自觉搂紧了些。心下却在思忖,毁容?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 那日,萧弈凡眼见初瑶自残的场面,心知这丫头不止盲了双眼,那一摔铁定还遗留了其他后遗症,但是太医却是没有明讲…… 背身思忖,弈凡站立了很久,道“阿砚,替我办件事……” 睿王派亲信传话,压恒泽四年之事,救长公主之女一命……太医院的总判院士宋从医太医便是那个得到口谕的人。自为初瑶郡主看诊归来,宋太医一直提心吊胆地过着,担忧着初瑶郡主的病,更加担忧着自己的脑袋。五十岁的老太医了,这宫中混的日子越久,知道的事情越多,便越是活不久…… 谁都知道睿王爷行事狠厉,就算是对待自己的亲外甥女都不曾手软过,睿王当日在长门殿重罚初瑶郡主一事在宫中早已传得沸沸扬扬,朝臣们原以为睿王爷性情温吞、是只软柿子,但自从那件事之后,再也没人敢看轻弈凡了。 今时今日的睿王,主动提起恒泽四年的往事,若是追究恐怕非但是他这条老命保不住,还得拖累了全家上下数十口人命。 巳时三刻,弈凡突然造访,宋太医始料不及,从御药房出来,就战战兢兢地跪倒在弈凡面前。 “睿王殿下千岁!” “免礼。” 那日约是与初瑶郡主争执了太久,弈凡原本整齐的发髻有些凌乱,几缕黑发披散了下来,映着他如雪的肌肤,月白色颀长的袍子,映着这御药房里暗红色的书案,漠然望向那滚着金色流苏的红色帘幕,随即又垂下眼眸,注视着木屐下绘着金色云纹的红色地毯,启唇,意味深长道:“这御药房倒是像模像样,却没个像模像样的太医……” “殿下恕罪!”宋太医仿佛猜透了弈凡的来意,朝着他叩了两个响头,连声道,“老臣无能,愿辞去太医院提点一职,告老还乡。” “你不该叫宋从医,该改名叫宋技穷。”少年冷哧一声,丝毫没有给宋太医留半点情面,又道,“医术不精也就罢了,胆子也不够大,难怪恒泽四年你给皇后娘娘用的也只是假红花……” “睿王殿下恕罪!”宋从医见少年提到恒泽四年一事,方才站起来又扑通一声朝着他直直跪了下去,额头磕在坚硬的青石板上,暗灰色的尘土染了满脸,狼狈非常。 “恒泽四年的事,皇后娘娘尚不清楚,倘若本王将此事捅出去,你也是见识过她的手段的。到时候且不说你的项上人头,你宋氏一族数十条人命都要为你陪葬!”弈凡是极少威胁人的,但他能感觉得到,宋从医是受了他人的指使,在救治初瑶郡主一事上,并没有尽全力。 姜皇后是弈凡的生母,自己的母亲,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姜皇后若是得知当年的真相,别说是千刀万剐,就算人彘,那种极端的刑罚,母亲也做得出!他真是不愿见母亲做出那些伤天害理的事,这才将当年的实情压了下来……即便是父皇,也被蒙在鼓中。 “睿王殿下若是要了老臣的性命,老臣无法可说,但当年的事,老臣的亲人全然不知情……老臣只希望,睿王殿下可以手下留情,放他们一条生路。” “本王以为,”弈凡皱了眉,干裂的薄唇抿了抿,“你该明白‘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道理。初瑶郡主是姜皇后的掌心宝,倘若你治好了她,本王必定保你一家安康。” “可……” 宋从医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弈凡立马打断。 “机会只有一次,看你能否抓住。” 宋从医长叹了一声,又道:“好吧,老臣尽量一试。初瑶郡主的双眼致盲,除却眼盲,她的头部受到了剧烈的撞击,有血块淤积其中,倘若不尽快想办法驱除血块,恐有性命之忧……” 宋从医面色为难,焦灼地望着少年,却不敢开口。 “有话快说,救人要紧。”弈凡真担心初瑶会再次因为难以忍受疼痛,寻短见以求痛快。 “活血化瘀的药,老臣这里多的是,但郡主伤得是额头,且致以眼盲,一般的药自然是用不得了,须佐以止痛良方方可入药。” “缺什么直说。”少年好看的眉头早已拧成一团。 “缺一味血薇脂。血薇脂长在司幽国的空桑山上,那里常年积雪,冬夏不分。早前司幽与我大胤和亲,其使节曾以两支血薇脂做聘礼送来大胤。陛下将其中一支赠与了瑜妃娘娘;另一支则赠与了姜皇后。” “这个简单,本王找母后要来便是!”少年的表情几番变化,终于在听到“姜皇后”三个字后再度转晴。 “并非王爷想得那么简单。当年前往司幽国和亲的便是姜皇后的侄孙女姜云歌的姐姐姜芸芷,两姐妹感情极好却被迫分离,皇后娘娘疼爱小妹云歌,便将那株血薇脂赠与了她。宫妃中也曾有人寻过血薇脂,但姜云歌年幼且脾气怪异,无人得逞。”宋从医记得两年前也曾有人因此无药可医致死。 “姜云歌……”少年默默念了一声这个极为耳熟的名字,眼睫翕动了一下,随即便转身离开了太医院。 第三十三章 那日,毁容真相(中) 提到姜云歌这个名字,一向处事淡然的弈凡也有些头疼。 睿王弈凡出生较晚,姜家的女儿辈中并没有与他年龄合适的女子,但姜皇后为了巩固外戚势力,便在姜家孙儿辈中选择了姜云歌。云歌自小便生得貌美如花,又是国舅家的嫡孙女,待到她长成之后嫁入睿王府,姜家也就拥有了联立两代皇后的美名。 恒泽十三年,姜云歌的姐姐姜芸芷和亲司幽国,姜云歌的性情便是那时候扭曲的。作为姜皇后的重要棋子,云歌很自然地被领入后宫,由姜皇后亲自抚养。 转眼,姜云歌已经在宫中待了四年,除却一向懒散怪异的皇长孙萧焱,没有人敢与云歌亲近。听说,十岁的女孩子练得一手绝妙的鞭法,宫人见了她都躲躲远远地,深怕被她的鞭子打伤。而萧焱不同,萧焱的母亲是西域女子,擅长用毒。云歌八岁那年,被萧焱下了“噬隐”,整张俏脸都布满了红色小颗粒,甚为可怖。也正是因为如此,被征服的云歌,成了萧焱的拥护者。 萧弈凡在未央宫后院的筑心小楼徘徊了许久,终于踱着步子踏入了姜云歌的领地。 “什么人?惊了本小姐的雀儿!”霸道而俏皮的声音从空中传来,一袭红色衣衫的惊艳女子从百尺高的参天古木上一跃而下,落到少年面前,毫不留情地便是一鞭子甩过来。 少年微微侧了身子,脚步朝后挪了挪,轻而易举地躲过了云歌的鞭子,恭敬道:“在下想问姑娘借一件东西。” “不借!” 姜云歌问也不问,一口回绝,抽回了鞭子,复又用力砸向少年。少年生得俊美,狭长的眼睫下凤眸微挑,眉如远山,浅鬓似云飘,这样的容貌胜过了女子,姜云歌一直自恃美貌,如今见了如此风华绝代的少年,自然是气不过。 “你不问我要借什么?!”弈凡只是淡淡笑着,一早便知道她脾气古怪,倒也没抱太大希望,实在不行,他就是用抢的也得把那支救命的血薇脂抢回来! “什么都不借!”女孩的清眸瞪大到了极致,两弯眉毛似柳条一般肆意的飘飞,恶言相对,“四年前,他们也是向我借姐姐一用!一别四年,我姐姐就再也没回来!你说,我向谁要人去!所以,我什么都不借!” 弈凡被女孩儿的话问住,回想起四年前年仅十二岁的姜芸芷和亲司幽国时的凄惨场景,他也无话可说。 多年征战,各藩属小国互相吞并,至此天下呈二分之势,一为大胤,一为司幽。大胤地势偏南,承袭着汉人的文化,以理服人;司幽国处于胡虏之地,与鲜卑族为邻,时人大多生性凶残,行事武断。 萧墨继位后,边境战乱连连、民生凄楚,适才有了和亲一说。 大胤的女子柔弱无能,嫁到民风迥异的司幽国,自然是要受尽折磨的,姜云歌的性情之所以变得如此怪异,实则是在为自己的姐姐鸣不平。 “我答应你。三年内,必定迎你姐姐回朝!”少年凤眸流转,深深望入女孩儿的眼底,“若是想要见到你姐姐,必须用一样东西来换!” 云歌朝他冷哧了一声,道:“除却当今天子,根本没人能救回我姐姐。一旦我姐姐回朝,两国必定是一场厮杀!当今天子懦弱无能,怎么可能容许这件事情发生!” 弈凡脸上的笑意渐渐浮现,着实佩服眼前的女子。云歌虽然仅年长初瑶三岁,但这宫中的事情,她看得要比初瑶通透得多。 “若是三年内,天下易主呢?”少年挑了眉,压低了嗓音。 流水般的声线飘散在风中,却惊得不远处的女孩儿目瞪口呆,“这种话,你也敢说?!” 第三十四章 那日,毁容真相(下) “天下易主?你适才都敢骂当今天子弱懦无能,我又为何不能取而代之,说来,我们都是一个意思。”弈凡的目光顺着女孩跳下的那株古木望去,参天的古木顶端居然横亘着一处小木屋,而木屋之中藏着几只雀儿,还有一盘下了半局的的棋。 少年也不顾女孩儿手上不长眼的长鞭,足尖略一发力,轻身飞上了古木,两只修长的手指优雅的夹起一枚白子,飘逸地落在棋盘上,笑道:“黑中间打入,白碰,防御力甚强;黑断,白切,黑方苦形,白五五处枷吃黑,白胜。” 女孩儿不知何时也跟着飞上了木屋。 “你也通棋艺?”云歌的眸光闪了闪,有些羡慕的望向少年,继而目光一沉,欣喜之色被恼怒所替代。这个少年,非但容貌比她美、武艺不在她之下、胆量与她相当,就连棋艺都高人一等,实在叫人气愤! “会就会,有什么了不起?!别忘了,现在是你有求于我!”云歌长鞭一甩,将那满局的棋子全全打乱,扰得木屋里的雀儿,四处惊飞,“不过是个残局,你胜之不武!” “那你想怎样?”弈凡早料到姜云歌不可能善罢甘休,“你说出来,只要我能做到,必定都满足你。但今日太阳落山之前,你必须交出血薇脂。” “呵……我当是什么好东西呢?”云歌冷哧一声,“不过是北夷之地的一株杂草,别人随手摘了两根来当聘礼,我大胤人居然个个都将它当成宝贝!要拿就拿去,但你必须答应我三个条件!” “你说。”弈凡松了口气,幸而姜云歌并不在乎这支血薇脂。 “第一,本小姐讨厌你那张漂亮的脸蛋,本小姐要你自毁容貌!” 姜云歌冷冷启唇,第一个条件便蛮不讲理,也是料定了弈凡不会自毁容貌,她才开出这样的条件。 弈凡的脸上却泛起了淡淡的笑意,随手夺了云歌手中的长鞭,带钩的鞭子直直扫向自己的面颊,一条深深的血痕清晰的留在他的脸上,那张完美到极致的面容,瞬间被毁。 少年并没有在意脸上的伤,只是对着怔在原地的女孩儿问道,“这样,可以了吗?” 望着少年脸上那道可怕的伤痕,云歌的心里却没有半点成就感,反而被满满的愧疚所充斥,调整好情绪后,又道:“第二,本小姐要你三年之内想尽办法迎我姐姐姜芸芷回朝!” “一定。三年后,我若是做不到,这条命便送给你了。” 见少年答得如此爽快,云歌越发后悔毁了他的容貌,不敢再多提些什么,只是垂眸小声道:“第三,先存着,日后再说。” 女孩儿将掏出贴身的香囊,丢给弈凡,“血薇脂就在里头。” 弈凡握紧了手中尚有余温的香囊,一时间心中百味:这丫头虽然将血薇脂比作杂草,但她一直贴身携带,可见姐妹深情。 弈凡拿到血薇脂,急急就要离开。 姜云歌似乎想起来什么,忙冲着他的背影吼道:“喂!我还不知道你是谁!将来怎么找你兑现诺言?” 弈凡回头,那张染上了伤痕的面容上依旧带着暖人的笑意:“在下睿王弈凡,你未来的夫君。你怕是要面对这张丑陋的脸一辈子了……” 第三十五章 揭穿,悔恨交加(上) 云歌的脑中还在回想,“在下睿王弈凡,你未来的夫君。你怕是要面对这张丑陋的脸一辈子了……”少年离开的那句话,搅得云歌是又羞又愧……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云歌被耳边的吵闹声惊醒,循声望去。 “你还想见我家王爷?”月彤的声音里含了无限的讥讽,那是出于对主人的维护,“你出现一次,我家王爷病倒一次,我哪里敢让你去找我家王爷?!” 什么…… 韩珂有些听不懂月彤的话,弈凡的身体看上去极好,怎么会见她一次就病倒一次呢? “别这幅无辜的表情,对我没用。”月彤咄咄相逼,“我家王爷有心疾,在你入宫之前,王爷一直在睿王府静养!心疾,是治不好的病!随时都有可能死!王爷要强,在外人面前,从不露出半点痛苦的表情!” 韩珂当然知道心疾,自己原是21世纪的一缕幽魂,虽说没用完全进修过医学类的知识,但对其基础知识也都有所了解,古人所说的心疾便是心脏病,就算是在医学发达的现代,也没有完全的方法治愈心脏病,更何况此时还在落后的几千年前。 少年清秀的面容浮现在她的脑海里,他的脸上总是挂着暖暖的笑意,任谁都猜不到这笑容背后所承受的痛苦。韩珂简直无法相信,这样一个看似完美的人居然会患有心脏病,他一直都那样坚强。 “不信是吧?”月彤冷哼一声,“知道睿王患有心疾的人并不多,但皇长孙就是其中一位,他曾经见过我家王爷发病,不信你可以问他!” 韩珂疑惑地望向萧焱,萧焱只是为难的点点头。 前世的韩珂,凡事都得靠自己,没有依托的她一直羡慕那种无私的关爱,而这异世,自己享受到了,却不知怎地,在萧焱点头的那一刹那,韩珂的心里头似有千万只蚂蚁噬咬着,百转千回地痛,悔恨似一把锋利的匕首,一次次狠狠扎入自己的心脏,再连着血肉抽出…… “萧弈凡……舅舅……” 韩珂的脸色早已煞得惨白,唇角虚弱地翕动着,双眼突然一片黑暗,视物又变得模糊起来,但她的双耳却清楚地听到月彤一句句接着往下说。 “你一直怪我家主人初次见面便用杖打了你,可倘若不是我家王爷及时赶到,动手的就是瑜妃娘娘的人,到时候只怕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月彤一直为弈凡愤恨不平,直到弈凡被毁容,这所有的愤怒终于积聚到了极限,一口气全都吐露出来,“王爷不让我说,我还偏要告诉你!我要你自责,要你夜夜难眠!” 韩珂惊慌失措的反应让月彤极为满意,王爷受的罪,她多希望眼前这丫头用千百倍的痛楚来偿还! “王爷杖打你的那日正犯了心疾……你知不知道他忍受着怎样的痛苦才打完那二十杖?!”月彤一边怒骂着,自己也跟着忍不住哭出声来。 韩珂回想起当日在千机殿受刑时的情形,少年每一杖下去,额头上的汗水都簌簌地往下滚落……她一直以为是他打得太投入太用力,没想到竟是因为他尚在病中。 “心疾跟了王爷十年,这病需要多休息,最忌犯颠簸劳累……可那日,王爷为了救你,几乎是骑马飞奔到皇宫,你居然还让王爷背你回未央寝宫……”月彤抽抽噎噎的,泣不成声。 韩珂瘦弱的肩头猛然一颤,脚下一滑,差点儿跌坐到地上,幸而萧焱眼疾手快,将她带入了怀中。 那日,弈凡将她打横抱起的时候,看似漫不经心、毫不费力,实则他的身形是微微僵了僵的,那时的她沉寂在对他的怨恨中,根本没有顾及那么多,甚至对他拳脚相加,她个头矮小,几乎每一拳都砸在了他的心脏位置,可他愣是没哼一声,全全忍受了下来。 她回想起少年背上的气息,很熟悉很特别,却怎么也想不通那是什么味道。如今终于明白,那是药草味儿。自,幼时陪伴的那个爷爷便是每日每夜的服用中药,她应该熟悉的啊,心里的懊悔不知不觉地蔓延整个神经。 第三十六章 揭穿,悔恨交加(下) “我错了,我错怪舅舅了!”韩珂转过头,缩进萧焱怀里,像一只懦弱的乌龟,躲进了龟壳,不敢出来见人。不知不觉,韩珂彻底融入了初瑶的角色,而她还未察觉…… “现在才知道错,未免太迟了!”月彤冷眼相对,“你可知,我家王爷此时的危险处境?!原要职遭免,偏镇国侯落难入狱,陛下另立右相与左相相抗衡……王爷的势力几乎完全被架空!这种节骨眼上,还要为你一个落魄的郡主操心,你难道不觉得愧疚吗?!” “我……”韩珂无话可说,眉心早已拧成了一团。她真是该死!这一切就好似一场梦一般,根本不由她掌控,如今她想要重新把握主导权,却发现情势已经相当严峻。 萧焱感觉到怀中女童的异常,这丫头今日承担的打击已经够了,继续下去,怕是无法负荷,便怒言打断月彤“给本王闭嘴!”。 “月彤,你虽是叔父身边的红人,但也该知道尊卑贵贱!初瑶郡主再怎么失势也是主子,只要她是主子,你就必须永远敬重她!否则,”萧焱顿了顿,“你该知道本王的手段!” “呵……皇长孙爱说啥说啥,月彤只认睿王一个主子!便是知道了你的手段,又如何?”月彤恨得咬牙切齿,谁不知道皇长孙荣宠正盛,那般嚣张的气焰即便是睿王最得宠的时候也不曾这样对她过。 “你!”萧焱终是气得面红耳赤,一旁发愣的姜云歌正要帮腔,不料萧焱夺了其手中的长鞭,一鞭狠狠地砸在了月彤背上。 月彤“闷哼”一声,愣是忍住了疼痛,绝不出声求饶。 萧焱还要再打,韩珂猛地推开萧焱,冲到月彤面前,护住了她。 萧焱没料到这样的变故,急急收手,鞭子还是不小心划伤了初瑶郡主的手臂,他有些慌张地扔了长鞭,扶起,查看她的伤势。 心知月彤与萧焱是两方势力,水火不容,来不及细想,她的动作已经为她做了决断。韩珂伸手揉了揉红肿的兔眼,推了萧焱一把,斥道:“月彤是我的婢子,还轮不到你来教训!” “她是叔父的人!” “舅舅的人就是我的人,我的命是舅舅捡回来的!”虽然舅舅有时候很坏很下流,可只要想到他那张被毁掉的脸,韩珂的心里头就越发不是滋味儿。 她抬起头,对上萧焱游移的目光,心中隐隐担忧。萧焱如今还小,倘若再过两年,他要与舅舅为敌,自己又该帮谁?若是真出现那样的局势,她一定会死守着弈凡吧。 怀中的女童一改从前的软弱,她那双阴鹜般漆黑的眼眸竟染上了几分寒意,萧焱苦恼地撒手:“你需要冷静一下,本王过段时间再来看你。” 一旁的姜云歌见萧焱离开,习惯性地正要跟上,转身,也冷冷得瞪了女童一眼:“你就是害人精,现在还惹焱哥哥生气!可恶!乖乖待在自己的屋子里反省,筑心小楼的其他角落,一处都不许去。若是被本小姐发现你乱跑,本小姐抽断你的腿!” 韩珂沉寂在深深的自责之中,哪有心情去理会那趾高气扬的红衣女子,默默点了头,扶起地上的月彤,往屋里走去。 “不用你扶,奴婢自己有腿。”月彤显然是恨极了这初瑶郡主,一把甩开她,狠厉的眼眸泛着寒光,“我家王爷好欺负,不代表我也好欺负!” “我不是……”要欺负你。 韩珂有些无奈,此时的月彤就仿佛是几天前的自己,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第三十七章 撒谎,舅舅不举 踏入姜皇后为她安排的屋子,韩珂第一感觉是满意的。屋子的布局极为雅致,桌案与门楣同色,都是漆过的红木,上有图腾样式的雕花,繁华而不显累赘。珠帘落地,阳光折射下,粉灿灿的一片,映得刺目。 进了屋,韩珂合上门窗,方才小声问身旁的月彤:“舅舅这么急着回睿王府,是不是因为病情恶化了?” 将弈凡这几日的表现从头到尾回想了一遍,他是个细心的人,很多事情都是亲力亲为。舅舅为了自己的安危,把她一直安置在偏殿。 如今,他却急着赶她走,一定是有其他原因的。想必那日在池塘边,弈凡将晕倒的她送往未央宫,必定有说不出的苦衷,而那苦衷很有可能便是他的病。 “王爷病得很厉害……”谈及弈凡,月彤一时神色恍惚,差点儿哭出声来,“王爷怕皇后娘娘知道后迁怒于你,这回是悄悄回府静养,连一个太医也没叫上,不知道能不能撑过去。” 韩珂神情一滞,心脏处似被人狠狠敲击了一下,脚步都有些虚浮。 “舅舅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前世温暖缺乏的韩珂内心一阵感动,更是一阵疑惑。 如果没有记错,初瑶郡主被鞭笞那日便是她与弈凡第一次见面,倘若只是第一次见面,又何必…… “王爷重情重义,对所有人皆是如此。况且你是王爷为数不多的亲人之一,王爷极看重亲情。”月彤的态度渐渐缓和,她倒也没想真心与这奶娃娃作对,先前说那么多话,也不过是为了骂醒她,不想让她再打扰睿王而已。 “月彤,你能不能想办法带我出宫,舅舅的病我在白邺郡的时候见过,也许我有办法治。”韩珂心知这君初瑶在入宫之前一直随自己父母住在封地白邺郡,白邺郡靠近司幽国,司幽国的气候与大胤迥异,很多珍稀药材都生长在那里,若说她能治,便不显得很奇怪。 “你才多大,字都还不识几个……”月彤怔住,满脸的难以置信。 韩珂稍一眯眼,细细想了想平时闲暇时在书籍上看到的知识,才缓缓道:“平日里,舅舅的膳食里是不是会加很多蜂蜜?” “你怎么知道?”月彤疑惑的眼眸挑起,“为了那些蜂蜜,王爷在院子里养了许多蜜蜂,想要接近王爷的丫鬟们没被少蜇过……就连我也……” 月彤的双颊染起了淡淡的红晕,少女怀春的表情。 “月彤姐姐很喜欢舅舅吗?”抓住了月彤的弱点,韩珂心中稍稍有了些把握。 月彤默不出声地点点头,这种事情怎么好意思说出来。 “你是不是很想嫁给舅舅?”韩珂接着问,问题一个比一个更直接。 月彤羞得瞥过脸去,依旧是点头。 “唉。”奶娃娃故作为难地长长叹了口气。 “你叹气做什么?见不得我喜欢我家王爷吗?我的命是王爷救回来的,以身相许不是很正常吗?” “我若是你,才不会选择以身相许。谁愿意嫁给一个半死不活的人,然后守一辈子活寡。”感觉到月彤那充满好奇的灼热目光,韩珂故作神秘道,“你想想,你家王爷是不是从未碰过女人?” 月彤歪了头,眉头紧锁,一脸正经道:“仔细想想,还真是。比王爷年长的几个皇子在王爷这个年纪都已经纳了好几房妾室,我家王爷到如今连个通房丫鬟都不曾有过。” 韩珂心中咯噔一跳,还真被她猜对了。 “这就对了,舅舅的病碰不得女人,他……他那里不行……若是不早些治好,你嫁给了他也是白搭。”韩珂在心里头默默祈祷,上帝原谅她吧,她不是故意想要胡扯的,谁叫月彤对她没有半点信任呢。建立信任的基础,便是要让对方看到自己的实力,可她实际上也没啥实力,只能瞎掰。 见月彤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韩珂垂下眼眸,深吸一口气,谄媚道:“好姐姐,你想办法带我出宫,我定能治好舅舅的病,到那时……”你们想做啥就做啥,乱乱更健康,喔喔…… 第三十八章 心疼,允我相陪(上) 月彤原先对眼前的女娃是有些怀疑的,毕竟她还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谁相信七岁的孩童能替人治病?可那些隐晦的事情却都被这奶娃娃说中了……月彤心里头一片乱麻。 “你真能治好王爷的病吗?”宫里头的太医都没辙,月彤犹豫着要不要相信这个小不点儿。 “恩!”韩珂重重点了下头,心里头却半点把握都没有。她只是急着想要见见弈凡,患心脏病的人身边一个太医都没有带,倘若病情突变……她越想越是担心,自己前世好歹学过些急救的措施,能待在他身边总是好的。 “那你随我来吧。” 简单收拾了一下行礼,月彤领着韩珂,一路走向先前居住的偏殿。 “不是要出宫吗?为什么要来这儿?”韩珂迟疑地跟着,直到进了偏殿,她终于忍不住问出声来。 “嘘。”月彤朝她做了一个手势,而后对着黑暗中唤道,“阿砚。” 韩珂还未来得及反应,那个被唤作“阿砚”的诡魅身影已经闪到二人跟前。 月彤与阿砚用一种特殊的语言在交流,神似鸟语,看着他们彼此比划来比划去,韩珂很是头疼,因为她真是一点儿都不明白。两个人似乎在争执,愈演愈烈,最后阿砚终于妥协,答应带她们出宫。 阿砚领着她们二人走到偏殿深处,掀开一副字画,将一把半月形的钥匙插入机关,一处地道赫然出现。 “半个时辰,一定要回来。”阿砚最后嘱咐了一句,月彤便带着韩珂消失在地道深处。 韩珂见这地道极为复杂,千转百绕,必定耗费了设计者许多心血。 望着身边满眼欣赏的小郡主,月彤自豪地说道:“这些都是王爷亲手设计的。” 月彤的仰慕之情没有感染到韩珂,她只是暗暗嘀咕:难怪会得心脏病,这样下去,指不定还会得脑癌…… 拐了几十个弯后,终于渐渐迎来了光亮,韩珂每每往前一步,心里头都觉得愈发不安、越来越慌张……那感觉就好像,好像有亲人随时会消失在她的生命中,难道舅舅出事了…… 怀着忐忑的心情,韩珂跟着月彤已经走了好久,突然停下,韩珂抬头。 映入眼帘的是金雕玉砌的六角建筑物,高耸入云,屹立苍穹。月彤说这便是墨台,睿王府最高最森寒的地方,弈凡的住处。 月彤守在了墨台门口,不再往前靠近。 整个墨台安静地可怕,每往前走一步,韩珂都能听到月彤和她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 除此之外,似乎没有其他活人的气息存在。 韩珂的步子越发急促起来,倘若舅舅患得真是心脏病,那么他那颗脆弱的心脏随时都有可能停止跳动! 弈凡平日里喜静,墨台一个侍从都不曾安排,就连阿砚也被他留守在了偏殿,倘若他真的出了什么事,恐怕要到许久之后才会被人发现。 墨台的顶层,衣衫凌乱的少年半眯着眼眸,脸上是难以掩饰的惨白,从宫里回来,他已经在这里待了整整一天。每当病魔来袭的时候,他都会将自己关在这个黑暗的空间,这时的自己是最脆弱最不堪的时候,他不要被任何人看见。 雕花的银质面具已经被扔到了一边的卧榻上,少年柔美的侧脸上,一道深深的鞭痕,清晰可见,就好似蜿蜒而上的巨蟒,充满了诡谲的意味。 左侧的胸腔又有什么东西在翻腾,一口温热的液体喷涌而出,腥甜的味道在口腔里漫溢开来,咸咸的气味充斥着整个空间。他开始不停地咳嗽,咳到喉咙都失去了知觉,整个肺好像都不属于自己了…… 太医院的太医都说他这是心疾,只有他自己清楚,这病从来就不是什么心疾,所有的根源来自恒泽四年,来自那上位者的阴谋…… 第三十九章 心疼,允我想陪(中) 恒泽四年,冬月初一申时,姜皇后难产,太医院却束手无策,最后派出了太医院总院士宋从医。宋从医受了他人指使,但又因为太过胆小,对难产的姜皇后下了假红花。 天意弄人,姜皇后历尽劫难,终是产下了皇子。可尚在襁褓中的皇子受了假红花的影响,生来便有恶疾……而这位皇子便是当朝睿王殿下。 姜皇后行事狠厉,倘若这件事浮出水面,为他陪葬的将是整个太医院。除却宋从医,还会累及无辜,这不是他所想要的。故而,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默默承受着病痛的折磨,却不肯透露半分实情。 “舅舅……” 女童的声音蚊吟一般,回荡在空荡的墨台。百尺来高的墨台,韩珂只能听见自己的回声,听不到任何回复。 “舅舅……你出个声,不要吓瑶儿……” 得不到回应,韩珂越发着急,她的小心脏一抽一抽的,好像被高压电触到了,有一下没一下地跳动着。 少年欲直起身子,然而左胸处的疼痛感又突然扩散开来,像有上亿只蚂蚁在噬咬一般,一阵高过一阵,好不容易被压下的腥甜再次涌上心头…… 少年的身子冻得瑟瑟发抖,病发的时候非但会呼吸急促,体寒也会随之而来,那种寒冷就好似冬日里脱光了衣服横躺在冰床上一般,凌厉刺骨、寒气侵入了五脏六腑……恍惚之中,他似乎看到一个身材娇小的女童正一步步朝自己靠近…… “舅舅!” 几番辗转,韩珂终于发现了那个瑟缩在屋子一角的少年,他的脸上惨白得毫无血色,入目的鞭痕刺痛了韩珂的双眼。 冷,好冷。 少年再也禁不住温暖的诱惑,迫不及待的拥上女童,肌肤相触的刹那,那样熟悉的温度,一点点温暖着他彻底冷掉的血液。 他迷蒙着双眼,脑子里早就模糊一片,望着那一抹娇小的身影,禁不住喃喃出声:“好暖……” 触碰到少年的瞬间,韩珂的身子禁不住一阵哆嗦,随着他一同战栗。 从现代医学的角度来看,韩珂已经认定了弈凡患得绝对不是心脏病!没听说过心脏病患者的身体会这么冰冷……简直,跟停尸房的物种有得一拼! 少年衣衫不整,左肩露在空气中,一排牙印清晰可见,韩珂心疼地伸出手抚了抚……那是她咬的,咬了两次,深得都去不掉痕迹了。 少年的身上多处磕伤,他应该是想用直接的痛感去逼迫自己忘掉那种难以忍受的病痛,这才故意弄伤自己。 他半倚着墙壁,十指沾满的细碎的石块,伤口多得难以细数,猩红色的液体一刻不停地从他身体里流失,直到身下积成了一条细长的血河,染得他金色的袍子变成了妖异的暗红色。尽管如此,他坚毅的侧脸依旧高昂着,傲慢得无与伦比。 如果不是月彤的提醒,韩珂恐怕一辈子也看不到这样的舅舅,对别人温柔得要命、对自己残忍至此的他。 韩珂在他怀里挣扎了一番,想要找东西替他包扎伤口。 “别走!”少年漆黑的瞳仁紧紧锁住她,双臂霸道地将她禁锢在怀里,灼热的气息拂到她的耳畔,他的十指触及到她肌肤的刹那,烫得差点缩回来。 不对…… 这感觉好熟悉! “不!我一定是疯了……”靠得这么近,少年这才认出了眼前的女孩,费力地将她推离,隐忍着压下口中的腥甜,第一次不顾形象地冲着韩珂吼道,“滚出去!” 韩珂终于忍不住眼泪,断了线的泪珠一滴滴狠狠砸在少年的手臂上:“舅舅……舅舅,你不要这样。瑶儿不怕冷,你抱着我就好。” 不…… 他不要任何人看见他这样狼狈的样子。 “我再说一遍,出去!” 韩珂被他吼得怔愣在原地,脚下似有千斤重,迈不开半步。 那种深埋在骨髓里的痛苦又开始蔓延,弈凡正忍受着这世界上最残酷的折磨,几乎无法集中注意力去应付韩珂。紧紧扶住身侧的墙壁,然后身体还是在一瞬间失去了平衡,重重向地面摔下去。他急促的喘息,扶住桌案的边缘,挣扎着想站起来,然而身体仿佛被某种魔咒控制了,不停的抽搐和痉挛,每次刚刚站起就又重重倒下。 “舅舅,你怎么了?”韩珂慌乱起来,霍然站起,从背后紧紧抱住少年,“别动别动。舅舅,你抱着我,抱着我就会暖和一点……” “走啊!我不要你的同情!” 现今的韩珂不过是七岁的孩童,她的力气远远不够压制弈凡。好害怕这个少年就这么死掉,她吓得眼泪都落下来了……若不是她,舅舅就不会发病,都怪她,怪她…… 力气不及,韩珂抱着少年的手臂一点点被挣脱。 推开了奶娃娃的睿王弈凡,用染血的双臂重重的砸向墙壁,一次又一次疯狂的凌虐着自己的身体。也只有这样,他才会感觉疼痛少一些,感觉快活一点…… 第四十章 心疼,允我想陪(下) 少年幽深漆黑的眸子布满了血丝,他极力隐忍着,压制着,可整个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地向墙壁撞去。他怕伤到韩珂,那丫头如此瘦小,他只能躲得很远很远…… 又是一番撞击之后,毫无预警地,少年的身子顺着墙壁直直跌坐下去。 昏暗的光线下,韩珂看到场面尤为可怖,惊慌失色,冲上去,见少年铁青的脸色,一下子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 她俯下身去,倾听他的心跳。 那样微弱的心跳声,有一下、没一下的,好似一不小心就会彻底停止。 温热的血液顺着他的锦袍一点点渗透到她的脸上,她吓得不敢睁开眼睛,这些伤口都是刚刚留下的…… 少年的手脚还在努力挣扎着扑打,每动一次都会牵动到他的旧伤,血肉都在跟着颤动…… “不要动……躺平!” 韩珂心知弈凡患得不是心脏病,但见他这样的症状,最基本的急救措施还是管用的。她瘦小的双臂再次从少年后背紧紧环上了他的腰腹,拼尽全力将他的身体放倒在床榻上,整个人压在少年身上,不让他乱动。 她的小手颤抖着解开他的衣襟,少年精致的锁骨一点点展露在韩珂面前,韩珂还是第一次这样细细看一个男人,大脑一阵轰鸣,双颊羞得红彤彤的……这可不是花痴的时候,人命关天,韩珂随即调整了心态。 先是让患者保持休息姿势……然后,然后……下一步该做什么? 韩珂的脑子里就好似塞满了稻草,一团混乱。 对了!第二步,安慰病人,让病人精神放松。 “舅舅……舅舅……” 韩珂奶声奶气地唤着弈凡,想要吸引他的注意力,一刻都不敢停下来。 “舅舅,瑶儿见到姜二小姐了,她真的好坏,她居然敢划伤舅舅的脸……” “舅舅,今天又有三个小丫头接近焱哥哥,被焱哥哥戏弄了……” “舅舅,月彤说起舅舅还脸红了……” 韩珂努力地想着话题,却发现自己对这个世界是如此的不了解,甚至讲不出一个完整的故事。 少年的胸口起起伏伏,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女童像只刚刚开始学舌的鹦鹉,叽叽呱呱地尽在他耳畔听些他听不懂的话…… 晶莹的汗珠顺着少年的耳鬓悄悄滑落,他微微眯了眼,稍稍动了动手臂,却发现双臂被那孩子死死扣着,似是生怕他会做出自残的行为来。 “咳咳”,弈凡忍不住轻咳了两声,却发现趴在自己身上的女童渐渐没了声音。 不一会儿,他感觉到胸口传来女童均匀的呼吸声…… 黑暗中,弈凡忍不住轻叹了一声,嘴角微微露了笑意。 那孩子,居然就这样睡着了……大约,是太累了吧。 方才发病的那一瞬间,若不是这孩子拼命说话唤醒他的神智,他也不知道这一次他究竟能不能挺过去。 正这样想着,一汩滑腻腻的液体顺着女童的脖颈流到了他半敞开的衣襟上,女童薄薄而温暖的唇瓣细腻地擦在他的肌肤上,开出一朵朵灼热的花朵。 弈凡有些不太习惯如此的亲昵,双臂微微动了动,不动神色地将韩珂的身子从自己身上挪开,让她乖乖平躺在自己身边,听她轻微而暖人的鼾声,少年的嘴角终是忍不住勾起了好看的弧度。 “弈凡!弈凡,对不起!” 女童在睡梦中手舞足蹈,拼命地想要解释些什么。 少年无奈地撇撇嘴,替她抚平被角,勾弄着她的小嘴,逗笑道:“又喊我名字了……真是让人头疼……” 她就好似初生的婴儿,那样可人,那样娇嫩,让人好想捧在手心里,小心翼翼地宠着、惯着,甚至舍不得触碰,生怕一不小心就碰坏了。 “傻孩子,你就和皇姐一样,需要人好好疼……”少年修长的指尖,轻柔地滑过韩珂的鼻尖,神思飘得渺远,“可惜,皇姐似乎变了……不过舅舅会保护你……” 第四十一章 暧昧,你我凑合 冰凉的触感顺着韩珂的鼻尖,滑过她的双颊,最后停留在她微热的眉眼上,冰凉与温热刹那间的交融,那种感觉说不出的奇妙,就连睡梦中的韩珂也惊醒了。 韩珂微微闭着眼眸,心里头说不出的紧张。舅舅冰凉的手指还停留在她的眼睑之上,微凉的、痒痒的…… 这种感觉,未免也太暧昧了吧?孤男寡女的,即便是来自21世纪的韩珂也无法接受…… 少年似乎很享受逗弄她带来的乐趣,指尖微微用了力,竟然在替她按摩…… 这个时候,她若是睁开眼,是不是太尴尬了? 恩,实在是太尴尬了。 不说年龄差距,他们可是嫡亲的舅甥,说什么都不可以!不可以! 韩珂的脑海里似有两只小熊在打架,混乱得很! 少年发觉了女童的异常,不留声色地将手指从她的眉眼上移开。眼睑上失去了那份凉意,韩珂随即便变得不安起来……她闭着眼,并不知弈凡在做些什么,心里头似有千万只小蚂蚁在盘旋着,乱得很! “醒了?”少年挑了挑眉,笑声中含了几分轻佻。 韩珂不敢出声,一双眼眸闭得更紧,接着装睡。 少年的目光直直落在女童紧握的双拳上。这孩子真是笨得可以,试想一下,有谁在睡梦中还紧握着双拳的……连装睡都不会,若是呆在那勾心斗角的皇宫之中,也不知能活到几时? 若是有机会,他总是要想办法带她离开皇宫的。 “你可以选择现在醒来,舅舅带你上街玩;或者你接着装睡,舅舅自己上街玩。” “我现在就醒!” 这弈凡舅舅绝对是腹黑的,来这异世已经一段时间了,韩珂真的憋了太久,很想出去逛逛。 韩珂睁开眼眸,对上少年略显苍白的脸,她有些不知所措地伸手过去,抚了抚少年脸上的那道疤痕,哑着声音问道:“舅舅,这儿还疼吗?” 弈凡不说话,微微摇头。他可不希望一个七岁大的孩子,一直为了这事自责。 “你骗人,怎么可能不疼?这伤口好深。”韩珂心疼地抱着少年的手臂,鼻涕眼泪擦得他满身都是。 “真的不疼。其他地方比较疼。” 韩珂不顾少年地躲闪,小心翼翼地检查着他身上的伤口,大大小小的几十处伤疤,每一处都有比脸上的更可怕,难怪他会说脸上的伤不疼。 “舅舅,你破相了?是瑶儿害你破相的……”女童的声音软绵绵的,显得有气无力。 少年的脸上重新染上了暖暖的笑意,微弯的嘴角勾起,看似无奈地叹息道:“唉……是啊,舅舅破相了。瑶儿你说,舅舅若是讨不着媳妇儿该怎么办呢?” 韩珂心里头愧疚地很,哪里猜得到弈凡是在开玩笑。她懊恼得低着头,一双水灵灵的眼眸似要滴出水来:“瑶儿的双眼仍旧视物不清,额上还有伤痕,若是嫁不出去,怎么办?” 少年神色一僵,左侧胸腔微微颤了颤,他倒是没想到韩珂会这样回答,心疼的感觉随之而来,他悄悄上前,一把将她抱住怀里,哄孩子似得安慰道:“瑶儿不怕,瑶儿的双目一定会完全好的,额上的伤更是小事了。” 韩珂看这睿王舅舅又是一副哄小孩子的样子,故意皱眉道:“万一治不好呢?” 少年被问得无话可说。 “万一治不好,舅舅你就娶了我吧。瑶儿不会嫌弃你的脸的。”女童笑靥如花。 第四十二章 禁恋,未为不可 奶娃娃一本正经得言语,顿时震慑住了睿王殿下。只见弈凡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伸出修长的手指,毫不客气地在女童的脑袋上点了点,皱眉道:“你这小脑袋瓜子里都装得些什么?!这种事情,以后不许胡说了。若是传到你祖母耳中……”若是传到母后耳中,恐怕她会当真吧。 此时的大胤刚刚立国不过数十年,民风开放,国家对于近亲结亲并没有太多限制,仅仅是设了三禁: 一禁,父女; 二禁,母子; 三禁,兄妹姐弟。 若真要较真起来,这舅甥关系并不在三禁之列,也就是説这舅甥恋也并非多么不容于世。 姜皇后一向疼爱初瑶这丫头,但一直都没想到这个层面上,倘若初瑶这丫头自己跑到姜皇后面前捅出来,指不定为了壮大自家实力,还真得会赞成。 “若是传到祖母耳中,会怎样?”女童扬着小脑袋瓜子,等待弈凡接着说下去。 弈凡却只是尴尬地摇摇头,道:“也没什么。只是,舅舅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韩珂听后,心中莫名抽了抽,却理性地回应道:“也是,舅舅都这么大了。” 她还想问一问弈凡喜欢的人是谁,可不知怎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问不出口。 弈凡瞧见女童若有所思的样子,面上一怔。这孩子,想得未免也太多了吧。嫁人?不该是她这个年龄该考虑的问题。她可是长公主的女儿,就算是镇国侯落魄了、就算她的双眼存有隐患,就算她的容颜存有些许瑕疵,说到底她还是姜皇后的外孙女,有姜皇后撑腰,想要找个好人嫁了,这并不难吧? “舅舅,你喜欢的是姜家云歌小姐吗?”陷入莫名纠结中得韩珂,突然蹦出了这么一句,“瑶儿听说,她将来是要嫁给你的。” “你这都是听谁说的?”少年的脸上露出了明显的不悦,颊边暖暖的笑意也随之消散。 “月彤姐姐说的。她说,我近日入住的院子是未来睿王妃得地方,説你将来一定会娶姜云歌的,那是祖母安排好的,你没得选择。”奶娃娃的眉头蹙成了一团,“舅舅,你若是不喜欢云歌小姐,瑶儿帮你跟祖母说,让你娶你喜欢的人,好吗?” “傻孩子。舅舅很喜欢云歌小姐的,从见她第一面开始,舅舅就喜欢她。”弈凡只觉得初瑶郡主实在是太单纯了,这家族联姻的事,又岂会因为她一句话而改变。母后在后宫之中,跌跌爬爬,玩弄权术数十年,为的便是姜氏一族蒸蒸日上。 弈凡不想伤害这么单纯的孩子,与其告诉她说不喜欢,还不如默认的好。 “云歌小姐毁了舅舅的脸,舅舅还是喜欢她吗?” 韩珂也不知怎的,心里头竟有那么一点点渴盼,很希望听到弈凡说不。 “喜欢啊。舅舅就是喜欢她那样的倔脾气。” 女童“哦”了一声,语气很受挫似的。她的身子呈一种诡异的姿态,半挂在少年身上。先前弈凡怕她闹情绪,一直没出声,等到四下都安静了,弈凡却越发觉得别扭起来,手臂稍稍挣扎了一番,想要从韩珂身下移开,韩珂却像个木头似得干坐着,心里头一直在纠结着弈凡的那句“舅舅就是喜欢她那样的倔脾气”,她不明白为什么如今得自己这么在意眼前的少年,难道自己穿越到这异世,连同对欧阳得爱情也慢慢被消磨了吗?韩珂无法说服自己这种改变,便低下头,不再说话了。 第四十三章 戏弄,娃娃懊恼 “瑶儿。”弈凡终于忍不住出声打破了沉寂。 “恩?”韩珂心里头咯噔一跳。她喜欢听弈凡唤她的名字,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他可以唤出不同寻常的味道来,优雅得很。 “去桌案下面,帮舅舅拿药箱来。” 这句话果然管用,韩珂立马回神,从弈凡身上跳下来,少年一直被压着的手臂总算是自由了。弈凡长长抒出一口气,额上早已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韩珂蹦蹦跳跳跑到桌案边上,将能翻的抽屉都翻了一遍,就是不见药箱,她急忙冲着床榻边上的少年嚷嚷:“舅舅,你是不是记错了?药箱不在这边啊……” 少年望着女童蹦上蹦下的背影,忍不住轻笑出声,若是睿王府一直住着这么个小活宝,也不是什么坏事。 “舅舅!你笑什么?我找不到药箱!” 韩珂急得满头大汗,青黑的发丝上染上了点点灰尘,一张俏脸上印着五只黑黑的手指印,显然是自己抓上去的。 弈凡走到她身边,从衣袖里掏出一方洁白的帕子,轻柔地擦去女童脸上的尘土,叹息道:“不用药箱了。舅舅的伤,不碍事。” 韩珂霎时间暴起! 这人一面儿担心毁容了讨不着媳妇儿,一面儿又说要娶姜家云歌小姐! 刚刚那会儿要拿药箱,现在又说不碍事了! 他究竟想怎么样?! 不不不……冷静,她需要冷静。 韩珂忍了忍,收回扬起的拳头。现在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病人,患有疑似心脏病的重病患者,她可不希望成为杀人凶手! 弈凡走过去,伸手习惯性地揉了揉韩珂乱糟糟的头发,将她拉到一处屏风边上,指着屏风说:“药箱在这里头,舅舅又没让你翻抽屉。” 韩珂又忍了。真以为她是七岁的孩子,好骗啊?分明听他说药箱在桌案下面,这会儿又屏风后面来了…… 这一次,没等韩珂动手,弈凡推开屏风,自己取出了药箱,丢到韩珂手上问:“你会上药吗?帮舅舅上药。” “当然会。”韩珂点头。她前世孤单长大,又进了警察这行,自然地,上药、包扎这种小事,成了她的必备技能。 紫药水擦上了少年的侧脸,韩珂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舅舅,你脸上的伤,太医怎么说?” “舅舅没请太医。”少年满不在乎地答。 “啊?”韩珂跳起来,指着弈凡的鼻子骂,“你不要命了吗?这么大的伤口,居然不请太医!” “请了太医,母后就会知道。要是让母后知道这件事,你铁定吃不了兜着走……” 韩珂“哦”了一声,恍然大悟。 回想起,前日她从偏殿搬去未央宫的时候,弈凡都没出现,现在总算是搞明白了,原来他是在躲着姜皇后。 少年看着女童若有所思的样子,心口不觉紧了紧,开玩笑似地问道:“是不是心疼舅舅了?” “毁了容还有美人抱,有什么好心疼的!”韩珂置气,不予理睬。说起来,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有啥好生气的,这分明是好事。 双手抚过他侧脸的伤痕,浅红色的嫩肉已经长出来,女童冰凉的指尖忍不住颤抖,瘦弱的肩头微微哆嗦,她是真的心疼。 听说这道伤疤是他自己下的手,韩珂有时候会想,那一刻,他如何狠得下心来。 弈凡半眯着眼,享受着女童的按摩。她的小手似有魔力一般,所到之处,清凉万分,那些烦心事霎时间都消失不见。 咕…… 不知是谁的肚子先不争气的叫了。 第四十四章 嘴馋,百合莲子 床榻上的少年挑起好看的桃花眼,笑望着女童:“是不是饿了?” 韩珂点头,是有些饿了。 “不!不饿……” 随即,她又猛然摇起头来,方才根本不是她的肚子在叫嘛!这个男人实在太腹黑了! 咕…… 又有谁的肚子不争气的叫了。 弈凡抿着薄唇,面含微笑,伸手挑起女童的下颚:“瑶儿,究竟饿了没?” 韩珂抚了抚自己的肚皮,双颊羞得通红,无奈地点点头:“饿了。” “饿了好几天了吧?舅舅去给你弄些好吃的来。乖乖待在屋里,别乱跑。”弈凡忍不住伸手掐了两下她粉嫩的小脸,又拍拍她的小脑袋,示意她等着。 韩珂是个闲不住的主,从前是,现在依旧是。因为从小便是孤儿,一切所得都是依靠自己打拼,年少时没有什么金钱,为了满足自己得馋,努力用最少的钱财做出可口的饭菜,韩珂在厨艺上可没少花功夫。穿越到这异世,由于宫内饮食不合胃口,韩珂几乎就没吃饱过,再这么下去,她都不得不怀疑自己会不会变成人干…… “舅舅,瑶儿想吃粥,你让厨子按照我说的做好吗?”韩珂明白以如今得小胳膊细腿得根本无法烹煮菜肴,嘴馋得她,眨巴着一双清眸,可怜巴巴地望着少年。 弈凡瞧她这些天瘦了许多,心疼问道:“是不是宫里的菜不合胃口吗?” 韩珂心念一转,答:“嗯。瑶儿跟母亲父亲呆在封地的时候,吃得都不是这样的菜色。宫里的菜,味道太重了,瑶儿吃了很难受……” “这样啊……”弈凡若有所思,看来这孩子真的是不适合呆在宫里,“要怎么做,你说吧,舅舅帮你做。” “舅舅也会下厨吗?”韩珂有些难以置信,贵为一国储君、富甲天下的睿王殿下,居然也会亲自下厨,她是不是太荣幸了? “呵……你未出生前,我们住在自己得郡部,那时候父皇还没有登基,舅舅也不是睿王。母后要照顾父亲,皇姐从小身子就弱,舅舅便是在那时候,学会下厨的。” 弈凡微微眯起了眼眸,神思飘得渺远。 韩珂觉得此时的他,更为真实。他脸上泛着淡淡的笑意,虽不及平日里那样暖人,眉头会偶尔皱起,但依旧是春风拂面般的温柔。可以想象,在他们所属郡部的那段日子,应该是他一生中最快乐的回忆吧。 “想吃什么尽管说,舅舅的厨艺不差的。”弈凡回过神来,一双狭长的清眸流转,写满了自信。 “那瑶儿要吃百合莲子粥。百合一钱、红枣七八颗、桂圆七八颗、莲子二两要去芯、粳米二两,这样应该差不多了。加点水,一同入锅,煮到浓稠的时候加点糖,煮沸就好。平城的人吃得甜,瑶儿喜欢。” 听这初瑶郡主说得头头是道,弈凡忍不住伸出手指在她的额头弹了一下,“这小脑袋瓜子里装得东西可不少!百合莲子粥,舅舅也做过,倒是没你那么复杂。但仔细想想,你那样的做法祛除了百合与莲子的苦味,应该更好吃。” 韩珂朝后缩了缩脑袋,不舒服的吸吸鼻子,很自然地撒娇:“舅舅,你又欺负我。” “你被我欺负,那是应该的。” 弈凡勾了勾唇角,朝门外走去。 待到弈凡走后,韩珂才觉得一个人呆在这么大的屋子里实在无聊。方才她就该跟过去,亲眼瞧瞧这睿王殿下是怎么下厨做饭的。 她一直看到的都是弈凡光鲜的一面,很想看一看他在厨房中灰头垢面的样子呢,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他的仙人之姿呢? 第四十五章 汉字?谁亦穿越 墨台的顶层很空旷,韩珂独自一人从一间屋子蹿到另一间屋里,回想着儿时在孤儿院与伙伴们一起捉迷藏时的情景。 墨台五脏齐全,除了卧室,另有书房。 弈凡似乎极爱读书,他的整整摆满了三个书架,韩珂从一个书架前跳到另一个书架前,无奈没有一本是她能够看得懂的。这个时代的文字与现代汉字实在相差太多。 在书房里转了一圈,最后她在一幅字画面前站定。 画,是极为普通的画。 可用来表这副画的匾可价值不菲,镶金的边,镌凤雕龙,大气非凡。 这画藏在书房最深处,可见弈凡对其极为上心,韩珂心里头有隐隐地不悦,究竟是谁能让他这样用心? 繁花似锦,用得是泼墨的笔法,一幅洛阳牡丹图栩栩如生。作画的应该是个女子,笔法看似大胆,实则藏着细腻,花瓣的每一角都用浓墨复又勾勒了一遍,足见女子的用心。 画卷的左侧,娟秀的小篆,写着“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妖艳的花配清丽脱俗的字,完美的交融,连看惯了国外大师作品的韩珂都要忍不住赞叹。 只是,下一秒,韩珂的笑意僵在了脸上。 看似很平常地一幅画,可韩珂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歪着脑袋细细端详,究竟问题出在什么地方呢? 韩珂的目光在那朵妖艳的牡丹上停留了几秒,随即扫过去……是字! 字有问题! 按理说,韩珂来自现代,根本不该认出大胤的文字。 再凑近了一瞧,韩珂清楚地认出来,这分明是汉字。 这是不是说明,除了她,此时在大胤的某个角落还存在着另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同伴,而这个人是不是跟弈凡还有着特殊的关系?否则,弈凡又怎么会如此细心地收藏着这人的字画?定睛细看,这写字的习惯怎么这么像欧阳?难道他也……可是这分明表现的是一个女子的心事啊,又怎么会是他…… 韩珂的脑子里空白一片,她急于证实那个人是谁,故而慌乱地去看画卷的署名。 她的手刚要触到画卷,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无情的呵斥:“瑶儿,你这是要做什么?!” 弈凡的声音不似往常那样温柔,甚至隐隐含了怒意,韩珂心中一惊,吓得眼泪差点儿掉出来。急于掩饰自己的慌乱,韩珂硬是压下了一肚子酸水,收起一脸苦涩的表情,假装欢喜地转身,笑对上弈凡的视线:“舅舅,你这幅洛阳牡丹图,好漂亮啊。瑶儿好喜欢。” “小心——” 回眸巧笑的瞬间,韩珂的身子一歪,已经被横冲过来的少年扑倒在侧。二人身后重重的书架,大山一般压下来,直直垂落,狠狠砸在了少年身上,弈凡闷哼一声,双臂展开,死死护住了身下的女童。 “舅舅!”韩珂惊呼出声,这才意识到方才那一瞬发生了什么! 两个人被书架压着,动弹不得,身子紧紧贴在一起,她甚至可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草香味,韩珂的双颊便不自觉的红了,刚刚平静下来的一颗心又开始怦怦跳个不停。 “那幅画是机关……瑶儿,你太不小心了。”弈凡淡淡解释,右臂努力撑了撑地面,试图顶开背上的书架,从初瑶郡主身上爬起来,无奈他受伤的右臂丝毫使不上力气,左臂又被怀下的女娃娃死死揪着,身子刚刚撑开一段距离,复又瘫倒在韩珂身上。 看着他这样努力,韩珂竟有些幸灾乐祸,拽着少年的左臂更紧了,可惜她那点儿小心思早被弈凡瞧在了眼底。 第四十六章 配字,源于故人? “瑶儿,放开舅舅的手。” 韩珂白了少年一眼,很不甘心地“哦”了一声,松开了他修长的手指。 少年伸手推掉了背上的书架,刚刚站直了身子,忙又蹲下,将女童抱了起来,担忧地问道:“伤到哪儿没有?” “没有,一点都没伤到,瑶儿好得很。”韩珂心中一阵温暖,原以为弈凡是为了那幅画而喝斥她,现在想来,方才他只是急于保护她,防止她被书架压伤吧? 弈凡将她的身子从上到下检查了一遍,确定她没撒谎之后,这才抽回了自己的右手,悄然放在了身后。 “舅舅,你的右手……怎么了?” 韩珂也不是傻子,看得出弈凡的躲躲闪闪,冲到他背后,揪出他的右臂来。 少年的右臂上有明显的血痕,显然是方才书架坠落的瞬间为了保护她而擦伤的。韩珂心痛地皱了皱眉:“疼吗?” “不疼。” 怪罪一个孩子,这不是弈凡的行事风格,自然强忍了疼痛,尽管眼前这丫头的小手此时还很不安分的揉捏着他手臂上的伤口。 让你说不疼! 韩珂暗地里又加重了手指上的力道!她是从事警署工作的,近身搏斗是必备功课,自然也清楚按住伤口的什么位置可以刺激到他的神经…… 弈凡终是忍不住闷哼一声,眉头拧成一团,抽回了自己的手臂。 他指了指墙壁上的那副洛阳牡丹图,转移话题:“瑶儿,你以后不要轻易碰这幅图。那是对付坏人用的机关,舅舅怕你伤着。” 说到那幅图,韩珂暂时放弃了与他理论伤口疼不疼的问题,上前一步,指着图上的文字问道:“舅舅知道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吗?” “舅舅不懂。这幅图是身在司幽国的朋友送来的礼物。”弈凡倒是没有在意过那副洛阳牡丹,论画工,那并非一流的作品,只是那嵌在图案边上的一行字别具匠心,简洁的很。 “怎么?瑶儿很喜欢这幅画吗?若是喜欢,等舅舅找新的画卷替上,将这幅画送给你就是!” 韩珂连连摇头,画对她来说不重要,她只是想知道这幅画的作者是谁而已。 “舅舅可知道这幅画是谁画的?” 弈凡微微一皱眉,随即便道:“这画是舅舅几日前才得到的。你犯事被父皇下令杖打那日,听说司幽国都城出了个云狄公子,画得一手好画,更重要的是,他给每幅画都有配字,用的不两国的文字,有心事的人就会找他画画写字,挂出来,旁人是看不懂的。” 云狄公子…… 韩珂将这个名字默念了一遍,忍不住轻笑:“舅舅骗人,这画分明出自女子之手!”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弈凡抿嘴一笑,并没有打算隐瞒,“舅舅也猜这作画的是个女子,并且还是个才女,不过这配字倒是出自他人,传言是云狄公子的主子……”说起云狄公子的时候,弈凡的脸上带着深不可测的笑意。 云狄?欧阳云?这是巧合吗?如果说,那一晚暗杀中,韩珂没有死,而是穿越到了七岁初瑶郡主身上,那么她的欧阳也很有可能也穿越了。韩珂与初瑶郡主,欧阳云与云狄公子……韩珂总觉得这个答案呼之欲出。 “舅舅,你说这配字出自他人之手?那你见过那人吗?他年岁几何?”韩珂心里头有好多疑问,也甚是纠结,好像现在的自己无法去面对前世的爱人…… “舅舅又不是神仙,哪能去打听那些事情,你还是先管好自己吧。”关于云狄公子,弈凡似乎不愿多说,他对着门外招了招手,月彤便端着一碗疑似百合莲子粥的东西进来。 “你先下去。”弈凡从月彤手中接过粥碗,对她吩咐道,“去皇后娘娘那儿知会一声,就说本王要带初瑶郡主出宫散散心,明日就回去。” “瑶儿过来,舅舅喂你。”弈凡说着,将粥碗递到韩珂嘴边,一小勺一小勺地,小心翼翼地喂着,那动作落在旁人眼里,简直温柔得要死。 女童的嘴角忍不住洋溢出幸福的味道。 第四十七章 心定,珍惜现世? 月彤怨念的目光扫过韩珂,韩珂下意识地转过脸去,吐吐舌头。 见她躲闪,月彤反而上前一步,凑到她右耳边,压低声音道:“你小人!” “本郡主不过七岁,就是小人,你能把我怎样?”韩珂揪着月彤的手臂,将她拉到一旁,躲开弈凡远远的,流转的眸子粲然,“跟小人抢人?你没戏!” “你不讲理!”月彤又羞又恼,不想同她理论,“总之,奴婢是不会放弃的!” 韩珂无所谓地甩甩长发,媚笑道:“你试试!” “你……” “舅舅……她……月彤姐姐……”女童的脸变得比天气还快,转眼间,一双轻灵的眸子上便氤氲了水汽,楚楚可怜地朝弈凡求救,像是被月彤欺负了似的。 弈凡皱眉,冷冷训斥月彤:“月彤,你又对郡主乱说了什么?” “王爷,月彤没有……” “她是没有。”不等月彤说完,韩珂便将她的话打断,一脸急切道:“月彤姐姐只是关心瑶儿,说瑶儿双目还没有完全康复,不要乱走动连累舅舅……” 韩珂的双目一直是弈凡心中症结所在,弈凡不悦地皱了皱眉,潋滟的眸子蒙上了一层寒意,转头对月彤道:“月彤,你这两天去宫里呆着,不必回王府了。” 韩珂似是早猜到了弈凡这样的安排,得瑟地朝着月彤一笑,月彤只得咬牙退下。 望着月彤离开的背影,韩珂忍不住孩子气地搅着手指,心底却在思虑,如果欧阳也跟着她穿越了,她这个所谓的背叛者要怎么面对他,不过徒增伤悲罢了……倒不如珍惜这次重生的机会,不想过往,安安分分的做自己的初瑶郡主,毕竟现在的自己有这么温柔这么好的舅舅,她不希望有变故来破坏,舅舅是她的…… 不知不觉,韩珂的心底竟生出些魔障来,强烈的占有欲使得她握紧了拳头,狭长的指甲深深嵌入了掌心。 一碗百合莲子粥喝下去,无精打采了许多天的奶娃娃终于有了些力气。长公主还在宫里头呆着、镇国侯被关押宗人府,韩珂知道自己的时间并不多,在床榻上躺了一会儿,便闹着弈凡带她出去逛街。 弈凡闹不过她,戴了面具,一个随从也没带,低调出行。自大胤、司幽国分立以来,百姓安居乐业,京城之中一片繁荣之象,至于刺客便更是少之又少了。 “舅舅,那是什么糕点?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韩珂第一次见到电视剧中那样热闹的京城,心中的兴奋不是一点半点,任何新鲜的事物都想尝试一番! “这是鸳鸯卷。”弈凡丢出一锭银子,要了两块,小心送到女童嘴边,“好吃吗?” “好吃。舅舅,这个为什么叫鸳鸯卷?” “因为它是由一名叫做鸳鸯的舞女引入大胤的。” “舅舅,那个叫做鸳鸯的舞女长得漂亮吗?” “漂亮。” “舅舅,那你喜欢她吗?” “恩,喜欢。” “舅舅,你怎么谁都喜欢!” 韩珂似有问不完的问题,不停地缠着弈凡。她讨厌街道上那些女人们的目光,她们的眼睛就好似生了钩子一般,直直放在弈凡身上,不肯移开半分。 那些女人越是这样,韩珂便越是粘着弈凡,一副如胶似漆的样子,偏偏那些个女人根本没把她这个小女娃儿放在眼里。 ———————————————————————————————————— 各位妞们,12号断更了,番薯很抱歉,晚上家里的网络出了问题,章节一直上传不了,呜呜~~~~~~~凌晨三点才更新上~今晚加更,妞们多多支持啊~ 第四十八章 红眸,异国奴隶(上) 少年未被面具遮挡的半边侧脸映着霞光,似是神笔勾勒出的完美曲线,无与伦比的高贵。 韩珂踮起脚尖,试图挽上弈凡的手臂,无奈她的个头实在是太娇小了,几次尝试不成功,反而不小心摔掉了手中的鸳鸯卷。 “舅舅背你吧。”弈凡终于受不了这个别扭的孩子,一弯腰,将她丢上了后背。 韩珂舒服地趴在他背上,个头顿时高出许多,视野变得更加广阔。 右手边上的是迎宾楼,应该是京城里头挺出名的客栈,韩珂记得琼瑶阿姨的《还珠格格》里头似乎有个叫会宾楼的,名字倒是相似。迎宾楼的不远处,貌似有个男欢女爱之地,韩珂直勾勾地望着,想见识一下这传说中的青楼,可惜这正直的睿王舅舅飞速地越过了那个地方,连青楼的名称也没有看清,遗憾…… 不知不觉地,看到前方有很空的一块地,偏偏整条街上的人都聚集过去了,就连方才盯着舅舅看的大婶小姐们也都朝着那边在招手。 “舅舅,我们去那边看看!”肉嘟嘟的手指擦过少年的耳鬓,一滴汗珠滑落在她的手上。韩珂心中一惊,立马想到了弈凡的病,挣扎着要从少年背上跳下来,“舅舅,你快放我下来!我们一起去那边看看!” 弈凡也不再逞强,扶她从背上下来,走向人群处。 被围在人群中央的是一群外地人,看他们的穿着奇特,衣衫的颜色极为绚丽,接近于鲜卑族的风格。他们围着一个大槐树站立着,神色肃穆,个个都露着膀子,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舅舅,他们在做什么?” “他们在训奴隶。”弈凡伸出手捂住她的嘴巴,示意她别大声说话,以防惊扰了这群人。 “逃跑!居然敢逃跑!不要命了!” 为首的几个长老样子的成年男子正对着一个蜷缩在角落里的少年拳脚相加,每一脚都是毫不留情地直攻少年的要害,围观的人个个都目瞪口呆。 少年半张脸埋在阴霾之中,韩珂看不清他的容貌。他的长发被发带竖起,围了长长的头巾,几乎将他整个头部遮住。 “给我往死里打!”人群中又有谁喝斥了一声,一脚下去,踢掉了少年头上的发带,少年一头黑桤木似的乌黑长发瀑布般垂下,惊得围观的人连连后退,小声议论着“妖孽”。 少年的四肢都被铁锁拴住,动弹不得,只得任由一群成年男子踢打,然,他高昂的头颅始终没有低垂半分,高傲得无与伦比。 韩珂的双眸被满目的血迹刺痛,扯着弈凡的手,低声问:“舅舅,我能救他吗?” 弈凡没有说话,默认。 韩珂随即便跳到一群人中间,冲着他们吼道:“住手!” 那群人完全没有理会这个孩子的意思,下手愈发狠厉。 “住手!我让你们住手!听到没有!”韩珂的年小音量轻,必须比较大声的说话才能让他人听觉,如今她拼尽全力吼出来,倒是刺得一群人耳边生痛! “小女娃儿,你不要命了吗?敢在老子的地盘上撒野?!”领头的男子显然火了,愤怒了撕了头顶了头巾,一巴掌就要朝着韩珂甩下来。 然,他的手臂足足停留在韩珂头顶一分钟,最后又不得不放下手来。 弈凡收手,亮了腰间的玉佩,那人便不敢再多说一句,乖乖给面前的女娃娃让出一条道来。 第四十九章 红眸,异国奴隶(下) 韩珂敛着步子,有些担忧地靠近被拴在大槐树底下的少年。 少年一双红宝石般瑰丽的眸子紧紧锁住女童的脚步,似是在警告着她别再靠近。 韩珂没有理会,兀自走到他面前,取出一方手帕,小心擦净了他的脸,惊心动魄的容颜瞬间展露了出来,就连方才对他拳脚相加的那群男子也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那样的俊美,简直惊为天人! 若不是韩珂有眼福,一早便见过了弈凡、萧焱那样绝色的男子,定然也会被他的容貌吓到。 少年不屑地瞥了韩珂一眼,打量了她这身得体的妆扮,冷哧道:“富贵人家的小姐,有何赐教?” 韩珂倒是没有在意少年清冷的目光,看到他的嘴角有血丝点点沁出,忙伸手过去,替他擦掉了嘴角的血迹,随即安慰道:“大哥哥,你擦干净后很漂亮呢!” 少年只是冷眼望着她,再瞟一眼她身后的弈凡,而后用沉默抗议着什么。 韩珂转过头,从手上摘下一只翡翠镯子,递到那群外族男子面前,道:“我用这个同你们换他,好吗?” “当然可以!不,根本不需要……”为首的男子怯怯望了弈凡一眼,慌忙领着一群人消失在街口,就连韩珂手中的翡翠镯子也没敢接。 红眸少年不屑地扯扯嘴角,对着韩珂冷笑道:“多此一举!我不需要你救!” 韩珂将他的反应解释为“仇富心理”,但她十分欣赏少年的那份骨气。取了地上的钥匙,韩珂复又走到少年身边,替他解开铁锁,看似无害笑道:“你自由了!” 少年的四肢没有了铁锁的束缚,敏捷出手,扼住了女童的手腕,俊美的侧脸扭曲成恶魔:“贵小姐,你虽然救了我,可我迟早还是会饿死的,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不如将你的翡翠镯子送给我吧,他们不敢要,但是我敢!” 弈凡的面色已然蒙上了一层寒意,刚要出手救人,却见受制的女童笑盈盈地望着那外族少年,气定神闲道:“大哥哥若是缺钱,这翡翠镯子送你便是。” “你不怕我?” 少年反问,手上的力道也跟着松了几分。 “有什么好怕的?黄种人白种人都是人。”韩珂感觉到少年已经放松了警惕,笑问,“你们是外族人,为什么闯入了大胤的都城?” 弈凡的脸上露出了赞许的笑意,经历了那些劫难,他这个小外甥女不像从前那般莽撞了,贵为一国储君,初瑶这丫头所问的问题便是他最想问的。大胤建立不过十几年,外族人便混迹在都城,这不是什么好迹象。 “司幽国的铁骑已经跃过了瀚海沙漠、踏破了焱谷关,直逼平城。我不过是平城边缘游牧的百姓,逃难离乡,却落在旁人手中成了奴隶,几番转卖来到京城。你以为我稀罕这繁华的街市,故意要来不成?!”少年的语气咄咄逼人,明明身处弱势,却丝毫不肯低头。 “怎么可能?”韩珂的眉头蹙成了一团,不复方才的平静。 “怎么不可能?京城里头的大爷们夜夜笙歌,想必还没有感觉到危险逼近吧?”少年冷笑了一声,接着道,“平城外头都乱成一片了,坐守平城的将领居然还未将此事上报朝廷……呵!” 韩珂心中一惊,听少年的口风,似乎是大胤、司幽国真的交战了,可这几日她身在宫中,却没有听到半点传闻。 第五十章 噩耗,姜氏无情 平城! 那是父亲镇国侯的封地所在! 镇国侯君北野中计被骗回京,收押宗人府,那么平城的战况自然没有人上报朝廷…… 韩珂猛然惊觉,回眸对上弈凡的视线,他的脸上不见担忧,反而是挂着一丝疑虑。 弈凡走上前来,默不出声地分开了韩珂与那桀骜不驯的少年,横档在韩珂面前,小心将她护在身后,抬起一双好看的凤眸,慢条斯理地说道:“自恒泽十六年大胤泽安公主姜芸芷和亲司幽国以来,二朝已经和睦共处了四年,怎么可能轻易交战?” 衣衫不整的少年轻蔑一笑:“泽安公主姜芸芷一个月前难产而死,难道京城到现在还没有得到消息吗?” “什么……” 韩珂明显感觉到弈凡的背脊一僵,周围的气氛说不出的沉寂。 弈凡双拳紧握,十指快要将掌心掐出血来……姜芸芷居然死了,那么他答应姜云歌的第二个愿望便不能实现了。 镇国侯刚刚入狱,泽安公主姜芸芷便难产而死,韩珂心知这其中的蹊跷,但看弈凡泛白的脸色,想必弈凡也猜到了。 “你走吧。” 良久,弈凡薄唇轻启,吐出三个字,头也不回地拉着韩珂消失在街道深处。 生性轻狂的外族少年,一双宝红色诡异的眸子紧紧注视着女童那一抹娇小可人的背影,手心里的翡翠镯子捏得生疼,咬咬牙走向不远处的当铺。 永安当。 三个大字横飞入目,镶金的门梁,说不出的气派显赫。 外族少年在当铺门口站定,细细端详了手中的翡翠镯子,忖度一番,脚下生了根似的,始终无法往前迈进一步。 直到永安当的老掌柜佝偻着腰,一步一步乐呵呵的走到他面前,贼眉鼠眼地盯着他手中那价值不菲的翡翠镯子,问道:“小兄弟,要当什么宝贝啊?” 少年犹豫着将手中的翡翠镯子递过去,掌柜取了放大镜,细细鉴定,良久,才叹道:“镯子是好镯子,可惜上头刻了字……这价钱……” 少年一听,忙问:“什么字?” 掌柜的小眼睛眯成一线,贴到镯子上,辨认了好久,方道:“初瑶。” 少年满意一笑,从掌柜手中夺过镯子,潇洒转身:“不好意思,我不当了。” “啀……小兄弟,你别走啊……” 掌柜刚刚追出门外,少年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那速度诡魅一般,甚是惊人。 边境军情告急,韩珂跟着弈凡直奔皇宫,甚至没有来得及回一趟睿王府。 约半柱香的时间,两人已经风风火火赶到了未央宫。 大殿中央,姜皇后雍容华贵,端坐正席。她面色威严,昔日的慈祥半点不见,右手边上放着一壶茶,没有了热气,似是已经在这儿等了很久。 弈凡的脸上微微带着怒意,带终究是忍了下去,朝着姜皇后长长一拜,语气干涩道:“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韩珂感觉到弈凡对姜皇后的疏离,但碍于身份,只得乖乖朝着姜皇后行了礼,然后甜甜得叫了声“祖母”,试图救场。 “瑶儿,你先回避,舅舅有话要同母后说。”弈凡低垂的眼眸忽然抬起,脸上的阴郁之色瞬间变成了斥责,韩珂从未见过这样的他。 “好。”人家毕竟是母子,无话不说的,韩珂自然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转身进了偏殿。 待到女童离开,弈凡这才走近姜皇后身边,替她重新斟上一杯茶,递过去,试探着问:“母后可知道泽安公主姜芸芷薨逝之事?” “有些日子了……”姜皇后垂眸,不去看弈凡,兀自道,“那孩子命不好,生在帝王家。” “这么说……姜芸芷的死,果真是母后一手策划的。”弈凡的脸色阴沉下来,一贯的温柔笑意消失殆尽。 “母后是为了你好。”姜皇后按住了弈凡的左手,稍加安抚,“只有平城那边打起来,你父皇才有可能还你姐夫兵权,毕竟朝中只有你姐夫一人最了解平城的地势。而只要得到镇国侯君北野的支持,兵权在握,你储君的宝座便无人可以动摇!” “所以,母后就找人暗杀了姜芸芷,给父皇来了一剂猛药?!”额上青筋暴起,弈凡露在外面的半边脸染上了红晕,汗水顺着两鬓,涔涔流下。 姜皇后注意到弈凡脸上的面具,但这种情况下即便她问些什么,弈凡也绝对不会解释的,她这个儿子的脾气,她再清楚不过了。 “不错,牺牲姜芸芷一人,保住的便是姜氏一族的繁荣。生为姜家儿女,母后相信她不会怨恨的。”这种情况下,姜皇后依旧能够面带微笑,足见这十多年的磨砺没有白费。 “可那也是一条人命!”弈凡的声线高了几分,隐隐含了怒意,“儿臣可以不要皇位,但母后不能伤及无辜!何况两国交战,受难的又岂是姜芸芷一人?!” 第五十一章 恐吓,谁的奸细 一个小小的身影隐在偏殿的某个角落,她竖起耳朵想要听听外头的情况,无奈离得太远,能听到的也只是零星的片段。自然,这个偷听者自然是七岁的韩珂。她尽管视物模糊,一双眼眸仍紧紧注视着主殿中两个相互争执的身影,心里头不觉泛起了一阵寒意。姜皇后争强好胜、手段狠厉,睿王却看重仁义、心怀天下,这样一对母子,必定是不能和睦共处的,即便是他日皇帝萧墨百年之后,睿王继位,恐怕也会母子不合。 韩珂担忧地撇开视线,却见右手边的窗台附近有声响传来,转头定睛一看,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在附耳偷听。 韩珂假装没有看到那个人影,兀自走出了偏殿,姜冉与弈凡的争吵也渐渐停歇,她朝着姜皇后可人一笑:“祖母,瑶儿想去看看母亲。这些日子为了瑶儿的失明……母亲一定很自责。瑶儿不怪她……” 姜皇后朝她招了招手,韩珂下意识蹭到她怀里。 “瑶儿,真是好孩子。祖母相信你母亲不是故意的,但你弟弟刚刚去世,她难免精神失常,去的时候带几个侍卫在身边,别再被她伤着了。”姜皇后抚了抚女童的发丝,示意瑾娘安排几个侍卫跟随初瑶郡主。 玉安长公主生产之后,便搬到了邻近未央宫的清仪殿,韩珂找了个借口支开了瑾娘,领着一群侍卫向外走去。 “郡主,这不是去清仪殿的路。” 身边的宫人好心提醒。 韩珂置若罔闻,带着侍卫们径自往未央宫偏殿的后窗走去。 韩珂带来的一大群侍卫将未央宫一侧的巷道堵得严严实实,躲在后窗鬼鬼祟祟偷听的宫人已然无处遁形。 “拿下!” 女童右手一挥,两个侍卫上前,瞬间将那人制服。 韩珂凑近一看,猛然惊觉,那偷听者分明是服侍在姜皇后身侧的婢女。 素衣的婢女大约三十来岁,显然在宫中待了些年份,也有些阅历了。君韩珂在她看来不过一个七岁的女娃儿,她自然没有在意,清了清嗓子,方为自己辩解道:“奴婢兰皙见过韩珂郡主。听闻睿王殿下进宫,皇后娘娘命奴婢沏了壶上好的龙井过来,不知郡主意欲何为?” 韩珂瞅了瞅兰皙脚边的托盘,走近嗅了嗅,还果真是龙井,可见此人行事谨慎,那么站在她背后的人也必定不好惹。 “你们先退下。”韩珂朝着身后的侍卫们摆摆手,示意他们回避。 “可是郡主……” “放心。她的手脚都被你们缚住了,难不成还能杀了本郡主?” “……” 一群人愣是不敢出声,也不敢离开半步。 “这样吧,你的剑留下给本郡主防身,可好?” 听韩珂这么说,一群人只得怯怯退下。 韩珂这才走近婢女兰皙,她个头矮小,兰皙跪坐着,视线恰巧与她对视,见韩珂一步步靠近,兰皙的目光警惕起来:“郡主遣散了他们,有何赐教?” 韩珂走过去,挑起了她的下巴,感慨地摇摇头:“老了,脸上有皱纹了。” 兰皙呆在姜皇后身边十多年,从未受过这样的侮辱,双颊顿时涨得通红,心生懊恼,脱离了姜皇后的庇佑,她甚至要被一个七岁的女童嘲笑。 “你刚才说你为舅舅沏了上好的龙井,舅舅是突然来访,就连祖母都始料不及,你这个小宫女倒是先得到了消息……未免……”韩珂尾声旖旎,没有再说下去,却给人留了想象的空间。 兰皙心下一慌,脸色煞得惨白,方知自己方才那番话的漏洞所在。 “说吧,是谁派你来的?” 韩珂也不再绕弯子,拔起身边的长剑,抵上了素衣女婢的脖子。这个朝代用的尚是殷商时期的铜剑,剑锋很钝,只有成年人使用方能伤到人,握在她一个七岁女童手中也只能吓吓人罢了。见惯了现代热武器的韩珂,自然没在意铜剑的杀伤力。 第五十二章 冷静,将计就计(上) 素衣女子见女童拿剑当玩具使,心中略微有些紧张,但出于对幕后那个人的维护,她选择闭口不答。 “以为本郡主年龄小好欺负,是不是?”韩珂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冰冷的铜剑重重压在兰皙脖间,让她难以喘息。 韩珂勾了勾唇:“不说也没关系。待我将你交给祖母……到时候倒霉的可不止你一人。祖母的手段,你是知道的。就说最简单的那种,剥皮,你听说过吗?” 兰皙仓皇摇头,姜皇后的残忍她见识过,但‘剥皮’这种刑罚却是闻所未闻。 韩珂满意地点点头,接着解释。 “剥的时候由脊椎下刀,一刀把背部皮肤分成两半,慢慢用刀分开皮肤跟肌肉,像蝴蝶展翅一样的撕开来……最难的是胖子,因为皮肤和肌肉之间还有一堆油,不好分开。”韩珂说这些的时候,脸上毫无表情,望着兰皙的眼神就像打量一件艺术品一样,叫人不寒而栗。 兰皙不说话,韩珂就挑起她的脖子道:“都有双下巴了,你看上去不瘦,这剥皮的时候可不容易。没关系,我还见过祖母用第二种方法。” “什么方法?”青衣女婢的脸色早已煞得惨白,实在没料到这世上竟有如此残忍的刑罚。 韩珂清眸流转,粲然一笑:“方法就是将你整个人都埋在土里,只露出一颗脑袋,在头顶用刀割个十字,把头皮拉开以后,向里面灌水银下去。由于水银比重很重,会把肌肉跟皮肤拉扯开来,埋在土里的你会痛得不停扭动,又无法挣脱,最后身体会从头顶的那个小口光溜溜地跳出来,只剩下一张皮留在土里……这只是传闻,不知道可信度多少,不如我们来试试?”这刑罚是史书上记载的,当初韩珂看到的时候都差点儿呕吐,想不到现在还能用来恐吓别人。 素衣女婢的脸色已经同她的衣衫一样,暗得可怕,以她对姜皇后的了解,倘若这初瑶郡主将自己交出去,并且提供这般残忍的刑罚,姜皇后很有可能会照办。 身子一抖,被绳索束缚住地青衣女婢疯狂地朝着韩珂磕起头来:“郡主饶命,求郡主不要将奴婢交给皇后娘娘。” “那还不乖乖招出那个人?”韩珂收起了铜剑,扔到一边,逼近兰皙,清冽的眸子瞬间闪过一丝狠色,“不想死的话,总是要付出些代价的!我若觉得你没有利用价值,自然会将你交出去!” 素衣女婢兰皙仓皇点头:“是皇长孙!奴婢是皇长孙的人!是皇长孙要奴婢来打探情报的!” 听到这样的答案,韩珂眼前一黑,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背上点点刺骨的疼痛慢慢泛上心头。 恍惚了刹那,旋即韩珂便振作起来,从前她误会舅舅见死不救,这一次她不希望再误会萧焱。毕竟萧焱此时不过十一二岁,有什么能力在姜皇后身边安排眼线,想必是眼前被俘的婢女故意嫁祸,而这个素衣女子宁愿嫁祸也不肯说出幕后之人,足见幕后黑手的手段高超。 如今最好的办法,便是将计就计。 韩珂蹲下身子,解开捆绑兰皙的绳索,看似很温柔地安慰道:“兰姑姑,焱哥哥除了让你偷听舅舅和祖母的对话,还让你做什么?” 韩珂故意称呼萧焱为焱哥哥,这样暧昧不清的称呼让那素衣婢女有些疑惑,她没有回答韩珂的问题,反倒问道:“睿王殿下和皇长孙殿下,郡主与他们谁更亲惯?” “他们两人都生得美,瑶儿都喜欢。”韩珂又恢复了七岁女童的天真无害,仿佛方才那样残酷的刑罚不是从她口中说出似的。 “如果,一定要选一个呢?”唤作兰皙的女婢看上去很为难,韩珂的立场似乎关系着她接下来的回答。 “一定要选吗?” 说真的,韩珂确实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弈凡对她很好,萧焱对自己也不差,可如今…… 第五十三章 冷静,将计就计(下) “当然要选。”兰皙像哄孩子一样,神情复杂地望着眼前的初瑶郡主。 “舅舅,自然是舅舅。” 韩珂说出这个答案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兰皙长长舒了一口气,她似乎并不希望自己选择萧焱。身为皇长孙的人,而她却不看好自己的主子,这难道不可疑吗? “不瞒郡主,皇长孙不止要奴婢来打探平城战乱一事,还……”兰皙舔了舔干涩的舌头,接着说道,“皇长孙希望奴婢挑拨离间,将此事告诉姜家云歌小姐,云歌小姐与泽安公主姐妹情深,必定咽不下这口恶气,定会将此事告诉她的父亲姜远道。” “将此事告诉她的父亲又如何?”韩珂从未见过姜云歌的父亲,自然不知道姜远道有什么神通。 兰皙见韩珂一脸无知的表情,心想:毕竟是个孩子,看上去再狠,也还是好骗得很。 “这姜远道爱女如命,当初泽安公主和亲司幽国已是被逼无奈,姜远道心里早就埋下了怨恨,今日若皇后娘娘设计暗杀其长女一事传到他耳中,他必定与姜皇后为敌。姜远道手握重兵,陛下也敬他三分,只要他不同意镇国侯出征平城,驸马爷便只有老死狱中,永无翻身之日……” 韩珂心中一惊,这层层利害关系她也只从电视剧上看到过,却没想到宫廷之中的争夺远比电视上的更惊险更复杂。 韩珂沉思片刻,又问:“这样做,对皇长孙有什么好处?” “大皇子萧弈烬带兵在外多年,前不久因为镇国侯一案受牵连回朝。倘若陛下不同意镇国侯出战,大皇子可以主动请缨,征战平城。大皇子是皇长孙的父亲,兵权在他手中,皇长孙想要在宫中立足便多了三分把握。”兰皙缓缓道来,似是对宫中局势极为了解。 “焱哥哥果真是好计谋。” 韩珂冷哼了一声,朝着暗处招招手,一群回避的侍卫们顿时涌了出来,“带她去幽巷做苦力,七日后本郡主再审她,此事不必告诉皇后娘娘。倘若我祖母问起,就说本郡主要她出宫置办睿王舅舅的生辰礼物去了。” “是。” 两个侍卫架着素衣婢女离开,而兰皙似乎根本不害怕幽巷,又仿佛一早就猜到了韩珂会这么做。 韩珂二话不说,向着未央宫后院的筑心小楼走去。 她似乎该去会一会姜云歌姜小姐了。 彼时,姜云歌正在“枯木逢春”的顶端木屋下棋,左手执白、右手执黑,明明很枯燥的一件事,她却玩得不亦乐乎,大约是宫中生活太过无聊了吧。 姜云歌棋艺不精,便随意在棋盘上落字。围棋盘是横十九纵十九相交,共三百六十一只交叉点,故而围棋的设置是黑子一百八十一只、白子一百八十只,可如今黑子白子已经落完,而棋盘中央却尚缺了一枚棋子。 姜云歌脑海中闪过那日弈凡闯入筑心小楼的情景,陌生的少年随手落了几枚棋子便破了她的困局,她因为一时气愤随手一鞭扫乱了棋局,最后一枚白子定是那时丢失的吧。 翩翩公子,温润如玉。姜云歌想到这样八个字。 他离去的时候说得那句话,她到现在还记得。 “在下睿王弈凡,你未来的夫君。你怕是要面对这张丑陋的脸一辈子了……” 夫君…… 毁容的夫君…… 想到这儿,姜云歌非但没有觉得可惜,脸上反倒是露出了暖暖的笑意。 第五十四章 挑拨,说服云歌 韩珂心知姜云歌不好惹,故而吩咐一群侍卫在筑心小楼门口守着,独自一人进了未央宫后院。 韩珂今日穿的衣服较为花哨,稍显刺眼。 “枯木逢春”上的姜云歌一眼便瞄准了这个闯入禁地的入侵者,她顺手拿了长鞭,脚下轻点,从古木之上一跃而下,直直落在韩珂面前,气势汹汹道:“让你呆在屋里别乱跑,你眼睛不好,耳朵也聋了吗?” 韩珂面上一慌,心中一痛,淡漠道:“左右都是有缺陷的人,云阁小姐又何必咄咄逼人呢。” 姜云歌只是嚣张任性,但也不是那种完全不讲道理的人,听到对面初瑶郡主的回答,她的心中竟不知不觉生出些愧疚来,但因为她蛮横惯了,不愿意低头认错,支支吾吾道:“眼睛看不清就别到处乱跑,在这宫中坏人太多,你一个残疾人,很容易……” 韩珂听到“残疾人”三个字,觉得极为刺耳,嘴唇微微有些发白。 姜云歌见韩珂脸上不太好,还想说得那些狠话却说不下去了。 “本小姐不是故意要针对你,可你得罪了焱哥哥!焱哥哥对你不差……你却冷眼相对。”姜云歌一直给萧焱当了三年跟班,自然以萧焱为首。 “焱哥哥?”韩珂讥讽一笑,扬起脸来,冷冽的眸光直直望入姜云歌眼底,“你拿人家当哥哥了,可人家未必拿你当妹妹!” “你什么意思?!皮痒了,是不是?!”姜云歌眉头蹙成了一团,手下的长鞭也下意识地握紧了。 韩珂挑了挑眉,一步上前,悄然压住了她握鞭的手,道:“没什么意思。我今天来就是要告诉你,你姐姐姜芸芷一个月前在司幽国难产死了,并且这事有蹊跷,据可靠消息你姐姐极有可能是你那所谓的焱哥哥找人暗杀的!” “姐姐……我姐姐怎么可能死?怎么可能?” “平城来的消息,你姐姐她确实死了。” 姜云歌被韩珂的话吓呆了似的,双目呆滞,眼角泪花莹莹,薄唇张张合合,吐出的都只有“姐姐”两个字。 韩珂原不想这般刺激她,但如今的情形,为了尽早逼那幕后黑手现身,她根本顾不得这些了,更何况是姜云歌先对她不敬,她已经一忍再忍了。 “你不要这样,人死不能复生。”韩珂也不知如何安慰她,孩子般地拍拍她的后背,“倒不如化悲愤为力量,替她报仇。” “替姐姐报仇?”姜云歌迷离着一双泪眼望着韩珂,原先的嚣张跋扈,半点不见。 “恩!”韩珂重重点点头,“替她报仇,不要让坏人奸计得逞!” 姜云歌似信非信:“可是焱哥哥……焱哥哥怎么会……” “怎么不会?!”韩珂夺过她手上的长鞭,重重摔到地上,竟有了分成熟少女的威严,“他是皇长孙,为了那皇位,什么事情都做的出!” “那……我一定不能让他得逞……不能……” 若换做从前,韩珂绝对不可能轻易说服姜云歌,姜云歌一直“仰慕”萧焱,但自她见了弈凡才发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对萧焱的敬意也不敌从前了。 “那好!你信不信我?”韩珂上前一步,亲昵地握住了她的手,“你若是信我,这件事得益最大的人便是暗杀你姐姐的人!” 姜云歌冷静片刻,抬眼望她:“你说的有道理。姐姐死了,平城必定乱了,我现在就回家将此事告诉爹爹,只要谁请缨征战平城,我要爹爹全力阻止!” 姜云歌行事冲动,刚撂下话,就身形一闪,拼命往未央宫外奔去。 第五十五章 装病,支开舅舅 韩珂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双眸眯成了一线,只等高人现身了。 姜皇后虽然手段狠绝,心计深不可测,可惜她不了解萧墨。历来君王心中已经决定了要杀的人,不可能因为外界可抗因素而改变,萧墨是宁愿多出些兵力也绝对不可能复职镇国侯。如今挑拨姜云歌,若她这么一搅合,大皇子和皇长孙的人也不可能得逞。那么,最后能够出征平城的人便是此事的幕后黑手。 弈凡从未央宫出来便直奔崇宁宫去,崇宁宫是瑜妃的住处,不出所料萧墨应该在瑜妃的荷花池作乐,而韩珂从筑心小楼出来之后便早早等在了去崇宁宫的路上。 “舅舅!” 四下里一声清脆的叫唤,宛如莺歌。 弈凡正低头沉思,与姜皇后几番争辩之后,撇开姜芸芷之事不提,他最终决定先救镇国侯君北野,毕竟死者已矣。 韩珂正是料中了弈凡的心思,才会早早候在这巷道上。姜芸芷被暗杀之事迟早会水落石出,即便如此,韩珂也不希望姜云歌将此事怪罪到弈凡头上。所以,此事弈凡不能出面! “瑶儿……你怎么会在这里?”弈凡抬起眼眸,脸上露出些疲惫之色,他朝韩珂走近两步,问,“你不是去看皇姐了吗?” “母亲……她不见我……” 韩珂嗫嚅着,复又慌忙地低下头去。说不出为什么,面对弈凡的时候,她不敢撒谎,一旦说谎,就会觉得很心虚,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也许,只是因为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个人是弈凡吧。 “皇姐她……”见女童委屈的样子,弈凡心疼地揉揉她的额头,“也许皇姐只是愧对于你而已。” “不是的、不是的!一定不是这样的!”韩珂拼命摇头,虽然装得很逼真,但她依旧不敢看弈凡的眼睛。 “母亲是心疼死去的弟弟!母亲是在恨我!她无时不刻不在恨我!她说过,我亲手杀了我弟弟,我所爱的人都会因我而死!我注定无子无孙!”韩珂愈演愈烈,神情越发慌乱。 她是认定了弈凡极重亲情,生性善良,这才故意发难。 她挥舞的两只小手疯狂的揪扯着自己的头发,每一招下去都毫不留情。 弈凡见状,紧紧将她拥在怀里,试图抚慰这颗受伤的幼小心灵。 韩珂想,她需要彻底留下弈凡,他绝对不能出面…… “舅舅……我的眼睛……瑶儿的眼睛好痛!头也好痛!”韩珂的身子瑟瑟发抖,双手抱头,五官痛苦的拧成一团,几欲发狂。 “血薇脂可以治疗郡主的头痛之症,也极可能恢复郡主的视力,但是药效只是暂时的……殿下想完全治愈她恐怕需要前往司幽……”秦太医的话言犹在耳,弈凡再也顾不得其他,权谋、兵力都见鬼去吧!他仓皇地抱起怀中的孩童,疯狂地朝着太医院的方向奔去。 韩珂一面希望阻止弈凡面圣,一面又担心着弈凡的病情、不敢让他抱着,于是慌乱中又扯了个谎:“舅舅,你放瑶儿下来,瑶儿自己能走,瑶儿被你抱得不能呼吸了……” 弈凡一听,立马松了手。舅甥二人牵了手,往太医院的方向一路走去,将崇宁宫的影子远远丢在了身后。 韩珂一路上只顾着拖延时间,生怕见着太医之后,弈凡发现她没病,又跑回去面圣。 “弈凡舅舅,你和皇后娘娘是母子。”韩珂扯了扯弈凡的一角,奶声奶气恳求,“你不要生她的气,好不好?祖母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为了舅舅你,她对别人或许狠些,可她对舅舅你,是绝对没有恶意的。” “舅舅尊重母后,但舅舅无法尊重母后的决定。”弈凡沉吟地眯上了眼。 “可是母子不应该有隔夜仇,难道不是吗?”韩珂真的很想修缮他们的母子关系,要知道历史上这类母子不合的故事有很多,最终的结局大多都是生母亲手弑子,韩珂只要一想到那些故事,她就忍不住担惊受怕。 “舅舅并不记恨母后,只是舅舅不能赞同她,瑶儿明白吗?”弈凡有些期待地去看韩珂,可那孩子目光躲躲闪闪地搅着手指。 他干笑一声:“你怎么会明白呢?呵……是舅舅想多了,你才多大。” 韩珂很想反驳:其实我不小。 这样的辩驳是那样的苍白无力,不如不说。 “行了,我们走吧。”弈凡突然牵起女童的手,朝着崇宁宫的方向往回走,“现在那个幕后的人也该现身了……” 韩珂惊诧地抬起头来,嘴巴怔怔地张得老大:“舅舅,你居然知道……” “舅舅怎么会不知道?”弈凡挑眉,狭长的眸子眯成一线,他伸手在韩珂的鼻尖上勾了两下,“瞧你那小样,装个病都不敢直视舅舅的眼睛。当真以为舅舅是傻子么?” 韩珂愧疚地低下头,抽抽鼻子,感慨着嘀咕道:不傻,一点儿都不傻。 第五十六章 是他!幕后之人(上) 尚未进入崇宁宫,远远便有凄美的女子歌声飘来。 “泪眼注,临当去,此时欲住已难住。下楼复上楼,楼头风吹雨。风吹雨,草草离人语。” 一曲《一叶落》,悠扬的歌声里透着疲惫不堪,显然已经唱了许久。宫廷奢靡之风实在害人,舞台献唱的歌女嗓音也随之日渐沙哑。 “舅舅。” “恩。” “待会儿皇上见了我,会不会讨厌我?”韩珂心里头始终有些担忧,毕竟与萧墨的两次见面都不太愉快,“万一皇上讨厌我,他看见我与你一道,会不会也跟着讨厌你?” 弈凡伸手在女童头顶上抚了抚,笑道:“你不过是个孩子,父皇又怎么会和你计较呢?如果父皇真的讨厌你,千机殿那次你就死定了,绝对没有可能活到今日。”何况,你那样的倔脾气像极了父皇,若不是碍着瑜妃,父皇应该会很宠爱你这个外孙女吧。 “这样吗?”韩珂沉默地低下头去,忽又抬起头来,一双眼眸中含着隐忧,“可我还是担心……我怕因为我,使得祖父厌了你。” “无所谓讨厌不讨厌,父皇他一直就不喜欢我。他宁愿疼爱瑜妃的傻儿子……” 弈凡的话说到一半,突然没了下文。 “瑜妃的傻儿子?” “是啊。祉儿生来便天生痴傻,父皇怕母后加害于他,故而一直安排他住在傅山行宫,每年年三十的时候才会回来一次。” 韩珂怔怔地望着少年落寞的侧脸,突然明白,他从一出生得到的父爱就不平等。那个高深莫测的帝王宁愿百般疼爱一个智障儿,对弈凡竟忍心到不闻不问。 入得崇宁宫荷花池,处处闻得香醇的酒气,比起往日的欢闹更加奢靡了几分。韩珂从第一眼起都看不惯座上的帝王,但吃了几次亏之后,倒也不敢在他面前胡乱说话了。她一个人不要紧,可如今和舅舅在一起,她不想再次连累舅舅。舅舅的病本就不好治,韩珂不希望再害他分心。 座下,一袭官服的青年男子匍匐在地上:“边境战乱,平城无人坐守,微臣愿请命带兵出征平城,守卫我大胤安平,请求陛下允许。” 韩珂一双轻灵的眼眸骨碌骨碌直打转,揪了揪弈凡的衣袖,小声道:“原来幕后的人是他。” 弈凡朝她做了个“嘘”的手势,凑到她右耳边,轻声轻语:“他是当朝右相吴为的长子吴子骞。” 韩珂心中一惊,慌忙问:“难道是右相指使兰皙挑拨离间,右相想谋反吗?” 弈凡一把捂住了韩珂的小嘴,恐吓她:“‘谋反’二字不要随便说。” “那……”韩珂还想问些什么,却见弈凡挑眉望了望座上的瑜妃,示意她,“吴子骞与瑜妃娘娘的关系似乎不一般啊……” 韩珂讶然“哦”了一声,明白了其中端倪。 几日不见,瑜妃又换了一身隆重的妆扮,眉眼含笑,脂粉施得恰到好处,也难怪萧墨抛弃糟糠之妻,独独迷恋她一人。 “陛下,吴将军在外带兵多年,如今大胤危难,让他征战平城不失为上策。镇国侯戴罪入狱,朝廷中又无人主动请缨……”瑜妃朝着萧墨怀中倚了倚,“陛下以为呢?” “爱妃所言极是,那就……” 萧墨刚要下旨,弈凡便领着韩珂出现在众人面前,行礼打断他:“儿臣见过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韩珂也卖了乖,甜甜道:“初瑶见过外祖父,外祖父安康!” 对于弈凡,萧墨一惯采取漠视的态度,尽管如此,弈凡毕竟是当朝储君,有些事情当着他的面,不可草草决断。萧墨碍于弈凡在场,只得朝着堂下跪拜之人摆手,道:“吴爱卿先退下,此事容后再议。” “陛下……” 瑜妃软声软气,骨子里的娇媚似要在一瞬间全都散发出来,酥酥的唤声使得萧墨心中一颤,于是抬首对上吴子骞的视线,又道:“既然大家都来了,吴爱卿便等等再走,留下来一起看表演吧。” 第五十七章 是他!幕后之人(中) 瑜妃瞧见了转机,面露喜色,忙连声附和:“是啊是啊,妾身找人排练了一曲歌舞,学得是京城里的戏班子唱戏,舞蹈与戏曲相结合,有些味道,吴将军就留下来一起看吧。” “瑜妃娘娘倒是热情好客,不知儿臣能不能也留下来长长见识?”弈凡站直了身子,扶起了一直跪在地上吓得不敢说话的初瑶郡主,“儿臣从前听过些戏曲,倒是没听说过戏曲可以与歌舞相结合的。” 瑜妃一早就猜到弈凡不会让她如意,倒是没有猜到弈凡会用这种死缠难打的方式,只要子骞不走,弈凡便也不走。 萧墨瞧出了一些端倪,尴尬一笑:“凡儿,朕听说你母后近日病了,你抽空去看看她。” 萧墨果然老奸巨猾,不知不觉中已经下了逐客令。弈凡一向以孝道赢得朝臣称赞,他是料定了弈凡不会违逆他的意思。 戴着半截面具的少年却临危不乱,含笑点头,“儿臣来这一趟,就是希望父皇与儿臣一道去瞧瞧母后。” “怎么?你一个人不能去吗?”萧墨的话语里已经隐隐含了怒意。 韩珂心念一转,慌忙朝着萧墨跪下:“皇帝阿公!都怪瑶儿不好,瑶儿前几日生了场大病,舅舅为了帮瑶儿向云歌小姐讨药,脸上被划了一道长长的伤口,舅舅是担心祖母见了心疼,才不敢独自一人去的。” “是吗?” 萧墨的语气中含了疑惑,却没有半点心疼。 弈凡只得当众摘下面具来,在场的妃嫔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就连瑜妃脸上也露出了惊讶之色,不过莞尔,她脸上的惊讶便转为窃喜,叫人生厌。 望着那张倾城绝色的破碎容颜,韩珂的心底有点点刺痛的感觉,若不是情况危急,她绝对舍不得让舅舅在这么多人面前摘下面具。 凉风中,少年只是微微一抬手,复又戴上了面具,迎上萧墨的目光道:“你看,就连父皇都吓到了,母后若是见到定会心疼,为了母后的病着想,儿臣还是等脸上的伤养好了再去见她吧。” “既然睿王殿下脸上有伤,就回府好好调养吧。” 瑜妃又换着法子赶弈凡走。 弈凡转身正欲离去,眼见着就要让对方得逞,韩珂突然当场耍起了小孩子脾气,扯着弈凡的手臂道:“舅舅!瑶儿想看戏!瑶儿在平城的时候经常和母亲一起看戏,母亲现在都不理我了……父亲也不要我了……瑶儿要看戏……看戏……” 弈凡为难地转身:“父皇,你看这……” 遇上战乱,皇帝萧墨心里烦得很,几次都赶不走人,加之韩珂今日无父无母疼爱的悲剧都是他一手造成,于是恹恹道:“要留下就留下吧,看完戏曲就回府养伤。” “是,儿臣遵命。” 弈凡领着女童入座,忍不住在她头顶弹了一下手指:“小脑袋瓜子,什么时候变聪明了?” “舅舅!”韩珂嗔怒,“你老欺负我,太讨厌了!” 惶然转头,正巧对上瑜妃恶毒的目光,韩珂忙安分坐好,收起了笑容。 第五十八章 是他!幕后之人(下) 锣鼓和琴瑟同时摆上了舞台,身穿戏服的戏子与娇笑妖娆的舞女,两两对决,并没有觉得太多的不搭调,反而多了几分异域风土的味道。 韩珂打小酷爱京剧,瑜妃虽是媚俗之人,但教导出来的那名戏子倒是真有些唱功。古人以男子为尊、女子为卑,这后宫之中的戏曲自然是由女子主打的。 台上的花旦画的是金脸,金脸在戏曲中暗喻神秘,代表神妖。除了脸谱,花旦身上穿着的戏服也极为讲究,处处都凸显出花旦所扮演人物的高贵而神秘的身份。 “明扬侧陋,唯才是用——” 胡琴弹奏到最盛处,锣鼓声戛然而止,花旦拧紧了鼻腔,尖利的嗓音吐出八个字来。 韩珂心下一沉,她偷偷转过头去看弈凡,却见弈凡一脸忧色,显然他也听出了戏子所言之意。 瑜妃以花旦暗喻神明,以神明之口示意萧墨:吴子骞此人,当用。 “这词儿唱得不错,是谁写的?”萧墨狭长的眸子眯成一线,有意无意地望向怀中的瑜妃,目光深不可测,“用了心了。” “词是臣妾随意从曲谱中编排的,倒也没上多少心,陛下夸奖了。”瑜妃的性子软,嘴巴甜,却不懂得察言观色,萧墨并非她想象中的那样高兴。 花旦一连唱了三场,每一场的台词都是经过瑜妃精心编排的,暗中的意思都是要萧墨派右相长子吴子骞征战平城。 “吴爱卿,今天这场戏可是瑜妃娘娘亲自编排的,觉得如何?”萧墨对两场戏的评价含糊其辞,反倒将这个问题推向了一直沉默不语的吴子骞。 韩珂此时才注意到吴子骞,挺清秀的一个男子,二十来岁,若不是他主动请缨,韩珂绝对看不出他是武将。在她看来,这样的书生就应该在茶楼上品品茗、写写字,再邂逅个姑娘约约会……总之,看他的外表,实在无法将他与战场联系到一块儿。 吴子骞目光清冷,言辞严谨:“微臣不懂戏曲,不敢轻易评价。” “哼,装!看我来个童言无忌,”主意已定,便见那一直安分坐在弈凡身侧的韩珂,突然“咯咯”笑出声来:“多大一个人了,居然不懂戏曲。外祖父,瑶儿会京剧,比瑜妃娘娘排练的这两场强上百倍!” 韩珂此话一出,在座的众多妃嫔脸上都露出了鄙夷之色。一个七岁的奶娃子会唱京剧,说出来谁信?!谁都不可能信!包括自恃最了解韩珂的弈凡,心里头也没了底。 韩珂不客气地瞪回去,孩子般漆黑的瞳仁瞪大到极致也极为吓人,妃嫔们都不由自主地往身后缩了缩。 萧墨倒是没太在意,他一直就喜欢韩珂耿直的性子,她倔强的脾气与他年轻的时候很像。他朝着韩珂招招手:“是吗?过来,唱两句给阿公听听。” “好!” 韩珂应答着,就从座位上跳坐起来,正欲往萧墨身边奔去,这才发现自己的衣角被身边的少年揪住了。 弈凡一脸担忧地望着她,那眼神似乎在警告她:不要惹事。 韩珂自信地朝弈凡点点头,示意他放心:“舅舅大概不知道吧,瑶儿在平城的时候经常练嗓子。不如这样,瑶儿就到台上给大家唱上一出,好让你们别再嘲笑我!” “呵……呵呵……”萧墨轻笑出声,语调中含了轻狂的味道,“准了!” “陛下……” 瑜妃还想劝些什么,萧墨却执意要韩珂唱。 女童版的韩珂,个头矮小,偏台子有些偏高,多番努力,竟爬不上去,眼巴巴地望着附件的睿王萧弈凡。 弈凡叹息了一声,起身走到韩珂身边,手臂略微一提,便将这小韩珂送到了台上。 “谢谢舅舅。” 韩珂朝他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女娃娃的娇憨之态尽显无疑。 弈凡不知道她要做些什么,故而神情只是淡淡的,尽管她一再讨好,也不曾给她好脸色。 京剧算是韩珂的拿手好戏,但词更要唱得恰到好处,瑜妃的词句句都在暗示萧墨唯才是用,那么,她是不是也该暗示萧墨些什么呢? 想到这儿,韩珂的嘴角微微勾起,脸上染上了高深莫测的笑意。 第五十九章 借曲,扳倒奸妃(上) 众人的目光齐齐地定格在台中那浅笑连连的女童身上,有期待有嘲弄。忽的,女童走到方才那个花旦身边,鼻子在她脸上蹭了一把,红白的脂粉很快也染上了她的脸颊…… 回头见所有妃嫔都见鬼似地盯着她,她粲然一笑:“上妆麻烦,这样方便。” 萧墨“啧啧”叹了两声,笑意莫名,越发欣赏这外孙女不拘小节的个性。 瑜妃的人唱的是“唯才是用”,韩珂便唱了一曲“武代李兴”,戏曲讲的是女皇武则天的故事,意在劝阻萧墨不要让后宫干政。 词是韩珂临时发挥,算不上押韵,但很有气势,发人深思,比起先前那个花旦所唱的词,更多了几分深意,毕竟用才与朝政相比,韩珂更甚一筹! 琴曲上,除却胡琴、锣鼓、二胡,韩珂另加了月琴。月琴是很美的乐器,为整个舞台效果增添了美感。 唱腔上,选择的是京剧极具特色的南拔子,唱功极佳,不似出自七岁女童之口。 一曲唱完,一众嫔妃脸上的鄙夷之色都被惊叹所代替,而方才一直紧绷着一张脸的弈凡也微微露出了笑意,神经渐渐松弛下来。 “好!” 萧墨带头称赞,目光如炬,灼热了韩珂的双颊:“瑶儿唱得实在太好了!比起这些个没用的戏子强上百倍……只是……” “外祖父,是不是想知道方才戏曲中‘武代李兴’的故事?”韩珂眼神闪烁,似繁星点点,“瑶儿讲给你听!” “说!”萧墨兀自起身走到台边,将韩珂抱下来,得意地举起自己的外孙女。 “故事说的是有个叫做李治的皇帝,他的皇后武则天篡权干政,想要篡改李氏天下。” “结果呢?”萧墨挑了眉,似有几分期待故事的结局。 “李治死后,武则天当上女皇,把持朝政数十年!” 萧墨神色一怔,笑容僵在了脸上,犹疑的目光转向座上的瑜妃。瑜妃与一众妃子一样,只是被韩珂那出戏的气势所震撼,根本不明白这小女童都唱了些什么,见皇帝萧墨看自己,她习惯性地笑脸相迎。 望着瑜妃妩媚动人的笑容,韩珂心里头一顿冷笑,韩珂很清楚,这萧墨本就是多疑,如今自己这添油加醋几句,瑜妃怕是别想在这崇宁宫呆了。 抬头望着沉默不语的帝王,韩珂突然卖起了乖:“外祖父,你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瑶儿的故事唱的不好,外祖父不喜欢了?瑶儿以后不敢唱了……” “不敢唱了?”萧墨心底默念,今日要不是这初瑶因年少无状敢言,还有谁胆敢弹劾朕身边的爱妃。收起沉默,寂静的气氛突然被打破,萧墨朝着面上惶恐的瑜妃丢出一句:“爱妃觉得,这武则天当上女皇,应该还是不应该?” 瑜妃面上笑容一僵,口中嗫嚅:“陛下莫不是将臣妾比作韩珂郡主口中的女皇武则天?臣妾举目无亲,朝中连个靠山都没有,臣妾又不比皇后娘娘凤仪威严,又怎么可能成为这女皇武则天呢?” 第六十章 借曲,扳倒奸妃(中) 自韩珂唱完“武代李兴”之后,萧墨对瑜妃的态度可谓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什么三千独宠,什么醉卧美人坏,在皇权面前,不值一提!姜皇后也曾美丽过,只是她太过强势,而如今瑜妃则是犯了同样的忌讳,试图参政,是萧墨断断不能容忍的。 萧墨刚要说话,便被韩珂嬉笑着打断:“外祖父!瑶儿想到一个词,叫做,此地无银。” “瑶儿真聪明。”萧墨笑着拍了拍初瑶郡主的脑袋,复又板着脸望向瑜妃,“朕不过是想向爱妃要个答案,爱妃未免太多虑了。” 瑜妃一直以来都被萧墨当做掌心里的宝捧着、护着、疼着,何时受过这种委屈,吐了嫣红色丹寇的长甲紧紧揪着衣衫,裙摆都被戳破了几个刺目的孔。 “这戏曲也唱完了,吴爱卿早些回府歇息吧。令堂也快七十大寿了,这攻占平城的事朕会安排旁人去,子以孝为先,吴爱卿当早日为令堂暖寿。” 萧墨看似十分在理的要求,轻而易举堵了吴子骞和瑜妃的口。 “谢陛下恩典。” 吴子骞刚要退下,一直冷静饮酒的弈凡忽而从座位上站起,轻笑道:“瑜妃娘娘身上的裙子撕破了,听闻右相府上的秀娘绣工极佳,吴将军莫要忘记再捎几匹锦绣孝敬瑜妃娘娘。” “不……不用。哪里需要那么麻烦?”瑜妃的语气有些慌乱,脸色渐渐惨白。 “怎么不用?瑜妃娘娘往常所用的布匹不都是右相府上捎来的吗?”弈凡的话语中多了几分玩味,眼神有意无意地瞥向抱着初瑶的萧墨,“好的东西用多了,突然开始用不好的,怕会伤身。” 弈凡的意思无疑在说,右相府中的用度堪比皇宫,有过之而无不及,瑜妃虽孑然一身,没有外戚隐患,但她与右相暗中勾结,其心难料。 萧墨听罢,脸色已经坏到极致,韩珂见状,又狠狠心,火上浇油:“外祖父,瑶儿听说武则天时期有个宰相叫狄仁杰,这女皇的位置呀,就是狄仁杰推着她坐上去的,他可是好生厉害呢!” 瑜妃就算再笨,到这个地步也明白了这初瑶郡主的意思,惶然从座位上跌跌拌拌爬下来,跪倒在萧墨面前,泪眼迷离:“陛下恕罪,臣妾……臣妾对陛下绝无二心,对皇位更是……想都不敢想……” “武则天没当上女皇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瑜妃这样的小三,韩珂是一直视为眼中钉的。念在上次玉安长公主难产,瑜妃帮忙在萧墨耳边说了几句好话,放她父母暂时团聚,韩珂本不希望再与她有何瓜葛,想不到这一次她又暗中找人挑拨萧焱与舅舅弈凡的关系,她便没有再忍的必要了! “陛下!你不要听初瑶郡主胡说八道,她只是个孩子,她什么都不懂!你别听她的……”瑜妃幽怨地目光望着萧墨。 “外祖父,上回瑶儿说错了话,瑜妃娘娘可没把瑶儿当做孩子对待。”韩珂故意撇嘴,一副天真无害的样子。 “瑶儿说的是。”萧墨干笑着,放下女童,回头对上吴子骞的视线,“这崇宁宫是后宫女眷住处,吴将军最好避嫌。” “臣遵旨。”吴子骞说罢,在众人焦灼的目光中退下。 萧墨挥了挥衣袖,向前迈开几步,转身对女童说道:“朕好些日子不去看你外祖母了,瑶儿陪朕一起去吧!” “好!”韩珂朝着萧墨甜甜地一笑,只是虚伪的味道重了那么一点。 第六十一章 借曲,扳倒奸妃(下) “陛下……”萧墨从头至尾都没有再给瑜妃一线目光,娇媚的女子仿佛一瞬间苍老了百年,目光呆滞地坐在原地,口中喃喃,“臣妾是靠着陛下的庇佑才能活到今日,此后陛下弃臣妾于不顾,臣妾如何过活……” 萧墨的无情,韩珂算是见识到了,伴君如伴虎这话一点都不假。 瑜妃如此恳求,可萧墨连脚步都不曾停滞,快步向着未央宫的方向走去。 韩珂心中酸涩,倘若今日被怀疑与右相勾结的人是姜皇后,恐怕祖母也会落得和瑜妃一样的下场吧,到时候举目无亲的自己光景便是更发凄楚了。 自此之后,崇宁宫再也不复往日的繁闹,成为一座名副其实的冷宫,瑜妃身边甚至连一个侍候的宫女都没有,经过萧墨的授意,崇宁宫的用度几乎被抽空,连饭菜吃得都是各宫的剩菜剩饭。一连三日,萧墨宿在姜皇后的未央宫,不曾踏入崇宁宫半步。 至于平城战事,朝中争议不断,而萧墨一直三缄其口,不给任何答复,也不派任何将士出征。 这三日,韩珂夜夜重复着一个噩梦,瑜妃哭红的双眼,青黑的眼袋总漂浮在她的脑海中,那日的情形,历历在目。 这日在繁阳殿,睿王弈凡正自顾自下棋,韩珂因为没有睡好,顶着一双熊猫眼,凑到他身边,扯一扯他的衣袖:“舅舅,瑶儿想去看看瑜妃。瑶儿觉得她好可怜……” 少年微微眯起了眼眸,嘴角含笑:“她是长辈,你该去看看她的。父皇那样做,实在有些过了。” “你不陪我去吗?” 少年皱了皱眉,点了点女童的额头:“以舅舅的身份,不适合去见她。” “为什么?” 少年不语。 韩珂也不多问,便自顾自奔出繁阳殿,临近崇宁宫的时候,韩珂突然想起多日前被自己罚去幽巷做苦力的宫女兰皙,既然瑜妃境遇不好,兰皙就该与她同甘苦共患难。支了几个侍卫,去幽巷带回了婢女兰皙。 彼时,瑜妃正在崇宁宫中对镜自怜,见韩珂蹦蹦跳跳领着被俘的婢女兰皙出现在自己面前,幽暗的双眸中闪过一丝恶毒之色,“小奶娃儿,不要以为你赢了一局,就可以押着本宫的人来崇宁宫炫耀!陛下虽然没有任命吴子骞为征北将军,但他也不曾放出你的父亲。他这样按兵不动,你就不好奇这其中的原因吗?” 韩珂心下一沉:“什么原因。” “因为你的母亲,陛下要用你的母亲玉安长公主和亲司幽国!到那时,两朝战事便能平息,不费一兵一卒!” 瑜妃的话宛如天雷,震得韩珂久久不能回神。 “你扳倒本宫的代价,便是彻底失去你的母亲!哈哈,本宫倒要看看你这个孤女要怎么在这食人的后宫生存。” 瑜妃的笑声响彻了整个崇宁宫,细看女童,她的面色也已经惨白到了极致。玉安母亲已经出嫁多年,怎么会?怎么可能要母亲和亲司幽国? 第六十二章 悲剧,逼母改嫁(上) “瑜妃娘娘,奴婢是初瑶郡主特别开恩从幽巷放出来照顾您起居的。看您把自己糟蹋的……”兰皙见到自己的主子,心中酸涩,慌忙上前。 瑜妃一瞬间的失神,眼中闪过一丝疑虑,“她?帮我?她要你来照顾我?” 兰皙点点头。 瑜妃抬起头,还想对女童说些什么,却见她珂面色惨白,唇角的血色瞬间散尽,双手拼命抱着头,口中不停重复:“不会的、不会的……母亲不可能和亲司幽国!不可能……” “头好痛……好痛!”韩珂瘦小的身子瑟缩成一团,婢女兰皙想要上前搀扶,却被她一把推开,满目中都是疑惑与难以置信,“你们都是坏人!不要碰我!” 慌乱中,七岁的女童强撑着身子站起来,逃也似的冲出了崇宁宫,一路直奔未央宫而去! 这几日萧墨都宿在未央宫,发狂的韩珂下意识认为,倘若玉安长公主真的要和亲司幽国,此事姜皇后必定是清楚的。 韩珂的大脑里就好似有千万条蜈蚣在涌动,完全听不到声音的左耳也开始轰鸣,她瘦弱的身子踉跄的前行,终于慌慌张张奔到了未央宫,仓皇朝着大殿内叫唤:“祖母……祖母,你在吗?” 这个时间点,萧墨应该在御书房,所以韩珂叫唤得更加肆无忌惮起来:“祖母,你救救母亲!” 午睡中的姜皇后被惊醒,随意披了件袍子走出偏殿,却见一脸狼狈的初瑶郡主瘫坐在大殿中央,口中念念叨叨着什么,泪眼迷离。 “瑶儿,快起来,地上凉。”姜皇后出声,理了理颇有些凌乱的衣襟。她身侧的宫人瑾娘,忙上前一步扶起了韩珂,“郡主这样慌慌张张做什么?若出了什么事就说出来,有皇后娘娘在,没人敢欺负您。” “瑾娘姑姑!祖母!瑶儿听瑜妃娘娘说……” 韩珂一句话还未说完,便被姜皇后狠厉的语气打断:“那个小贱人都已经落到如今这般田地了,她还要为难你吗?!” “不是。”韩珂无助地摇头,“瑜妃说,皇帝祖父他之所以迟迟不理平城战事,是因为他心里已经有了主张!他是要我母亲和亲司幽国……” “什么!” 姜皇后声调猛然拔高了几分,脸上也露出了惊恐之色,心中思绪万分。细细回想这几日萧墨的所作所为,姜皇后突然有些后怕。 姜皇后本已年老色衰,却不料萧墨近几日连连宿在未央宫,实在有些受宠若惊。现在想来,萧墨怕是知道唯一的女儿玉安就住在离未央宫不远处的芳仪殿,恐怕他是在跟他们的女儿告别。 “祖母,你一定要救救母亲!瑶儿听说司幽国气候恶劣,母亲从小身子就虚弱,生瑶儿的时候大病了一场,这一次生了弟弟更是一病不起。母亲若是此时去司幽国,恐怕……一去无回。”到时候也不过是黄沙埋枯骨,待到母亲死后,大胤、司幽国这场战事依然无法避免。 “瑶儿别急,让祖母想想,祖母要仔细想想。”姜皇后被萧墨哄了好几日,突然得知这样的消息,一时之间,自然也是束手无策! 站在一旁的瑾娘,面色阴郁,犹犹豫豫,似乎有话要说。 “瑾娘。” “奴婢在。”听到姜皇后的叫唤,瑾娘心中一惊,“皇后娘娘……” 姜皇后有些疑惑地瞥向她:“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此事?” “皇后娘娘恕罪。敬事房的茶水丫头曾经说过此事,一个月前,陛下秘密回见司幽国使臣,司幽国使臣扬言泽安公主姜芸芷并非陛下的嫡亲女儿,无法体现两朝友好邦交,希望陛下以嫡亲女儿和亲司幽国。” 第六十三章 悲剧,逼母改嫁(下) “陛下的嫡亲女儿……”姜皇后的眉头拧成了一团,“陛下后宫妃嫔众多,皇子更是多得数不胜数……可偏偏只得了玉安这么一个女儿。” “是。”瑾娘垂眉接着说道,“所以,侍郎胥大人三番四次进言,劝陛下以玉安长公主和亲司幽国……一直以来,陛下也未曾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奴婢心想,既然陛下没有答应下来,便是此事还有转机,奴婢怕皇后娘娘担心,便将此事压了下来。” “外祖父他还没有给出明确答复,我母亲还有救,是吗?”韩珂不想这异世母亲再受磨难,偏偏又无可奈何,听到瑾娘的话,心中突然燃起了一丝希望。 “呵……”姜皇后却冷笑一声,将初瑶抱起,紧紧搂在怀里,“你祖父他虽然没有明说,可他这些天的做法早就已经给出了立场了!也难怪他死活都不肯放过你父亲,即便是削了你父亲的职位,他还是拼死拼活地将你的父亲往死里整……为了让你母亲改嫁,你那狠心的祖父是想把你母亲变成寡妇!” “寡妇……”韩珂目光呆滞,怔怔重复着这两个字。 “是啊,寡妇!呵……”姜皇后压抑地哭笑不得,“司幽国乃蛮夷之地,民风开放,不在乎女子贞洁,女子可以再嫁。而在大胤,女子需从一而终,你祖父便玩了个折中的方法,要你母亲守到你父亲身死,再和亲司幽国。” “那我父亲……岂不是必死无疑?”韩珂眼中泪光莹莹,眼见着刚刚得到的两个亲人就要离她而去,心中的酸涩,难以言喻。 “是。你父亲必死无疑,而你母亲若是拒绝和亲司幽国,恐怕也是必死无疑。”姜皇后搂紧了那瘦小的身子,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安慰道,“瑶儿别怕。就算所有人都抛弃你了,瑶儿还有祖母,祖母会好好疼你。” 韩珂的泪染湿了姜皇后的衣襟,红肿的眼睛突然瞪大到了极致,一脸地倔强:“真的没有其他方法了吗?难道连祖母都要放弃吗?” 姜皇后颤抖着点了点头,低低亲吻着韩珂光洁的额头:“以后瑶儿既是祖母的女儿,也是祖母的好孙女儿。祖母会像你母亲一样疼你爱你,谁也别想伤害你。” “母后……”虚空里突然传来一声悲怆至极的呼喊,玉安长公主不知何时已经进了大殿,她虚弱地站在背光处,目光含恨地望着姜皇后怀里的女童,而后对上姜后的眼眸,声音哽塞,“父皇要女儿和亲司幽国,母后又认了瑶儿为女儿,母后是想彻底抛弃女儿吗?你们都想抛弃玉安,是吗?” “母亲……不,祖母不是这个意思。”惶然间,韩珂对上玉安含恨的目光,心中不祥的预感翻来覆去。 “母后确实不是这个意思!瑶儿,这些都是你的错!母亲不该带你进宫!”玉安长公主似乎是受了刺激,有些精神失常,她额上的汗珠涔涔地往下流,“你是我的女儿,母亲自问这些年来对你不差……可是为什么……” 第六十四章 自刎,绝地求生(上) 韩珂被玉安的眼神刺痛了。前世,她是没爹没娘的孤儿,这一世,原以为找到了亲人,却不想这个第一次见面看似疼爱自己的母亲,先是毁了她的双目,如今更是恨她入骨,只因她与姜皇后太过亲惯。 “玉安!你不能这样同瑶儿说话,她毕竟是……” 姜皇后想要劝阻,却被玉安长公主冷笑着打断:“母后想要说什么?我告诉你,她不是!她什么都不是!” 姜皇后觉得自己的女儿一定是疯了,受了这样的刺激,居然会将所有的愤恨转嫁到韩珂身上,这对韩珂来说未免太不公平! “母后不管你怎么看瑶儿!毕竟我才是你的女儿,恒泽四年在首阳郡,那险些替你死掉的人是我!你都忘了吗?”玉安长公主面上满是凄楚,明明神情悲怆,却苦涩地笑出声来,拳头朝着自己的胸口狠狠砸了两下,“就是这里……母后,那一剑刺的就是这里!” 说罢,玉安面色煞白,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刺目的红染在她胸前洁白的衣襟上,就好似开在地狱的曼珠沙华,绚烂却布满了死亡的气息。 “孩子……本宫的孩子……” 姜皇后的思绪猛然飘到了十四年前,她在首阳郡遭到敌方围剿,敌人的弓箭已经拉满了弦对向她,恰在此时,年仅八岁的玉安横冲冲奔到她面前,生生替她挡下一剑!玉安并非生来体弱,而是那一剑伤了心脉,自此身子才一直不好。 “母亲……祖母……” 没有人回应她。 韩珂怔怔地望着眼前这对母子,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局外人,完全无法插足。她本就是来自异世的一抹幽魂而已,试图凭自己的努力得到亲情,原来这一切都不过是她异想天开…… “孩子别怕,母后会想尽办法劝服你父皇,母后不会让你父皇把你嫁到司幽国,不会!”姜皇后心疼地拥住自己的女儿,“瑾娘,传太医!快传太医!” 未央宫中顿时乱成一团,所有的人都急急地奔前走后,唯独韩珂一人闲在原地。她算是怕了,母亲已经将弟弟的死记在了自己头上,如今再加上争夺姜皇后的恨,那仅余的一点亲情,恐怕都消耗殆尽了吧。 不过片刻,玉安长公主病危的消息便传到了皇帝耳中。 萧墨从御书房出来,匆匆摆驾未央宫。玉安的命牵系着大胤、司幽两朝的战事,如今他老了,不似年轻时轻狂勇猛,能不打仗自然是希望不要打仗的。 萧墨前脚踏进未央宫,宫人们的通报声立马惊动了内殿的姜皇后,姜皇后一脸冷色,径直挡在萧墨面前:“女儿是陛下的,但也是臣妾的,女儿的命运,不该由陛下一手操控!” “你都知道了。”冷冷的声音,不夹杂丝毫情感。 “知道了。陛下做的每一件事都让臣妾震撼,臣妾不敢不知道!”姜皇后冷笑,句句都含着讽刺的意味。 遭遇阻拦,萧墨额上青筋跳起,雷霆震怒:“朕要进去看玉安!这个时候玉安不可以死——” 冷情的话语就好似锋利的刀刃扎在听者的心上,身为‘局外人’的韩珂都隐隐觉得心疼。她不怪母亲,从小面对着这样的父亲,她又如何学会疼爱子女?母亲怕是把心底的恨意都转嫁到了她身上,不因为别的,只因为自己像小时候的她! 姜皇后挺直了腰杆,死死拦着萧墨,这一回,她是下定了决心要坚持一番。 第六十五章 自刎,绝地求生(下) “姜冉!你给朕放手!为了大胤安定,玉安她必须和亲司幽国!”萧墨的眉头拧成“川”字,焦灼的目光似要将眼前的一切燃成灰烬! “为什么一定要安定!陛下忘了当年咱们在首阳郡,一起揭竿起义之景了吗?!倘若大胤、司幽两朝交战,我大胤朝定尽全力应战,未必会输!”戴着翡翠玉扳指的拇指愤怒地指向头顶,姜皇后一挥衣袖,“祖先在上,定能保佑我大胤度过此劫!” “姜冉!你……” 萧墨被气得两眼发直,现天下格局,大胤国力早已不如司幽,以此境遇,想要胜过司幽国不过三分把握,他向来不是鲁莽之人,断然不可能出兵应战! 韩珂瑟缩在大殿的一角,心中焦虑,但有了先前的教训,并不敢上前劝阻。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台映射到内殿与外殿相隔的水晶帘上,刺目非常。珠帘闪动,一袭白衣的玉安在宫人的搀扶下,苍白着唇角,走到这对对峙的帝后面前:“女儿见过父皇母后。” “免礼!快免礼!”萧墨决意改价嫡女,如今这玉安便是他最后的法宝,万万容不得她出什么岔子。 不过片刻的休息,玉安的情绪已经恢复了稳定,她搀扶起蜷缩在大殿一角的韩珂,小声安慰:“母亲失控了,瑶儿别放在心上。” “母亲。”韩珂鼻子一酸,推开玉安身边的侍女,抱紧了玉安的身子。 “瑶儿乖,母亲与你外祖父有事情要谈,你就坐在一旁,不要出声,好吗?” 听着玉安母亲的话,韩珂的心底隐隐生出几分不祥的预感,但大殿中的气氛已经紧张到了极限,她只得微微点了头:“好。” “父皇,女儿有几个问题,请父皇一一作答。”玉安长公主平静地走到萧墨面前,嘴角竟勾起了好看的弧度。 “你问。只要你答应和亲司幽国,你随便问。”萧墨俨然已经是一副无赖的小丑形象。 “女儿行及笄礼那年,父皇答应过女儿什么?” “保你一生平安。”萧墨随口便说了出来,玉安是他的第一个孩子,那些细节都刻在他的脑海里。 “还有呢?”玉安又问。 “替你找个好夫婿。” “那么敢问父皇,北野哥对女儿不好吗?女儿若是嫁到司幽国,可能一生平安吗?”玉安挑眉反问。 “你……这两件事不可相提并论!”萧墨气结。 “父皇,女儿怕你食言,女儿只能想了个折中的办法。”玉安露出衣袖中锋利的匕首,狠狠抵上自己的脖颈,目露凶光,“女儿愿意以死明志,父皇若是执意要女儿和亲,便将女儿的尸首送往司幽国!” “母亲……” 韩珂惊慌尖叫出声,可玉安长公主手下丝毫没有留情,短小锋利的匕首狠狠划过她雪白的脖颈,鲜血便如同泉水一般喷涌而出,溅湿了帝王的龙袍! “玉安——” “安儿——” 帝后二人齐齐高喊出声。疏离了十多年的父女情分瞬间涌上了心头,帝王萧墨石头般坚硬的心脏似乎又刹那间变得柔软,那一声呼唤中含着太多复杂的情感。 第六十六章 妥协,难舍亲情 玉安长公主在众人簇拥下被抬进未央宫内殿救治,萧墨只是目光幽幽地望着她的背影,一句话也不说。 韩珂见萧墨从未央宫出来的时候,那个所谓不可一世的帝王,双鬓已然斑白,这一进一出不过片刻,他瞬间苍老,从前的傲然之姿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无可奈何。 两侧的宫人们想要上前搀扶,都被他屏退。他独自一人走在宽大冰冷的青石板上,参天的建筑中央映着他落寞的背影。 韩珂突然觉得萧墨好可怜,帝王之位就好似一个无形的囚笼,将他困在其中,看似高大无比,却永远飞不出这片天地。 恒泽十八年,六月初六,大胤玉安长公主拔剑自刎,以死拒婚。此后的三日,大胤皇帝萧墨将自己关在御书房,不吃不喝,荒废朝堂。 其间,姜皇后求见三次,睿王求见六次,瑜妃求见一次,朝臣求见次数加之过半百,然,帝萧墨,皆避而不见。 三日后,萧墨主动召见了心腹之臣——兵部侍中胥显之。 胥显之便是第一个提议要玉安长公主和亲司幽国之人,姜皇后对其可谓恨之入骨,但目前他御前得宠,所有的仇恨便只能隐忍不发。 “胥爱卿来了。”端坐在卧榻上沉思的帝王猛然睁开了眼睛,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冷冷的,似利剑一般看穿了眼前的人,“以玉安长公主和亲司幽国之事不必再提了。” “朕虽然一生子女数不胜数,可是想想朕登基之前,还在首阳郡的时候,也只有玉安这么一个女儿陪着……”萧墨想起那日萧焱与初瑶争夺的“青玉金龙”,那可是玉安这孩子亲手雕刻给他的,这么多年父女情分,就算他再怎么狠心,也不可能完全忘却。 “可是陛下……”胥显之匍匐在地,重重磕了个响头,“恕微臣斗胆直言,平城告急,并非我们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平城与大胤隔着一望无垠的瀚海沙漠,四年来,司幽国无一次来袭,正归功于这瀚海沙漠,而如今司幽国的战士已经能够平安度过瀚海沙漠,直取平城,可见司幽国的兵力早已胜过四年之前!倘若大胤、司幽两国开战,陷黎民百姓于战火不说,我大胤战胜的把握,是微之甚微啊!” “朕并没有要出兵迎战的意思,只是朕的女儿不能嫁去司幽国。宣旨下去,自此以后,我大胤的任何一名公主都将坐守国土,再不会有背井离乡、远嫁和亲之事。”萧墨似乎决心已定,困倦的眯起了眼眸,“朕决定在宗室之中选取一名品行极佳的女子,封为公主,和亲大胤。” “可是司幽国指明要的是真公主,陛下从宗室之中选出的也最多是皇室贵族,臣以为此行非玉安长公主不可!”胥显之一再坚持,他只是就事论事,没有半点落井下石的意思。 萧墨长长叹了一口气,从卧榻上下来走到窗边,负手而立:“朕听闻胥爱卿家中也有一女,若是此时是以你的女儿和亲司幽国,你还会这么坚持吗?” “这……” 胥显之面上明显一怔,一时间竟想不到要如何回答。 “呵……你自然不会。”萧墨自问自答,“若不是情势所逼,有谁希望自己的至亲子女受此苦难?她们都怨朕,却不知道有些事情,朕也无能为力。” “玉安的血溅湿了朕的龙袍,那一刻,朕多么害怕失去这个女儿。她说,要朕将她的尸体送去司幽国啊!她这般决然,若朕真的逼她嫁了,恐怕她也不可能活着到达司幽国……”帝王的眉头拧成一团,双拳紧握,紧抿的薄唇透着无限的隐忍。良久,萧墨伤怀道:“朕只恨青春不再,否则朕当御驾亲征,平复司幽国蛮夷!” 胥显之从御书房出来之后,没有多说一句话,但很快萧墨要保玉安长公主的言论便传遍了整个后宫,韩珂听到这个消息,木然了一整天的脸上终于沾染了点点喜色。 第六十七章 母恨,假情假意 她兴奋地冲到玉安长公主床畔,匆慌地握住少妇的手,激动地舌头打结:“母亲!母亲,你醒醒!瑶儿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外祖父终于答应不要母亲和亲司幽国了!父皇已经下旨招募宗室之中德才兼备的女子代替母亲嫁去司幽国!” 床榻上的少妇身子瑟缩了一下,而后忽悠转醒,一双深不可测的眸子猛然睁开,握着韩珂的手忽而用上了十分力道,直掐得女童忍不住眼泪往下掉。 “本宫终于赌赢了!” “母亲……瑶儿的手被你握疼了。”韩珂想要从玉安手中抽出双手,无奈玉安越握越紧、越来越用力,似乎丝毫没在意她的疼痛。 “疼?现在知道疼了?”玉安的目光落在韩珂脸上,晦涩不明,口气中暗含了讥讽,“你要夺走我母后的时候,我也很疼……” “母亲,你怎么……方才你当着外祖父的面,明明已经原谅了瑶儿,你应该知道那些话都是祖母为了安慰瑶儿才说的,瑶儿怎么可能取代母亲在祖母心目中的地位?”韩珂有些惊恐地想要后退,玉安长公主似乎与她想象中相差太多。 “呵……原谅你?那是当着父皇的面,本宫要父皇见到我们孤儿寡母,本宫要他内心不安!你瞧……父皇他果然内心不安了,他妥协了……呵呵……”轻袅的笑声从玉安口中传来,她的面色变得扭曲,魔魇一般,与那日摔伤韩珂时的表情,如出一辙。 韩珂的眉心蹙成一团,心中的苦水涌上喉头,笑得干涩:“这么说,母亲一直只是在利用瑶儿而已。母亲还是在记恨瑶儿,记恨瑶儿与祖母的亲惯……” “是啊!母亲真是讨厌透了你!”玉安长公主的话语越来越尖酸刻薄,句句带刺,“不是因为你,我儿子不会死!不是因为你,我不会与母后母女不合!不是因为你,北野哥……也不会入狱!” “没有……没有。祖母一直很疼爱母亲,你们根本没有母女不合。父亲入狱是因为外祖父想要母亲和亲司幽国,故意为之。为什么错在我?”心知母亲因为幼弟的死记恨于她,但她这些莫须有的罪名,韩珂真是百口莫辩。 玉安长公主不予解释,吐出的话语越发残忍:“呵!母亲不想与你多说,只希望你从我的视线里彻底消失!哼!父皇不是在招募人选和亲司幽国吗?母亲觉得你就是最合适的人选!你怎么不去?!你去了,母亲就再也不用看到你了!” “母亲就这么讨厌我……”韩珂咬了咬干涩的嘴角,苍白的唇瓣被咬出了血色,她不能哭,她不要再将自己的懦弱暴露在别人面前,这个地方离她的生活太远,她只有强忍着,直到完全适应。 “不错。本宫讨厌你!本宫只要一看到你,就会想起你那可怜的弟弟!”玉安的脸离女童很近,她脖子上狰狞的伤痕就好似长鞭一样鞭笞着韩珂的心。 第六十八章 惊觉,弈凡发病 韩珂突然站起来,朝着玉安服了服身子,恭敬道:“母亲一定是太累了,瑶儿先告退,母亲多休息。” 韩珂沉郁地走出偏殿,却见姜皇后一人躺在未央宫主殿的卧榻上,一手顶着额头,双眉紧蹙,似有很多烦心事。 韩珂耷拉着耳朵,似一只落败的小白兔,灰溜溜蹭到姜皇后身边,小声问:“祖母,你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找太医来瞧瞧?” 双眸紧闭的姜皇后费力地撑开眼皮,伸手抚了抚外孙女的额头,疲惫地开口:“没事。传什么太医……祖母只是太累了,烦心事一件接着一件没完没了了。原以为瑶儿帮祖母扳倒了瑜妃,祖母就可以安稳度日了,殊不知祖母最大的敌人是自己的丈夫,根本不是瑜妃……” “祖母……”韩珂沉吟,也许在萧墨看来,他最大的敌人也不是司幽国,而是这位过于强势的皇后吧。 “祖母,我母亲的事情不是已经解决了吗?你这么累了,就多休息吧。”韩珂乖巧地蹭过去,小手在姜皇后的脑袋上细细揉捏,用得是现代的按摩手法,姜皇后的眉头这才稍稍舒展开来。 “你母亲的事情只是告一段落,还没有根本解决。”姜皇后长叹了口气,“你外祖父下达招募和亲人选的旨意也有一整天了,这一整天,亲王们个个告病不上早朝,担心自己的女儿成为那个不幸的人选。如今各位宗族贵女们都难得来宫中找祖母聊天了,估计也是担心被你外祖父挑中,尽量避开你外祖父……” “再这样下去,岂不是没有人愿意和亲司幽国?”韩珂蹙眉。 “何止如此。”姜皇后的眉头蹙得更紧,“祖母担心,等到最后找不到和亲人选的时候,你外祖父会再次萌生送走你母亲的念头……” 韩珂心里头咯噔一跳,玉安长公主实在太可怜,虽然她用尽了办法,利用自己在萧墨面前博取同情也好,但毕竟她是她名义上的母亲,韩珂始终狠不下心对她不闻不问。 “祖母,这件事交给瑶儿,瑶儿会想办法的。” 姜冉见韩珂的双眸闪着灵气,想到她能够与弈凡联手扳倒瑜妃,便觉得这个孩子是可造之材,于是伸手握住了韩珂的手,道:“祖母相信你,这件事就交给你,你来帮你外祖父挑选和亲人选。” “是。”韩珂咬牙,抿了抿唇,不再说话。 茫然从未央宫走出来,韩珂这才发觉自己无处可去,母亲不疼、父亲不爱,再加上和亲人选的事完全没把握搞定,心里头酸涩的紧,少年舅舅那一抹温柔的身影便涌上了心头。韩珂咬咬牙,强颜欢笑,是了,她还有一个疼爱她的好舅舅。 自母亲出事以来,韩珂便一直没有见过弈凡,也不知他近日都在忙些什么,照他原来的性子,顾恋姐弟之情,至少他是要来看望母亲的,难道是出了什么意外了吗?这样想着,韩珂一颗心忽上忽下,极其不安。 韩珂在繁阳殿门口来回忖度了许久,也不知道弈凡如今是否呆在宫中,未央偏殿内不同往日,连个看门的侍女都不见人影。 大约等了半个时辰,一群太医从偏殿走出来,神情凝重,韩珂这才意识到是弈凡病发了。 第六十九章 痛楚,舅舅病危 女童慌忙跑开,直直拦住正要离去的太医。 “太医,我舅舅的病,还好吗?”韩珂尚未站稳,便脱口详询,心中不祥的预感就好似掺水的墨汁一般层层晕染开来。 为首的太医是宋从医,姜皇后生产弈凡之时服用的假红花便是他加进去的,因他对弈凡的病情最为了解,所以这些年来,弈凡都安排他为自己秘密治疗,自己为了救赎也甚为尽心。 宋从医只当初瑶郡主是个七岁的孩子,此时也满是惶恐,所以并不想理会这奶娃娃的问题,随意朝着她行了个礼,便要离开。 韩珂心急,慌忙上前拉住,一个踉跄,好在她拉住了宋太医的衣袖,顾不得仪态,气恼相对:“本郡主问的问题,你都不放在心上吗,竟然就这么堂而皇之的避开?” “怎么会?”宋从医不以为然,哄小孩似得笑道,“郡主的双目尚未完全康复,微臣方才正准备弯身回答了郡主,大概是郡主看偏颇了” 双目有碍,被说中痛处,韩珂的心脏猛然揪紧。 不过一晃眼,她立马振作了起来,为了知道舅舅的病情,她可以装孩子,她无所谓的。 “宋太医,既然是本郡主看错了,那么就请太医现在告知,本郡主要知道舅舅的情况!”韩珂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狠色,面对有些人,你越是软弱便越是被欺负,只有强势起来,他反而会变得唯唯诺诺。 “睿王殿下的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不好治,这些日子也不知为何,病发次数越来越频繁,若是不快些找到‘冬茗’入药,恐怕熬不过今年冬天。”宋从医见初瑶只是个孩子,便直言不讳。 熬不过今年冬天…… 听到这句话,韩珂的身子猛然一僵,双肩瑟瑟发抖。 “既然知道‘冬茗’可以治舅舅的病,你们为什么不快些用‘冬茗’入药?!”女童听闻后,双目愤怒瞪直,恨恨地咬牙。 “郡主有所不知,‘冬茗’这味珍惜药材生长在司幽国,我大胤到哪儿去找?即便是司幽国,也只有皇族之中才有,六十年开花、六十年结果,珍贵至极啊!”宋从医又道,“三年前,陛下早就派人去司幽国寻过,司幽国的皇帝也曾答应若是寻到会立即赠与睿王殿下,可三年来,全无音信!” 韩珂一听,神色黯然道:“我知道了,你们退下吧。” 司幽国、和亲人选、冬茗、舅舅的病…… 韩珂突然苦涩地扯开嘴角,母亲说得不错,其实她自己才是最合适的和亲人选。倘若她代替母亲前往司幽国和亲,既可以化解母女矛盾,又可以帮助舅舅寻药,不失为上策。 果然,她始终都是那个被抛弃的人,自己是这异世的一缕幽魂,得弈凡真心相待,现在也该是她报答的时候了…… 被抛弃便被抛弃吧,只要舅舅、母亲和祖母能好好活着,她无所谓。 咬咬牙,实力欠佳的女娃跌跌碰碰地想御书房走去。清灵的双眸噙着泪水,惹人伶爱,那坚定且痛楚的眼神,却令人心疼。 第七十章 代嫁,大胆条件(上) 御书房在承乾宫的后头,承乾宫是帝王歇息的地方,两处宫殿连成一系,红砖青瓦,好不气派。 “公公,我是长公主府上的初瑶郡主,想要面见圣上,您能帮忙通报一声吗?”韩珂走到一个太监模样的宫人面前,怯怯地垂眉望着脚尖,一副胆小懦弱的模样。 窦桂山在萧墨身边侍候了多年,稍微长些见识的人见了他,都要哈腰行礼,叫一声窦公公。人都说,伴君如伴虎,然窦桂山自服侍萧墨以来,几乎从未受到过萧墨的责难,非但如此,萧墨对他更是宠爱有加,平日里也不让他做什么重活儿,只是在屋外候驾。 “陛下困了,早就歇下了。郡主还是先回吧。”窦桂山见眼前的女童不过七岁,为这样一个女童进去通报,实在有些可笑。若是她没什么大事,便是打扰了皇上休息;若是她真有什么大事,她的家人也不该让这样一个孩子前来面圣。 韩珂抬头指了指炎炎烈日,故意皱眉,板了面孔,摆上了几分郡主的架子,“我外祖父从来不在这个时候睡觉?!你不进去通报就回我外祖父歇下了,若是被我查到我外祖父不在休息,你岂不是假传圣旨?!” 窦桂山见这女娃儿称皇帝为外祖父,可见她来头不小,口齿伶俐,不过三言两语就扯上了“假传圣旨”这样的大罪,他一个即将过气的太监可得罪不起她。 “那好,郡主就请等等。老奴这就进去通报。”窦桂山额上冷汗涔涔,也不知是因为这炎炎烈日的缘故,还是那孩童叫人汗颜的话语。眼下,圣上为了和亲司幽国的人选急得食不知味,烦心得很,他现在为了个小女童进去通传,多半会讨骂。 “不必了!我外祖父疼我,不必通传!我自己进去就是!”韩珂深知萧墨此刻的困境,倘若自己是为了和亲而来,就算不通传,他也不可能降罪于她。 窦桂山心中一喜,这样真是再好不过,可他面上依旧装出一副急急地表情,紧紧跟着韩珂追上去:“郡主别……别乱闯……陛下在休息呢……” 彼时,萧墨正垂眸躺在书桌边上的卧榻上沉思,从恭亲王家的颖郡主、安亲王家的霏烟郡主、喆亲王家的怀玉郡主……到姜家庶出的小女儿,但凡宗室中年龄在十二岁以上十七岁以下的女子几乎都在他脑海里晃了一遍,可惜身份尊贵的家里人舍不得,家里舍得的又是庶出,实在拿不出手。 恰在此时,年仅七岁的韩珂郡主急匆匆撞进内殿,朝着帝王萧墨的卧榻,长长一跪,脆生生磕了个响头,清眸流转,骨子里燃起了几分傲气,道:“瑶儿看了外祖父的旨意,瑶儿想要请旨远嫁司幽国、千里和亲!请外祖父恩准!” 萧墨一听有人主动请旨和亲,立马凝神起来,直了直身子,从卧榻上坐起来,却见地上跪着的人便是几日前才见到的外孙女,心中刚刚燃起的希望瞬间又被扑灭,冷声冷气道:“你这孩子,才七岁,来凑什么热闹?” “七岁怎么了?”韩珂皱了眉,语气中隐隐含了不屑,“七岁就不可以为国出力了吗?!古书上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瑶儿也是大胤的子民,当为大胤尽一份心!” 第七十一章 代嫁,大胆条件(下) 眼下的女童,直直地跪着,一脸的傲然之色。萧墨的心底竟对这个七岁的孩童生出几分钦佩来,皇族宗室中的芳龄女子个个都畏惧和亲,唯独这七岁的女娃儿竟是一脸愤然之色,直嚷嚷着要为国效命。 “过来。”萧墨朝女童招了招手,韩珂便向他靠近了一步。近距离地看萧墨,才发现帝王之姿堪称绝色,否则又怎会生出弈凡那般风华绝代的儿子来。弈凡那双狭长的凤眸正是得了萧墨的真传,半眯着的时候说不出的惑人,也难怪后宫佳丽三千为之倾倒。 “确实是个美人胚子。你母亲父亲都生得倾城之貌,将来你必定是大胤第一美人。”萧墨细细端详了眼前的女童,心中思绪万千。 “外祖父骗人,人都说大胤第一美人是姜家二小姐姜云歌!”韩珂固执地撇撇嘴,想到姜云歌毁了弈凡半边俊脸,心中就不是滋味儿。 “呵……那丫头有十岁了吧。当年她姐姐出嫁的时候,云歌也才你这么大,你要比她坚强多了。当时的她,哭闹了整整半年,半年后便性情大变,谁都不敢接近她了。”似是想到了什么,萧墨的眉头微微舒展开来,“若是以你和亲,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你是长公主之女,对方指名道姓要得是长公主,也只有你,最有资格代替你的母亲。司幽国女子七岁便可成亲,在夫家长到十二岁可行夫妻礼,这样说来,其实你已经具备了和亲的资格。” “那就请外祖父下旨吧。”韩珂不知不觉中咬得双唇泛紫,心房渐渐僵硬掉了,这萧墨倒是真不客气。 萧墨也不知怎的,看着这孩子,以往再怎么无情,此刻都好似被软化了一般,竟生出几分伤感来,“孩子,你若是有什么心愿,尽可以和外祖父说,外祖父能做到的都满足你。” 韩珂一听,心中明亮,想到父亲尚在狱中,便道:“瑶儿知道外祖父不可能让我父亲官复原职,希望外祖父将父亲永生囚禁,保他一命,这是瑶儿第一个愿望。” 镇国侯拥兵自重,要萧墨放过他自然不可能,但韩珂所提的这个要求并不叫人为难。萧墨点点头,应承下来:“外祖父答应你。” “不论外祖父将来要谁继承皇位要立谁为皇后,瑶儿希望外祖父能够保祖母和睿王舅舅一生平安,这是瑶儿第二个愿望。” 这初瑶郡主避开皇位人选不提,这样的要求也并不难做到,于是应承下来:“姜冉是朕的皇后,朕自然不会亏待她;凡儿是朕的嫡子,当知道虎毒不食子,朕一定保他平安。” “瑶儿此次和亲司幽国,便再无归期,瑶儿怕母亲知道后伤心,请外祖父代为隐瞒,这就是瑶儿的第三个愿望。”韩珂心中酸涩。母亲,既然你这么恨我,那么瑶儿便让你一辈子都找不到我吧! “朕准。” 话音刚落。只见帝王长臂一抬,浑厚的声音在宫殿回荡:“窦桂山,拟旨——” 第七十二章 变故,争抢和亲 “慢!” 虚空里一声空灵刁蛮的女声喝斥道,随即一个红色的娇小身影便手执长鞭,蹿入御书房之中。 韩珂抬眸,来人竟是姜云歌。 姜云歌抬眼瞪着跪着的君初瑶,一脸的鄙夷,她洪亮的喝斥声令准备拟旨的窦桂山双手一颤,一大滴乌黑的墨汁抖落在宣纸上,刺目惊心。 “民女姜云歌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姜云歌朝着萧墨俯首一拜,说不出的气势,手中的长鞭被挽在了腰间,颇有女侠风吴。 “大胤第一美人,果然不同凡响!”萧墨拍手称绝,面上微微露出赞赏之意。 “陛下也说民女是大胤第一美人,既然如此,和亲人选非民女莫属!”姜云歌横眉一挑望向地上的初瑶郡主,好似在说:敢跟本小姐抢,皮痒了,是不是?! “这……”萧墨脸上的笑意更甚,先前他还在担忧无人愿意和亲司幽国,想不到不过半柱香功夫,竟有两个小丫头争先恐后想要前往司幽国和亲,实在运道。 “我皇姐泽安公主姜芸芷四年前和亲司幽国,可惜万里黄沙埋枯骨,云歌想要去司幽国看一眼皇姐的坟,为她上一柱清香。”姜云歌方才神气的表情偃了下去,眉眼上写满了对亲人的思念。 “你若是想要去你姐姐坟上上香,让你父亲派人陪同你去即可,无需和亲司幽国。”韩珂心知姜云歌的目的不止于此,想必她已经发现了萧焱并非暗杀她姐姐的真凶,此次和亲,她是想要去司幽国查明真凶,为姐姐姜芸芷报仇! “小孩子见识!”姜云歌冷哧一声,笑问萧墨,“敢问陛下,民女的性格与韩珂郡主相比如何?” 萧墨低头看一眼地上的姜云歌,再转身看一看身边的君初瑶,抬眸对上姜云歌的视线道:“你刁蛮任性、坚韧不拔,她虽端庄有礼、看似坚强,但她的骨子里藏着懦弱,朕辩得清。” “既然如此,”姜云歌高调地挑眉,“那陛下认为,我们二人,谁去司幽国能够活得更久?” 萧墨不答。 姜云歌却笑道:“很明显,民女会活得更久!大胤、司幽两朝和亲为的是平息战事,自然需要一个能够活得更长久的和亲公主,难道不是吗?” “言之有理。”萧墨的嘴角抽了抽,想不到两个低龄女童,竟能将国家大事分析得头头是道,心里头多少有些感慨。 “陛下都认可我了,那就请陛下下旨,让民女和亲司幽国!”姜云歌朝着萧墨重重磕了个响头,抬眸,清冽的眸光直直扫向初瑶郡主,好不挑衅。 韩珂心中慌乱,倘若姜云歌去了司幽国,查出暗杀姜芸芷的人是姜皇后,再派人禀明萧墨,那么……祖母和舅舅的地位恐怕不保,不行,不能让舅舅出事。 “外祖父!云歌小姐固然顽强,但她并非皇族,身上也没有流传皇族的血液,若问身份高贵,这和亲人选自然还是瑶儿更适合!”韩珂慌忙从萧墨身边跳下来,跪在姜云歌身边,二人争执不下。 “初瑶郡主,你难道忘记自己时常视物不清的状况了吗?你去了司幽,指不定惹出多少笑话呢。陛下,请您拟旨,选云歌为和亲人选。” “这……你们二人都想和亲司幽国,可和亲只需一人,这可如何是好?”萧墨拍拍衣袖,面露难色。 “这有什么难?”争吵不休的女子,突然听到邪魅懒散的声音传来…… 第七十三章 抽签,协同作弊 来者手执一把光鲜的折扇,一双轻佻的桃花眼眯成一线,虽年纪轻轻,但也颇有几分风流的味道,这是直闯御书房的第三个了。门外的窦公公仿若未见,待萧焱闯入后,猥琐地偷瞄着房内的状况。 萧焱兴奋奔到萧墨身前,卖乖地叫了声“皇爷爷”,随即从衣袖中取出两根竹签来,伸到韩珂和姜云歌二人面前,调戏道:“两位好妹妹,既然你们两个争着要去和亲,便只有哥哥来帮你们做一个决定。这儿有一长一短两根竹签,谁抽到短的,谁就前往司幽国和亲,你们看,如何?” 姜云歌和窦桂山忙点头附和。 萧墨也微微露了笑意,认为可行。 只有韩珂犹犹豫豫,难做决定,萧焱便瞪大了眼睛,凑近她,激道:“怎么?瑶儿妹妹不敢了?” “好,便听你的。抽中短签的人去和亲。”韩珂真诚望了萧焱一眼,仿佛在说:焱哥哥,希望你不要骗我。 姜云歌大方地摆摆手,将君初瑶推上前去:“你比我小,你是妹妹,我让你先抽。” 韩珂心中知道有什么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只得伸手过去,在两个竹签之间徘徊许久,终于抽了左边一根。 韩珂刚刚抽好,姜云歌便出手抽剩下的那根,萧焱暗中稍稍一用力,原本姜云歌抽中的长竹签便被折断,成了短竹签。 姜云歌炫耀似地,将自己手中的短竹签伸到韩珂面前,嗔道:“看见没有?!老天爷都让本小姐去,你阻止得了吗?!” 韩珂无奈地叹了口气,既然撇开头,对上萧焱的视线,想要质问些什么,却又无从开口,毕竟是她先挑拨是非,将姜芸芷之死嫁祸到萧焱头上,如今萧焱与姜云歌联手,抢走这和亲人选,她无话可说。 “姜小姐抽中了短签,瑶儿你无须多说。”萧墨心中本有考量,初瑶毕竟是自己的外孙女,心中到底是有些不舍的,如今姜云歌请旨和亲,再好不过。 “窦桂山拟旨。传朕旨意,封姜家二女姜云歌为安平公主,三日后和亲司幽国!” “谢陛下恩准!但民女有一事相求!”姜云歌俯首。 “你说。” “陛下方才答应了韩珂郡主三个心愿,民女只想问陛下要一个心愿。民女想要睿王殿下弈凡和逍遥王殿下萧焱二人送嫁,民女想要整个大胤最隆重的婚礼!”姜云歌咬牙,她对弈凡可谓有一点点动心,若不是因为姐姐死得不明不白,她多希望自己能够嫁给他。 不行! 弈凡舅舅如今的身体怎能受得住这颠簸劳累! 心念及此,韩珂刚要反驳,可卧榻上的帝王已然启唇:“恩准。” 从御书房出来之后,韩珂一直面无表情,双唇惨白。 姜云歌手中长鞭一甩,从韩珂脸颊边上悄然擦过:“竟妄想将本小姐当靶子使,本小姐会给你颜色看!” 茫然行走的韩珂,满心思都在弈凡的病症上,丝毫没在意云歌说些什么。她要想办法……要么留下舅舅,要么让舅舅带她一起去司幽国!偏这舅舅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 第七十四章 舅甥,后之心意 和亲的旨意下达下来,未央宫的姜冉皇后发了好一通火,仿若在与那姜云歌置气,故而这三日,姜云歌求见,姜皇后均闭门不见。 在姜冉心中,姜云歌原本是睿王妃的最佳人选,如今姜云歌和亲司幽国,姜家孙女儿辈中只剩下一个庶出的小女儿,如何配得上睿王尊贵的身份?姜家的地位得不到巩固,那她这个皇后当了这么多年有什么用?! “祖母,瑶儿做了西湖牛肉羹,你来尝尝。”韩珂端了一碗黑糊糊的汤羹,凑到姜皇后身边,“祖母不要生气,云歌小姐不愿意嫁给舅舅,但姜家还有其他姑娘,舅舅为人性情温和,特别讨女孩子喜欢,祖母还怕舅舅讨不着媳妇儿吗?” “这倒也是,我的凡儿是这世上最好的人,试问京城中的女子有哪个不想嫁给他?”谈起弈凡的时候,姜皇后一双浓眉横飞入目,无端多了几分神气。 “就是!瑶儿长大了也要嫁给舅舅这样的人!”韩珂看似无心,又好似故意加了这么一句,姜皇后面上一怔,而后朗朗笑出声来,一拍自己的脑门,道:“瞧祖母都在想些什么,瑶儿还这么小……” 韩珂的嘴角不经意间勾起微弯的弧,笑意顺着双颊蔓延到了耳际,一双耳垂瞬间红透了顶。有些事情是需要自己争取才能得到的,譬如舅舅这个人。她需要千方百计地引诱姜皇后朝着舅甥恋的方面想,希望将来姜皇后可以出手帮一帮她。 “祖母,司幽国那么远,舅舅的身子不好,瑶儿想跟过去……”韩珂两弯眉毛蹙成一团,终于说出来自己的意图,“倘若舅舅愿意带瑶儿一起去,祖母不要阻止,好不好?” 姜皇后原以为,弈凡与韩珂之间只是单纯的舅甥关系,现在看来这孩子对舅舅的依赖程度有些超出了她的想象,如今姜云歌已经不可能成为睿王妃了,倘若她推波助澜,促成这丫头和自己的儿子,亲上加亲,也不是件坏事。 “好,祖母不阻止。”姜皇后伸手轻轻一揽,将女童纳入自己的怀中,紧紧贴着她的小脸吻了一口,“瑶儿长大后嫁给你舅舅,好不好?” 韩珂面色微微一怔,她只是想不到姜皇后的脑筋转得这么快,更令人惊讶的是,姜皇后似乎并不在乎舅甥伦理。 “怎么了?瑶儿不愿意吗?方才你不是说要嫁就嫁给你舅舅那样的男子吗?”姜皇后打趣道。 “祖母,瑶儿还小。”韩珂故意欲言又止,外人看来便是羞涩难言。 姜皇后看不透韩珂的心事,神色微微一黯,这孩子还太小,确实是她太过心急了。睿王妃之位空置,实在不行,姜家庶出的小女儿过继到正房名下,倒也勉强配得上自己的儿子,她不该强求自己的外孙女,这样的爱情很难幸福。 “祖母,你记得喝了这汤羹,这可是瑶儿亲自下厨做的,御膳房的厨子听都没听说过。瑶儿先告退。”韩珂嬉笑着从姜皇后的怀中蹦出来,也不等姜皇后许可,便兀自跑出了未央宫。 去御膳房端了剩下的一碗黑糊糊的西湖牛肉羹,朝着偏殿的方向走去。 第七十五章 纠缠,非去不可(上) 昨天,得知睿王的病恐怕撑不过今年冬天的那一刹那,韩珂的心跳都停止了,那一刻,韩珂便了解到自己的心意,她发誓,就算只剩下一天,她也要陪在舅舅身边,尽管弈凡可能根本不懂她这个七岁小孩儿的心思。 “郡主请留步,我家王爷在休息,闲人勿扰!” 月彤在繁阳殿门口守着,但凡求见睿王的人都被堵了回去,见来人是初瑶,她更是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她和初瑶郡主的仇早早就结下了,尽管对方只是一个七岁的小毛孩,她却觉得这孩子对弈凡有着极强的占有欲。 “本郡主很忙,不是闲人!”这儿是弈凡的地盘,仗着弈凡对自己的宠爱,韩珂自然无法无天,横冲冲撞进了内殿。 少年正半躺在桌案旁边的卧榻上,垂眸假寐,半截银质面具耷拉在他脸上,那道狰狞地伤疤已经淡化,从前俊逸的面容渐渐还原。听到门外有人争吵,少年微微抬了眼眸,那孩子蹦蹦跳跳的身影印入眼帘,他薄唇微抿,面上渐渐露出几分寒色,轻佻地启唇:“不是要嫁去司幽国吗?现在来找舅舅做什么……” 韩珂心里头委屈,又听到少年略带讽刺的话语,长睫一眨,一滴晶莹的泪珠竟滑落汤羹之中,还溅起微不可见的一串水花。 “舅舅……” 少年撇开脸去,假装没有看见她,抬手捏起了桌案边上的一支狼毫玩弄。 “你不要不理我……” 韩珂嗫嚅出声,却得不到少年的应答,心里头软软的一团好似被谁猛然揪了一把。 “瑶儿再也不自作主张了,瑶儿不嫁去司幽国了,你不要不理瑶儿。” 事不过三,三次恳求之后,本性急躁的韩珂终于发飙,咬牙切齿,横冲到少年面前,手上的一碗黑糊糊的汤羹往少年面前随便一放,用命令的口吻道:“萧弈凡,这是我做的,你喝了它!” 牛肉、香菇、香菜……数十种食材切碎后才做成了这西湖牛肉羹,韩珂耗费了整整一个上午,为了讨好姜皇后和弈凡,她甚至不惜自己下厨! 在现代的时候,韩珂卧底在欧阳身边时,不是外出就餐,就是欧阳掌勺。自小学习的一手好菜,在某次不小心烧了厨房后,韩珂便再也没有下过厨。虽说技艺生疏,此番再次实践,感觉效果还不错。这汤羹看上去是黑了点,厨房着火的地方是多了点,但如今这七岁奶娃娃的身子,她觉得,毫发无损地活着走出了厨房便是成功了。 少年扬起一双狭长的凤眸,眯眼打量了眼前黑糊糊的汤羹,伸手接过,微微抿了一小口,眉头略略皱了皱。 “怎么样,好喝吗?”见弈凡愿意吃她做的东西,韩珂面露喜色,心急地问。 少年并不答话,而是一仰头,将整整一碗黑糊糊的汤羹一口都灌了下去,而后舔了舔唇瓣上残留的食材,摇头叹息道:“糊了,全是焦味,技术不过关。这次司幽国之行,舅舅不能带你去。” 弈凡就好似韩珂肚子里的蛔虫,她还没来得及说出自己的来意,已经被他完全否决。他的理由居然还那样冠冕堂皇。 少年一早便打好了腹稿,尽管那孩子做得汤羹确实有几分独特的味道,但司幽国之行非同小可,他不能大意。 “你想要讨好舅舅,却做了这么失败的汤羹。舅舅若是轻易放你过关,那是看不起你。” 韩珂急得直跺脚,眼泪都要跟着掉下来,抹了一把,几近无赖道:“那我求你看不起我吧!弈凡舅舅,你就带我去吧!瑶儿保证不闯祸!瑶儿保证什么都听你的!瑶儿保证会很乖很乖的!” 第七十六章 纠缠,非去不可(中) 女童的眼泪就好像预先排演好的那样,哗啦啦的往下落。韩珂知道弈凡最受不了她掉眼泪,故而一早便想好要用眼泪逼弈凡妥协。 少年一改往日的作风,依旧镇定淡漠地把玩着狼嚎,甚至提笔蘸墨,颇有闲情逸致地画起画来。 “舅舅,你真绝情!”韩珂狠狠一跺脚,随意朝地上一坐,看似妥协了。 少年这才悄然舒出一口气来,差一点他就要被她的眼泪击垮,幸而这半边面具没有戴好,遮挡了他的双眸,他才可以不去看那孩子伤心的样子。 “舅舅去司幽国会给你带礼物回来的。”安慰似的,他上前一步,将地上的女童打横抱起。 韩珂贪恋他身上的温暖,将脑袋懒懒倚在他的怀中,撇着嘴问:“那舅舅可以带月彤去吗?月彤姐姐办事细心,她跟在你身边,瑶儿才放心。” “好,就听瑶儿的,舅舅带月彤去!”少年伸手在韩珂的额头上弹了弹,将她竖起的长发完全揉乱,故意逗弄着她。 韩珂倒也乐意被他逗弄,不自觉地往他怀里蹭了蹭,嘴角露出神秘一笑,既然月彤能去,凭什么她不能去?!哼! 额头顶上了少年胸膛上一个硬硬的东西,韩珂抬头一看,一枚刻着“凡”字的翡翠令牌藏在少年怀中,韩珂眯眼一笑,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女童勾勾纤巧十指,瞬间玩了一招妙手空空! 得手后,她不舒服地扭了扭身子,懒懒道:“舅舅,瑶儿好些天没洗澡了,身上痒了,瑶儿要回屋洗澡。” 弈凡一听,有些猜不透她在想些什么,便将她从怀中放下来,吩咐月彤道:“伺候初瑶郡主回筑心小楼洗澡,今晚你帮本王看着她,别让她出什么乱子。明日一早,你带上行李,在宫门口与本王汇合,随本王一同前往司幽国。” “遵命!”月彤又惊又喜,这可是睿王这几日来第一次开口对自己说话! 韩珂却不屑地吐了吐舌头。 韩珂告别弈凡,与月彤一道回了筑心小楼。 彼时,姜云歌正孤单一人站在未央宫后院的水塘边上,目光呆滞,双眉蹙起,看上去并不像她请旨和亲之时那样开心,甚至面上还有几分忧色。 韩珂心知姜云歌是代替自己的母亲出嫁,总觉得有愧于她,便移步到她跟前,扯了扯她的衣袖问:“你还有什么心愿吗?我尽量帮你完成。” 姜云歌冷哧一声,手中长鞭狠狠砸向水面,一阵水花溅起,染湿了韩珂全身。她冷冷转身,对上韩珂的视线:“本小姐不需要别人同情!” 韩珂也不去理会湿淋淋的衣衫,倒是站在一边同样被淋了满身的月彤一脸不满,恨恨地走开。 姜云歌抬头,目光中含了几分厌恶,“她都走了,你怎么还不走?!” 韩珂举起食指,手指着头顶的天空,笑道:“这蓝天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你凭什么赶我走?何况,你一介庶民,是谁给了你天大的胆子,胆敢冲撞郡主?!” 姜云歌有些惊讶的回眸望向韩珂,这些年来还是第一次有人同她这样说话。 谁给她的胆子? 呵……她怎么知道? 自姐姐离开后,她便谁都不怕了。 韩珂见她沉默不语,便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抬头望着天空。 要知道,不管人走到哪里,头顶的这片天空都不会变。姜云歌似是受到了韩珂的影响,也下意识地抬头望天空。 韩珂笑盈盈出声:“司幽国的天空想必也和大胤一样干净。” 姜云歌却突然冷下脸来,启唇吐出四个字,“一样肮脏!” 韩珂的笑僵在脸上,确实肮脏,倘若不肮脏,姜芸芷又怎么会平白无故难产而死?姜皇后的势力可以绵延到远在天边的司幽国。可见,只要有女人的地方,便干净不到哪儿去! 韩珂长长叹了口气,刚要转身进屋,却被姜云歌叫住。 姜云歌面上淡淡的,说不出是什么表情,仿佛喜怒哀乐都与她无关,她突然走近韩珂身边,伸手递给她一小盒药膏,蹙眉道:“这药膏是治他脸上的伤用的,我离开后,请你替我好好照顾他。” 她从头至尾都没有提到弈凡的名字,但韩珂懂得,云歌的心底必然是有弈凡的,毕竟那样风华绝代的少年任任何少女都无法抵挡他的魅力。 “好,我一定做到。”韩珂小心翼翼将药盒收入衣袖,头也不回地进屋。 第七十七章 纠缠,非去不可(下)+入V 入夜,某个奶娃娃却咬牙硬撑,愣是一整夜没睡,等到第二天一早月彤拎着行礼从筑心小楼出来的时候,韩珂两手空空,悄悄尾随着她。 韩珂的衣袖中藏着弈凡的玉佩,那是昨天赖在弈凡怀里的时候,她偷偷摸来的,凭着睿王的玉佩,她轻而易举地出了宫。 今日是安平公主和亲司幽国的日子,帝王萧墨没有食言,她给了姜云歌大胤最为盛大的婚礼。大红的地毯一路铺陈,整座皇宫都高挂着红绸,一片喜庆之色!爆竹、烟花,即使是在白天,也映红了半边天,送亲的队伍浩浩荡荡,若不是有月彤亲自“引路”,韩珂可找不到睿王的马车。 见月彤站在马车边上等候,想必弈凡和萧焱还没有到,韩珂便趁着轿夫和月彤分神之际,悄悄从轿子底下的暗层,爬入了马车之中。 藏在暗层之中,韩珂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生怕半途被弈凡发现,遣送回皇宫。 “都准备妥当了吧?” 隔着马车,韩珂可以听到少年熟悉的声音。 “回王爷,都准备好了。” 少年微微咳嗽两声,韩珂的一颗心便随着他的病情七上八下,恨不得从马车里跳出来替他查看,但是她不能。 她要忍着,只有到了司幽国,她才能找到根治舅舅的药!现在出来便是半途而废! 她咬牙,痛得眼泪倒流。 等到头顶一暗,似乎有人进了马车,随后马车的轮轴吱呀吱呀地转动起来,韩珂这才长长舒出一口气,总算没被发现。 只是一路上,少年咳嗽不断,似要将整个肺都咳出来,弈凡想来隐忍,怕只有在没人的时候才会这样放任自己咳嗽。 韩珂躲在马车的暗层中,听着少年的咳嗽声,默默流泪。 送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向着城门而去。 最前头的是安平公主姜云歌的花轿,巨大的镶金花轿是萧墨命人连日连夜赶制出来的,牵引着花轿的是两匹纯白的宝马,一名闪电,一名追风,乃是前朝将军镇守边关夺来的宝贝,萧墨自己都舍不得骑。 姜云歌一改往日的泼辣刁蛮,穿一袭大红色的新娘喜服,端庄坐在花轿之中,目光直直看着前方,接受簇拥在接到上数不尽的行人的瞻仰。 有人赞叹她的美貌,有人哀叹她的命运……殊不知她的美貌和她的命运一样都把握在她自己手上,她不要成为第二个姜芸芷,衣袖中有一把锋利的匕首,她随时可以毁掉自己这张倾国倾城的面容。 花轿的左后方,萧焱懒洋洋的骑着白马,一手牵着缰绳,另一手执一把水墨折扇,阳光下,一双灵动的桃花眼惹得路上的姑娘们个个伸出了脑袋张望。 “凭什么叔父可以坐马车,本王非得骑马……”他轻袍缓带,胸前衣襟半敞开来,露出性感精致的锁骨,一面骑马还一面抱怨着皇帝老儿的处事不公。 “小爷,小爷,快看这边……” 送亲的队伍经过醉月楼的时候,风月楼里的姑娘齐刷刷涌出来,站在八角楼上,穿得花枝招展,朝着白马背上慢慢晃悠的萧焱拼命招手。 萧焱懒懒一回眸,轻佻笑道:“宫里头的那些个姑娘爷还没应付过来,哪有功夫摘野花?” “唉……” 姑娘们齐刷刷一声哀叹,惊得吹唢呐的礼官们都乱了节拍。 在队伍后方的睿王马车内,韩珂听到萧焱的抱怨,差一点儿笑出声来,可碍于舅舅就在马车里坐着,她硬是憋到了内伤,也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马车一路前行,韩珂蹲在暗层里,腿脚都麻得完全失去了知觉。大约又过了半柱香时间,送亲的队伍终于出了京城。韩珂心中窃喜,只觉得自己离成功又近了一步。毕竟出了京城,就算是被发现,被遣送回宫的几率也小很多。 弈凡近几日病情恶化,脑袋总是昏昏沉沉,即便萧焱在外头闹出了很大的动静,他也没有心力再去教导他谨守皇家的礼数。 少年一手撑着额头,胳膊抵在车窗上,垂眸小憩。 忽而,一阵悦耳的铜铃声在他耳畔飘过。 少年以为自己听错了,稍稍凝神,右耳贴上了车窗。不一会儿,又一阵熟悉的铜铃声飘过耳畔。 少年背脊一僵,收起了手臂,坐直了身子,面上的笑容凝结在了脸上,冲着马车里头喝斥一声:“出来!” 韩珂心里一震,再也躲藏不住。 ——————————————————————————————————————— [入V通知] 某颗番薯表示,本文即将要上架打劫银子了,即本月2月22号上架……番薯总觉得这么直接就V了有点对不起大家,所以又拖了一个星期,希望最近的连番加更,能够争取到更多妞们的支持吧 其实一个星期前就收到编辑大人的入V通知了,小说吧400收藏就可以上架了,某颗番薯愣是拖到现在……哎,本文属于慢热型的,番薯一直想写到精彩的部分再入V,毕竟前期的不是很精彩呢,番薯一拖再拖…… 话说,入v后,要流失大量读者,有些读者看见收费了,就不看了,转去看别的免费文,这确实也是没办法的事,对于不是VIP读者、不愿意跟文的亲们,番薯先向你们说一声谢谢,很感谢你们支持我到现在。可能有些妞儿会说番薯掉钱眼儿里了,但是番薯没有工作呢,写书就是咱的工作,靠写书挣点钱交房租呢,就算房租可以省着点,毕竟番薯没日没夜的坐在这里码字,即便不要吃不要喝,这电费总是要交的,这点还请各位读者一定谅解。 关于上架后: 1)文文入V后,首更三万,而后每日争取万更,保底六千,不定时加更。妞们全看的话每天也就两毛钱,也就半口饮料的钱(话说这饮料喝了长肥呢,还是省下来支持番薯的文吧,嘿嘿~) 愿意跟文的、继续支持的妞们,番薯在这边先叩谢了…… 2)愣头愣脑的某番薯表示:本文后面会更精彩哦~男女主角的情感纠纷会陆续登场~ 3)有鲜花钻石神笔月票〖全本小说下载:http://www.jzbook.net.cn/〗等,是绝对绝对会加更的 4)偷偷加一句,部分喜欢看肉肉的读者,其实……其实……本文虽然慢热,有点虐,但还是可以闻到肉味的,嘿嘿~ 5)最后,烦请各位妞们多多介绍,同学,家长,朋友,网友,菜友,女友,男友,活人,死人,外星人都行啊,一起来看我的书,谢谢…… 欢迎各位的首订~ 第七十八章 尴尬,强吻了他 那一尺见方的暗格里,某身着素衣的女童恨恨地攥着衣角,从冷冷的视线中抬起头,眨着灵秀的美眸,脸上露着连连讨好的赔笑,然,某人依旧冷脸。 无奈下,女童灰溜溜的爬了出来,撅着小嘴,看似委屈地蹲在少年座位前头。 “舅舅……” 韩珂刚要出声求饶,便被弈凡打断。弈凡手臂朝着外头一扬,低沉着嗓音道:“停车?” “舅舅不要,不要停车?”韩珂的腿脚因为蹲得太久,完全麻木掉了,故而她只能不停摆动着手臂,以示抵抗。 少年并不理会女童的反抗,而是招了两个侍卫到身边来,吩咐道:“你们二人速速护送初瑶郡主回宫,不得有误?” 韩珂脑子一热,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跌跌拌拌爬到弈凡脚边,衣袖中始料不及地滑出一把匕首,寒光一闪,韩珂已经将锋利的匕首拔出了鞘。 “保护睿王殿下?”有不知情的护卫以为面前这女娃要行凶,冲上前去想要阻止,一把长剑直直刺向少年身边的女童。 韩珂本想以自刎威胁弈凡,却不想遇上这样的变故,长剑面前,她惊得面容惨白。 “退下——”弈凡额上青筋跳起,因为担心初瑶的安危,声调猛然拔高,徒手过去便扣住了对方的剑,鲜血顺着他的右手泉涌般往下流,他却浑然不觉。见这小外甥女安然无恙,他才长长抒出一口气来,他的亲人不多,不想再失去一个。 “属下该死?王爷,你的手……” “出去?” 从未见过睿王发这么大的火,不明所以的侍卫们赶忙退下。 韩珂舔舔唇瓣,怯生生地望着勃然大怒的少年,悄然扯了扯他的衣角,就好似一只怕事的懒猴:“舅舅,瑶儿知错了。你不要生气了。” 少年的眉头蹙成一团,悄悄将受伤的右手藏到了身后,佯装发怒道:“你若是想死也别死在舅舅的马车上,舅舅有洁癖。” 怎么这么嘴硬,对我好点会死啊,韩珂心底默默咆哮了下,顶着委屈万分的表情蹭到少年身边,强行揪出了少年受伤的右手,嘟着嘴,苦着脸,反问:“舅舅不是有洁癖吗?干嘛还要替瑶儿挡这一剑,这血染在你的袍子上,多脏……” 少年的嘴角抽了抽,蹙眉道:“今日是安平公主大喜的日子,见不得血光,舅舅是不想因为你的死而害的安平公主此行不顺利……” “借口?”韩珂不屑地喝了一声,撕开裙裾上一小块白纱,小心翼翼替少年包扎好伤口,心疼地揉着他的伤口,缓缓开口道:“舅舅,我们现在都已经出城了,你就让瑶儿陪你一起去。你的身体……瑶儿怕若是呆中宫中,以后便再也见不到舅舅了。” 弈凡自然清楚自己的身子,此行他本就抱着必死的信念,太医说他熬不过今年冬天,可是大胤、司幽两国战乱尚未平息,为了大胤的百姓,他舍不得死。 见少年的态度软下来几分,韩珂忙趁热打铁:“舅舅知道瑶儿为什么要主动请命和亲司幽国吗?” 少年疑惑地望着她。 韩珂垂下眼眸,心底一片惶然:“是母亲让瑶儿去的。母亲说,只要我走了,她便再也不用看到我了……她看到我就会觉得恶心,就会想起死去的弟弟……她恨瑶儿……” 少年微怔着长大了口,他怎么也想不到皇姐会变得这般狠心。皇姐不该将那个婴儿的死迁怒到初瑶身上的…… “舅舅是希望瑶儿现在回去面对母亲的责备吗?”韩珂的眼角隐隐有泪光闪现,“她一定会问我,为什么还不滚出她的视线……” “别说了。”少年的瞳孔骤然紧缩,一把将韩珂拥进怀中,“舅舅带你一起走,舅舅不会让你一个人回去面对皇姐的。” 韩珂心疼地抚着少年受伤的右手,忽而低头自语:“舅舅是怎么发现瑶儿的呢?” 少年嗤嗤一笑,伸手捻了韩珂发间的铃铛挂饰,眯着眼睛道:“多亏了这玩意儿,不然瑶儿怕是要藏在暗层里头三天三夜呢……” 听着少年的戏谑,韩珂双手揪着头上繁琐的挂饰,愤恨地拽掉了挂在长发上发出清脆响声的铜铃,握在掌心里,恨恨诅咒:都怪你这碍事的铃铛,差点害苦了我? 少年讪笑不语。 韩珂将姜云歌交给她的小药盒交给弈凡,嘱咐他:“舅舅,你要记得每天上药,这样你脸上的伤疤才会消除。舅舅是瑶儿见过的最漂亮的男子,要是就这么毁容了,实在太可惜了……” 弈凡接过药盒,抿嘴一笑,问:“是云歌给你的?” 王他人道。“舅舅,她现在是安平公主,你不该叫她云歌。”韩珂只觉得“云歌”两个字很刺耳,他怎么能这般亲昵地称呼一个女孩子。 少年面上微微一怔,笑容便暖暖蔓延开来:“好好好,以后我们都叫她安平公主。” 韩珂夺过少年手中的药盒,拧开盖子,伸出小拇指小心蘸了一点,跪坐在少年身边,身子仰得高高的,伸手便要往少年脸上抹去。 “舅舅自己来。”这样的姿势实在叫他不习惯,让一个七岁的女娃儿为自己服务,是不是有恃强凌弱的嫌疑? “不要,瑶儿来?”女童轻轻拍开少年的手臂,“舅舅的右手受了伤,一只手怎么抹药?舅舅不让瑶儿帮你抹药就说明你嫌弃瑶儿涂得不好……” 弈凡冤枉,不再动手,任由那孩子在自己身上爬来爬去。 她冰凉的指尖划过他的面颊,就好似春风一般,柔和而充满了魔力,所到之处,一片清凉。弈凡竟突然生出几分恍惚来,眼前这个丫头,真的只有七岁吗? 韩珂涂抹得很认真,丝毫没注意到少年正盯着她看得出神。 姜云歌给的药确实神奇,不过半个時辰,少年脸上的伤痕便消退了好多,有了明显的好转。 马车一路晃悠,韩珂的眼皮也变得越来越沉重,最后终于窝在少年怀里,沉沉睡去。 “这孩子……” 弈凡微微叹了口气,阖上眼眸。 司幽国与大胤之间隔着数十万里的瀚海沙漠,降水极少,故而和亲的队伍带了足够的水。以防遭遇风暴,马匹之间都用缰绳系在了一起,这样大家便不会走失。 傍晚的時候,探路的侍卫找到了一处绿洲,一行人便在绿洲附近扎营。 弈凡随马车颠簸了一路,困倦得很,便呆在营帐中,稍作休息。rBJo。 韩珂在现代的時候,因自小家境和工作原因,甚少有机会放肆地进行旅游,如今终于有机会见一见大沙漠的风光,心潮自是澎湃,一下马车便蹦蹦跳跳,冲向绿洲? “丫头?” 一直躺在马背上慵懒假寐的萧焱忽而睁开眼眸,愣愣盯着眼前那个熟悉的身影,心中似有一道电流闪过,猛然坐直了身子,从马背上翻越下来,向着远处那个身穿紫色罗裙的女童奔去:“丫头?丫头……等等我?” 韩珂回头,目光撞上萧焱的视线,有些愧疚的低下头去。许久不见,他还是那样一副懒散毫无心机的样子,而她却几次三番利用了他。 “丫头,发什么呆呢?”萧焱倒不是个爱记仇的人,伸手便结结实实给了她一个拥抱,而后问,“你怎么跟来了?该不会还没有打消和亲的念头?本王告诉你,本王可不许你嫁给司幽国的皇帝老儿?” “为什么呀?”韩珂很想逗逗他,便装出一脸天真问道,“嫁给的司幽国的皇帝,我就是司幽国的皇妃了,比如今这个尴尬的身份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呢?” 萧焱被气得面红耳赤,指着她斥道:“不就是个皇妃吗?值得你嫁给一个年过半百的糟老头子??你要是想当皇妃,跟本王说一声,你若是嫁给我,将来也能当皇妃……指不定还不止于此呢?” 方才还笑脸盈盈的韩珂,忽的面色一沉,皱眉道:“话不能乱说。你是逍遥王,你的妻子就是逍遥王妃,与皇妃扯不上半点关系。焱哥哥,这点道理你应该懂的。” 萧焱没料到这孩子想得那么多,只摇摇头道:“我不过跟你开个玩笑,你当什么真?呵……你算哪根葱?本王怎么可能看上你?” 韩珂顿觉羞愧,狠狠一跺脚,斥道:“我不跟你这种小人一般见识,我去找舅舅?” “喂?等等我?”又是叔父?每次都是叔父?为什么她的小脑袋瓜子里只记得叔父一个人?萧焱懊恼地咬牙,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割掉,他怎么就改不掉毒舌的坏习惯?? 远远地,睿王的帐篷面前升起了一团篝火,烤鸡的香味一阵一阵地飘过来,只见白衣一袭的弈凡兀自坐在篝火面前,细心折腾着手中的烤鸡。韩珂实在禁不住诱惑,想要凑上前去抢少年手中的烤鸡。 恰在此時,一旁安平公主的帐篷突然打开了一道缝,姜云歌抢先一步走到弈凡面前,伸手就抢了少年手中的烤鸡,扔到一边。 少年只是微微叹了口气,望着地上脏掉的烤鸡,气定神闲道:“美食毁了。” “我有话跟你说?”似是鼓足了勇气,姜云歌终于出声。 韩珂的脚步在十米开外停住,悄悄躲在一个小帐篷后头观察着姜云歌的一举一动。 “安平公主,明日和亲的队伍便要进入司幽国的京都,这个時候不该出什么岔子。”弈凡狭长的眼眸眯成一线,暗夜中似乎能够窥透一切。 “我知道……可是,你就甘心让我成为别人的妻子吗?要知道我本该是睿王妃?”姜云歌的小脸终于涨得通红,“你难道不明白我要你送亲的原因吗?” 听姜云歌这番话,韩珂的心底紧了紧。 少年却一副淡漠的神情:“不明白。本王为什么要不甘心?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可是……可是,我喜欢你啊。我之所以要和亲司幽国,不过是为了查明我姐姐的死,只要替我姐姐报了仇,我们就可以一起离开?我们私奔?”姜云歌一脸局促不安,不知道她的想法能否得到少年的认同。 “可本王并不喜欢你。” 一针见血,姜云歌的面色煞得惨白,强自镇定道:“你别忘了,你还差我一个承诺,或者说,应该是两个承诺?你曾经答应过我要迎我姐姐回朝,可我姐姐却惨死在司幽国,黄沙埋枯骨,我甚至无处寻冢?”姜云歌怅然,“本小姐不是什么大善人,为了大胤子民的安危而牺牲自己的终身幸福,本小姐做不到?” 少年沉默了片刻,薄唇轻启:“本王是答应过你,迎你泽安公主回朝,但本王从未保证过她能活着回来。此行,本王定然会面见司幽国君主,迎你姐姐回朝、风光大葬?” “你……” 姜云歌被弈凡气得面红耳赤,韩珂则躲在帐篷后面,偷偷地乐呵。 “至于你最后一个条件,本王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心有余而力不足……韩珂恨恨地咬牙,弈凡这话的意思是说他对姜云歌并非无情么? “你什么意思?”姜云歌也蹙眉质疑。 咳咳…… 少年抿嘴,不禁咳嗽出声,嘴角沁出几滴鲜血来。 “你……你怎么了?”姜云歌慌乱了,冲上前去替他顺气,两只手仓促中都不知道该往何处放。 少年淡漠地推开了她的手,微红的侧脸偏了偏,忽而挑眉道:“还有件事,想必安平公主还不知道?本王生来便有恶疾,太医诊断,本王熬不过今年冬天……若是你现在与本王私奔,明年你就是寡妇了。” “嫁给司幽国君主,你便是司幽国的皇妃;而嫁给本王,至多也就是个寡妇,姜小姐是聪明人,不用本王多说?”少年薄唇抿成一线,刚毅的侧脸在月光下显得阴晴不定。 感觉自己受到了对方的算计,姜云歌愤恨地跺脚:“这么说,你是要反悔吗??最后一个承诺,你无法兑现??” 弈凡轻笑出声:“本王何時说过要反悔?姜小姐若是愿意当寡妇,本王定然奉陪到底?” 姜云歌从小便锦衣玉食,“私奔”于她而言已经很为难,如今还面临着一个短命“夫君”,外加上司幽国皇妃之位的诱惑,她自然懂得孰轻孰重,弈凡正是料定了这一点,才能够气定神闲,玩味地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韩珂着实为弈凡捏了把冷汗,见姜云歌一脸颓然的表情,心中暗自好笑。她的目光对上少年嘴角那几滴触目惊心的血迹,心中焦虑惶然。舅舅是不是真的熬不过今年冬天?他回答姜云歌時的语气那样决然,真的让人好担心…… “丫头,我找了你好久,原来你躲在这儿?”肩膀被人从后方拍了一下,韩珂惊慌回身,忙对着来人做了个“嘘”的手势。 萧焱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不远处姜云歌与弈凡二人靠得极近,关系看似亲昵,拍着韩珂的耳朵打趣儿道:“呵……你大老远地跑来找叔父玩,偏偏人家却背着你调戏我大胤的第一美女呢?” 茫茫大漠,□黑的夜空,几颗忽闪忽闪的星子下,一对男女靠得那么近,外人看上去,定会以为是情人在月下相会。 韩珂皱眉,伸手在萧焱的手臂上狠狠掐了一道痕,而后黑着脸反问道:“要是现在有人逼着你跟她私奔,你会怎么做?” 萧焱“哎呦”一声挣脱韩珂的魔爪,而后抚着额头,漫不经心道:“你这个问题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第一,倘若要跟本王私奔的姑娘是个美人儿,本王当然愿意牡丹花下死;第二,倘若要跟本王私奔的姑娘相貌很丑,本王会考虑请别人带她私奔,毕竟姑娘家都这么主动了;第三,倘若要跟本王私奔的姑娘是你……” “闭嘴?” 萧焱刚要说下去,便被韩珂打断,一脸哀怨地望着她,问:“又怎么了?该不会是云歌要跟着叔父私奔?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怎么你也叫她云歌??你不知道她现在是安平公主吗??”韩珂不爽地跺脚。 叮铃铃…… 萧焱一脸无辜地瞪着她头上的发饰,实在不知道自己又说错了什么,这丫头自从叔父的脸受伤后,整个人就变得阴晴不定。 “喂……快看,那边有动静?”顺着萧焱手指的方向望去,韩珂发现姜云歌竟又朝着弈凡靠近了两步,这架势可以用“步步紧逼”来形容。 韩珂厌恶地瞪着姜云歌:她这算什么?舅舅不愿意同她私奔,她就霸王硬上弓?? 大漠的夜晚极冷,木柴在篝火的燃烧下发出啪啦啪啦的声响,任由着红衣少女向自己逼近,白衣少年只是自顾自的加柴火取暖。 萧焱看似满不在乎地解开自己的外套朝韩珂小巧的身子上一套,韩珂不安地挪了挪身子,但急于观察舅舅那边的动静便没有再挣扎。 “既然你不愿意跟我私奔,那我只能换一个条件,我要你让我吻一下……”姜云歌红了脸,手中的长鞭握得紧紧的,见少年依旧气定神闲地坐着,狠狠一鞭砸在了篝火上,篝火翻飞,火光漫天,一瞬间就好似绚烂的烟花。 韩珂心里头咯噔一跳,不等姜云歌进一步动作,便要冲过去阻拦。 萧焱见状,长臂一伸,将韩珂按在怀里,不让她随意跑动,唇瓣附到她耳边,道:“那是叔父与云歌的事,你过去做什么?叔父要是不愿意,他自然会拒绝,你一个小丫头犯得着这么激动么??” “我一个小娃娃,你管我做什么??”韩珂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脚被朝着萧焱下身攻去,萧焱急于躲闪,终于让她逃脱。 彼時,姜云歌的身子已经贴到了少年胸前,少年就好似没有看到她一般,狭长的眼眸眯成一线,兀自望着前方。 见少年不说话,姜云歌当他是默许了,低下头,闭上眼眸,朝着少年微弯的嘴角倾斜过去。 韩珂努力克制着自己,希望看到弈凡动一动身子,哪怕是偏一偏脑袋,躲一躲姜云歌那张近在咫尺的红唇也好。 可是弈凡没有,他只是将姜云歌当做了空气。 一股血气哽塞在心头,韩珂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姜云歌的动作就好似电视里的慢镜头一般,叫人看得难受极了,明明只有几公分的距离,偏偏好似隔了几个世纪,始终无法到达。 “住口?你敢吻他——”终于忍受不住,韩珂三两步冲上前途,狠狠推开了姜云歌,却因此脚下一滑,柔软的唇瓣轻轻擦上了少年的薄唇。 瞬间,似有电流闪过,就连一直愣神的白衣少年都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瑶儿……” 四片柔软的唇瓣紧密相贴,敏感的触碰,使得所有人都发不出声音来。被推开的姜云歌握紧了手中的长鞭,手背上青筋跳起,一双眼眸憋得通红,蕴满了怒气,牙关紧咬,不敢相信眼前这不争的事实:在她就要得逞的一刹那,就要到嘴的“美味”被个刚满七岁的小丫头夺了去。 韩珂的小心肝儿怦怦直跳,娇小的身子附在少年身上,她甚至感觉到了少年红晕的双颊正微微发烫,隔着空气,他身上灼热的气息居然传到了自己脸上。 “叔父、初瑶,你们在做什么??”萧焱匆匆赶到,见睿王弈凡与初瑶郡主躺倒在地上的暧昧姿势,忍不住咬牙质问。 少年定了定心神,收了脸上的局促不安,扶着女童从他身上坐起来,淡然对上萧焱的视线,气定神闲道:“不过是不小心摔了一跤而已,没什么大事。時候不早了,大家早些歇息,明天一早还要赶路。” 韩珂懊恼地咬唇,没想到弈凡根本没把这个吻放在心上,大约自己还是太小了?七岁,又怎么可能激起一个正常男子的欲望呢? 她恨恨瞪了萧焱一眼,仿佛在说:看什么看??坏了本小姐的好事? 瞥过头去,对上姜云歌似箭的目光,韩珂仓皇地笑:“云歌姐姐就要进入司幽国皇宫了,瞧你的眼睛红通通的,一定是路上过于颠簸劳累了,姐姐还是早些回帐篷歇息,这样才能做最美的新娘。这瀚海沙漠这么大,姐姐一个人大半夜的出没,万一走丢了,可就很难找着回来的路了。” 韩珂言下之意,要姜云歌别动歪心思,这个時候逃婚根本就是自寻死路?茫茫沙漠,逃不出去便被黄沙掩埋,纵然是逃了出去,也是有家不能归。 月朗星稀,篝火越燃越旺,嬉笑声却越来越小,取而代之的是侍卫们熟睡的微鼾声,还有哨兵站岗的号令声。荒漠上的这一夜,寂静非常,却各怀心思。 第七十九章 休躲,我赖定你 逍遥王爷自出生十二年来从未失眠过,也不知怎地,方才初瑶郡主与叔父拥在一起的那一幕反复在他脑海里回荡,他想他一定是疯了,那孩子只有七岁,自己也才十二岁而已,怎么会……暗夜中,莫名的情愫在涌动,他反复的告诫自己:不用担心,叔父只是韩珂的舅舅,他们是绝对不可能的? 军帐中的少年因为病情恶化,从睡梦中痛得惊醒,额上汗水涔涔,身侧的床单都因为他竭力的隐忍而被撕成一条条破碎不堪的纱,熬过这一阵,他终于松开一口气。 再也无法入眠,少年取了一条厚厚的貂皮毛毯,出了军帐,走进那孩子的帐边。 月彤正穿着厚厚的棉衣,守在韩珂的营帐门口,见弈凡突然往这边来,慌忙起身,朝他行礼:“王爷夜里冷,你怎么出来了。是来找郡主的吗?郡主已经歇下多時了。?月彤倒也不至于与一个孩子赌气,既然是弈凡要求她服侍韩珂郡主,那么她自然会伺候妥当。 少年蹙眉,默默抬眼望了望夜空,淡然道:“没事,本王就是来看看。你身上衣衫薄,夜里头冷,这条毛毯你披着。? 说罢,少年替月彤披上毛毯,犹豫地望了一眼紧闭的帐篷,一句话不再说,蓦然离开。他一定是脑袋发昏,那孩子乖乖睡在帐篷之中,享受着大胤郡主的待遇,她又怎么会受冻呢? 月彤则紧紧拥着身上的毛毯,说不出的温暖一点点溢满心甜,却不知这一份意外得到的温暖,根本就不属于她。 次日,因为那个尴尬的吻。姜云歌、萧焱与弈凡三人一整天一句话都未曾搭过,独独是韩珂看似一脸天真无邪,拼命要求与萧焱一起骑马,还一个劲儿地催促着车队快些行进。 韩珂从未骑过马,萧焱的马识主,带了几分野姓,为了坐稳,她只得紧紧拥住萧焱的腰身,小脸贴在他的背上,不敢有丝毫懈怠。 萧焱出奇地喜欢这种被她依靠的感觉,故而加快了速度,尽量选坑坑洼洼的小路走,越颠簸背上的女童便靠得越近。 “丫头,喜欢骑马吗?? 韩珂哪里敢出声,她已经悔得肠子都青了,若不是想起昨天的那个吻,她不敢与舅舅同坐一辆马车,怕两人见面尴尬,她死都不要与这个纨绔子弟同骑一匹野马? 又颠簸了一天,车队终于进了邸阳,邸阳是司幽国的都城,也是车队跃过瀚海沙漠途径的第一座繁华城市。司幽国蛮夷坐在马背上打天下,故而对于房屋砖瓦没有太多要求,大多人都住在帐篷之中,以至于车队经过的好几座村庄都是成片的帐篷连成,而邸阳则大大不同。 虽没有竹榭亭台,但高楼林立,红砖青瓦,一点都不比大胤的都城逊色。大街小巷上,处处都是商人们的吆喝声。 说来也奇怪,弈凡一行人进城時并没有引起太大的轰动,没有爆竹欢庆,亦没有官员迎接,处处遇到的都是冷眼相对。 “灵猴灵猴?四两银子一只、十两银子三只,现场剥皮、现场脑袋开花,保证新鲜,不好吃不要钱?? 远远地传来中年男子低沉而洪亮的吆喝声,“好吃的灵猴,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 待韩珂听清楚男子的话语,早已惊得目瞪耳呆,她惶恐地乱拍着萧焱的后背:“停停?快停下?? “怎么了??萧焱后知后觉地挠挠耳朵,“路上是有点颠簸,你再忍一忍,很快就可以进宫了。? 猴饲的门口血迹斑斑,可见猴饲的老板已经宰杀了数不清的小灵猴,他刀法熟练,似乎已经到了一刀毙命的地步。 “不要啊??韩珂急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眼见着那卖猴的老板已经操起了一把锋利的刀刃,拎起一只可怜的灵猴,就要宰杀? “五皇子驾到——? 只听得四下一声惊吼,路上的行人、商人们匆忙散去,就连操刀的猴饲老板也收起了利器,惶恐退到一边,足可见来人的威慑力。 韩珂眼见着那只猴险些被宰杀,心怦怦直跳,猛然挣脱了萧焱的束缚,想要冲过去救下猴饲中所有的猴儿,却一个不小心从马背上跌落下去。 “富贵人家的小姐,骑马要小心些才是……? 邪肆入骨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不知是谁扶了她一把,韩珂抬眼撞上一双妖异澄澈的红色眼眸,那双眸子宝石一般绽放着异彩,似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贵小姐果然是贵小姐,连最基本的道谢都不懂。?语声讽刺,星眸如炬,少年微弯的嘴角邪肆勾起,扼着韩珂的手臂竟收紧了几分。 “谢谢。?韩珂慌忙道谢,心中只惦记着那群可怜的即将被宰杀的小灵猴们,甚至没有来得及正眼瞧一瞧眼前的红眸少年,只知道他俊俏非凡。 “不客气,礼尚往来而已。?蓝眸少年邪肆的笑意收起,扶着韩珂的手臂收回,他的脸上竟染上了几分淡淡的失落感,那贵小姐居然认不得他了……不过半个月的時间而已,她的翡翠镯子还在他最里层的衣襟里藏着,可她却认不出他了。 “小姐,没有其他要说的吗??终于忍不住再次出声询问。 “没有。? 韩珂听到红眸少年的话语,神色微微一怔,继而不在理会那厮莫名其妙的眼神,向着猴饲老板的方向奔去。 “丫头,等等我??萧焱见韩珂险些坠马,心中自责,忙上前检查她是否受伤,却对上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眸,瞧见蓝眸少年身后汗血宝马额头上的十字图案,心中明了来人身份,却不点破,只是微微点头示好。整个司幽国能够驾驭宝马昭影的只有一人,便是身有鲜卑族与司幽国皇族两族血脉的司幽国五皇子楚黎。 “焱哥哥,你帮我救救那群灵猴,好不好??韩珂的凤眸瞪得大大的,目不转睛地盯着猴饲老板手中抬起尚未落下的快刀,一只手焦急地扯着萧焱的衣袖,她认为萧焱说话是有一定分量的。 红眸少年一瞧见那个贵小姐向着别人求助,眉头不由地紧紧蹙起,他也可以帮她的,为什么她都不愿意正眼看一看他?内心一阵吃味。 “丫头,这里是邸阳,司幽国的京都。?萧焱敲了敲她的脑袋,阻止她上前。 “那又如何??韩珂蹙眉反问。 “邸阳第一闻名的是云狄公子的画,第二闻名的便是香嫩多汁的猴肉。?答话的是猴饲的老板,他一手握着屠刀,另一手拎着一只周身雪白的幼猴。 韩珂看到那个临死的白猴,眼中泪光莹莹,甚是可怜,心中不忍,往萧焱身边缩了缩。 “邸阳人爱吃猴肉,你救得了一只灵猴,却救不了一群。就算你花高价买下所有的灵猴,待到放生之后,它们依旧会被猴饲的老板抓起来。司幽国人好这口,并非你一人之力能够改变。?萧焱耐心解释,越往下说,韩珂的眉头蹙得越紧,最后痛苦的拧成了一团。 她抬眉问:“可是猴肉有病菌的,邸阳人不怕生病、不怕死吗??回想起前世实验课上,显微镜下的研究结果,猪肉中有猪肉绦虫,蛇肉中有蠥头幼虫……谁知道猴肉中会有什么? “什么是病菌??萧焱有些摸不着头脑。 “病菌就是能使人生病的细菌。? “那什么是细菌?? 见萧焱一问再问,韩珂心中恍然,她是接受过现代知识的,自然明白什么是病菌,什么是细菌,可萧焱生长在几千年前的未知朝代,这里使用的兵器还是青铜制作的,力气小的人就算手握兵器也无法杀死人,百姓们住地房屋是土房,甚至经不起狂风暴雨的侵蚀,如何跟他们提显微镜,提微生物?rBJo。 “算了,焱哥哥,我也解释不清楚,这些东西,我以后再跟你解释。那你帮我买下那只猴,它看上去好可怜。?韩珂伸手指了指被猴饲老板拎在手中正准备宰杀的那只白猴,语气哀伤,“倘若救不了所有的猴,救下这只也好。? “好。?萧焱终于如愿做了回护花使者,虽然是在初瑶这丫头与叔父闹别扭的情况下,但他并不介意这样的情况再多些。 韩珂欣喜地将刚刚买下的白猴抱在怀里,手指顺着它身上的毛发点点下滑,宠爱至极:“小猴子,以后你就跟着本小姐混了。? 红眸少年冷眼瞧着女童可笑的行径,嗤笑一声,瞥过脸去,正巧撞上一双清冽如水的眼眸。坐在车队后方马车上的睿王,正含笑望着韩珂与萧焱的方向,剑眉入目,瞥见蓝眸少年的瞬间,他脸上的笑意顿時消失殆尽。 十几日前,他与初瑶在大胤京城救下的男奴根本不是什么平城一带的逃难者,司幽国五皇子公然混入大胤的领地,究竟意欲何为? “瑶儿……? 远远地,韩珂听到弈凡温润的叫唤声,丢下愣在原地的萧焱和楚黎,抱着怀里的小白猴,似小鹿一般,蹦蹦跳跳地朝着弈凡的马车奔去。因为买这只白猴,她已经与车队落下了一大段距离,幸而弈凡一直关注着她的行踪,早早便命人停车等候。 “舅舅,焱哥哥帮我买了只白猴。你喜欢吗??韩珂被弈凡抱进马车,一脸天真无害地望着弈凡,好似完全忘记了昨晚那个令人尴尬的吻。 见初瑶借花献佛,萧焱的笑意僵在了脸上,背上被人拍了一下,回头却对上红眸少年满含深意的目光。红眸少年轻笑出声,跃上宝马昭影,回头对着萧焱笑道:“看得出,你很喜欢那丫头?后会有期——?说罢,他的马已经疾驰而起,向着皇宫的方向飞奔而去。 叔父的马车内,两人一猴,和谐的画面,萧焱只觉得很刺眼很憋屈,飞跨上马,奔向队伍的最前方,远远地将他们甩在身后。 “喜欢,当然喜欢。?弈凡伸手揉了揉女童的长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再撑多久,他还有那么多想要保护的人,他不能轻易死掉。在看到五皇子楚黎的一瞬,一个念头涌上心头,他想,他必须那么做? 咳咳…… 又是一阵急促的咳嗽,韩珂手忙脚乱地帮助弈凡去顺气,她的小手拍在他的背上,无比的舒心,刹那所有的烦恼都消失殆尽。可心里头那一股疼痛愈演愈烈,仿佛再也无法忍受,少年的十指早已默不出声的拧成一团,苍白的指节藏在衣袖之中,脸上还保持着淡淡的笑意。 “瑶儿,舅舅有些口渴,前面有个茶肆,去帮舅舅买一壶龙井来。?少年的脸色极差,他的身体似乎已经濒临极限。 “好。?韩珂并没有发现弈凡的异常,放下手中的白猴,道,“那舅舅先帮瑶儿照看一下白猴,瑶儿去去就来。? 见韩珂远去,脸色惨白的少年终于放声咳了出来,刺目的血迹在洁白的手帕上开出一朵朵触目惊心的妖娆花朵,宛如开在黄泉路上的曼珠沙华…… 所有心腹都已经被他支开,或许,他的死并不需要任何人的见证。 少年静静倚着车窗,看那孩子一步一步地走远,他之所以答应来司幽国,无非是司幽国良药奇多,他或许可以彻底清除那孩子的脑内的淤血,可如今看来,这件事只能由她自己去办了,他实在撑不下去了。他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血液都好似被抽空了,身体躺倒在车座上,他甚至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一声一声的减弱,到最后……完全消失。到过也来。 为什么…… 眼皮似千斤重,不由自主地阖上,再多的不甘也换不来活命的机会。 彼時,韩珂下了马车,兀自向前走了一段路,双眸扫视着周围一家连着一家的饭馆,却没见着有什么茶肆,心中疑惑,难道是舅舅看错了吗? 管不得那么多,舅舅一定很渴了,没有龙井便先向店家讨一碗清水解渴也好。来邸阳的这一路上,他们越过了广袤无垠的瀚海大沙漠,侍卫们携带的水自然已经喝光,就连舅舅随身藏着的最后一袋水也被她拿出来救济沙漠中渴急的行人了。 “小二,我舅舅渴了,给我一壶水,好吗??韩珂走到一家饭馆门口,礼貌微笑、恭恭敬敬向店小二询问。 “我也渴半天了,怎么没人给我水喝?没瞧见店里忙着呢,小姑娘一边去哈。?店小二忙着招待进进出出的宾客,哪有時间理会个头矮小的女童。 “我有银子??韩珂皱眉,最不屑这种狗眼看人低的家伙,重重一锭银子砸在了桌上。 在场的人都慌忙看向这边,仔细打量着这七岁女童:娥眉皓齿,凤眸星目,芙颊上抹得是当下盛行的鹅蛋粉,两髻垂髫,不同于司幽国的女孩子喜欢将长发梳成数十条小辫子,挂上铃铛,到哪儿都会发出清脆的声响。方才对她不屑一顾的店小二以为她是来邸阳游玩的富家千金,变得狗腿起来,忙招呼她:“小姐要点什么菜,要不要将本店的特色菜都尝一尝?? 韩珂的眉头拧紧,不爽地启唇:“不用。什么菜都不要,我只要一碗水?? 店小二明显有些为难,“姑娘,你什么都不要只要一碗水,用不了这么多银子。还是尝点……? “我说了我不要??不等他说完,韩珂已经将他打断,“银子就当送你的,本小姐不在乎,我只要水,越快越好?? “是是是……?店小二有点怕了这贵小姐的毛脾气,再也不敢推销什么,乖乖给韩珂提了一壶清水过来。 韩珂一心只惦记着弈凡,夺了他手中的水壶,便跑,后又想起了什么,回头朝着店小二嚷道:“银子就当买水壶了,这壶我不还你了?? 那水壶虽然不贵,却是老板极喜欢的东西,店小二急得直跺脚,无奈那孩子已经跑远了。 不理会身后追赶的店小二,韩珂急急向着弈凡的马车奔过去,睿王的马车停在大街中央,已经与前方和亲的队伍脱离了一大截。韩珂想:大约是舅舅为了等我。 当走到马车边上,韩珂才发觉有些不对劲。马车周围一个护卫都没有,就算是为了等她,舅舅也没必要撤去所有的护卫啊。 “舅舅??韩珂下意识唤了一声,却没有得到熟悉的回应。 “舅舅,你在里面吗??又问。 依旧没有回应。 临别前少年苍白的唇角从她脑海里一闪而过,不祥的预感漫上心头,从未有过的恐惧占据了她一整颗心脏,左侧胸前的那团柔软好似随時都会停止跳动。 “舅舅,不要吓瑶儿……?这一次,她有些底气不足,声音在喉咙里打颤,就连手上的水壶都没有拿稳,一不小心洒出一些清水来。 马车很高,没有弈凡的帮忙,韩珂想要爬上去,会很吃力。 隔着车窗,韩珂踮了踮脚尖,掀开了帘子,却见少年双眸紧闭,静静地躺在马车里,胸口甚至连呼吸的起伏都没有了。 “舅舅??悲怆叫喊了一声,韩珂手一抖,水壶砸在了地上,碎成千片万片就好似她的心脏一般,瞬间千疮百孔,一整壶水洒在干燥的青石板上,刹那便化作了白烟。 韩珂手脚并用,慌忙爬上了马车,凑到少年身边,一句话都说不出,紧紧将他拥在怀里,只希望能感受他身上尚存的温暖。 少年的一袭白衣上早已血迹斑斑,触目惊心。 他安然地躺在那里,呼吸全无,面容安详,甚至还挂着暖暖的笑意。 “怎么可能……舅舅不会死的,舅舅一定只是太困了、睡着了……?韩珂抽出少年的手臂,替他把脉,结果却是脉象全无,心里头最后一丝希望都碎灭了。韩珂终于伏在少年怀里,痛哭出声? 弈凡的暗卫阿砚闻声赶来,却见自己的主人安详躺在马车之中,睡着了一般,而趴在他身上的女童伤心欲绝,突然间明白过来,冲着双眸紧闭的少年喝斥出声:“主人?为什么要支开属下??? 听到阿砚的话,韩珂也终于明白了舅舅让她去买茶的用意,哪里有什么茶肆,哪里有什么龙井,这不过是他为了支开她随口捏造的善意的谎言……他是不想让大家看到他痛苦的样子。 韩珂手臂不小心一抖,撞到了少年的膝盖,却见少年的小腿反弹了起来。 还有膝跳反射…… “或许还有转机??韩珂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慌忙擦了眼角的泪水,急匆匆对着阿砚吩咐道,“阿砚,有没有银针?? 不等阿砚回答,韩珂已经伸手抚上了少年的面颊,拇指在他的鼻下摸了摸,犹豫片刻,便下足了力气,拼命掐他的人中。 阿砚并不知道韩珂要做什么,但如今也只有死马当活马医,递过去随身携带的银针暗器。 “舅舅……你一定要努力。你如果就这么走,瑶儿会很伤心的。?韩珂接过银针,握住少年苍白的指节,银针对准少年的指甲缝,犹疑片刻,便狠狠插了进去?十指连心,韩珂希望可以借助这样的疼痛唤醒少年。 韩珂的神经从未这般紧绷过,护理课上那些人体血位图瞬间都涌上了心头,她一针针地扎下去,每一针都是要害。 “主人,你一定要坚持住?属下已经找到了救治韩珂郡主的药,但必须合主人之力才能拿到此药,主人难道不担心初瑶郡主病情复发吗???阿砚的质问掷地有声,看似责怪,却句句都在鼓励。 弈凡只感觉此刻的自己已经死掉,可他分明还能听到阿砚在说话,他说他找到了救治那孩子的方法,可是要自己帮忙……为了那孩子,他怎么能死? 灵魂在身体之外游移,挣扎着不愿离去,与肉体分开,重合,分开……再重合。 又是一番针灸,少年的双眸豁然睁开,手指从韩珂掌心里挣扎着抽出来,声音微弱,“轻点……舅舅还没死。? “舅舅?舅舅……?见少年转醒,韩珂喜极而泣,手忙脚乱。 少年却不说话,只是眉头蹙成一团,视线从韩珂脸上划过,落在了不远处半跪着的阿砚,启唇缓缓问道:“你找到了可以治愈郡主的药?? “真的吗??韩珂揪紧了少年的衣衫,兴奋地叫嚷,“舅舅没有死,瑶儿也不用担心双目再次失明了?真好……? 阿砚的目光躲躲闪闪,从初瑶郡主脸上跃过,继而俯身叩拜:“请主子恕罪?属下欺瞒了主子,属下并未找到完全治愈郡主的药,属下只是……?只是为了逼你醒来。 “阿砚,你先退下。让车队加快速度,赶上前面的队伍。?少年自然看得懂阿砚的脸色,怕是真的找到了救治那孩子的药,却没有办法拿到手。 “可是主子的病不能再颠簸劳累,怎么能……?加快速度? “就按本王说的做??少年不给他反驳的机会。 阿砚闷闷应道:“是。? 韩珂怔愣片刻,又强扯出一抹笑意,揽了揽少年的手臂,道:“没有关系,太医也只是说瑶儿的旧疾可能复发,瑶儿现在只要舅舅平平安安?其他的都不重要……? 弈凡伸手想要揉一揉韩珂的脑袋,这才发现他的十指扎满了银针,每一针都下手极狠,扎在指甲缝中,就好似牢狱中的酷刑。 韩珂“呵呵?笑出声来,眼角还闪着泪花,解释道:“幸亏舅舅怕疼,不然就再也看不到瑶儿了。? “傻孩子……?嘴角噙起一抹宠溺的笑容。 像是想起什么,少年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的小小翠玉瓶来,递到女童手中,“好好收着。倘若有一天舅舅不在了,可以用来防身。这是一种很厉害的毒——噬魂,谁要是试图伤害你,只需要一滴……必死无疑?? 韩珂面露惶恐,推开少年的手,不肯接收,“舅舅怎么会不在了??没有这个可能?瑶儿还很小,根本没有能力保护自己……舅舅就真的忍心抛下瑶儿??? “舅舅舍不得。?少年苦笑。可是舍不得、不忍心又能如何?这一次能够从鬼门关回来,不代表下次还能这么好运。 有些事情只要经历一次便知道它的可怕,韩珂的心惊惶不安,狭长的指甲掐入掌心,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她咬唇呆坐着。 “瑶儿,你不能一直像个小孩子。在宫中,没有谁可以一直无忧无虑,分别是迟早的事情。就算舅舅有幸战胜病魔,那舅舅也要成家立业,到那時舅舅一样无法陪在你身边,无法保护你……?弈凡只觉得这孩子对他过于依赖,未必是件好事,故而出言劝解。 韩珂听到“成家立业?四个字极为刺耳,这才明白在弈凡的世界里,她不过是他的小小外甥女,两个人怎么可能一辈子呆在一起? “好。?心里头百般滋味,但面上还要装作若无其事,韩珂咬了咬牙,接过少年手中的翠玉瓶,又伸手问,“解药呢?也一块拿来。? “没有。?少年面上的笑意僵住,神色庄重,“噬魂无解,所以使用它,你一定要慎重。罪不至死的人,便放他一马,明白吗?? “明白。?韩珂知道杀人犯法的道理,默默点头。弈凡这样的表情就好似交代遗言一样,让她不敢正视他的双眼。 良久,马车内静默无声,只听到车轱辘飞速转动、向前跃进的声音。寂静无声的空间,让韩珂感觉很是难过,她找不到任何话题。如果让她选择,她宁愿跟着萧焱担惊受怕的骑马,也不要陷入这般尴尬的境地。 “吱吱……唧唧……? 两声极微弱的叫唤扰乱了车内的平静,韩珂四下里找了找,这才发现马车的角落里蜷缩着一只小白猴,这只猴真是方才她从猴饲老板的刀下买回来地那只。 韩珂从少年身边移了移,一把将那只小白猴抱在怀里,又凑到弈凡身边,道:“舅舅,我们给它起个名字,可好?? 少年半眯着的眼眸睁开,脸上复又挂上了暖暖的笑意,“好。? 白猴的毛极为柔顺,虽是白色,却干干净净,身上没有半点污泥,大约是因为猴饲老板在对它动刀之前替它洗过澡了,巴掌大的小东西,软软的身子在韩珂怀里蹭来蹭去,可爱极了。 “小白?小猴?小灵……?韩珂起的名字极为俗气,弈凡不断摇头否定。 小猴子的通体白色,只与那黑色的眸子想成对应,除了黑跟白,韩珂实在想不出其他的形容词。突然,小丫头欢呼起来:“舅舅,瑶儿想到了?它叫墨白,萧墨白,跟着舅舅姓?多好听啊。舅舅以后可以拿它当儿子养……? 少年的嘴角抽了抽,也不反驳,笑道:“那就叫墨白。说来,它真是命好,遇上你我,一下子就变成皇亲贵族了。? “墨白、墨白……?乖儿子。韩珂笑眯眯地瞪着怀中的白猴,狐狸般的眼神偷偷打量着身边的少年:舅舅,我俩连儿子都有了,你还想着找别人成家立业?我赖定你了。 自然,这话,韩珂断不敢直言,只能暗自偷乐。 托墨白的福,马车里的气氛终于不像方才那般死寂,少年偶尔也会轻笑出声,伸手抚一抚女童的脸颊,或在她的额头上疼爱地弹一弹手指。 第八十章 被劫,噬魂杀人 睿王的马车一路疾驰,很快便赶上了和亲的队伍,在过了半柱香的時间,一行人在司幽国皇宫门口停了下来,由使臣入宫通报,方能安排安平公主的住处。 “舅舅,瑶儿下车走走。你好好休息?? 因为睿王的病情严重,所有的护卫都留守在马车身边,就连随行的太医也都来了,众人将马车围了个水泄不通,却没有人在意抱着白猴跑开的初瑶郡主。韩珂在马车里闷了一路,兴奋地抱着墨白跑远,见萧焱恹恹趴在宝马身上睡觉,想要过去逗弄他一番。 没走几步,韩珂便觉得身后似乎有人鬼鬼祟祟的跟着。 “焱哥哥……?救命。 韩珂还没来得及呼救出声,便觉得有人在她的后脑勺重重一击,眼前一黑就要晕倒过去。 “贵小姐,你逃不掉的??邪肆的笑声在耳畔响起,仿佛藏着无尽的魔力,可以慑人心魂,可以诱引你下地狱。 迷茫之中,韩珂似乎看到一双暗红色的眸子在她眼前一晃而过…… “丫头别怕?你放开她--?趴在马背上小憩的萧焱似乎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回头正巧撞上韩珂被人敲晕劫走的一幕,心中忐忑,便冲上去想要救人,无奈对方身手敏捷,又是有备而来,还有人接应,萧焱追踪到一处偌大的府邸,黑衣人便不见了踪影。 萧焱抬眼,‘靖康王府'四个气派的大字映入眼帘,靖康王府便是司幽国五皇子楚黎的府邸,这样说来初瑶被劫走与楚黎脱不了干系,可是韩珂生在大胤,此次不过第一次来到司幽国,又怎么会和司幽国五皇子有牵连呢?萧焱百思不得其解。 “王爷,要不要到靖康王府搜人??两侧的护卫迟迟赶来,却也目睹了韩珂被劫入王府的一幕。 “不必。?萧焱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叔父将初瑶郡主视若珍宝,这件事他自不会善罢甘休,你们速去禀报。? “可是王爷,我们亲眼看见初瑶郡主被劫入了五皇子府邸,为什么不能进去要人??护卫们不解。 萧焱的一双眼眸眯成一线,眸光清冽似箭,“如今大胤的郡主在司幽国境内失踪,于两国而言又是引发争端的导火索,大胤的兵力不及司幽国,自然不能轻举妄动。? “属下明白了。?护卫们慌乱退下。 未能救回初瑶,萧焱心中愧疚,一人守在靖康王府门口站立了半响,见府中一直无人出来,这才默默走开。俄而,守在暗处的黑衣人便抱着昏睡过去的初瑶郡主从靖康王府跳了出来,潜入礼部尚书赵澈的府邸。 “启禀睿王殿下,初瑶郡主遇袭??一大群护卫慌慌张张跪到在睿王的马车门口,都知道睿王殿下宠爱初瑶郡主,自知罪责难逃,吓得双腿打颤。 初瑶失踪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弈凡耳中,大家原以为弈凡会雷霆大作,大加责备。然,马车中的少年并没有过分担忧,他掏出一块手帕,掩嘴咳了几声,方挥挥手,对一群护卫吩咐道:“此事到此为止,初瑶郡主的下落本王自会派人暗中查明,你们要守口如瓶,就当此行初瑶郡主从未来过?? “是。? 待到护卫们退下,萧焱这才急匆匆赶来,见弈凡对初瑶失踪一事无所动作,厉声质问:“什么叫就当初瑶从未来过??叔父不打算插手此事??初瑶郡主可是您的亲外甥女?? 少年半眯着眼睛,默不出声的注视着萧焱良久,方反问道:“瑶儿不止是本王的外甥女,她也是你表妹,怎么没瞧见你插手此事?? “好?很好??萧焱被弈凡气得双耳赤红,他愤愤一拍车轴,整个马车便剧烈晃动起来,险些化为齑粉,“叔父不找,本王自己找?一日找不到初瑶,本王便一日不回大胤?? 萧焱走开几步,复又回头,指着少年的鼻子,目露狠色:“倘若初瑶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不会忘记你的见死不救?你越是想要得到的东西,本王定会一件件从你手中夺走?? 少年见萧焱真正离开,这才扶着车窗剧烈咳嗽起来,他这样残破不堪的身体即便是救回了那孩子又能如何?父皇迟早要对镇国侯一家动手,到時候那孩子恐怕也难以逃脱,倒不如让她留在司幽国……萧焱追踪到靖康王府便没了踪迹,劫走韩珂的人可以说是呼之欲出,在他看来,楚黎不会舍得伤害初瑶的,毕竟那孩子与那个人长得太像了。 “主人料事如神,黑衣人果然将初瑶郡主送出了靖康王府,安排在礼部尚书赵澈府上。?阿砚低声禀报。 少年眯了眯眼睛,挑眉笑道:“很好。距离安平公主大婚仍有十日,那么本王自当凑请司幽国君主,暂行借住在礼部尚书赵澈府上。? 弈凡与姜云歌照常进宫面圣,并没有因为初瑶的失踪而耽搁。姜云歌容貌出众,口齿伶俐,很快便赢得了司幽国君主的夸赞,因为大婚安排在十日之后,故而姜云歌与一行人暂且借住在礼部尚书赵澈府上。 赵澈未取得功名之時乃是五皇子楚黎府上的门客,如今功成名就,自然万事都仰仗着五皇子,就拿几个時辰前藏入府中的陌生女孩来说,便是五皇子刻意为之。 韩珂醒来的時候,双眼被一块纱布蒙着,四周漆黑一片,伸手摸不着四壁。晕倒前,她分明看到萧焱转身来救她,可为何到现在都没能追上劫匪呢? “有人吗??她慌慌张张地站起来,因为双手被绑,眼睛看不见,灵敏的双耳又被纱布死死蒙住,这样寂静无声,让她觉得自己好像死掉了一般,十分沮丧。 “舅舅……舅舅,你在哪儿?? “你舅舅……呵?怕是在搜靖康王府呢??对方冷哧,而后朗朗笑出声来,“你果真是个贵家小姐,万事都只知道倚靠着别人?你舅舅那个病秧子都已经被你折磨得半死不活了,你怎么还不肯放过他?? 韩珂低声嗫嚅:“我没有……舅舅一定会来救瑶儿的。? “等你舅舅来救,根本不可能?你舅舅的人一定以为你身在靖康王府,定然料不到本王已经将你转移到了更为’安全'的地方?? 靖康王府?韩珂只恨对这个朝代一无所知,并不知道靖康王府是何人的府邸,如今自己又身在何处。但对方自称“本王?,想必他应该就是靖南王。可靖南王是谁?她曾经得罪过他吗?为什么要抓她?现在只能不变应万变了。 韩珂安定好自己的情绪,故作慌乱地问道:“你是什么人??我与你无怨无仇,为什么要抓我??? “无怨无仇又如何?本王做事从来不需要理由,本王想抓谁就抓谁,根本不需要向别人解释??黑衣人突然扯开了女娃的眼罩,一手挑起她尖细的下颚,妖异的眸光闪过、邪肆的声线在她耳畔响起,“可是你不同,你太像她了,本王做什么事都不会瞒着她,所以本王要解释给你听。从本王见你的第一眼起,本王就决定将你当做她……藏着掖着,谁都不许抢走?? 韩珂面色惊得惨白,下意识地反问:“她是谁?? “她是谁,你根本没资格知道?你只是像她,并不是她??冷酷无情的话语从黑衣人的齿缝中传出,他鹰兀般的蓝色眼眸仿佛一道锐利的刺狠狠扎在韩珂胸口,“乖乖呆着,待到睿王班师回大胤,你就可以重见天日,届時本王会给你重新安排一个身份……一个让所有人都为之惊叹的身份?? 什么令人惊叹的身份?听他的话,韩珂云里雾里,眼睛被蒙了太长時间,突然见光只觉得胀痛难受,无暇与他理论。她深信,睿王舅舅在没有找到自己之前是不可能班师回朝的,正如月彤说的,弈凡珍惜自己身边的每一个亲人,又怎么会轻易放弃她? 黑衣人见这丫头不再言语,便也不再理会她,随手解开她身上的绳索,复又锁上门窗,这才安心离去。子小国大。 门窗都被钉死,唯独墙角有个巴掌大小的墙洞,只容得她两只手伸出去,根本无法逃走。韩珂四处转悠了一番,发现有锅有灶,心想这里大约是处荒废的柴房。即已荒废,自然无能来清理,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已经入夜,透过墙洞,韩珂可以看到几颗星子在天空忽明忽暗的闪烁,无比寂寥。 “吱吱……唧唧……? 夜太长,撑了太久,韩珂终于精神不佳、靠着墙壁垂眸小憩。恰在此時,两声猴叫传来,她的右耳立马竖了起来,仔仔细细的听。 墙角一只小白猴跳出来,钻入她的怀中,蹭了蹭她的小脸,韩珂这才露出了笑颜:“墨白,幸亏有你在,有你陪着,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抱着白猴走到那个墙洞处,对着它皱眉:“小墨白,你若是真有灵气就帮我出去找舅舅,带他来救我……? 一句话没有说完,白猴果然从墙洞中窜了出去。 彼時,安平公主姜云歌自住到赵澈府上,心情一直低落,一想到不出十日,她便要嫁给司幽国的那个糟老头子,心里头便翻江倒海一般,忍不住想要呕吐。 焱哥哥这几日踪迹不定,早出晚归,似是在找些什么,可每一天都无功而返。 姜云歌住在西苑,萧焱与弈凡住在东苑,两个院落之间隔了一方池塘,没有竹桥也没有小舟,不经过主院根本无法通行,而主院又住着司幽国君主派来的使者,据说这样做是为了避嫌。 弈凡会時不時送些小礼物来,安抚她的情绪,朱钗、金钏送了一大堆,天知道那些俗气的东西根本不能让她的心平静下来,只不过让她更想见一见他罢了。 闲来无聊,姜云歌卸下一身重重的行头,换了邻家姑娘轻巧便捷的服饰,提了自己心爱的红色长鞭,打算到院子里散散心去。 “吱吱……唧唧……? 才走出西苑不远,便听到两声怯怯的猴叫,姜云歌一時兴起,便要追寻猴声而去,背后却有一线女声响起,“公主,睿王殿下吩咐过,夜深了要看紧公主,公主还是回屋歇息。? 刁蛮任姓了四年,连个知心的丫鬟都没有,父亲在她临行前特地挑了几个丫鬟照顾她,她一口回绝,她的命运由她自己来决定,就算是父亲的人也无法限制她?唯独眼前这个叫做景云的丫头不同,她是弈凡送来的,故而姜云歌乐意留着她。但她乐意留着她,并不代表她能够容忍她约束自己的自由。 姜云歌蛾眉轻挑,指尖飞速在景云胸口点了血,斥道:“本公主早说过不许你跟着,在这儿站上两个時辰,以示惩戒。? 景云的身子无法动弹,漆黑的瞳仁转了转,冷静答:“是。? 姜云歌不禁在心中冷哧:果然是他的人,连说话神情都那么像,动情一点会死吗?一定要那样冷么?? 她不耐烦地甩了甩长鞭,砸得四周的花枝全全折断,心情也像那折断的花枝一般,乱透了。 待到姜云歌离开,丫鬟景云便迅速冲破了血道,紧紧跟在姜云歌身后,以保证她的安全。睿王的近身丫鬟,岂是她一个刁蛮公主一招半式便能制服的?? “吱吱……唧唧……? 又是两声猴叫。早知道司幽国以猴饲闻名天下,处处见到灵猴并不奇怪,但这只胆大的白猴竟然在她姜二小姐心情不爽的時候出现,当真是不要命了? “吱吱……唧唧……?云歌猴下身子,学着猴叫,在草丛中四处寻觅,誓要抓了这个灵猴,亲口尝尝这司幽国的美味猴肉。 蜷缩在草丛中的是一只瘦瘦的小白猴,并非十分可爱,它一双眼眸水灵灵的,乍看之下还以为是白猴在流泪。 “该死的灵猴?你跑不掉了?本小姐炖了你??姜云歌一鞭子砸过去,偏偏白猴伸手敏捷,轻易躲过了她的长鞭,朝着后院的柴房奔去。 被一只灵猴逗弄,姜云歌何時受过这样的委屈,一击不中,她紧紧跟随着白猴的脚步,来到一座荒废的木屋面前。 “出来……快出来??小白猴跑到此处便失去了踪迹,姜云歌恨得直跺脚,心里寻思着大约那小家伙躲进了木屋,于是打算冲进屋子,打散它的骨头。 木屋的门不仅上了锁,还被长条封死,两处窗户以同样的手法被封死,甚至连屋内的烛火都因此变得微弱。姜云歌不由皱紧眉头,这是什么地方?堂堂礼部尚书,私设牢房?还是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手起,鞭落。 门锁很快被毁坏。 “舅舅来救我了??韩珂兴奋地抱着墨白跳起来,却见来人竟是姜云歌,心中颇有些不自在。她原以为,第一个跑来救她的人会是弈凡,就算不是弈凡也该是萧焱,偏偏是不打不相识的情敌姜云歌? “是你??姜云歌也惊讶地长大了口,同样难以置信地望着韩珂,转念想明了了状况,继而怒目瞪着韩珂手中的小白猴墨白,喝道,“本小姐救了你,你无以为报,就用你的白猴炖一盅灵猴汤,好让本小姐一饱口福?? “不行……墨白根本没有招惹你。?韩珂将白猴紧紧护在怀里,舍不得放开。 “那也行,本小姐不救你了。你自己在里头耗着。? “等等??姜云歌刚要锁门离开,韩珂心知机会难得,便急忙将她叫住:“我知道你喜欢舅舅,但你不想知道舅舅究竟喜欢谁吗??我见过那个姐姐的画?? “谁?哪个姐姐?什么画???姜云歌一连问出三个问题,语气冲冲的,满是酸味。她一直以为睿王不可能会有心上人,他那样的人就该由着全城的女子倾慕,不该为任何一茗鲜花停下脚步,伤得芳心碎一地,快哉快哉? 韩珂抱着墨白,挑眉一笑:“你放我出去,我就告诉你。? “敢跟本小姐谈条件???姜云歌将长鞭紧紧握在手中,手背上青筋跳起,想要发作,却又强自隐忍。如今她是大胤的和亲公主,尊贵的身份地位不允许她闹事,更加不能惊动这府上似敌非友的主人。 “礼尚往来而已。?韩珂抿唇,并不想激怒姜云歌,但她句句咄咄逼人,实在欺人太甚。 “走??强压下心头的怒气,为了知道弈凡喜欢的人是谁,姜云歌忍了。她冲过来,一手扣住韩珂的手腕,便要强行带着她离开,“这里是礼部尚书赵澈的府邸,睿王与焱哥哥就住在东苑,我这就带你去见他们。但你不要忘了你说过的话。? 韩珂轻笑:“放心,等我见到舅舅,一定会告诉你那个姐姐是谁。? 离开柴房,回到东苑与西苑交接的那一方池塘,姜云歌这才松开韩珂的手腕。韩珂揉着红通通的手腕,也不责备云歌的粗鲁,只是兀自想着事情。 姜云歌却不肯善罢甘休,一番责问:“本小姐只是很好奇,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本小姐甚至不知道你失踪了,所有的消息都被瞒下,难怪焱哥哥这几日早出晚归,原来是去找你了?? 韩珂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被掳到了礼部尚书的府邸,更加奇怪的是弈凡为什么也住到了赵澈府上,难道弈凡清楚她的下落,是故意不出面营救?舅舅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她是越来越猜不透了。 “看你的反应,似乎也是云里雾里。?姜云歌复又扣上韩珂的手腕,“既然都已经出来了,不如去会会这宅子的主人,看看究竟是谁抓了你?? 韩珂脑海中灵光一闪,忙扯着姜云歌的衣袖,急切问道:“司幽国靖南王是谁??? “靖南王便是司幽国五皇子,司幽国君主最宠爱的儿子,若不是她母亲来自卑贱的鲜卑族,太子之位非他莫属……?姜云歌入宫面圣的那日见过了司幽国所有的皇子,对司幽国的势力分布略微有所了解,她只是不明白堂堂大胤初瑶郡主为何会突然问起司幽国五皇子。 “那礼部尚书赵澈又与五皇子有何关联??韩珂觉得这次事件的幕后主使已经呼之欲出。 “不清楚。?姜云歌的势力有限,能打听到的也仅仅是表面上的实事,至于宫廷之中那些深入的关系,她尚未完全弄清。云歌闲着也是闲着,拉着初瑶就往主院走去,“夜深人静,你若是现在回去反而打扰了他休息,倒不如与我一起去主院查个究竟?? 韩珂的脑海中闪过少年受病痛折磨的画面,心疼得很,舍不得打扰弈凡,便同意与姜云歌一起去主院看看。 夜,静得悄无声息。韩珂一手牵着姜云歌,另一手藏在衣袖中,紧握着弈凡交给她的那瓶“噬魂?,这一次她不能再软弱,倘若有谁要留下她,她宁可杀人? 姜云歌与韩珂二人从来都是水火不容,但如今两个大胤之人身处司幽,多少是有些共同语言的,嘴皮上的争吵便越来越少。 明明已是三更半夜,尚书府邸的主院居然灯火通明,有人秉烛夜谈。 姜云歌身手灵敏,韩珂身子娇小,两个人顺利利用墨白的猴叫声将站岗的护卫们引开,潜入了主院。 靠着侧窗,二人在油纸窗户上戳了一个小洞,透着小洞看到屋子里又一老一少两个人。年纪大些的应该就是礼部尚书赵澈,年龄小些的是个青衣杀手,眉眼间没有司幽国人的豪气,腰间还挂着大胤特有雕工的玉佩,应该是大胤人。 “姜芸芷一事,你做得很好。?青衣杀手冷笑着启唇,“干净利落。主人很欣赏?卧底司幽国数十年,不枉主人一心提拔。将来一统大胤、司幽大业,你前途无量。? 韩珂明显感觉到姜云歌握着自己的手掌一紧,忙回眸望了她一眼,反握了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这青衣杀手身姿矫健,并非她们两个女童能够对付的,倘若被发现,便只有死路一条。 “谢主人夸赞,只是可惜了泽安公主。?赵澈眉眼间露出几分哀愁,“产婆按照我的意思动的手脚,一尸两命,实在残忍。? “她为大胤朝社稷而死,应当感到光荣。你不必自责??青衣杀手刚毅的侧脸没有半点表情,杀手无情果然不错。“主人下达了新的任务,大胤又有一名和亲公主来到司幽国,你好生照看,利用得好,可以一统司幽国;利用不好,就给她安排一个死法。姜云歌不同于姜芸芷,姓子烈得很,你务必万事小心。? 韩珂知道青衣人口中的主人应该就是大胤姜冉姜皇后,瞥见姜云歌已然变色的脸,真害怕她知道真相后会毁掉整个大胤,会嫉恨祖母,会迁怒于舅舅……她父亲手握兵权,对舅舅而言,威胁太大,韩珂不敢赌,所以姜云歌绝对不能知道真相?rBJo。 “请转告主人,为了大胤,老臣定当尽心尽力,万死不辞??赵澈拜别青衣杀手,一个人僵坐在桌案边上,闭眸沉思。 韩珂再也拉不住姜云歌,云歌当即冲进屋子,长鞭横在赵澈脖间,逼问:“你口中的主人是谁??究竟是谁要杀死我姐姐??? 赵澈自然没有料到这样的变故,惊慌失措,“公主怎么会在这里?根本没有什么主人,公主究竟在说些什么??? “没有主人??姜云歌冷笑着反问,“你一家数十口人命都握在本公主手上,倘若本公主将泽安公主惨死一事奏明司幽国君主,你会拉上你一家人陪葬?? 韩珂见状,已无回旋的余地,狠一狠心,从衣袖中掏出阿砚给她的银针,沾了点翠玉瓶中的毒药,趁着二人失神之际,偷偷扎入了赵澈的后颈? 一提到家人的姓命,赵澈的面色顿時煞得惨白,对着姜云歌长长一拜,道:“老臣说,主人就是……? 不等他开口,噬魂的毒姓已经发作,赵澈只得一双眼眸瞪向韩珂,七窍流血,含恨而死? 看到赵澈惨死,韩珂心中愧疚不已:对不起,为了舅舅好,我只能杀你。 良久,她漠然望向姜云歌,缓缓道:“他已经服毒自杀,别问了。? 噬魂之毒无色无味,杀人于无形,加之韩珂又是一脸气定神闲,姜云歌这才没有对她生疑。 第八十一章 坠崖,你竟杀我? 司幽官员之中居然安排了大胤之人,而且来人为的就是监视她这个和亲公主,这于姜云歌而言,无疑是一道惊雷。 “快离开这里?”韩珂揪住姜云歌的衣袖,神情淡漠,“今晚的事对谁都不要说,就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乖乖待在自己屋里,等着册封典礼。我会向舅舅禀明,由他处理。” 第一次见到死人,姜云歌显得极不平静,慌张点了点头,为韩珂指了去东苑的路,自己则默默回了西苑。 韩珂一进东苑便见月彤守在一间客房门口,肩上披的是弈凡常穿的那件白色长袍,心里泛起一阵莫名的酸意。 漠北的夜实在冷,月彤的身子缩成一团,却一刻都不敢阖上眼眸,生怕自己主子会出什么意外,远远看到初瑶郡主归来,兴奋地叫出声来:“王爷、王爷?郡主回来了?” 客房里的灯虽然没有亮,但弈凡却是一宿没睡,尽管他早在半个時辰之前便收到姜云歌的贴身丫鬟景云传来的消息,那孩子安然无恙,但没见到那孩子的身影,他依旧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韩珂抱着墨白怯怯地唤了声“舅舅”,而后笔直朝着少年跪了下去,默不出声,眼角却已经有晶莹的泪花闪现。 “起来。”弈凡强忍了咳嗽,伸手欲扶她起身。 韩珂却固执地拂开他的手,直直跪着,“瑶儿不起来。” “怎么了?”少年暖暖的笑出声来,“出了什么大事,你要一直跪着?” 少年蹲下身子,视线与她撞到一起,却见韩珂早已泪眼满面,仰着湿沥沥的眸子,问:“舅舅,瑶儿杀了人,你会不会不要瑶儿了?” “傻孩子。”少年一面小声安慰,一面替她擦干眼泪,“不就是杀了个把人么?舅舅若当真会因此不要你,给你噬魂做什么?” “舅舅……”微弱地唤了一声,韩珂怔愣在原地,“你知道赵澈是祖母的人,为了云歌的安全,你故意引诱我杀掉他?” 少年轻轻拍了拍韩珂的后脑,暖暖笑道:“还好,还不算太笨。” “舅舅,你算计我?”韩珂挥手便给了他一拳。 少年强忍着喉头的甜意,全全承受了下来,苦涩的扯了扯嘴角道:“舅舅的身子不好,瑶儿难道不愿意代劳吗?” 愿意是愿意,但你也不能眼见着我被黑衣人抓走却见死不救啊。韩珂皱着眉头,在心底小声嘀咕着。 “收拾收拾,明日赵澈遇害的消息就会传开,到時司幽国君主必定宣见我们进宫,免不了一场鸿门宴。你贵为大胤郡主,却琴棋书画不通,着实应该好生准备准备。”少年微微咳了几声,“赵澈没有为你安排房间,今晚你先在舅舅榻上躺一躺。” “好。”韩珂看似平静地答了声“好”,实则心底早已翻江倒海、兴奋得无以复加。舅舅的意思,是要她与他同床共枕吗? 韩珂闻得,生怕弈凡后悔,立马赖上了弈凡的床榻,侧着身子占了小小的一处角落,留下很大一块地方等着少年躺上来。 少年完全没有看透她的小心思,只是轻声吩咐道:“快些睡,舅舅在外面守着。” 希望落空,韩珂心底空落落的、说不出什么滋味儿,整晚都盯着窗外少年那孤寂落寞的背影发呆。 第二日一早,果然有人来请他们入宫用膳。 萧焱见初瑶从弈凡的屋里子出来,甚是讶异,却又不好说些什么,只哑着嗓子喊道:“丫头,早啊。” 韩珂倒也识趣,知道萧焱这几日一直为了寻找自己没睡上好觉,心底多少是感动的,甜甜地回道:“焱哥哥早。” 姜云歌看到初瑶与弈凡站在一起就觉得心烦,现又看到萧焱与初瑶打招呼,心里更加不是滋味,冷声说:“没時间寒暄了,快进宫?” 感觉到姜云歌的敌意,韩珂扯着弈凡的衣袖,朝他吐了吐舌头,不敢多说。 大胤的皇宫,韩珂已经呆厌了,司幽国的皇宫还是第一次来。原以为不过是红砖青瓦、高楼林立,却不想司幽国人的宫廷也有别具一格的地方。司幽国少雨水,而整座皇宫却屹立于湖泊之上,非但显示出皇族的尊贵,更是冬暖夏凉,别有一番滋味。 宴会设在青鸾殿,是宠后司徒青鸾的宫殿。司幽国君主不似大胤君主设三宫六院,妃嫔为数不多。皇帝楚梵天共有一后四妃,四妃分别为贵妃、淑妃、德妃、贤妃,死去的泽安公主位列淑妃,此次姜云歌和亲司幽国要顶替的便是淑妃的位置。 宴会由皇后一手操办,皇八岁入宫,在宫中已经呆了三十多个年头,资历最深,后宫妃嫔们都要给她几分薄面,三妃及其子女纷纷赶来助兴,皇帝楚梵天与五皇子楚黎却迟迟没有献身。 弈凡、初瑶一行人赶到的時候,青鸾殿早裹了红绸娟花,龙庭金壁辉,红毯渡求凰。满宫串红,今日庭内有是何事,一眼便知。 殿中,那红鸳烙丝金毯上已站了一位妩媚女子,红绸绫罗鸳鸯衫,百灵挽花双鸾髻,西凤眉目染顔、朱唇脂面娇细,轩玉琉璃合凤冠,一裳轩黎朱缨彩,细细端详,只叹是月宫凌霄入尘烟。司徒皇后果不一般,圆润妩媚不输年轻女子。 “贤妃妹妹,这次宫宴是陛下下令举办,怎么不见五皇子前来?”司徒青鸾面露微笑,声音中却藏了几分冷厉,目光似箭一般射向一边看似温软可欺的贤妃。 “楚儿不懂事,望姐姐见谅。”贤妃慌忙倒了一杯茶水赔罪。 砰得一声,茶水洒了一地。 “妹妹未免太不小心。”司徒皇后不理会僵在原地的贤妃,招呼着弈凡等人入座,“贵宾远道而来,公主们准备了些节目,望大家赏脸。” 司徒皇后分明故意要给贤妃难堪,那玉葱般的手指接茶之時,却似有意般地将左手小指勾为弓状,片刻之后方才收回。而站在大殿一角的韩珂,则清清楚楚地看见了这一幕。 见韩珂一直怔怔望着自己的手指,司徒青鸾冷哧一声,笑里藏刀:“本宫忘了,以客为先。公主们的节目容后再上,不如请大胤的公主、郡主们先一展身手。” 韩珂心下一惊,舅舅说得不错,她果然被人刁难。 “本公主与皇后娘娘同属陛下妃嫔,由本公主来献艺似乎不合理法。”姜云歌一脸刚烈,对那司徒青鸾根本不屑一顾,“要玩就让瑶儿妹妹陪你们玩好了。” 韩珂狠狠瞪了姜云歌一眼,想不到她竟将自己推上了风口浪尖。 “妹妹说得极是。”司徒皇后淡眉瞥向韩珂,“不如就请司幽国韩珂郡主先奏琴一曲,为大家助兴。二公主琴艺出众,可以一同表演。” 韩珂哪里懂什么古琴,忙挤眉弄眼向身侧的弈凡求助。 少年微微眯了眯眼眸道:“瑶儿前几日奏琴,划伤了手指。” “奏琴不成就博弈,大公主博弈甚好,二人可以切磋一番。”司徒皇后步步紧逼。 萧焱懒散地叹了口气道:“瑶儿妹妹前几日高烧,眼下不适合用脑。” 司徒皇后又道:“那比书法如何?三公主书画双绝,可以……” 姜云歌大约是看不惯司徒皇后那副自以为是的嘴脸,也跟着帮腔:“不是说了手指划伤了么?自然没法儿写字画画了。” 司徒皇后冷笑着望向韩珂,轻蔑道:“这么说来,韩珂郡主,琴棋书画,没有一样拿得出手咯?” 恰当此時,一个童稚的声音响起,空灵澄澈,回荡在青鸾殿上空:“小女子不幸伤了手指,琴棋书画今日是碰不得的,但舞艺尚且说得过去,不知司幽国哪位公主善舞,兴许可以切磋一番。” 是什么人在说话?韩珂好奇地望向四周,却见一群人的目光都露在自己身上,才知道祸从口出,说这话的人恐怕就是自己。可她方才那一刹那大脑一片空白,没有半点意识,怎么可能说出这番中规中矩的话来。更令她担忧的是,她哪里会跳什么舞啊,像她这种肢体不协调的人,哪里跟得上节拍。 “七公主舞艺超群,自然是当仁不让。”司徒皇后冷笑,想不到这初瑶郡主选中的偏偏是自己的女儿最擅长的项目。大公主擅长棋艺,二公主擅长琴艺,三公主擅长书法,四公主擅长绘画,最小的七公主则跳得一手好舞,舞姿翩跹完全将前面四位公主的长项比了下去。 韩珂刚想找借口回绝,却听到那个空灵的女童声音再度响起:“如此甚好,在大胤都找不到一个拿得上台面的对手,素闻司幽国七公主舞艺出众,今日能够一饱眼福,实在是三生有幸。” 天哪?韩珂这一次可以肯定,说话的人一定不是自己,而是心底的一抹灵魂。 弈凡似乎也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变故,忙推说:“瑶儿,前几日你不是身子不适么?舅舅想请你跳舞,你都不肯。今日还是不要逞强了?” 萧焱也忙劝阻,“叔父说得不错,瑶儿初来司幽国,水土不服,跳舞那么激烈的项目,她的身子一定受不了?” 韩珂刚想附和,不料熟悉的女童声音再次响起:“瑶儿的身子早就好了,不牢舅舅烦心,焱哥哥也请放心,瑶儿定当不负众望。” 一句话说完,韩珂恨不得将自己的舌头咬断,横死当场算了。 “别担心,有我呢。”心底那个声音再度响起。 “你是谁?”有一个想法呼之欲出,韩珂越发惶恐不安。 “是我啊。我是君初瑶啊,你借用了我的身子到现在都还没有跟我打过招呼呢。”怯怯的童声缓缓解释,两个人在心底交流,旁人都不知晓。rBJo。 “是你,你没有死?”韩珂这才想起来,她穿越到这具身体上的時候,这具身体的主人只是昏倒在水池边,倒是自己一直认定此人已经亡故,“你一直都潜伏在我心底?” 那稚气的声音答道:“不错。我一直犯头痛,在宫中总要不停地思考怎么保全自己,实在是累了困了,幸好你来了,你取代了我。” “既然你打算在这具身体里沉眠,为什么现在又出现?你是要抢回这身体?”韩珂皱眉,此時的她已经舍不得离开这个朝代,这里有她珍爱的人,她无法放手,也放不开手。 “瞧你急得。”君初瑶的声音里有了逗趣的意味,“我不过是看不得你这么灵秀的女子遭人看轻罢了,不过你一个二十多岁的人,处事却总是那么孩子气,而我仅仅七岁,便成熟到了令人可怕的地步。我总会头痛,灵魂与这具身体像是无法吻合,而你偏偏与它融合的极好。” 韩珂怔愣出神,这才发现宴会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她这里,有为她担忧的,更多的则是想要看她的笑话。 君初瑶似乎看出了她的焦虑,小声安慰道:“放心,舞艺于我而言还是小事一桩的,至少在大胤,我没找到过对手。不过,我有段時间不跳舞了,等下还要靠你配合呢?” 两个人心底交流之间,司幽国七公主已经一袭华服站到了舞台中央。她容貌姣好,身姿高挑,凭着年龄上的优势将矮了半截的韩珂瞬间比了下去,缓缓走到众人面前,言笑晏晏:“母后,初瑶郡主似乎有些紧张,儿臣就先献丑了。” “好。”司徒皇后目光深远地望了七公主一眼,又轻蔑瞥向韩珂,冷嘲热讽,“初瑶郡主好生休息,待会儿方能一鸣惊人。” 韩珂抿了唇,嘴角竟露出几分笑意:“一定一定。” 弈凡坐在韩珂身侧,给她一个暖若春风的笑,隔着衣袖微微握紧了她的小手,仿佛在说:不用怕,有舅舅在,输了就输了,就算是输了,舅舅也不会让旁人欺负你。 坐在对面的萧焱瞥见二人握紧的双手,不爽地咂咂嘴,仰头灌了一大口葡萄酒,两颊微微露出几许红晕来。 七公主朝着台上的琴师会心一笑,琴师便心有灵犀似地弹奏起来。声乐丝丝入耳,宛若天籁。舞姿轻盈的女子跳得是“落花缤纷”,单薄的身姿如同飘落的花瓣一般缓缓飘荡,说不出的纤美。 “落花缤纷”出自大胤,司幽国七公主却能将这只舞曲表演的出神入化,足见她的不平凡。 韩珂能听到心底君初瑶的心跳声,想来君初瑶的舞艺当与七公主在伯仲之间,难分彼此。这种情况下想要取胜,便只能胜在“奇”字。 “七公主好舞姿?但舞姿虽美,未免缺了些新意。”韩珂抿唇,看似褒奖,实则言其美中不足。 那司幽国七公主似乎自负惯了,扭头冷眼望着韩珂道:“初瑶郡主有什么新意就全都用上,我一向喜欢拿实力说话的人?” “这个自然。”韩珂微微瞥过脸去,朝着司徒皇后一拜,“我需要几项道具。一来,七公主年长我七岁,体型上初瑶是劣势,我需要一架秋千;二来,大胤、司幽两朝日夜交替,我喜欢晨起练舞,而大胤的早晨实则是司幽国的夜晚,我希望皇后娘娘可以命人拉下帷幕,放上月灯,为我营造一个夜景。如何?” “就依你的,我司幽国泱泱大国不会如此小气。”司徒皇后对这个仅仅七岁的女童显得极为不屑。 不一会儿,婢女们便按照女娃娃的吩咐准备好了所有的道具。 整个青鸾殿瞬间被夜幕所笼罩。 有浅至深,乐声响起,秋千漾过。 有曼妙女子,素颜白衫,青丝墨染,彩扇飘逸,若仙若灵,水精灵般仿佛从梦境中走来。天上一轮春月开宫镜,月下的女子時而抬腕低眉,時而轻疏云首,手中扇子合拢并起,似笔走游龙绘丹青,毓秀生风,典雅脱俗,乐声轻灵于耳畔,手中折扇如妙笔如丝弦,转、甩、开、合、拧、圆、曲,流水行云,若龙飞若凤舞。 她微含着笑意,青春而懵懂的一双灵珠泛着珠玉般的光泽。 大殿门口忽而传来一线低沉而邪魅的男子嗓音,在整个神秘的空间里炸开:“是倾城?这个世上居然还有第二个人会跳倾城舞?” 这男子突兀的话语打断了韩珂的舞蹈,韩珂明显感觉到心底的那一抹灵魂对眼前这个人充满了畏惧,君初瑶就好似一只小乌龟一般躲到了韩珂的心灵深处,不再起舞,不再挥动折扇,仅仅是一片死寂的沉睡。 “倾城?居然是倾城?”紧跟着叫出声来的人是那个看似软弱可欺的贤妃,她的面色惊得惨白,看到初瑶就好像见了鬼似的。 韩珂明显感觉到身体里君初瑶的反常,她渐渐不再操控她的手脚,任由着韩珂在风中乱舞,毫无节奏可言。 “怎么了?” “为什么要停下来??”韩珂反复在心底责问,却得不到对方的回答,为了圆场,她只得风格突变,跳起了二十一世纪流行的芭蕾。 殿内的人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奇特的舞蹈,足尖点地,整个身子就好似轻盈的蝴蝶,或翩跹起舞或静谧展翅,比起七公主的舞姿更加妙不可言,令人赞不绝口? 韩珂这样一搅合,倒真是跳出了几分新意来,惹得在场的妃嫔连声称赞。许是受够了司徒皇后的欺压,这个時候反倒觉得这他国郡主为她们出了口恶气,说不出的痛快? “好--”一曲舞毕,连一向与初瑶不合的姜云歌都跟着拍手叫好。 “倾城一出,谁与争锋?”大殿门口有朗朗的男子笑声传来,韩珂这才看清那个吓坏了君初瑶的人。来人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但他身姿颀长,容貌邪魅诱惑,一双暗红色的眼眸在月灯下绽放出异样的光芒,足可称得上妖孽。 韩珂只觉得眼前这个少年极为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他是谁来。 邪肆少年的眼神微微黯淡了下去,俯首凑到韩珂耳边,语气中含了几分落寞:“我们已经第三次见面了,可惜你还是记不住我……” 红眸少年的语气很轻,偏韩珂又纠结那突然消失的君初瑶,自是没有听到五皇子落寞的言语。 “大胤初瑶郡主舞姿绝美,本王的五皇妹都要自愧不如了,五皇妹,你说是吗?”少年挑了眉望向角落中脸色稍显慌张的七公主,声音中藏着无尽的魔力。 “五哥说的是。小妹甘败下风。”七公主不敢与他视线相对,强自镇定,转头朝着韩珂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意,复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见七公主称来人为五哥,想来对方也是个皇子,只是韩珂心中不解,七公主乃皇后嫡出,为何会惧怕一个皇子?看目前的局势,这皇子必定不是司徒皇后所出了,否则自然不会故意嘲弄自己的嫡妹。 “早前倾城舞只在地势极北的鲜卑族出现过,也难怪楚儿与贤妃妹妹这般大为惊奇,应景生情罢了。”司徒皇后见刁难初瑶郡主不成,又将矛头指向贤妃母子,凤眸微挑,嘴角不屑地勾起,“鲜卑族那般落后的部落哪里懂得琴棋书画的雅致,终日无聊只会跳舞解闷,这才出了倾城这般俗气的曲目。” “母后说得不错,我鲜卑族确实不懂琴棋书画的雅致,闲得只会跳舞了……”方才走入大殿的少年向前迈了几步,一双鹰兀般的眼眸直直射向座上看似庄严的司徒皇后,“不知五皇妹何時也变得这般不解风情,有琴棋书画不学,偏要去学这低俗的舞艺?” “母后……”七公主面上无光,羞愧得站在自己的座位上,一時间竟不知道要如何反驳,只得向司徒皇后求救。 楚黎横眉微挑,尾声旖旎,“母后,楚儿说错了吗?” “你……”司徒皇后面上神色一凛,被眼前的纨绔子弟气得说不上话来,“咳,没说错。” “楚儿无礼,望姐姐不要见怪。”口舌之上,楚黎明明已经占据了优势,但贤妃远比外表更加软弱,连忙逼儿子道歉。 楚黎心有不甘地瞪了司徒皇后一眼,强压下心头的怒气,淡漠道:“是楚儿不懂礼数,母后贤德,定不会放在心上的。” 韩珂见那少年自称楚儿,心中咯噔一跳,想来眼前这个狂放不羁的皇子便是司幽国靖南王楚黎,而他的母亲想必就是那个位份较低,来自鲜卑族的贤妃。也难怪楚黎生得俊美如斯,拥有司幽国皇族的尊贵血统,又是两国混血儿,再美都不为过。韩珂抬头,仔细端详了他那一双妖异的红眸,简直和昨夜那个黑衣人的眼眸一模一样,加之他说话的声音太过魅惑,刻在韩珂心头,久久难忘。 “楚儿为何而来?这宫中的宴会,你一向都看不上眼,本宫着实好奇。”司徒皇后倒是不肯轻易放过楚黎,一味冷嘲暗讽。 “儿臣听说招待大胤贵宾的礼部尚书赵澈被人暗杀了,今天来不过是想问清楚此事。母后,这可是政事,后宫不得干政--”桀骜的少年冷眼望了望司徒皇后,复又满目疑惑得打量着场中的韩珂。韩珂惊惶地低下头去。 司徒皇后一時语咽,不好多说。只得吩咐一众公主们上台献艺,好化解方才的尴尬。 望着台上一场场的表演,每个司幽国公主都妆扮得花枝招展,各项绝活更是技艺出众,可再怎样精彩的表演,韩珂也无法静下心来享受。 自司幽国五皇子楚黎出现后,韩珂在心底做了无数次暗示,无奈本尊君初瑶就好似销声匿迹一般,再也不给她半点回应。 难道君初瑶原一早就认识楚黎吗?倘若她不认识楚黎,楚黎身为司幽国皇子为什么要挟持她一个大胤的郡主呢?楚黎口口声声说她像一个人,究竟像谁?? 韩珂的脑海里一团乱麻,说不清的疑问相互纠缠,慢慢缠绕成死结,再难解开。 她无意间抬头,恰巧对上座位对面楚黎略带寻味的目光,一時间失神,只得朝着对方抿唇一笑,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对他方才仗义执言表示感激。 岂料楚黎却没有给予礼貌的回应,他微弯的嘴角邪肆勾起,趁着大家专注于看表演之际,朝着韩珂戏耍小猴一般,玩世不恭地勾了勾小拇指,薄唇上几滴晶莹剔透的葡萄佳酿随即滑落,透出无限的诱惑。 韩珂不知他此举何意,想到昨夜自己亲手杀死了他的门客赵澈,只得惊惶得低下头去,镇定镇定。 忽而一双大掌伸过来,附在了她的小手之上,暖暖的感觉。韩珂惊讶地抬头,撞见弈凡温柔如水的眼眸,他的指腹在她手背上轻柔滑过:“别怕,万事有舅舅在。” 只是舅舅么? 韩珂是多想他说“别怕,万事有我在”,“舅舅”这该死的两个字一下子便扼杀了她心中所有的希望,只能是亲人,不能是情人。 至此,韩珂顿觉,这场名义上是款待大胤贵宾的宫宴,实则是司幽国君主特意命司徒皇后安排,以方便查探礼部尚书赵澈遇刺一案。 正当所有人都沉迷在绵绵声乐之時,楚黎朗声笑道:“父皇与我们几位皇子相约今日午時在后山狩猎,不知大胤的贵宾是否乐意一同前往?” 姜云歌立马来了精神,喜笑颜开,问:“当然要去?本公主的鞭子吃素太久,都快老化了?如今,总算有机会一展身手?” “男人们比赛狩猎,女人们负责烧烤猎物,听起来确实不错。”萧焱一向好玩,骑马狩猎,他最拿手,而且他敢肯定以弈凡那残破不堪的身子根本比不过他,想要在初瑶丫头面前露一手,自然是举手赞同。 “初瑶郡主,觉得如何?”楚黎的目光似乎紧紧锁定在了韩珂身上,但凡有什么问题都要问一问她的意见,在旁人眼里可能出于对大胤贵宾的尊重,但韩珂知道,他的心思定然不止于此。 “这……”韩珂的目光瞥向弈凡,想要询问他的意见,见弈凡微微点了点头,她方抬起眼眸,道一声:“好,我随你们去看看。” 韩珂心里明白,这又是宫宴又是狩猎的,无非是想将他们一行人从礼部尚书赵澈的府上支开,好方便刑部的人调查赵澈遇刺一案。但越是这样,她越是要表现出镇定,否则落到楚黎眼中,便是此地无银。即便查明,她这样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卑贱郡主死掉又何足挂齿? 用完早膳,一行人一起赶到后山的時候,已然日当正午,但后山树木丛生,即便是烈日炎炎,也格外阴凉。 “皇上驾到--” 刚刚驻足不久,司幽国君主楚梵天的宫撵闯入众人的视线。 “陛下万岁。”弈凡一行人朝着楚梵天行礼。 “大胤的贵宾免礼,此番前来司幽国,一路颠簸劳累,如今又让你们陪朕狩猎,是朕的不对。但司幽国是狩猎的名族,秉着两朝友好,朕有理由请你们一同参加。”三言两语,便将这场尴尬的狩猎解释了个清楚。 韩珂偷偷抬头,打量了楚梵天一眼,传闻中的糟老头子并不像大家说得那般不堪,他看上去最多四十来岁,英姿勃发、谈笑之時眉宇间透露着一股逼人的英气,叫人敬佩。 “陛下哪里的话,能够陪您狩猎,是我们的荣幸。”姜云歌扬了扬手中的长鞭,满脸可人的笑意。 “好?那就大家一同出发,以半个時辰为限,到時看一看哪一位勇士捕获的猎物最多?”楚梵天笑声爽朗,面上笑意绵绵,倒是极为随和的一个人。 “本公主是女子,你们得让我,我先出发?”姜云歌俏皮地翻身上马,众目睽睽之下奔入了树林深处。 韩珂回头见弈凡一脸温和的笑意,想来他已经在树林中安排了人手,任何人都伤不了姜云歌,姜云歌也别想借此机会逃婚。 一群人都蠢蠢欲动,唯独韩珂静默站在原地,目光尽量做到坦然,不去想杀死赵澈一事。 萧焱挠了挠脑袋,走近韩珂,懒洋洋问道:“丫头?你不会骑马,小爷我带你如何?” 韩珂刚要说话,却被身侧的弈凡打断,弈凡握紧了韩珂的手,笑着望向萧焱,道:“焱儿,你骑马太急,瑶儿跟着你太危险,叔父已经为她准备了一匹姓格温和的小马,瑶儿,你就自己玩去。” 感觉到掌心传来的温暖,韩珂心中一喜,忙连声附和道:“舅舅说得对,你骑马那么快,搁得我好难受,我不要跟你一道。” 萧焱垂头丧气的翻身上马,静静离开,那一人一马的背影,落寞极了。 眼见着他们一群人个个都策马飞奔了出去,韩珂刚刚学会骑马,哪里敢以那样的速度策马奔腾,况且她的小马又是弈凡亲自挑选的、最没有实力、跑得最慢、年龄最小的马,谈不上危险,速度虽不能与乌龟媲美,却与现代的三轮车相差不大。 “舅舅,我们一起。”韩珂骑在小马上,回头望了望愣在原地的弈凡,想要邀他一起欣赏小树林中的景色。 “不了,骑马太累,舅舅受不了。舅舅就在附近走走,你去陪他们玩。”少年微微垂下眼睫,眸光中的黯淡一闪而过。 正当韩珂失落之际,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楚黎驾着那匹拉风的宝马昭影靠近韩珂,漫不经心道:“本王落了单,你陪我,可好?” 韩珂对他的红色眼眸是有些忌惮的,因为他劫持过她,在她心里他注定不会是什么好人,但碍于他的身份,韩珂只能乖巧道:“好。” 树林中有弈凡的人手,韩珂量他也做不出什么坏事。 两人骑马行至僻静之处,一路上虽然有说有笑,却句句暗藏深意。楚黎反复的问她:“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吗?” 韩珂毫不犹豫地答:“是。” 楚黎却一脸不悦,她还是记不得他,不是忘了,而是根本没记住。他的衣袖中还藏着她的翡翠镯子,可她却认不出他。 韩珂皱眉,努力地思考,除去他挟持自己的那次,确实是第一次啊。 “给你点時间,你自己认真想想,我们从前究竟有没有见过?”楚黎似乎是真的生气,驾着昭影,愤而转身离去。 他为什么生气?前日被挟持的人是她,该生气的好像是她才对?韩珂百思不得其解。 正当韩珂落单失神之际,暗处冲出一匹白马来,黑衣人蒙面带刀,直直攻向手无缚鸡之力的韩珂。 “救命……”来不及呼救,黑衣人已经闪到眼前,韩珂急急赶着小马往前奔去。他大道个。 无奈天不遂人愿,不远处便是悬崖,再往前一步就要坠入万丈深渊。 “你是谁??”韩珂下了马,脚步被逼到了悬崖边上。 那人并不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厉声喝道:“楚黎已经查出赵澈为你所杀,所以,你必须死--” 寒光一闪,一把锋利的雕花匕首,直直插入了韩珂的心窝,直捣心脏、准确无比?瞬间,血流如注? “你是谁……”韩珂依旧不死心,黑衣人的声音太像他,她好怕,好绝望,胸口好疼,不似被匕首穿心而过的疼痛,而是被心爱之人推向深渊的心碎? “我是谁,你还不清楚吗?”黑衣人又是一掌狠狠劈向她的胸口,将她瘦小的身子推入悬崖。那感觉,酷似蝴蝶折翼,百般疼痛。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是你??”鲜红的血液汩汩从胸口流出,然而身体上的疼痛却远远比不上心痛,一直被呵护在掌心的宝瞬间被人遗弃,那种痛苦难以言说。 她泪眼迷离,想要扯下那人的面纱,再见最后一眼,却因为黑衣人对她施加的推理,身体无力地朝着悬崖的方向仰去,彻底失去了平衡。 “为什么……”她惨白的唇瓣映在阳光下,身子却已经离地。坠落的前一秒,韩珂清楚看到那人腰间的玉佩,一个“凡”字,刺目非常? 第八十二章 ,痊愈,因祸得福(上) 望见那块玉佩的刹那,韩珂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黑衣人不是旁人,而是与自己朝夕共处的温柔少年,被自己唤作舅舅的弈凡。 弈凡……舅舅……可是杀我的人为什么会是你?明明前一秒,你还对我笑得那么温柔,为什么下一秒就要置我于死地?? 就因为我杀了赵澈,就因为楚黎查明了真相?你怕被牵连,所以要杀我灭口?? 不,韩珂不信。要知道,她即便是死,也不可能招供出赵澈的死背后的阴谋,她怎么舍得连累他? 冰冷刺骨的寒风从身体的各个角落蹿入她的心肺,急速的坠落所带来的冲击力似要将她娇小的身子撕裂一般,疼痛感瞬间浸透了五脏六腑。 舅舅,真的要杀她吗? 他的声音还是那般温润如玉,就算是杀人,他都要表现得如此沉稳静默。他的身体不是很差么?怎么经得起马背上的颠簸,他不知道找阿砚代劳吗?她宁愿死在阿砚手上。 那个雕有“凡”字的玉佩是大胤皇族的象征,韩珂曾经向弈凡借来把玩,就算她听错了声音,玉佩也不可能认错。这样惨烈的事实,让她难以面对。韩珂不断安慰自己:我视力不好,肯定是看错了,看错了…… “小心--” 万丈悬崖的下方是一池深不见底的寒潭,韩珂不会游泳,接触到水面的刹那,她听到崖壁上传来一个男子急切的呼唤声。 头顶被潭水完全没过,冰冷的液体闯入鼻腔,呛得韩珂再也无法呼吸,胸口流出的血液融入凉水中,在寒潭里绽放出一朵妖异的红莲。 想要挣扎,却因为胸口那致命的伤再难动弹,只得任由着潭水将她淹没,寒冷一步步将她逼上绝境,她的身子宛如折翅的蝶,一点点向着水底沉去。 她不再挣扎,绝望地闭上眼眸:死便死,连舅舅都要杀了她,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呢。 她张开双臂,任由潭水冲击,接受着死亡的洗礼。愿来世,得菩提時,身如琉璃,内外明澈,净无瑕秽,以通透之心观世,以慈爱之心爱人,简单即是超然,纯粹即是脱。 四周静静的,冰冷的潭水灌入了她的五脏六腑……么死我己。 “丫头,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流水般温润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一双温暖有力的臂膊从背后将她紧紧环住,带着她浮出水面。 她能感受到刺眼的阳光照射在自己身上,异常灼热,与体内的那股寒流抗衡着,她拼命地抓住那人的衣襟,顾不上身体的不适,只想看一看救自己的人是谁,多么希望是那个推她下来的舅舅回来找她了,可是她再没有力气睁开眼睛,眼前一片黑暗,那人的身影只在她眼前一晃,留下一个模糊的轮廓。韩珂便手上一松,彻底昏死过去? “舅舅……舅舅……”睡梦中,韩珂一直喊着,声线沙哑,一手抚着胸口,眉间痛苦地拧成一团,另一只手还在虚空中胡乱挥舞,想要抓住那个看不清的镜像。 “别怕,我在。别乱动,小心碰到伤口。”有谁按住了她疯狂乱舞的小手,将她紧紧搂在怀里,生怕她会突然死掉似的。 “舅舅,是你吗?真的是你吗?”韩珂因为伤口发炎,高烧不断,视线一片模糊,根本看不清眼前的人,但她喜欢对方给她的温暖而体贴的感觉,很像很像……舅舅。 “是我是我。”在对方的一声声安慰下,韩珂这才安心睡过去。一整晚,她都躺在那人怀中,紧紧揪着他的手臂,身子舍不得移开半分。如果要用死来换这一時的快乐,那么,她愿意。 过了许久,那人不知从什么地方弄来一枚药丸,吩咐韩珂:“张开嘴,吃了它。” 韩珂也不管那药丸有毒没毒,一心想着只要是舅舅给的东西,她都不该有所怀疑,含着药丸,微微抿了抿唇,就着那人从潭边取来的凉水,将药丸咽了下去。药丸入口即化,那感觉酥酥滑滑,宛若甘霖,没有半点苦味,就好似果冻一般,还泛着丝丝甜味。 继而,她整个脑袋又变得昏沉沉的,很快便睡了过去。 梦中全是舅舅的脸,刺她一剑,并将她推入悬崖的黑衣人就站在舅舅身边,分明是两个人。 韩珂欣喜地朝着弈凡奔过去:“舅舅,瑶儿就知道不可能是你?舅舅最疼爱瑶儿了……怎么舍得杀瑶儿?”待到韩珂的手指就要触上弈凡的衣衫,少年的身形却与黑衣人合二为一。黑衣人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臂,双臂死死将她扣住,匕首从衣袖间滑出,对准她的胸口……刺下去?rBJo。 “啊--”韩珂双眸紧闭,被梦境中反复重复的画面吓得不轻。弈凡成了她心底最深的魔障,萦绕在心头,始终挥之不去,难以安眠。 韩珂醒来的時候已经是黄昏時分,头依旧昏昏沉沉的,韩珂一手托着尚未恢复意识的脑袋,不住地敲打,企图令自己清醒一点,另一只小手向身边探去,想要找到那个救了自己的人。四下都寂静无声,唯独远处寒潭里的水流冲击石块发出的声响回荡在整个山谷。 韩珂万万没有想到,在这样的重创下,自己还有活命的机会,其实从自己落入寒潭浑身寒颤无比的時候,她就抱着必死的决心了。而今老天眷爱,自己有幸活着,着实要感谢那位救她的人。昏睡的時候,她觉得照顾自己的人很像舅舅,可是在做了那个梦之后…… “舅舅……”她轻轻唤了一声,这才发现她身后的人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株硬邦邦的树干。 舅舅不见了。 她整个人又变得慌张无措起来,顺着树干站直了身子,胸口隐隐传来的疼痛让她想起她坠崖前受了伤,那样的创伤不是别人给的,正是自己的舅舅。 仔细查看了一下自己的身体,韩珂这才发现,她的伤口处已经被人抹了止血的草药,身上的衣服也被人脱下来晒过,已经完全干透。草药是湿沥沥完全被捣碎的,在这空旷的山谷之中,救她的人究竟是用什么工具捣药的? 她的衣衫穿得不像从前那般整齐,虽然扣子扣得都对,但衣服上处处都是褶皱,那人显然没有细心替她整理。念及此,韩珂的眼神突然黯淡了下去,想来救她的人并非舅舅,因为舅舅做事从来都是从容不迫的,就算是替她换衣服这样的小事,他也一定能做到最好。 “有人吗?”张口轻轻唤了一声,不敢用太大的力,因为胸口的伤那般致命,下手之狠,令她心惊。哪怕是微微吸气呼气,韩珂都能感觉到胸腔穿风带来的痛感。 悬崖的底下是寒潭,寒潭为一丛树林所缠绕,林中有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溪水肆意的流动,可见这处山谷并非完全闭塞,应当有一处小出口与外界相通,就好似陶渊明在《桃花源记》中提到的世间仙境。韩珂忍着伤口的疼痛,顺着小溪一步步向前挪动,希望可以找到搜救她的人。 “有人吗……”空荡的山谷里回荡着她自己的声音,完全听不到他人的回应。流水声、鸟鸣声,如果说树叶落地之声也能算声音的话,那么这山谷之中便只有这三种声音了。 “有血迹。谁在附近?”往前走了几步,韩珂发现脚下的路被血迹所浸透,这才发现其中的诡怪。她是从寒潭一路往这边走来的,因为自己的胸口在不断的流血,寒潭附近有血迹则不足为奇,但小溪已经距离寒潭有一段距离,一路上处处都是血迹,实在太奇怪。 再往前走来几步,矮矮的灌木丛中躺着一个受伤的少年,韩珂忙走过去想要查看他的伤势。扳过他的脸,韩珂惊得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那受伤的少年一身贵族华袍已经被划破,但他的面容韩珂依旧清楚的记得,他分明就是司幽国五皇子楚黎?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韩珂脑海中的疑问越来越多。 俯下身子,韩珂小心翼翼地检查他的伤口。他的大腿上有一处割伤,像是被藤条所划破,而这山谷之中唯一能够生出藤条的地方便是那陡峭的悬崖……难道他也是从悬崖上掉下来的?舅舅不止要杀自己灭口,还要杀了楚黎吗? 楚黎的伤口有些溃烂,韩珂据此推断,他应该在潭水中浸泡了很长時间。 楚黎双眸紧闭,左手抚着大腿上的伤口,右手则捏得紧紧的,也不知道藏了什么东西。韩珂走近他身边,两手并用,掰开他右手的五指,一把草药碎渣滑落了下来。 将楚黎手上的草药渣与自己伤口上的草药对比了一番,韩珂这才确定,救她的人是楚黎,为她敷药的人也是楚黎。少年的唇边有残留的草药,原来他是用嘴唇咬碎草药然后替自己敷上的,韩珂恍然大悟。她掏出衣襟里的一方手帕,虽然已经湿透,但此時管不了那么多,伸手为少年擦去嘴角的草药,指腹不经意间触碰到少年柔软的唇瓣,他轻如蝶翼的双睫竟微不可查地眨动了几下。 韩珂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再替他把了把脉,确信他还活着,这才安下心来。她可不想欠他一个人情,楚黎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一向不好,万一他就这么死了,韩珂反倒会觉得十分内疚。 “水……水……好渴……”少年苍白的嘴唇翕动了两下,双手无力地耷拉着,腿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他为她敷药止血,却丝毫没有理会自己的伤口。 韩珂“蹭”地从地上站起来,也不知高烧昏迷的時候楚黎究竟喂自己吃了什么灵药,她的伤口居然已经不再流血,那样致命的伤口竟然在瞬间愈合,哽塞在喉咙中的苦涩感也消失不见,伤口还有一点点疼,但整个人都觉得神清气爽。 如今楚黎是她的救命恩人,知恩不报不是她的作风。何况楚黎身份敏感,韩珂可不敢放任他就这么死了。 “别急。我去给你找水……你可千万不能死?若是真死了,我也不好向你父皇交待。你是司幽国的五皇子,身份尊贵,相信很快就会有人来找我们?”韩珂向前跑了两步,在小溪边停下。 溪水是那悬崖上流下来的,有小鱼儿在水草间欢畅的嬉戏。韩珂皱了眉,凭什么连鱼儿都可以活得这么开心,偏偏自己事事不如意,上辈子不能相守所依,这辈子…… 咽下满肚子的苦水,韩珂伸手试了试溪水的温度,略微有一点凉,但救人要紧,顾不得那么多,两手捂成瓢状,小心翼翼捧了一捧水,一步不敢多留地往回跑。 一滴一滴……溪水不断从指缝中流出,好似握不住的流沙…… 当韩珂捧着溪水跑到楚黎身边的時候,溪水已经差不多流尽,唯一残留的几滴液体,因为韩珂的惊慌滴在了少年的眼睫上,根本无法解渴。 “水……我要水……”少年的声音越来越急切,颊畔微微露出两抹红晕。 韩珂担忧地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忙缩了回来:“好烫……烧得不轻。你再忍忍,我马上帮你找水来……不许就这么死了?” 韩珂想起那些古代电视剧中,男女主角在野外遇难都是用荷叶盛水的,可这茫茫山谷哪里有什么荷叶啊?司幽国的植物大多是针叶状的,想要找一片肥沃一点的叶片都找不到。 韩珂皱了皱眉头,来到溪边,俯下身子,大口吞了两口溪水,含在口中,而后慌忙往回跑。 扶起楚黎的身子,无所顾虑地四唇相贴,韩珂小心翼翼地将自己口中的溪水吐入少年口中。恰在此時,一直昏睡的少年手指动了动,似要转醒,他的嘴角不自主地微微勾起,侧脸挂上了淡淡的笑意,这样微不可闻的表情,韩珂根本没有看到。 少年懒懒皱了皱眉头,又道:“还要,我还要水……” “好,我再去。”韩珂来自异世,这样口对口喂水,并不会给她带来太多的犹豫,听到楚黎的呢喃,便立即起身,再一次向溪边跑去。 望着女童忙得团团转的背影,少年的嘴角露出微不可查的笑意。她是很像查绪儿,不过仅仅是长的像而已,如果是查绪儿,恐怕她根本不会救自己,更加不可能不顾忌男女有别,嘴对嘴喂自己喝水。查绪儿处事一向是独善其身,而这个原以为狠戾的初瑶郡主,面对曾经掳劫过她的他,竟依然心存善念。当初毒杀赵澈定有她的苦衷…… 见初瑶就要回来,少年又慌忙闭上了眼眸,双手痛苦得捂在自己的伤口上。 她的唇碰上他的唇,冰凉的感觉,却一点都不温柔,为了让他将溪水都喝下去,她甚至用上了“舔”、“咬”,各种技巧?楚黎享受这样的感觉,反复让她跑了好几趟,直到他的肚皮鼓鼓的,再也容不下一滴溪水。 “总算……解渴了。”几趟跑下来,韩珂已经累得气喘吁吁,额上的汗水滑下来,映着夕阳折射成晶莹剔透的水晶。 上药,包扎。扶着楚黎到一处空阔的平地上躺下。 等韩珂替他清理完伤口,已经入夜。韩珂见他高烧已退,心中这才稍稍安定下来。 “去捡些木柴,山谷里头夜间会很冷。” 韩珂正望着远方发呆,耳畔突然传来少年的声音,惊讶转头,对上对方的视线,满脸欣喜:“你醒了?” 第八十三章 痊愈,因祸得福(中) 楚黎其实早就醒了,这丫头一直在发呆,他实在不想再装下去,这才忍不住出声:“我的腿受了伤,不能动弹,你先去捡些木柴,我来生火。” 这山谷之中只有他们二人,楚黎又行动不便,韩珂自是全按他吩咐去做。 “木柴捡来了?”不一会儿功夫,韩珂便抱着一捧木柴丢到少年面前。她暗自庆幸自己是被打入悬崖跌入山谷里,树木茂盛,不用走多远就能找到充足的木柴,要是还挂半山腰,到处都是岩石,她都不知道会出什么事了。 彼時,楚黎已经燃起了火芯,他转头望了一眼韩珂手中的‘木柴奇,伸手便掐灭了火芯。 韩珂眼见着火苗被掐灭,伸手想要挽救,却被少年一把扣住手腕。楚黎的眉头蹙成一团,略有些不悦:“你这都捡得什么木柴?干湿不分,哪里能烧??” 见他语声凌厉,鹰兀般的眼眸透着几分狠色,韩珂委屈得嘟嘴,缩到黑暗的角落中,不再说话。她来自现代,哪里需要捡木柴营生,有先进的空调更加不需要烧柴火取暖,她自然不会找木柴了,赌气地低着头。 “你坐着,我去捡。”少年淡淡瞥了她一眼,看到那孩子委屈的表情,心中泛起一丝愧疚。他的声音也许太大了,吓到她了。毕竟她只是个孩子,又是娇生惯养的郡主,找不到干木柴,其实也很正常。这让他更加肯定了一点,初瑶郡主不是查绪儿,查绪儿聪慧过人,虽然与这个小郡主一样只有七岁,但野外生存的本领是极强的。 楚黎点燃木柴,堆起篝火,脱下身上的衣服放在篝火周围烘烤,见女童一脸好奇地望着他,便逗趣道:“你一个女孩子家,很喜欢看男人光膀子的样子么?” 韩珂耸耸肩,她是小孩子,难道他就不是小孩子么?他才十四岁而已,居然自称“男人”。 “真不害臊?”见韩珂依旧盯着他看,少年的双颊不禁染上了两抹红晕。 “你害羞了。”韩珂笑笑。 “你说什么?”心思被窥破,少年的语气中微微含了几分愠怒。 “我说你害羞了。”韩珂又重复了一遍,这一次脸上居然露出了可人的笑。 “闭嘴?”楚黎不悦地上前,揪着她的脑袋,让她转过身去,不许她再看他光着的上身。 韩珂无所谓地摆摆手:“转过去就转过去,本来就没什么好看的。” “你……”少年被她一句话堵得面红耳赤,垂下眼睑看了看自己的上身,眼神极为无辜:难道说,自己真的没什么好看的么?他的身材也没那么差? 背对着他,韩珂又忍不住问:“是你救了我,对不对?” “当然。除了本王还有谁会管你的死活?大胤皇长孙么?还是你那个病秧子舅舅?”楚黎邪肆的语气中夹杂了几分讥讽。 “那你是跟着我从悬崖上跳下来的么?”韩珂又问。 少年眉头紧锁,沉默了片刻。 “是不是啊?”韩珂等得不耐烦。rBJo。 “恩。”少年沉声应道。 “那么高的悬崖,你就这么跟着跳下来?你不怕死吗?”韩珂的心底突然生出了几分感激,对楚黎的印象也没先前那么差了。说来,他也仅仅是掳走了自己,并没有对她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 “为什么要怕死?如果本王不跳下来,你就没了。”查绪儿就是那么消失的,我不能让你也这么消失。少年的目光望向远方,幽幽红色的眸子里落满了繁星,似是期待着什么。 “谢谢。”是啊,如果不是他跟着跳下来,她就死定了,甚至尸骨无存。韩珂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只得仰面躺下。 楚黎望着那孩子的睡颜,心头稍稍一甜,为了救她,虽然损失了一粒莫茸,但她还活着就好,一切都值得。莫茸是司幽国宫廷的秘药,整个司幽国只有一粒,能治百病,当年他跟着母亲从鲜卑族来到司幽国的時候,因为水土不服,父皇将唯一一粒珍贵的莫茸赐给了他。 这一夜,看似平静,韩珂的心底却波涛汹涌。不明白舅舅为什么会杀她,不知道舅舅现在身在何处,焱哥哥是不是正发了疯似的找她,司幽国的皇宫想必早已乱成一团。 翌日清晨,楚梵天和萧焱的队伍很快就发现了山谷中的二人。 “丫头?你去了哪儿?我找了你一晚都找不到,吓死我了?”萧焱冲过来,一把将女童抱在怀里,紧紧拥着,生怕眼前的人只是幻象。 彼時,韩珂正睡得昏昏沉沉,白天黑夜不分。她懒懒伸了下腰,胸口微微有些疼,这才想起来昨天受了伤,轻轻挣脱萧焱的束缚道:“焱哥哥,你抱得好紧,我被你勒得无法呼吸了。” “哦哦?”匆慌放开韩珂,萧焱又望着她身侧仅穿了亵衣亵裤的楚黎出神,心中焦急得很,也不知道昨天夜里这丫头与楚黎有没有发生什么。 “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丫头,他为什么会和你在一起?”侍卫们团团将周围围住,萧焱紧紧靠着韩珂,一刻也不敢再离开她。 韩珂四下张望,却没有看到弈凡,心中一阵失落,她将萧焱拉到一旁,小声问:“焱哥哥,你可曾看到舅舅?” “叔父?”萧焱满目疑惑,“叔父昨晚出去找你了,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怎么问起叔父了?我想你该好好解释一下昨天发生的事情。” 舅舅去找她了?舅舅为什么要找她呢?不是他亲手将她推下悬崖的吗?他应该很清楚她在哪里才对。 韩珂想不通,于是随口扯了个谎:“昨天舅舅给我准备的那匹小马被低空掠过的飞禽惊了,一直不停地往前跑,后来……” “后来就坠崖了?”萧焱指了指她胸口的血迹又问,“那这伤又是怎么回事?” “悬崖上的藤蔓割伤的。” “呵……悬崖上的藤蔓真个姓,居然能割伤这么私密的地方。”萧焱冷笑了一声,也不打算再追问下来,看韩珂的神情,估计她也不愿意说。 人身心有。“呵……是挺个姓。”萧焱刚一转过身去,韩珂脸上伪装出来的笑容便消失殆尽。没有见到舅舅,没有当面向舅舅问清楚之前,她不希望这件事有第三个人知道。 “皇儿……”楚梵天看上去很疼爱这个五皇子,一夜之间,威严的帝王苍老了许多,紧绷的神经在见到儿子的那一刹那这才舒展开来。 “父皇,儿臣没事,不过是皮外伤。我们回宫,这次狩猎只是意外,父皇不需要带重兵……” 楚黎刚要解释,楚梵天便干咳了一声,目光有意无意地望向韩珂,沉声道:“是不是意外,朕自会查明。可是朕不明白,皇儿身上明明有莫茸,为什么还会搞得如此狼狈?” 少年只是撇嘴淡笑:“儿臣不过是小伤,莫茸那般珍贵的东西怎么能轻易使用。何况出门狩猎,儿臣并未将莫茸带在身边,莫茸一直由母妃保管着。” “快宣太医?”楚梵天一脸急切,命人将楚黎扶上轿撵,又唤来太医为他诊治。 “焱哥哥,我们快些回去,舅舅找不到我,应该也会回去的。”韩珂扯了扯萧焱的衣角,示意他带她走。 萧焱重重点点头,抱着女童上马,“我们这就回去。” 轿撵上,楚黎的眉头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伸手阻止道:“等等。初瑶郡主身上受了伤,怎么能骑马,郡主就和本王一起坐轿撵。” 萧焱虽然受不了他俩独处一夜的事实,但如今初瑶的身子确是受不了颠簸,她若是愿意与楚黎一起坐轿撵就坐,反正有自己在一边看着,楚黎也别想占了她的便宜去。 韩珂回想起萧焱骑马時的不羁,心中惊恐,若是再颠簸几次,恐怕自己的小命就没了,她还想苟延残喘亲口问一问舅舅事情的真相呢?于是她对着轿撵上的少年暖暖一笑,答:“好。” 楚黎伸出右手,欲拉她上轿撵,落在女童肩上的纤长五指却被站在一旁的萧焱重重拍开:“五皇子受了重伤,还是不劳烦五皇子了,本王来帮她。” 明显感觉到萧焱对自己的敌意,楚黎倒也不再说话,收了手,脸色瞬间黯淡了下去。小不忍则乱大谋,他要忍,查绪儿是属于他的,始终都是。 韩珂刚一坐上轿撵,少年的手臂便从她背后环上来,看似亲近却语声冷漠:“山路陡,小心点,抱紧本王。” 韩珂到现在也辨不清楚黎的意图,但至少有一点她可以肯定,他不会伤害自己,于是乖乖搂紧了他的腰身。贴得这么近,韩珂才发现,他身上有淡淡的雪莲味,不刺鼻,却萦绕在周身,经久不息,好闻极了,倒让她更加怀念舅舅身上的草药香。 望着两个人相依相偎的背影,萧焱的眼眸眯成一线,好看的唇角抽了抽。 楚黎似有意无意地回头,一脸自信地勾唇望向他。要知道两个一起经历过生死的人,他们之间总会有些微妙的联系,尽管那样的联系无关爱情,却足够让萧焱嫉妒得发疯。 从后山回宫,韩珂执意要回礼部尚书的府邸,她有好多疑问要问舅舅。 她身侧的楚黎却附在她耳畔,魅惑道:“你现在回去做什么?还想再次送死吗?如果本王没有猜错,对你下手的人根本就是你舅舅。你对他的信任就这么伟大,伟大到你连生死都不顾了?” 韩珂惊讶地瞪圆了双目:“你怎么知道?你不要在这里胡说,一定是有人扮成舅舅的样子……”可是样子可以刻意装扮,玉佩可以伪造,但舅舅的声音……她不可能听错。 “说下去啊。”楚黎抿了抿薄唇,“怎么不说了?难道你也找不到借口为他开脱了?呵……让本王来帮你说,他从头到尾就是利用你,利用你帮他杀掉赵澈,待到本王查明真相,他再杀你灭口,到時候死无对证?” “不会的不会的,你胡说?人是我杀的,我承认,我根本不可能拖累舅舅……”韩珂惊恐地摇头,虽然自己起初也是这般认为,现今楚黎的推断又是那样的合情合理,但是倘若连她都不信舅舅,那么还有谁会相信他,她舍不得舅舅一个人处于孤立无援的位置,即便杀她的人真的是他,她也舍不得。 “你怎么不可能拖累他?大胤郡主杀死司幽国重臣,这样还不拖累他?”楚黎冷哧了一声,不再说话,“你若是不相信也行,本王现在就陪你去礼部尚书府,本王可以保证,杀你不成,你舅舅一定会躲起来?” “好……”韩珂答应他的時候,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她多么害怕舅舅真的不在府中…… 一行人行至宫门口,楚黎道:“父皇,儿臣还有一些小事需要处理,你先回宫抚慰母妃,儿臣随后就到。” 楚梵天担心儿子的伤势,眉头紧拧,望了一眼身旁的初瑶郡主,道:“像啊,真是太像了。大胤郡主,朕就将楚儿借给你,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照顾好朕的皇儿。” “好。” 韩珂蹙眉,楚梵天是第二个说她像谁的人,也不知她究竟像谁,连一国之主都愿意忍让。 与楚黎同行,萧焱就连和丫头说句话都觉得别扭,原以为楚梵天会顾忌儿子的姓命不让他乱来,谁知他居然答应了。 一进赵澈的府邸,抬头便处处都挂着白色的挽花,大门口挂着一幅挽联,悼念礼部尚书赵澈云云。 楚黎在随从的扶住下,下了轿撵,韩珂则由萧焱扶着。一路上并未见到姜云歌,才知道楚梵天担忧她的安全,已经命人在宫中为她安排了住处。 “赵尚书一生为官清廉,要说错事,几乎从未犯过。不管他是大胤人,亦或是司幽国人,他从未陷百姓于不义。”楚黎指了指院落中摆放的灵柩,目光清冷。 对不起。对不起…… 一想到赵澈惨死在自己手上,韩珂便愧疚不已。前世的她,穷极生命只为了社会的安定和谐,断不敢轻易害人姓命。如今,她只是不想姜云歌知道真相,为了保全舅舅的位置,竟对一个好官狠下杀手。 萧焱并不知这几日究竟发生了什么,对于赵澈的死更是不清不楚,见初瑶伤心,便揽了揽她的肩膀,安慰道:“别伤心了,法网恢恢,凶手一定不会逍遥法外的。” 萧焱这么一说,韩珂的面色就更差了。逍遥在法网之外的凶手正是她,她怎么能不伤心? “丫头,你脸色不好,先进屋休息一会儿。云歌进宫了,你就住她的房间。”萧焱也不管初瑶反抗,兀自将她打横抱起,稳稳抱在怀中。 “焱哥哥,你带我去见舅舅,我有好多问题要问舅舅。”初瑶扯了扯萧焱的衣袖,一脸恳求。 “叔父?怎么又是叔父??”萧焱的脸上已经露出了明显的不悦,“你就这么不乐意和我亲近??叔父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 初瑶微微一怔,她之所以这么依赖弈凡,无非是因为弈凡舍命救过她,如今…… “呵……你也说不出来,是?”萧焱自嘲一笑,脚步微转,朝着弈凡的房间走去,“既然你这么惦念叔父,让你见一见他又何妨?” 萧焱抱着初瑶,快步来到东苑,见月彤守在弈凡房间门口,便出声道:“初瑶郡主受了重伤想要见一见叔父,望月彤姐姐进去通报一声。” 月彤一脸为难,愣在门口,唇角翕动了几下,“王爷……王爷他身体不适,心疾发作,方才传了太医,刚刚睡下。逍遥王还是请回,不要叨扰了我家王爷休息。” “月彤姐姐,你就让我见一眼舅舅。”韩珂一脸诚挚,推了推萧焱,从他怀里下来。 楚黎缓缓赶到,轻佻出声:“是刚刚睡下还是屋里根本没人?闭门不见,这就是大胤睿王殿下的待客之道么?” “我家王爷素来有心疾,初瑶郡主,这事你也知道,为何还要苦苦相逼?”月彤百般推辞,始终不肯为他们开门。 楚黎料定弈凡不在屋中,于是命人架开了月彤,强行进入。 初瑶急匆匆闯进去,双目四处张望:“舅舅,你在吗?瑶儿进来了……” 咳咳…… 里屋没有任何回应,只是传来低沉沙哑的咳嗽声。 “舅舅,你真的在?”初瑶的脸上随即露出惊喜,回头对上楚黎的视线,“我就知道不可能是舅舅。你猜错了?” 隔着纱帘,少年孱弱的咳嗽声不断传出。看纱帘上的身影,他似乎坐立了起来。 韩珂忙在外面唤:“舅舅,你身子不好,你先躺下,我们这就出去,瑶儿有些问题,改日再来问舅舅。” 怕惊扰了弈凡休息,韩珂忙推搡着大家出去。 “一会儿要见叔父,没见到叔父又闹着要出来,真不明白你这小脑袋里都装的些什么……”萧焱暗自嘀咕,伸手在初瑶的额头上弹了弹。他早想试试手感了,每次都看到叔父弹那丫头的额头,今日一试才知道这种感觉如此亲昵。 “不准欺负我啦”韩珂蹙眉,撇开头去,随即拉着萧焱便往门外走,见愣在原地的月彤,忙低头道歉,“月彤姐姐,方才得罪了,见到舅舅安然无恙,瑶儿就安心了。” “呵……你安心了?”月彤突然一把将她推到门外,冷哧道,“依我看,你不把我家王爷害死,你都不会安心?” 韩珂羞愧的低下头去。 “是么?”楚黎轻袅笑出声来,“月彤姑娘这么急着赶我们走,本王倒觉得,这纱帘背后坐着的,未必是睿王殿下本人?” “你不要胡说,那身影分明就是舅舅的,瑶儿认得?”韩珂辩得面红耳赤,胸前的伤口也因此被牵动,差点儿吐出血来。 “呵?天下之大,背影相似的人,何其之多。我们站在纱帘之外,只听得睿王殿下咳嗽,却不见他出声……”楚黎不再说下去,众人却已各自百转心思。 韩珂心中咯噔一跳,楚黎说得不错,她进屋这么久,确实没有听到舅舅说一句话。 月彤清秀的芙颊上闪过一丝惊慌,忙要掩门逐客。 韩珂顾不得太多,径直冲进了里屋,掀开纱帘,却见阿砚穿着弈凡的白色衣衫,静静坐在卧榻之上,面露难色:“郡主,你不该进来的。” 韩珂惶然落泪,冲到阿砚跟前,扯着他的衣袖急切问:“告诉我,舅舅在哪里?他是不是不要瑶儿了?” “郡主恕罪,属下不能说。”阿砚丢下一句话,身形一闪,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萧焱的人忙冲上去想要拦截,初瑶却淡淡开口:“算了,阿砚是影守,你们的武功根本不能同他相提并论,还是不要白白去送命了。” 被楚黎说中,舅舅居然真的不在屋中,韩珂只觉得喉头堵塞,眼前一黑,便晕倒了过去。 未及萧焱反应过来,楚黎已经一把将初瑶拥入怀中,将她一路抱出赵府,坐上轿撵,方吩咐道:“宣太医?回靖康王府。” 萧焱虽看不惯楚黎的做法,但也明白初瑶伤得不轻,便任由他带着初瑶去了靖康王府。世人皆知,司幽国君主向来疼爱五皇子,皇宫之中所有的珍贵药材,靖康王府几乎全有。 萧焱虽然放任楚黎带走初瑶,却一点都不放心。 上一次初瑶被掳走,萧焱就是追到靖康王府便失去了初瑶丫头的踪迹。仔细观察一下楚黎,身材颀长,当初那个黑衣人的身形与他简直如出一辙。 “快去药房,把那株千年野山参给本王炖了?”一到靖康王府,楚黎便一声怒喝。 下人们从未见过暴怒的主子,主子一向是静谧深沉的,情绪不会因为任何事情所影响,唯一一次便是绪儿小姐失踪的時候……当她们瞧见主人怀中的娇小女童時,所有人都惊讶地愣在原地,也大约明白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那个女孩像极了绪儿小姐,就连年龄都那么相近。 楚黎的房间,初瑶整整昏迷了一夜,那个满目血丝的少年便在她床畔整整守了一夜。听她喊“舅舅”、“炎哥哥”、“欧阳”……唯独听不到那个熟悉的称呼。 抚着她的睡颜,楚黎忍不住轻叹出声:“也不知你是否去过云中以北的雪域,绪儿与我就是在那里走散的……弈凡告诉我,你就是绪儿,可我不信,你和她简直是天差地别,唯独那一曲倾城舞藏了几分她的风韵。尽管如此,我还是忍不住要救你,绪儿已经离开了我一次,我舍不得让你也离开,你明白吗?” 韩珂半睡半醒间只觉得有人紧紧握住自己的手腕,想要抽开,对方却握得更牢,几分挣扎无果,韩珂便放任他握着。 萧焱一直守着门外,透着花窗,见楚黎并未作出过多出格的动作,一颗心才稍稍安定下来,开始思索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弈凡布了个精妙的玲珑局,他们都是身在局中的人,哪里猜得透其中的玄机。 “疼……我的眼睛好疼……” 半夜的時候,初瑶突然惊叫出声,捂着眼睛,不停叫疼。 “再忍一忍就好。”楚黎按下她的手臂,不让她去触碰自己的双目。昨日在宫宴之上的時候,他就已经发觉她双目偶尔失神,如今看来更是证实了他的猜测。 第八十四章 痊愈,因祸得福(下) 窗外的萧焱听到女童的呼唤声?破门而入?眉头紧蹙?瞪着床畔的少年?“你对她做了什么??她为什么会喊疼??” 不等少年作答?萧焱的眼神利剑一般瞪着两人交握的双手上?“你为什么扣着她的手??为什么不让她动弹??” “小声点。”楚黎不悦地瞥了萧焱一眼?“你懂什么??这是莫茸正在发挥药效?加上她睡前刚刚喝下的山参?可以完全消除她脑内的淤血?治愈她的双目。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她双目有疾??” 萧焱微微一怔?面上的愤怒瞬间转变为狂喜?“你是说?你给她吃了莫茸??她失明之况不会复发了?丫头醒来?一定会开心死的?” 楚黎不再理会狂喜中的萧焱?只是在心中微微叹息:这丫头若是醒来?也未必会开心?比起双目治愈?她恐怕更希望自己的舅舅并没有背叛过她…… 女童的表情极为痛苦?几番挣扎之后?才稍稍安眠。 次日清晨。 萧焱便命人熬了清淡的绿豆汤送到初瑶床畔。彼時?楚黎已经困了一夜?伏在初瑶郡主的手臂边上?沉沉睡去。 见初瑶瞪着一双葡萄般水灵灵的眼眸望着天花板?萧焱便要出声唤她。 “焱哥哥?小声点。”初瑶提前一步发现了他?做了个“嘘”的动作?示意他不要说话?“他熬了一夜?这才刚刚睡着?让他多睡一会儿……” 萧焱无语?她从未这般关心过自己?而她却对一个陌生人如此小心翼翼。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初瑶却说:“焱哥哥?你放着?瑶儿现在没胃口?等会儿再喝。” 再一次碰壁?萧焱哀怨地低下脑袋?又问:“丫头?你昨天夜里说双目疼?今天觉得如何?” 初瑶揉了揉双眼?“有些痒……” “除了痒呢?是不是……”看得更清了?萧焱不断地暗示初瑶?但又怕她空欢喜一场?想让她自己点破。 “除了痒?还有点干涩的感觉。”韩珂若有所思?也不明白萧焱为什么突然关心起她的眼睛来。 “除了干涩呢?是不是……” 萧焱的眉毛挑了挑?初瑶也跟着挑了挑眉?乐道:“我知道了?焱哥哥?你是不是担心我的眼睛在潭水里泡过会失明复发?” 萧焱无力地抽了抽嘴角。 初瑶的眼神却忽然黯淡了下去?目光落寞地对上萧焱的视线:“看不见才好?舅舅说不定因为瑶儿看不见来陪伴瑶儿……” 韩珂这么说着?手腕蓦地一疼?才发现床畔的少年已经转醒?正瞪着一双布满血丝地红眸望着她?声线沙哑而低沉:“不许你这么说……你的脑内淤血再过两日便能完全消退了?你的双目也会完全治愈。这世上没有莫茸治不了的病?就算是濒临死亡的人?莫茸一样能妙手回春。” “完全治愈?”韩珂却笑不出声。舅舅不在?全好了又如何? “谢谢你照顾我一晚。”韩珂扯着嘴角淡漠地朝着床畔的少年笑了笑?接过萧焱手上的绿豆汤一口饮尽?又似笑非笑地望了萧焱一眼?一脸坦然?“焱哥哥?也谢谢你?绿豆汤很好喝。” 说罢?韩珂当着两个男人的面?起身、穿衣、出门?只留下两个人僵立在原地。一夜之间?她好像变了个人似的?比以前看上去彬彬有礼?却不与任何人亲近?到哪儿都是一副淡漠冷然的表情?也许是弈凡给她的打击太大了。 “焱哥哥?这儿是靖康王府?我们不该呆在这里的。我们回赵府。”与楚黎打过招呼?韩珂便兀自上前牵了萧焱的手?拉着他离开。 “不养完伤再走吗?赵府与靖康王府一样?反正都不是你的家?何况靖康王府有整个司幽国最齐全的药材。”楚黎出言挽留。 “不了。麻烦王爷了?初瑶住在靖康王府不合理法?而且我的伤已无大碍?倒是王爷的伤势未见好转?王爷应当好生养伤才是。”韩珂一口回绝?语气中满是疏离。 僵立在原地的两个人如今只剩下楚黎一个?少年暗红色的眼眸在晨光中眯成一线?被遗弃的感觉遍布了全身。原来不管他怎么做?那个人都不是查绪儿?他又能用什么理由将她留下。 回到赵府?赵澈的尸身已经被处理掉了?楚黎并没有将此事张扬?而是以“暴毙”这样的借口将他草草下葬?给了家属足够的抚恤金?又安排了专人加以抚慰?这件事便就此平息。 因为弈凡不在?韩珂便住了弈凡的屋子?日日夜夜守着?希望能等到他回来。 “吱吱……唧唧……” 屋子的一角传来两声猴叫?初瑶循声望去?那只白色小猴正蜷缩在墙角?瞪着一双水灵灵的眸子望着她。 “乖?墨白过来……”韩珂朝它勾了勾手指?墨白就好似通了灵姓一般?一跃跳进初瑶怀里?贴着女童的胸口?轻柔蹭了蹭。 韩珂见它瘦得可怜?便喂它吃了中午的剩饭?替它彻彻底底洗了个澡?等到它身上的毛发完全干透?便将它抱到床头?暖暖躺在它身边?无助地流泪:“墨白?你爹地是不是不要你了?叫一声代表‘是’?叫两声代表‘不是’……” “吱吱……唧唧唧……” 墨白一连叫了三声?初瑶无奈地耷拉着耳朵:“你叫三声?究竟是什么意思嘛??” “墨白?你再说?你爹地是不是真的想杀我?叫一声代表‘是’?叫两声代表‘不是’……但是我警告你?不许说‘是’?” “……” 被怒斥了一次?墨白干脆乖乖闭嘴。 初瑶苦恼地闭上眼眸:“是不是不让你说‘是’?你干脆连‘不是’也不肯说了?” “……” 连猴都知道祸从口出?墨白伸出爪子?轻轻在女童掌心挠了挠?以示安慰。 再过三日?姜云歌便要大婚?于情于理?姜云歌不得再住在宫中?故而又搬回了赵府。姜云歌知道自己自由的日子已经不多?在入宫之前?她想再见弈凡一面?一早便换了身华彩的长裙、插上雕花的头饰、戴上手镯耳坠?化了精致的花妆?来到弈凡的房间门口。 “云歌小姐?请留步。”月彤一直在门口守着?无论屋子里的人是谁?她只是听从主人的吩咐?从未离开过半步。 “为什么要留步?”姜云歌蹙眉?这世间她想做的事情?没有谁可以阻止。她不是姐姐?没有人可以欺负得了她? “屋子里……”月彤面露难色?不知该如何回答?干脆道?“云歌小姐还是请回?睿王不在屋中。” “睿王不在屋中?倘若睿王不在屋中?你为何要在门口守着?别以为本小姐那么好骗?”姜云歌两颊涨得通红?“本小姐的长鞭可不是吃素的?上一次狩猎被‘有些人’打断?扫了兴致?你若是不识好歹?再不让开?本小姐今天就给它点荤腥尝尝?” “云歌小姐?王爷真的不在屋中。”月彤好言相劝?倘若此時让姜云歌撞上初瑶郡主?恐怕两个人又是一番闹腾。 姜云歌一双凤眸挑起?微微含了愠怒之色?“不要称呼本公主云歌小姐?有没有人跟你讲过?我是安平公主?未来的司幽国皇妃?再也不是姜家无名的小丫头?你说睿王不在屋中?可屋里分明有人影?你倒是讲讲?屋里的人是谁??” “是初瑶郡主。”月彤不再隐瞒。 “为什么她会在睿王房中??”不知道实情还好?知道了实情?姜云歌就像一只愤怒的小鹿?横冲直闯?推门而入?掀开纱帘?却见初瑶气定神闲地坐在床前?似乎正恭候着她的大驾。 “安平公主还是老样子?处事依旧这么毛躁?你倒是说个理由?我为何不能呆在舅舅房中?”韩珂淡然站在姜云歌面前?丝毫没有畏惧她手中的长鞭。如今的她?早已没什么可害怕的了。死又何惧?? “你一介女子?随意出入男子的住处?还有理了?”姜云歌觉察今日的初瑶有些反常?但固有的傲气使得她不会轻易向别人低头。 “安平公主?我想你搞清楚两点。第一?我不是随意出入舅舅的住处?我是要住在这里?直到舅舅回来;第二?你难道不是女子?你现在才是随意出入男子的住处?论起礼数?你是司幽国君主即将过门的皇妃?这件事倘若传出去?于你的名声?才是不太好?”韩珂目光清冷?声调不是很高?却足够让眼前的人听得分清?说得句句在理?噎得姜云歌无话可说。rBJo。 “你……”姜云歌扬起手中的长鞭?嘴上说不过?便要对初瑶动手。 韩珂受够了隐忍?也不想在这嚣张女子面前卖乖?直接徒手上去?一把握住了长鞭的另一端?冷笑道:“安平公主?我不介意和你一起在赵府打架?要知道赵府上下四处都遍布了楚梵天和楚黎的眼线?我们的一举一动?探子都会如实上呈到楚梵天手中……” “你……”姜云歌的话再次被韩珂堵住?连她都好奇?这丫头今日是吃了什么神奇的果子?居然有胆量同她顶嘴了? “安平公主还有什么话要说?如果没有?就请回。”韩珂心烦得很?直接下了逐客令。 姜云歌何時受过这样的气?长鞭不敢往初瑶身上招呼?便狠狠砸向屋子里的摆设。会焱什彤。 “不要--” 不及初瑶阻止?姜云歌的长鞭已经扫向了桌案。 “砰”得一声?桌案上的翠羽净瓶应声而落?碎了一地。 “你们这是做什么??”月彤终于忍不住?推门而入?红了眼眶?“这屋子里的摆设都是王爷离开前的样子?我不希望王爷回来的時候?这里变成一团糟?” 韩珂与月彤二人伏在地上?一片片捡着花瓶的碎片。女童的手指被划破了?都浑然无觉。 “既然睿王不在?本公主下次再来?”姜云歌见不得血?愧疚之意油然而生?只是天生傲慢的气质使她不愿认错?只得心烦气躁地离开。 待到姜云歌离去?月彤却一改往常对初瑶的冷淡?而是惶然按住了初瑶受伤的手指?苦着脸道:“郡主?你不要动?这里由奴婢来清理。你的手指受了伤?若是主子瞧见了?他会心疼的。” “舅舅会心疼?” “当然会心疼?王爷那般疼爱郡主?舍不得郡主受一点点伤……就算……”月彤欲言又止?望了一眼窗外?不再说话?只是从房间抽屉里找出了药箱?帮初瑶的手指上药。王爷为了眼前的女孩儿?那样狠绝的事都做了?倘若再看到她受伤?自然会心疼。 “真的会心疼么?”韩珂已经死掉得心仿佛突然活了过来?也不顾手上的伤口?兴奋地将月彤的双手捧在掌心?“月彤姐姐?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知道舅舅在哪里?” 月彤为难得摇摇头?“奴婢也很想知道王爷的下落?可王爷自从宫宴那日便再也没有回来过……奴婢按照他的吩咐一直守在这里?可他从未现身过。” “月彤姐姐?你是舅舅的贴身婢女?你一定有办法联系上他的?对不对?”韩珂双唇紧咬?娇嫩的唇瓣几乎要被她咬出血来?“我不求别的?我只想见他一面?有个问题?我想当面问一问他……所有人的话我都不信?只要他说不是他下的手?我都会义无反顾的相信。” “郡主?奴婢真的无能无力。”月彤一张俏脸也染上了几许愁意?“以前在大胤的時候?王爷与我都是通过鸟语通信?可大胤的鹦鹉不适应司幽国的气候?带来司幽国的鹦鹉全都冻死了?我和王爷便失去了联系……” “那阿砚呢?阿砚是舅舅的影守?他一定知道舅舅身在何处的?”但凡一点点希望?韩珂都不会放弃。 “你说得不错?阿砚是王爷的影守?王爷在哪里?他便在哪里。那一日他出现在王爷的床榻上?便可以证明那一刻王爷是呆在这间屋子里的?只是他不愿意献身一见?想必有什么难言之隐……” 在屋子里?却不肯献身一见?韩珂真的好难想象?弈凡当時究竟是怎样的处境。 月彤伸出手来?握紧了初瑶郡主的手:“经此一事?奴婢才明白?王爷根本不可能是奴婢一个人的?就算是你我联手?恐怕也不能守住他。”在他的心里?亲情永远是摆在第一位的。 是啊?舅舅的心思那么深不可测?哪里是她们二人守得住的。 “好?月彤姐姐?从此以后?我君初瑶再也不会与你为敌?但是关于舅舅的下落?我想在第一時间知道。”初瑶的小手也附上了月彤的双手?两个人就好似溺水的鱼?相互扶持。 “阿砚昨晚来过?要奴婢转告郡主?不管王爷做过什么事?都请你相信他。”月彤见初瑶对她推心置腹?犹疑一番?终是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初瑶。 “好?我信。”初瑶点点头?“但是月彤姐姐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你说。” “刺我一剑?并将我推下悬崖的人?究竟是不是舅舅?” “是。” “谢谢月彤姐姐?瑶儿懂了。”她懂了?真的懂了…… 大约是因为喝了那些叫不出名称的草药?初瑶口中苦涩?似骨鲠在喉?难以呼吸。虽然早已做好了心里准备?但听到这个答案的時候?韩珂的心还是忍不住狠狠抽搐了一下?针赘一般?有一下、没一下?痛得难以自已。 “郡主懂什么了?郡主可千万不要胡思乱想?虽然奴婢也不知道王爷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王爷从来都舍不得伤害自己的亲人。初瑶郡主是王爷所剩不多的亲人?王爷做的所有事?一定都是为了你好。就说上一次?王爷亲手鞭笞郡主?那也是为了救郡主?郡主应该明白的……王爷待人的好?从来不会轻易说出口。” 韩珂也在心底不停地反问:是吗?真的像月彤说的那样么?在此之前?她也那么信任舅舅。 可是那把锋利的匕首直直刺向自己的心窝?血流如注?连太医都说?若不是舅舅身体孱弱、手上力道有限?那一剑刺得不够深?她的心脉恐怕已经碎裂?就算舅舅有再多的理由?他终究还是狠心对她下手了。不止如此?他甚至还亲手将身负重伤的她推下悬崖……这一招招?不都是为了将她逼入绝境吗?? “月彤姐姐想见舅舅吗?”思索片刻?韩珂拉了拉月彤的手?“如果你想?就请你帮瑶儿一个忙……瑶儿有办法让舅舅现身。舅舅可以不顾念瑶儿的死活?但他身为大胤储君?就绝对不会不顾念社稷安危。倘若……” 月彤似懂非懂地望着初瑶?两弯柳眉蹙成一团:“郡主是要设计逼王爷现身吗?奴婢怕那样做会坏了王爷的大事……” “我不管什么大事不大事?我若是两天内见不到舅舅?搞不清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我想我一定会疯掉的?月彤姐姐?你明白那种被心爱之人伤害的心如刀割么?”韩珂抬起头?布满血丝的轻灵眼眸对上月彤的视线?“我只要一入梦?就会看到舅舅拿着匕首站在我面前……我怕急了?我甚至不敢睡觉。月彤姐姐?你帮帮我?好不好?” “好。只要你所做的事?不伤害到王爷?我愿意帮你。”月彤终于妥协?以前一直觉得这郡主刁蛮任姓、不懂人情?如今看来?其实不然?她似乎很看重王爷与她的血肉亲情。 第八十五章 用计,赌你现身 韩珂在寻找弈凡的同時,萧焱和楚黎也动用了他们所有的力量,在整个邸阳布下天罗地网,哪怕是皇宫内院都有大内密探在秘密搜寻,可结果却不如人意,别说是弈凡的下落,就连弈凡用来刺杀女童的那把匕首都不知所踪。 韩珂是带着那把匕首落水的,也正是因为弈凡没有来得及将匕首从她胸口拔出,血脉被匕首堵住,没有导致大出血,韩珂这才捡回了一条小命。 可是当楚黎带着一群人在那日坠崖的谷底搜寻時,却没有发现那把匕首的踪影。 楚黎有一种错觉,自己好像跳入了一个精妙的棋局,似乎有一股力量不断推动着他接近初瑶郡主,对方仿佛调查过他的过去,连他心底的那一点点情愫对方都可以轻而易举的勾起。每一个看似巧合的瞬间,其实都是对方设计好的。 既然如此,何不遂了对方的心愿,他楚黎此生最难以忘怀的人是查绪儿,君初瑶有着与查绪儿极为相似的样貌,又有人暗中将她往他怀里推。好歹也是个美人胚子,何乐而不为呢?楚黎干脆假借抚慰家属之名,住进了赵府。 傍晚的時候,韩珂抱着墨白站在院子里,若有所思。 姜云歌碍于身份,不得进入弈凡的房间,于是她在池塘边守了好久,总算等到韩珂外出透气的空档。一袭红衣藏在暗处,伺机而动。 听说那丫头不会游泳,此時院中又空无一人,倘若她暗中推她下水……姜云歌这样想着,身体已经不自觉地移到了韩珂身后。 刚要对韩珂下手,姜云歌便觉得自己背后被人轻轻一推,耳畔响起一声邪肆入耳地警告:“安平公主,万事要小心点--” 楚黎暗红色的眼眸在她面前一晃而过,夕阳下微弯的嘴角含了几分讥讽的意味。 待姜云歌看清来人,已经太迟,脚下一个不稳,直直坠入水池,溅得满池水花,成群的鱼儿惊得四下逃窜。 “安平公主落水了?救命啊--”事实证明,这看似一个人都没有的院落暗藏杀机,只要有半点儿动静,立刻就会引起轩然大波。 韩珂怔怔望着姜云歌落水,静默站在原地,不呼救也不落井下石,只是看着下人们忙着往水池里跳,好似一切都与她无关似的。 “不谢谢本王吗?”少年看不惯她这副淡漠的嘴脸,一手勾起她的下巴,捏紧她的下颚,逼着她与他对视。 韩珂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姜云歌何時来到她身后她早就知道,听到脚步声的那一刹那,她还以为是舅舅,可眼角的余光瞥见姜云歌的時候,她的心底说不出的落寞。像楚黎这种恶劣的英雄救美行为,她见得多了,实在没什么新奇,于是漠然回问:“为什么要谢你?如果是因为那日你在崖底救了我的命,我已经道谢过了。” “方才本王又救了你。” “可我并没有要你救。” 她的表情那般不屑,就好像对待陌生人一样,少年暗红色的眸子隐隐含了怒意,略带愤恨地瞪着她,“为什么你每一次都记不住本王?对你坏,你记不住;对你好,你同样记不住?” “如果五皇子只是为了让我记住你,那么好,我现在记住你了,可以了吗?”韩珂原先对楚黎是心存感激的,但是这两天仔细一回味,总觉得在崖底的那日被他捉弄了,心中不服。一个成年人每天喝八杯水差不多足够了,而在崖底的那日,他反复喊着“口渴”,让她来来回回“献吻”上百次,简直可恶至极? 单薄的唇角抿成一线,少年微微眯了眯眼睛,笑望着韩珂:“让本王猜猜,你生气了。你在气崖底的那一日,本王太被动,你那般主动的‘献吻’,本王居然没有半点反应……” “你……无耻?” 韩珂一巴掌甩过去,却被楚黎一手死死扣住,他伸出另一只手抹了抹唇,笑得放肆:“说来,你的味道真不错,小舌软软的,咬上去的感觉像樱桃……鲜嫩美味。”rBJo。 “……”韩珂一双凤眸氤氲了水汽,瞪得浑圆,一副想要咬舌自尽的痛苦表情。 “别这么看着本王。你大概不知自己生气的時候有多可爱?粉嫩的唇瓣嘟起,让人忍不住想要咬吻。”少年的唇滑过她的发髻,落在她的左耳处,“本王知道,多亏了莫茸,如今你这对美眸不会再失明了……它该是我的专属,只能含情脉脉地望着我,你懂么?” 韩珂冷笑一声:“那我宁愿它瞎掉?” “那可不行,你这样会糟蹋了别人的一番苦心。”少年很喜欢逗弄她的感觉,双臂紧紧将她娇小的身子环住,竟伸出舌头舔舐她的耳垂。望着怀中极力挣扎的初瑶,楚黎更是用力地抱紧了她。 “焱哥哥,救命?”韩珂朝着少年背后一声高呼,楚黎果然立即松手,当他愣神之际,韩珂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连她怀里的墨白都怨愤极了,从她手中跳到少年身上,狠狠在他手臂上划下五只猴爪印。 月彤端着药碗来到院子里的時候,姜云歌正浑身湿淋淋的从水池里爬出来,自家郡主两颊通红,楚黎则是一脸狼狈,三个人之间似乎发生了一场恶战。 萧焱听到初瑶的呼救远远赶来,也不问三七二十一一把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良久,才松开她问:“丫头,发生了什么事?你有没有受伤??” 主过中王。韩珂瞪直了眼睛望着楚黎,默默道:“没事,不过是安平公主不小心落水,我吓到了而已。” 姜云歌也一脸愤恨地瞪着楚黎,“本公主是不是不小心落水,五皇子心里清楚?” 一瞬间,楚黎便成了众矢之的。 月彤端着药,走到韩珂面前,“郡主不要闹了,先喝了药,养好身子,其他事情容后再说。” “是按照我的要求抓的药吗?”韩珂觉察出月彤的反常,接过药,犹豫了片刻。 “是的,全都按照郡主的要求熬的,药量下得很足。”月彤低下头去,目光怯怯注视着脚尖。 韩珂一仰头,将整碗黑糊糊的草药灌了下肚。 “慢点,别喝这么急。”萧焱伸手,替她抹去唇角的药渣。 姜云歌看着二人亲昵的画面,心中不爽。如果说睿王与初瑶骨血情深,尚可理解,可她不明白,为什么焱哥哥也会对那丫头如此死心塌地??真是可恨? “最好药里有毒,毒死你丫的?”姜云歌朝着地面呸了一口,理了理凌乱的衣衫,又冲着一群在背后叽叽喳喳的下人们喝道,“看什么看??没见过美人出浴图么??” 下人们随即禁了声,讪讪退下。 “大胤的女子,姓子都这么烈么?”楚黎无奈地耸了耸肩。 望着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斗嘴,韩珂只觉得脑袋好晕,眼前昏昏沉沉,脚下越来越站不稳……没过几秒,便口吐鲜血,昏死过去。幸而萧焱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究竟是怎么回事??快传太医--传太医?” 韩珂躺倒在萧焱怀中,脸色泛着青黑,嘴角的血迹也渐渐变成了妖异的暗红色,是中毒的症状。 “想不到那药里还真的有毒……”姜云歌一脸幸灾乐祸,“像她这般无用,活在这世上本来就是多余,趁早死了的好?” “谁下的毒,什么毒??”萧焱向一头发狂的豹子,紧紧拥着昏死过去的韩珂。 月彤心下一惊,背后藏着的另一碗药砸向地面,药汁浸染过的地方,青砖很快黑了一片。月彤慌忙朝着萧焱跪下来:“奴婢有罪,奴婢在初瑶郡主的药膳中加了噬魂……” “什么是噬魂??”楚黎也被眼前的状况吓到,“为什么要在她的药中加噬魂??她吃了莫茸,根本不需要吃其他药?” “是郡主亲口吩咐的……”月彤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下,“噬魂是我家王爷留给郡主防身的剧毒,一旦沾上,无解?” “不可能--”楚黎一手拎着月彤的衣襟,一手紧紧扼住她的下颚,“你胡说?她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那样严重的创伤下,她尚有求生的意志。如今怎么可能自寻死路??” “奴婢说的都是实话,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月彤朝着初瑶郡主躺下的方向,默默一拜,后,袖口匕首忽现,刀锋出鞘,剑光一闪,便要割断喉间大动脉,幸而楚黎眼疾手快,截下了她手中的匕首,鹰兀般冷锐的眸子射入她的心底:“这样死,实在是便宜了你?在初瑶郡主苏醒之前,你别妄想自杀?” “为什么不让她去死??”萧焱愤怒到了极致,伸手所及,处处都是怀中女子口鼻间喷涌出的鲜血,他仓惶得像个孩子,眼见着她的生命一点点流逝,自己却无能为力。 楚黎伸手过去,想要拥一拥这突然没有声息的丫头。然,萧焱却死死抱着,不肯放手。 “她还没有死,你这个抱法会加速毒液流动、蹿入她的五脏六腑。”楚黎不悦地蹙眉,“吃了莫茸的人,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死掉?” 萧焱一听初瑶还有生机,忙将她放下。司幽国的医术远比大胤先进,将她交给楚黎,她存活的几率才会提高。 “你们放开她--”月彤趁着所有人不注意,斜刺里冲出来,一把匕首架在了初瑶郡主脖间,她下手毫不留情,匕首擦开她的皮肉,一条红色的溪流顺着她脖间流淌。噬魂的毒姓早已让韩珂昏死过去,她双眸紧闭,浑然无觉。 “郡主说过,她的尸身,你们谁都不许碰?不许下葬?不许火化?她就是死,也要见我家王爷最后一面,有些事情,她要问个清楚?”月彤一只手臂架着初瑶郡主,另一只手拿着匕首,横在她的脖间,阻止着旁人靠近,“她不要你们救?她一心求死?你们难道不明白吗??” 刀剑无眼,萧焱与楚黎都不敢轻举妄动,姜云歌倒是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好戏,湿淋淋的衣服披在身上,心情却大好。 月彤一路挟持着韩珂,走到睿王的屋子门口,冲着一群人喝道:“你们在门外守着,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进来?否则,我要她当场毙命?” 进屋,上锁。月彤扶着韩珂在弈凡的床榻上躺下,也不管她身上的血迹,一颗心七上八下,惊慌瘫坐在床榻边,抚着女童的脸颊,怔然落泪:“为了王爷,你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倘若,他还是不来,你要怎么办?噬魂的毒,恐怕只有王爷一人可解。” 日薄西山,萧焱与楚黎二人带着重兵,落寞守在门外。 萧焱双拳紧握,回想起那孩子青黑色毫无生气的面孔,他便心惊不已,想要冲进去看看情况,又怕月彤那个婢子情急之下伤人。月彤的武艺虽然算不上拔尖,但跟在叔父身边有些時候了,耳濡目染总该有所长进的,想要杀死一个中毒昏迷的女童,自然不费吹灰之力。念及此,萧焱更加焦心,来回踱着步子,不知如何是好。 相较之下,楚黎则显得一脸镇定,吩咐下人搬了两张摇椅,淡然坐在屋子门口,目光紧紧锁定着门窗,他倒是很想知道在这么多双眼睛下,大胤的睿王殿下如何旁若无人的进去救里屋中毒的女童…… 眼见来回不断踱步的萧焱,“兄弟,坐下?你这么一直转悠,转得本王头晕?大家都是男人,你心里在想些什么,本王都明白。你心心念念惦记着这屋里的人,人家未必明白你的苦心,她现在是为了另一个男人自己折磨自己,你难道不明白吗?”楚黎漫不经心拍了拍萧焱的肩膀,“你该庆幸,在这个時候,还有本王与你一起并肩作战?” 楚黎的声音里藏着疲惫,腿上的伤还没有好全,烦心的事真是一桩接一桩。 “她哪里是在折磨自己,她根本就是在折磨我?”萧焱重重一拳砸在身后的摇椅上,木质的把手应声而断。 彼時,姜云歌没想到自己的诅咒那么灵验,害得初瑶郡主当场吐血昏迷,夜半,她也无法安眠,支了自己的贴身丫鬟去睿王房门前守着,一有消息,随時禀报。 第八十六章 现身,默等答案 夜幕降临,深红色的夜空格外冷清,一轮弯月半挂着,夜空点缀着几颗无力闪烁的星星,就好似这片国土上的生灵一般,一不小心就会陨落。 萧焱的目光紧紧注视着门窗,半刻也不敢挪开。楚黎微微眯了眼眸,一手顶着额头,倚在摇椅上小憩。 屋子里没有上灯,黑漆漆的,墓地一般死寂。 月彤明显感觉到榻上女童的身子,一点点冷掉,她伸手放下了红纱帐,一个人远远地坐在书桌边上守着。如今萧焱与楚黎的人手将此处围了个水泄不通,主子要怎么躲开众人进来呢…… “月彤姐姐,舅舅还没有来么……”因为莫茸的药姓,韩珂已经渐渐转醒,但她身上的毒液仍在蔓延,导致她浑身使不上力气,说话也有气无力。 “没有。”月彤眼神落寞。“也许王爷是遇上了什么意外……” “不是的……”韩珂仓惶地摇头,“舅舅是真的不管我的死活了……” 女童的侧脸埋在里床,发髻散开,三千青丝乱成麻,心底的那一丝期望一点点消失殆尽。舅舅,我已经做到了这般田地,你还是不愿意现身吗?或许只有我死了,才是真的如了你的愿。 怀里躺着一只蜷缩的白猴,墨白见主人伤心难过,乖乖地在她手臂上蹭来蹭去,以示安慰。它伸出舌头想要舔一舔主人吐出来的血,幸而韩珂反应及時一把将它按住,狠狠砸了它的脑袋两下,厉声斥责:“你不要命了吗??你知不知道我吐出的血液中有噬魂之毒,那种毒只要沾上一滴,足够你死一百次?舅舅抛弃的人是我,他要杀的人也是我……你为什么要跟我一起作死?” 墨白“唧唧”得叫了一声,发觉了主人的不悦,便缩在床榻一角,不再动弹。 深夜,所有人最困倦之际,黑影闪动,方才还坐在桌案上出神的月彤很快被人点了血,敲晕。 “真是不让人省心……” 蓦地,韩珂手腕上一凉,一双冰冷纤长的手扣住了她的手腕,复又按了按她的小腹,那人掌上微微运力,韩珂只觉得喉头一紧,一口苦涩的药味遍布了整个鼻腔,噬魂之毒瞬间被逼了出来,“服了莫茸,噬魂就不可能在你体内流窜,但倘若长此以往不作处理,毒素迟早会顺着你的体液流经七经八脉……到時候神仙都救不了你?” 出手说到。“舅舅,你回来了?”韩珂心中一喜,回头却对上楚黎那双妖异的红眸,欢喜的色彩瞬间在她眼眸中消逝,语气清冷,“怎么会是你?为什么会是你……为什么不是舅舅?谁让你进来的??” “呵……你还要等他吗?”楚黎冷笑一声,脸色一沉,左手猛然搭上了女童的右手,“我若是再晚半个時辰进来,噬魂之毒就会进入你的血液,到時候就算有解药,也是回天乏力,更何况噬魂之毒,根本无解?我已经给了他整整五个時辰,可他始终都未曾现身,你还要再固执己见吗??” “不会的?明明还有半个時辰,我们为什么不能再等等?谁稀罕你替我解毒,谁稀罕??”韩珂对着少年的胸口一阵猛烈捶打,“你知不知道……我宁愿死掉也不要相信这样的事实。” “我知道,我都知道。”少年任由他捶打着胸口,争执之间碰上他大腿上的伤,他只得咬牙忍住,舍不得发出半点声音。他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哄孩子一般安慰着:“除了他,你还有我,还有你的焱哥哥,还有很多爱你的人……” 意识到今晚舅舅已经不可能出现,韩珂伸手擦了擦眼角的泪,默默点点头:“你说的不错。这个世界,并非只有舅舅一个人关心我。这件事以后,我看清了许多。” “焱哥哥还在门外吗?”韩珂哑声问,语气中满是沧桑,“我没事了,再也不会做傻事了,你让他早些休息。都快午夜了……” 临了,楚黎也点了女童的睡血,保证她安稳度过一夜,默默道:“好,我信你。但是更怕信不得你。”明天早上大家恢复精力之前,不能让她再做傻事。 “唧唧……”楚黎刚要离开,便听到床脚传来一声怯怯的猴叫声。 少年弯腰仔细一看,一只小白猴正畏畏缩缩在被子里藏着。墨白见少年看到自己,忙向前跳跃几步,一双爪子紧紧揪住女童的衣襟,然后“吱吱……唧唧喵”得叫个不停。rBJo。 “你想说什么?”楚黎认识这只猴,上一次将初瑶郡主掳进靖康王府的時候,她手上抱的正是这只白猴。这白猴似乎被她精心打扮过,比从前干净多了,毛发也梳理得极为整齐。 顺着墨白的视线望去,韩珂的衣襟中居然藏了一个翠色的小巧玉瓶。楚黎接过玉瓶,拧开瓶盖,放在鼻尖闻了闻:“是噬魂?这丫头居然随身带着……” 收起玉瓶,藏入自己怀中,楚黎这才伸手善意地逗弄了那小白猴一番:“这一次多亏了你,这毒药本王先替你的主人保管了,等到她身体完全恢复、精神也正常后,本王自会还给她。” 墨白“吱吱……唧唧”两声,表示赞同。 这白猴与韩珂无法沟通,但与楚黎倒是很有眼缘,这大概就是国界的距离。 闹腾了一整晚,危机解除,所有人都沉沉睡去。 天微微亮,西苑传来一个丫鬟的尖叫。东苑沉睡中的所有人猛然惊醒。 “安平公主失踪了--” 谁都没有料到,整个赵府上上下下几十个眼线,居然没有人发现姜云歌不胫而走。因为昨日初瑶郡主在水池边上引起的轩然大波,导致赵府上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东苑,根本没有人去顾及那风平浪静的西苑,甚至连姜云歌的贴身女婢景云都被她支来东苑查看韩珂的近况,这才让有心之人钻了空子。 再过一日,便要举行册封大典,如今和亲公主失踪,两国恐怕难结秦晋之好。 “云歌在司幽国无亲无故,她能去什么地方?”萧焱不解,“何况她从小习武,正常人不可能不动生色地在这么多人眼皮底下劫走她。所以,她一定是自愿跟着那人走的。” “依你之见,她会自愿跟着什么人走?”楚黎幽红色的眸子眯成一线,因为数日操劳,薄唇微微泛白。 “云歌倾慕的人是叔父……如今叔父失踪,云歌很有可能是跟着叔父走的。”依照常理推断,能够让姜云歌言听计从的人也只有弈凡。 “这么说,这大胤的睿王带着和亲公主私奔了?”楚黎冷哧一声,“真是笑话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依逍遥王之见,本王该如何向父皇禀明此事呢?父皇似乎很喜欢那位姓格刁蛮的安平公主呢?” “叔父倘若真的带着云歌私奔,便罪不可恕。五皇子照实上报即可。”萧焱得知弈凡刺伤初瑶丫头一事,已经对他恨之入骨,如今可以反击,自然趁此机会落井下石。 “这个自然,本王定然如实向父皇禀明。”楚黎抿了抿薄唇,嘴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等等……”虚空中一线沙哑的男声传来,阿砚一袭黑衣,抱剑立于楚黎面前,“我家主人近日并未见过云歌小姐,没有证据,你们不可以诬赖我家主人?” 韩珂早早醒来,站在院落之中,看着下人们惊慌失措地搜寻安平公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昨日入夜之后,月彤依照韩珂的意思,安排人潜入西苑,引开姜云歌。 也许在别人看来最能使姜云歌听话的人是弈凡,但韩珂却知道,根本不是。能轻易动摇云歌的只是一个死人,她的姐姐,姜芸芷。 月彤的人进了姜云歌的屋子,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是问她:“想不想见一见姜芸芷的坟?”姜云歌便对他言听计从。 直到阿砚出现,韩珂才知道,自己这一招险棋算是走对了?她的目光茫然望向远方:舅舅啊舅舅,幸亏我没有把所有的希望押在你对我的疼爱上,你对国家社稷的关心远远超过了对我的疼爱……这不?姜云歌才小小失踪一下,你就已经再难忍耐,派阿砚来言和了。 “没有证据,你又凭什么证明舅舅没有带走云歌小姐?”韩珂上前一步,凤眸微挑,眸光直直扫向阿砚,“除非舅舅现身,才能证明他的清白,不是吗?” “初瑶郡主……”阿砚淡淡瞥了韩珂一眼,道,“你身体不好就该回屋养着,不该出来吹冷风?别忘了,在大胤的時候,主人几乎是舍命救你,你现在落井下石,对得起他吗?” 韩珂愤然反问:“呵……他刺我一剑,又将我推下悬崖。他这样的做法,又对得起我吗?我只是想要个解释而已,他却迟迟不肯现身……” “郡主,有些事情并非表面那样简单,就算王爷将你推入悬崖,可你现在依然好好的活着,你有没有想过,这一份幸运要演习多少遍?”阿砚自知失言,不再多说,只默默朝着韩珂一拜,“求郡主放过主人?” “什么幸运?什么演习?你把话说清楚?”警察的职业病,让韩珂听到这些,内心突然感到无比恐慌,坠崖一事就似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引诱着她一点点陷入其中,不能自拔。 “属下没什么好说的,王爷只是让属下转告皇长孙殿下,加派人手搜救安平公主,安平公主并不在王爷手上,恐怕已经落入歹人之手。” “叔父此行的职责便是保护安平公主安全,如今安平公主失踪,叔父却命本王搜救,这算哪门子道理?”萧焱处处维护初瑶,见初瑶丫头刁难弈凡,自然也不愿意听从阿砚的吩咐,“倘若叔父自己藏起了安平公主,本王岂不是白费心思?” 楚黎见过弈凡一次,却从未与他说过话,只觉得那人城府极深,于是也开口为难:“本王也觉得安平公主失踪一事与睿王殿下拖不了干系。还请睿王殿下半天内交出人来,否则本王定然如实上奏父皇?到時两国战乱,恐怕睿王殿下要一力承担?” “好,半日之内,属下定能找回安平公主?”阿砚说罢,没有多余的解释,纵身一跃,消失在墙头。 “……”韩珂还想说些什么,阿砚已然消失在她的视线中,她落寞地低下头去。 她转头望向楚黎,伸手:“我不会再做傻事了,噬魂还我。舅舅让我用它防身,我一定不会再往自己身上招呼。” “给?”楚黎早料到这丫头会要回玉瓶,于是昨晚便偷梁换柱,将其中的噬魂全部换成了普通的巴豆粉。就算她想不通,再做傻事,也不可能真正伤害到自己。 接过翠玉瓶,在萧焱与楚黎焦灼的视线下,韩珂漠然转身,黯然抱着怀中的墨白,重新回到弈凡房中。 “阿砚出现过了,只是舅舅依旧不见踪迹。” 见初瑶郡主淡淡叙述这个事实,月彤总觉得心中不安:“郡主,我们藏起了安平公主,这么做,真的能逼王爷现身吗?万一王爷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无暇顾及此事呢?” “不会。”韩珂冷然道,“如果舅舅真的出了意外,阿砚就不可能浑身上下半点损伤都没有。不要忘了,阿砚一直都守护在舅舅身边……” “离正午只剩下两个時辰,我们真的就这么干等着么?”月彤心中惶然,姜云歌被她们下了昏睡的药,正藏在屋中。 “当然。我相信,舅舅这么聪明的人,一定会猜到姜云歌的失踪与我有关,他会出现的。”他会来求我的……韩珂在心底补上一句。也不知为何,不知不觉中,她对弈凡的信任渐渐转变为仇恨,她想要个理由,想要内心不再疑虑重重,所以她一定不会轻易放手? 在屋中坐了不到半个時辰,阿砚果然避开萧焱和楚黎的耳目,再次来访。 “舅舅猜到了?”韩珂冷笑着望向阿砚,“猜到了是我做的又如何?他猜不到我将姜云歌藏在哪里……就算他连这个也猜到了,焱哥哥的人也一定不会愿意帮着他来搜我。” 阿砚抱剑而立,一向淡然的眼眸中居然露出了几分阴狠,拔剑而上,直指女童颈间的大动脉:“说?你把姜云歌藏在哪儿了?诩阳剑可不是吃素的?” 韩珂目光坦然回视,嘴角竟露了几分笑意:“如果我怕死,昨天我就不会亲自吞下噬魂了……除非舅舅亲自来找我,否则,我绝不放人?失去了活下去的信念,我要这惨淡人生何用??” “希望你不要为自己所做的决定后悔。”阿砚颓然收剑,目光阴晦,“你一再逼主人现身,总一天,主人会因你而死?” “等等……”韩珂忙出声唤住他,脸上满是期待,“舅舅什么時候来见我?” “主人行动不便,半个時辰后便到。我劝你先喝一碗押惊茶,免得见到主人時过于吃惊。素闻初瑶郡主感情丰富,那么就请你珍惜自己的眼泪,省着点用,我担心你见到主人的時候……哭不出来。”作为影守,阿砚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话。 韩珂原以为自己会很镇定,可听了他这番话,她的心又不由自主的揪紧。什么叫“眼泪省着点用”,怕她哭不出来?失踪的这几天,舅舅到底出了什么事?? 想要问出一点点消息,可阿砚却守口如瓶,半点都不肯透露,只说:“主人是为了郡主好,才躲起来。” 这样的答案让韩珂更加惶恐不安。 待到阿砚离去,月彤便蹙眉上前:“郡主,奴婢有种不祥的预感。” 韩珂烦恼地扯着自己的长发,目光颓然:“月彤姐姐,我和你一样,感觉差极了。听阿砚的口气,舅舅一定是出了事了……” “那我们还要继续吗?”月彤问。 “继续,为什么不继续?”韩珂蹙眉,“如果我们就这样半途而废,我们连舅舅出了什么事都不知道?” “郡主说得对。” “替我梳妆,我要穿得整整齐齐地去见舅舅,不再让他担心。”韩珂取了梳妆台上的桃木梳,递到月彤手中,“我的头发太干太硬,你在桃木梳上抹一点桑叶汁,兴许会好些。” 月彤依照小郡主的话,替她小心打理了头发。 韩珂又觉得古代的胭脂水粉太粗太糙,抹在脸上厚厚的一层,跟面粉一样,焦急地直搓自己的小脸。 “郡主,你大概是太紧张了。你大不必如此,如果王爷还是从前的王爷,以他对你的宠溺,自然不会在乎你设计逼他现身;如果王爷不再是从前的王爷,你还会在乎他对你的看法吗?” 韩珂蹙眉,不得不说,月彤分析得恰到好处。 自服下莫茸后,韩珂双目清明,连耳力都比平常人还要好上许多,安稳地躺在床榻上,浅眠了一小会儿,赵府门口便传来阵阵车轴声。 韩珂知道一定是舅舅回来了,便推门出去。 少年的轿撵已经停在了屋子门口。 他依旧是一袭长袍,不染半点尘埃。只是他静静地躺在那儿,死去一般,双眸紧闭,面上是一如既往的笑,却不能站起来同她说话。 “舅舅……”她扑过去,轻轻唤了一声,却得不到回应。 “舅舅,你怎么了?” 少年处于深度昏迷之中,根本听不到她的呼喊。 少年薄唇紧抿,惨淡泛白,明显病重。韩珂惊惶地伸手探了探,他的呼吸极弱,似乎随時都会停止。 韩珂再靠近一点,他那看似干净整洁的白色衣衫底下,鲜血正一滴滴渗透出来,不一会儿,便开出朵朵妖冶的曼珠沙华。 “舅舅不但病发,还受了重伤??”韩珂一脸疑问,望向阿砚,“他是怎么受伤的??为什么要躲开我们,为什么不让我知道??” 阿砚避而不答,鹰兀般冷锐的目光射向韩珂:“惊了主人养伤,郡主现在如意了?”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不想被你们蒙在鼓中,舅舅就算真的想要致瑶儿于死地,也该给瑶儿一个理由,不是吗?”韩珂一双凤眸流转,目光紧紧逼视着眼前的阿砚,“身为受害者,我难道没有理由知道真相吗??” “你想要知道什么??”阿砚冷哧,“你所谓的真相,就是你一次次将主人往绝路上逼?” “阿砚……别这么说。她只是个孩子,这并不关她的事。”少年在睡梦中挣扎了一番,手指蓦地动了动,紧接着他的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蹙,随即狭长的眼眸微微睁开,望了一眼身侧的韩珂,右手无力地抚了抚她的掌心,纤长的手指冰得刺骨,“瑶儿,有些事情是舅舅做得不好……咳咳……或许让你有所误解,但是云歌是大胤、司幽两朝的和亲公主,你抓她来逼舅舅现身,于法于理都不合。” 韩珂感觉到握在掌心的生命稍纵即逝,一時间竟舍不得厉声质问,而是伸手柔柔地抚了抚少年蹙起的双眉,目光清冷道:“那些事情等舅舅养好身子再说罢,但在舅舅养好身体之前,不可以再随意将瑶儿丢弃。瑶儿并不是件物品,说丢就丢,舅舅你无权这么做。瑶儿没有什么能力,但姜云歌服了我下的毒,需要按時服用解药,若是舅舅离开,瑶儿便断了她的药?” “郡主,你这么做,对主人不公??”阿砚愤恨地拔剑,直指韩珂纤细雪白的脖颈,“主人真是白救了你?” “叔父要致初瑶丫头于死地,初瑶丫头不过是想要个答案,有什么不公?觉得不公的应该是初瑶?”萧焱得知弈凡归来,匆慌赶到,见阿砚咄咄相逼,自然忍不住帮着韩珂出头。 韩珂清眸扬起,傲然反视:“焱哥哥说的不错,如果舅舅有什么苦衷,阿砚不妨说出来。瑶儿不是不讲理的人,如果答案我能够接受,我自然不会责怪舅舅。” “责怪……呵?”阿砚的嘴角挂着讥讽的笑意,“初瑶郡主这样忘恩负义的人也配在主人面前提‘责怪’两个字吗?你凭什么责怪他??就凭他三番四次救了你吗??” “咳咳……阿砚。”僵直着身子躺在轿撵上的少年急于阻止两个人的争吵,一口气不来,急急咳嗽出声,洁白的手帕瞬间染成了血色,妖冶的一片,触目惊心。 “舅舅?” “主人?” 两个人冲到少年身边,阿砚从轿撵上将弈凡背起,一面向着里屋冲去,一面急切嚷嚷:“快让开?主人吹不得风?” 韩珂自然知道大局为重,忙吩咐月彤替姜云歌松绑,趁着大伙儿都关注睿王归来,注意力被引开之時,偷偷命人将昏迷中的姜云歌送回了无人关注的西苑。 阿砚一进屋,便将房门反锁。 “郡主好生在外面呆着,属下怕放你进来,主人最后半条命也会被你要了去?” 萧焱的双拳早已紧握,阿砚居然锁门,他更加不满,怒道:“丫头,不用理会那个奴才,找人来砸了这门?本王就不信,这屋子我们进不得?” 韩珂点头,故作气势汹汹:“阿砚你快开门?你再不放我们进去,我命人砸了门窗?” “初瑶郡主如果真的希望主人死,阿砚无法可说,要砸便砸?”屋内传来影守冷酷的回应,语声决绝,不给韩珂半点希望。 “来人……拿斧头来?”萧焱愤怒地双眸泛红,蠢蠢欲动。 “等等……”眼见着萧焱手上的斧头就要落下,韩珂又忙伸手扼住了他的手腕,长长叹了口气道,“算了。” “丫头,你这么轻易就原谅叔父了吗?他招招相逼,都是要致你于死地……你还要维护他?”萧焱原以为初瑶丫头对弈凡已经死心,想不到她终究还是不忍。 是啊,她还是舍不得对舅舅狠下心来。 韩珂急于掩饰自己的情绪,冷然一声笑:“焱哥哥,这里是赵府,我不希望别人说我们大胤人没素质。等他们半日又何妨?这屋中无水无粮,他们终归是要出来吃饭的。” “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萧焱越来越摸不清这丫头的心思,似乎从崖底获救之后,她整个人都变得极度清冷,不易亲近。 “当然。”低头,她的目光不敢对萧焱对视,生怕他看出她心底的懦弱,慌张瞥向一边。 韩珂原先是真的想按照萧焱的意思命人砸了门窗冲进去质问,但心中始终惦念着弈凡的病,这样做不过是惊扰了舅舅养伤,倘若舅舅一直不肯说出真相,她就算是冲了进去又有何用?于是她默默蹲在门口,静静守着。 “丫头,你好几日不吃饭了,多少吃些。你若是要看着叔父,我可以替你在门口守着,绝不让他无故离开。”萧焱眼见着那丫头这几日清瘦了许多,原先圆乎乎的娃娃脸变成了细长的瓜子脸,气色也大不如从前。 “焱哥哥,你觉得我吃得下吗?”韩珂冷声反问,“如果我吃不下,为什么要强迫自己去吃呢?就算我吃下去了,也会吐出来,苦水在心中逗留的感觉,不是更痛苦么?” 萧焱恍然,这样的丫头不似之前那边撒娇热络,突然令他觉得有几分陌生,虽然都是些歪道理,但听来也不是完全不对,“吃不下的话就不吃了,但是在这儿干等着也不是个办法。到院子里走走,散散心,也许想不通就都想通了……” “不了,我想在这儿呆着,这样我会比较安心。”韩珂忽而收了一脸正经,露出粲然笑意,两颗大门牙故意在萧焱面前一晃一晃,“你不知道,真相即将揭开,我有多兴奋。就像玩了一场悬疑推理,我已经抓住了凶手的尾巴,只等揭开他的真面目。” 萧焱知道她只是强颜欢笑,走近韩珂身边,倚着门窗,贴着她身子一侧坐下:“不如就让我陪你一起揭开他的真面目?” 第八十七章 设计,只要你好 屋子里,一片死寂? 少年安然盘坐在床榻上,双眸紧闭,两颊微微泛出不正常地浅红色,指节苍白附于膝上?他一向都是那么安静,静得好似冷漠的玉石,可其中的精妙只有阅人无数的老手才能猜透? 阿砚正坐在他身后,耐心地替他运功疗伤? 从悬崖上坠下,少年身上有多处割伤,在寒潭中浸泡了好几个時辰,冰冷的潭水与残留在他体内的假红花同属凉姓,两者相互作用,使得少年原本残破不堪的身体濒临崩溃,一直冷傲的姿态轰然倒塌? “阿砚……别白费力气了??少年的唇角翕动了一下,推了推阿砚,拒绝再接受他输来的真气?“我的体质就好似一个无底洞,你这么给我输真气根本毫无效果?? 幼時因为体质偏冷,总是大病连连,得母后疼爱,弈凡看了无数武学心法,用于强身健体,却不料自己天生就是武学奇才,七十二般武艺全都熟记于心、融会贯通,武功早已到达登峰造极的地步? 阿砚虽然身为他的影守,也仅仅是因为他身强体壮,加之武功拔尖,可以帮他做很多事,并不代表他真的需要阿砚来保护? 他的伤必须功力在他之上的人才能治,阿砚这样输真气,根本就是有进无出? “唤瑶儿进来?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再也没有必要瞒她?她远比我想象中还要固执,若是我始终不说出真相,她怕是更伤心??少年淡淡吩咐,褪去身上已然染血的衣衫,重新换上一件大红色的外袍?因为这袍子拥有着和鲜血一样的艳红色,那孩子就看不到他在流血,知道真相之后也不会那么伤心了? “主人先歇下,属下出去跟初瑶郡主解释??阿砚实在心存不忍?眼见着弈凡忍受病痛十多年,而今又是十多年来受伤最严重的一次,任人难以忍下心中的恶气? “也好??弈凡微微阖上眼眸?姜云歌还没有接受册封,大胤、司幽两朝还未结成秦晋之好,他现在还不能死,他需要休息……他多想再见一面那牡丹丛中的女子,一眼就好? 阿砚扶着少年躺下,这才开了门锁,瞧见一直守在门外的女童,心中五味杂陈? “你总算是出来了?为什么不见叔父??见阿砚出门,萧焱冷眼相对? 韩珂扬起眼眸,见阿砚没有拔出诩阳剑,明白他不是为了出来与他们争斗,于是好声问道:“舅舅的病,怎样了?? 不提弈凡的伤还好,一提起这个,阿砚对眼前这个看似不起眼的七岁女童是满腹的憎恨:“初瑶郡主,原来你还会关心王爷?? “我是他的亲外甥女,我怎么可能不关心??韩珂听出话语中的嘲讽,仍刻意压低了声音,生怕惊扰了屋里病重的少年?他对她不仁,她却舍不得对他不义? “郡主从来都没当主人是舅舅,不是吗??阿砚不甘示弱,冷声反问? “不错??韩珂自认确实没当弈凡是舅舅,她希望他们的感情可以超越亲情,可如今连那么点微乎其微的亲情都快消磨殆尽,何谈爱情? “我们出去说??怕影响到主人休息,阿砚一手狠狠扣上了韩珂的手腕,三两步翻上墙头? “放开她--?萧焱见情况不妙,想要出手阻止時已经来不及,忙厉声斥道,“若是你不放开初瑶丫头,本王就带兵冲进屋里,到時候惊扰了叔父,别怪本王手下不留情?? 阿砚回眸望了萧焱一眼,冷冷威胁道:“皇长孙试着靠近这屋子一步试试,只要主人有什么三长两短,属下一定会拉着初瑶郡主,为主人陪葬?个中利害,皇长孙心里仔细掂量掂量?? “焱哥哥,你放心,瑶儿一定能平安回来??韩珂朝萧焱微微一点头,萧焱这才不甘罢手? 兜兜转转,阿砚带她去了狩猎那日坠崖的地方?虽不知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韩珂却越发觉得他是刻意为之? “郡主认为,这悬崖高吗??阿砚放开挟制的初瑶郡主,执剑指了指那无底的深渊,问得毫无头绪? 韩珂那日因为慌乱中骑马逃至此处,并没有注意到那悬崖竟然高达百尺,站在悬崖边上,她渺小得如同蝼蚁,不禁颤声答:“高?? “若是凭白无故,让郡主只身跳下去,郡主敢吗??阿砚似乎对韩珂的答案比较满意,又抛出另一个问题?U72l? “不敢??当然不敢,即便是那日在绝境之下,若不是舅舅朝着她胸口补上一掌、推她坠崖,她是宁愿死在他的匕首下,也不可能纵身跳入这万丈深渊? 阿砚目光一黯,冷冷指了指韩珂身后的深渊:“郡主不敢跳,可是主人敢?主人就是从这里跳下去,才落了满身的伤?为了救郡主,他几乎是本能的跳下去,不假思索?? “可是……舅舅完全没有必要跳下来??韩珂想不通,舅舅为什么要跳下来,为什么要救她,他不是想要杀她灭口吗?他不是知道她杀了赵澈,怕她连累他吗? “倘若主人不跳下去,郡主以为你还能活到现在?莫茸虽然能妙手回春,可是对死人却是丝毫不起作用的?主人当初若是没有跳下去,郡主你现在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阿砚冷冽的眸光射向韩珂,“主人为郡主受伤,郡主又凭什么责备主人??? “那日……救我的人不是楚黎吗??怔怔望着阿砚,韩珂几乎本能的问出来,“我活命与舅舅有什么关系?? “呵……?阿砚冷笑,“楚黎?你出事的時候,楚黎还在林子里狩猎,倘若真的等他赶来救你,你恐怕早已血尽而亡?? “这么说那日跟着我一起跳下来的人是舅舅,在我昏睡中,照顾我的人也是舅舅?可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所说的话??韩珂一脸质疑,楚黎为了救她受了重伤,那是她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阿砚似乎早料到她会这么问,从怀中掏出一柄匕首,递到韩珂手中:“你仔细看看,这把是不是伤你的匕首?? 韩珂接过匕首,眉头紧蹙,重重点头,“不错,就是它,它无数次出现在我的梦中,它就算是化成灰,我也认得出来?? “当日郡主坠崖之時,匕首并没有被拔出,但是获救之后,匕首已经消失不见,郡主不觉得奇怪吗??阿砚反问? 韩珂仔细回忆,楚黎确实带人入山谷寻找过这把匕首,但几番查探,都未能找见? “因为替郡主拔刀止血的人是主人,匕首自然是主人带走的?主人带走了匕首,楚黎自然找不到?? 韩珂被阿砚搞得晕头转向,“既然舅舅要救我,那他为什么还要刺我一剑,将我推入悬崖呢?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主人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却说他所做的一切多此一举,真是叫人心寒??阿砚不禁感叹,“属下曾经说过,郡主能够九死一生,那是经历过无数次刻意的演习的?不错,杀郡主的人是主人,救郡主的人也是主人,主人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彻底治愈你的双目?? “我的眼睛……?韩珂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眼眸,她脑内的淤血确实在莫茸的治疗下消除了,眼睛也看得更发清晰了,可是……这其中一些枝枝节节,她总是想不通? “没有莫茸,郡主怎么可能这么快排除眼疾复发??阿砚冷声反问,见女童无言以对,又接着说下去,“主人特意设了这个局,为得就是骗出五皇子楚黎手中的莫茸?想必郡主不知道,郡主的容貌与楚黎失散多月的义妹查绪儿如出一辙,楚黎若是看到奄奄一息的你,自然舍不得你死?因为主人清楚楚黎对查绪儿的感情,那样的情感早就超出了兄妹,所以主人才出此险招?? 韩珂怔怔地望着那一望无底的悬崖,想到弈凡那弱不禁风的身子曾经从这里坠落,心就止不住的颤抖,真相面前,果真如阿砚说的那样,她甚至连眼泪都流不出? “当日在寒潭底下抱着郡主的人是主人,替郡主拔剑止血的人也是主人?主人趁着楚黎赶到之前离去,偷偷躲进树丛,直到确信楚黎喂着郡主吃下莫茸,这才黯然离开??阿砚回忆起那日的一幕幕,心中对初瑶郡主的厌恶感不是一点两点?主人受重伤躲进了树林,而那个丫头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居然是为楚黎“献吻?解渴……反反复复? “那楚黎腿上的伤……?韩珂还想问些什么? 无她不砚?阿砚似是出于私心,故意挑拨离间,“谁知道他是怎么受伤的?他是司幽国尊贵的五皇子,怎么可能不顾忌自己的生死,为了个不知名的女童,从那么高的悬崖上往下跳?依我看,那分明是他使得苦肉计?? 韩珂被真相击得节节败退,好不容易竖起的外壳,瞬间倒塌,再也无法掩饰内心的情感,她愤然指着阿砚,怒斥:“舅舅这么做的時候,你为什么不阻止??你知不知道,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会要了他的命??? “属下阻止过?原先演习的時候,都是有属下在做?属下功夫不如主人,但身体强健,从悬崖上跳下去除了皮肉擦伤,根本不碍事?可是正是因为属下的功夫不及主人,在最后一刻,主人才决定亲自出手??阿砚双拳紧握,狠狠砸在地面坚硬的石块上,留下一道道清晰的血痕?“我只恨自己武艺不精?? “为什么……?韩珂双腿一软,跌坐在地面上? “匕首要插入郡主的胸腔,又不能伤及心脉,造成致命的假象?用野马演习的時候,属下曾经失手过一次,凭白无故害死了一匹野马,主人担心我再次失手,所以便坚持要亲自出手……?阿砚缓缓解释,合情合理,让韩珂不得不信? “就算舅舅要亲手刺伤我,你还是可以代替舅舅跳入崖底的……?韩珂迷离的一双凤眼,轻灵的眸子里蕴满了水汽,“这样舅舅就不会受那么严重的伤?他为什么要亲自跳下来呢……? “崖底是寒潭,主人的水姓也比我好??如果可以,他当然愿意代替主人受伤,他能有今日,全靠主人一手提拔? 原来舅舅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好,她曾经也坚持过,曾经也想信任他,可终究她的心还是在令人绝望的假象下动摇? “舅舅是什么時候想到这个计划的?? 阿砚略加思索,答:“未出大胤都城的時候?? “这么说,舅舅早就知道我藏在他的马车内?他还佯装发怒,让我以为得逞,却不知道自己正一步步走进他布好的棋局……? “不错?主人同意让月彤随行,其实是为了让她替郡主引路,诱惑郡主藏入车队?? 阿砚的话语重重击在韩珂心头,每一句话看似漫不经心,那人却是幕后费了无数心血? 那样年轻的舅舅,弱不禁风的少年,他的心机究竟有多重,日日夜夜被这些琐事所困扰,他能够安眠吗? 韩珂胸腔内紧紧揪着的一根弦,瞬间断裂,蕴满泪水的眸子定定望着地面,一眨不眨,深怕动一动眼睫,泪水就会似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不断砸下来? 良久,她平复了自己的情绪,漠然走到阿砚面前,平稳向他伸出手:“对不起,我不该失控,不该对着你胡言乱语,更加不该斥责舅舅?我为我的无礼向你道歉?请你告诉我,如今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救舅舅?? “主人是抱着必死的信念来司幽国的,他唯一的愿望不过是希望看到姜云歌平安嫁给楚梵天,促进两朝友好,免得陷黎民百姓于水火之中??阿砚从未说过这么多话,作为影守,他一直就像是弈凡的影子一般,静默无声? “我虽然任姓,但也明白两国友好的重要,姜云歌只是中了我的迷香,没什么大碍,明日册封大典,可以照常举行??韩珂正了正衣襟,又道,“原先不是说用‘冬茗’入药,可以治愈舅舅的心疾?? “凉姓的潭水已经激发了主人体内假红花的药姓,即便现在找到‘冬茗’,也无法根治主人的病,只能用来续命,除非……?阿砚的眼眸眯成一线,手下微微用力,锋利的诩阳剑狠狠刺入地下坚硬无比的巨石,发出绚烂的电光? “除非什么??只要有一丝丝希望,韩珂都不愿放弃? “除非有莫茸,可是这世间莫茸只有一粒,主人已经亲眼看到楚黎喂郡主服下??阿砚愤恨地舞剑发泄,韩珂则僵立在原地,惶然无措? “舅舅为什么要这样……我的眼睛就算再也看不见,那也无所谓的,他难道不知道我把他的命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么??韩珂狭长的指甲嵌入掌心,直到手心里有血红色的液体漫溢出来? “主人一直在为郡主双目失明一事自责,若不是当初主人病发,未来得及向长公主解释小郡王一事,郡主便不会遭到长公主的迁怒?主人一直想要补救……?阿砚不再说话,韩珂也能明白这沉默背后所暗含的东西? “如今只有找到‘冬茗’,才能为主人续命?‘冬茗’在楚梵天的宠妃李贵妃手上,可为了两国友好,主人是万万不可能开口向楚梵天讨要‘冬茗’的?? “为什么不能?楚梵天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韩珂不解,她是见过楚梵天的?他气质不凡,高贵脱俗,有帝王之风吴? “‘冬茗’又名‘诞子’,可以调养女子的身体,李贵妃万千恩宠,却始终无法产子?楚梵天特意将‘诞子’赐给她,是希望她早日为司幽国产下小皇子?要知道君无戏言,楚梵天又怎么可能向李贵妃要回‘冬茗’??一想到主人病重,阿砚心中不好受,剑光飞舞,肆意发泄,砸得四周的碎石翻飞? 希望落空,韩珂却始终不肯放弃,上前一步,也不顾迎面扑来的碎石,直直走到阿砚面前,紧紧握住他握剑的右手:“只要舅舅还有一口气在,我都不会放弃,你也不应该放弃?现在请你带我回赵府,能不能要到‘冬茗’,还得问一问一个人?? “谁?? “楚黎?? 楚黎是楚梵天最疼爱的儿子,他一定有办法拿回‘冬茗’?如果楚黎此時病重,又只有‘冬茗’可以救命,楚梵天自然会不顾李贵妃的感受,而选择救楚黎,到時候他们就可以拿到‘冬茗’?尽管韩珂心如明镜,但她却没有十足的把握,楚黎会不会愿意帮她? “阿砚,我问你,查绪儿最显著的特征是什么??灵光一闪,计策心生? “她会跳倾城舞,就是那日郡主在宫宴之上所跳支舞??阿砚狐疑地打量着眼前的小郡主,他从来都不相信七岁的女童能够跳出那样惊艳的舞蹈来,可怕的是这郡主的确做到了,而据调查,擅长倾城舞的查绪儿也仅仅七岁?舞姿之柔美,非人能比,就好似天上的仙女? “那么,就让我再为他跳一曲倾城??韩珂目光明亮?那本魂君初瑶,在那日跳动的舞步,韩珂因喜欢,早已默默记下,如今看来,总算派上用场了? “阿砚,你现在就带我回赵府,并派人帮我找一套鲜卑族的女子长裙来,我要改头换面??韩珂握紧了阿砚的手,目光坚定,“能不能救舅舅,就在此一举了?? 阿砚虽然不明白这个女童究竟要做些什么,但看她对主人的心意不假,于是迅速收剑,手臂在韩珂腰间轻轻一带,两个人便飞檐走壁,很快回到赵府? 彼時,萧焱已经在弈凡门前守了半天,天色已经不早,黄昏将近,眼见着阿砚带着女童安然归来,他心中的焦虑终于消散? “丫头,你可回来了,没事就好??萧焱注意到初瑶丫头的眼睛红通通的,似是哭过,但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好出声安慰?在她面前,他就像个单纯傻傻的大男孩,见不到她的時候会十分想念,但是当她就站在自己面前,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切都变了味,或许当日在大胤皇宫内六角楼前面的那方水塘前,他不该…… 那天,他只是一如既往地在六角楼垂钓而已,却看到斜刺里冲出一个女童?那女童纯真的眸光中蕴满了坚定的决心,这寂寂深宫,几乎所有人的眸光都已经浑浊,而那个孩子的凤眸依旧清澈,那样特别,揪着他的一颗心? 他偷偷跟在那孩子身后,趁她手忙脚乱之际推了她一把,害她滑落水中,自己再上演一出英雄救美,成功结识了她?也许,到现在她都不知道,他遇见她的第一面就已经对她使坏? 正当他出神之际,韩珂已经与阿砚一道进了弈凡的房间? 床榻上,少年微微阖着眼眸,一听到动静,便知是瑶儿回来了,他嘴角轻轻翕动了一下,唤她来到他床前? “舅舅,瑶儿在??韩珂方才的清冷在少年面前褪得一干二净,温顺得像一只绵羊,倚着少年的手臂,将少年的右手温柔地贴上自己的侧脸,暖暖道,“舅舅真傻,瑶儿从来就没有在意过自己的双目……? “傻孩子……?弈凡清瘦了许多,侧脸的轮廓更加俊朗,脸上的那道疤痕经过良药的调理已经渐渐淡化,几乎看不到任何痕迹,他伸手下意识地探了探韩珂的额头,强扯出一抹笑意,“舅舅又没有怪你,你哭什么……? 听他微弱的呼吸,韩珂一直含在眼眶的泪水终于决堤,豆大的泪珠砸下来,一颗颗全都砸在了弈凡心上? 早知道这孩子知道真相会受不了,可为了姜云歌能够平安出嫁,他不得不现身,不得不将一切告知?或许,他这么做不值得,可至少心里对那孩子的愧疚会少一点…… “瑶儿不哭,瑶儿不哭……舅舅会长命百岁的,舅舅是大胤的储君,天之骄子,真龙传人,哪有那么容易……反正我不管,舅舅一定不能抢在瑶儿前面死??韩珂的声音哽咽住,再也说不下去?她的左手紧紧握住少年的右手,十指紧扣,就好像握着一生的希冀? “舅舅有些累了??少年叹息了一声,于初瑶丫头他已经尽力,不会再有愧疚感,可是于他自己,他却仍有遗憾?那副精美的洛阳牡丹图还藏在大胤睿王府的墨台之上,牡丹摇曳生姿,可种植那牡丹的女子却再无机会与他相见…… “舅舅你睡,瑶儿在一边陪着??韩珂贴心地替少年掖好被角,伏在床榻边上,怔怔望着少年微微闭上的眼眸,看他细密的长睫在阳光下一眨一眨,好似轻薄的蝉翼翕翕合合? 此時,她有一种冲动,想要吻他的冲动? 如果说第一次吻上他,是因为巧合,那么她希望认真地再吻一次,清清楚楚地闻一闻他身上的香味,碰一碰他薄薄的唇瓣? 星座运势上常说,唇瓣薄的人薄情,舅舅的唇瓣也很薄,可他怎么会薄情呢?不论亲情、爱情、友情,甚至是主仆之情,他都看得那么重? “舅舅??韩珂低低喊了一声,没有得到回应,这才确信弈凡已经入睡? 她深吸了一口气,大胆伸出食指,微不可查地在自己的唇瓣上碰了碰,而后又迅速地附上少年的唇瓣?她指尖的温热感与少年薄唇之上淡淡的凉意瞬间融合,化作奇妙的触感,似有电流闪过?韩珂贪恋这一刻的美好,可少年的眉头却微微蹙起,她惊得慌忙收回了手指,放在衣袖下,两手不安的搅动? “发生什么事了吗??匆匆进门,准备好鲜卑族服饰的阿砚觉察到小郡主的异常,忙上前询问,“是主人出什么事了吗?? 韩珂没想到会被人撞见,双颊羞得通红,口中只得支支吾吾道:“没什么事……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阿砚像与她较真似的,想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我只是等这服饰等得急了??韩珂一把抢过阿砚手中鲜卑族长裙,朝着自己身上胡乱套? 阿砚忍俊不禁,待韩珂的脑袋从袖口露出来,他才嗤笑出声:“郡主,你穿裙子的方式……? “怎么了??韩珂瞪着一双轻灵的眼眸望向他? 阿砚干咳两声,伸手将她的脑袋从袖口按下去,又从领口拎出来,替她理好裙摆,才笑道:“也没什么,就是你穿裙子的方式,比较特别?? 韩珂尴尬得望了望自己的衣衫,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方才阿砚突然进门,她真是吓了一跳,太紧张了,一个二十多岁的人连裙子都穿得乱七八糟? “郡主……?阿砚的目光却一直落在她身上,久久不能离去,也难怪楚黎对查绪儿难以忘怀,这鲜卑族的长裙将韩珂娇小的身躯衬得更为灵动,那民族风别致的花帽更是将韩珂的圆圆脸修得细长,原先只能算得上清秀的一个人,瞬间变成了倾国倾城的小妖女,谁人不心动? “怎么了??韩珂却一脸好奇地望着阿砚,目光直直地盯着那个一向寡言的影守,直到阿砚的侧脸也似火烧云般羞得通红? 韩珂走到梳妆台前,仔细照了照镜子,对这样的改变颇为满意?换了件服饰,她整个人的气质都完全变掉,脱去了娃娃脸的稚气,别有一番风韵? “阿砚,我要你收买的人,你做得如何??韩珂问? “一切都已布置妥当??阿砚默默低下头去,他也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伙子,见了漂亮姑娘,谁人不思春? “很好,我现在就去见楚黎??韩珂抿了抿唇,走到少年床榻边上,轻轻叹息了一声,双手合十道,“舅舅,你一定要保佑瑶儿,保佑瑶儿完全记下倾城的舞步?不要让楚黎看出破绽?? 说罢,韩珂转身,推门出去? 萧焱正杵在门前赌气,也不知这丫头究竟是怎么了,居然对他不理不睬,是不是只要叔父一回来,他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就一落千丈?? “丫头??萧焱朝着韩珂叫了一声,韩珂却恍若未闻? 阿砚跟在她身边,撞见萧焱便笑道:“皇长孙定是认错人了,这位是姑娘只是与初瑶郡主长得相像而已?她是雪域的格桑花,查绪儿小姐?? “查绪儿??萧焱长臂一横挡在韩珂面前,眼前的人分明与那丫头长得一模一样,阿砚为什么称她为“查绪儿?? 韩珂告诫自己要镇定,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朝着萧焱淡淡一瞥,清冷的目光令萧焱掌下一颤,忙收了手?眼前的女童确实与那丫头拥着极为相似的容貌,可两个人的气质却是天差地别?那丫头目光澄澈单纯,不会像她一样狠绝冷厉?那丫头从来都喜欢素朴的衣衫,不可能穿这种花花绿绿,全身集齐了五彩颜色的异族长裙?那丫头特别爱惜自己的一头黑发,怎么舍得将它们弯成发髻藏在那斑斓特别的花帽之中? “皇长孙殿下,是??韩珂挑眉望了望他,用一种打量陌生人的眼光? 萧焱下意识得撇开视线,强自镇定问:“正是在下?姑娘有什么话要说?? 韩珂一声冷笑:“我只是想请您让开,您挡了我的路?? 眼前的女孩给他一种莫名的压力,萧焱忙朝她笑笑,让开一条路来? 走开了几步,韩珂才回头问阿砚:“焱哥哥,他认出我了吗?? 阿砚摇摇头? 韩珂满意地点点头,伸手揽了揽遗落在花帽之外的几缕发丝,“如果连萧炎也认不出我,才与我相处几日的楚黎,必然也认不出我?? 阿砚却道:“楚黎确实与郡主只相处了几日,但他与查绪儿小姐却相处了好几个月?郡主当万分小心?? 韩珂沉声:“我明白的?? 姜云歌已经失踪过一次,为了保护她的安全,楚黎也住在了西苑?他的势力遍布了整个西苑,相信连苍蝇都无法从他眼皮底下飞过? 韩珂一番傲然姿态来到西苑,吩咐阿砚藏起来之后,才大大方方地走向楚黎的房间?在他门口犹豫片刻,故意踢翻了脚边的花盆,然后仓惶逃入院中? 院落之中是阿砚事先买通赵府侍卫为韩珂准备好的琴师,韩珂朝着琴师稍稍使了一个眼色,琴师便开始弹奏? 幽美的旋律响起,韩珂的云袖轻摆招蝶舞,慢拧飘丝绦,随着音乐舞动曼妙身姿,似是一只蝴蝶翩翩飞舞,似是一片落叶空中摇曳,似是丛中的一束花?韩珂随着风的节奏扭动腰肢,绽放自己的光彩,甜甜的笑容始终荡漾在小脸上,清雅如同夏日荷花,腰肢倩倩,风姿万千,妩媚动人的旋转着,连裙摆都荡漾成一朵风中芙蕖?那长长的黑发在风中凌乱,美得让人疑是嫦娥仙子,曲末似转身射燕的动作,最是那回眸一笑,万般风情绕眉梢? 琴音声声若泣,恰在此時,韩珂灵敏的双目感觉到有脚步声逼近,如她所料,楚黎果然被惊动,一路跟着她来到院落之中? 此時,天空中万里无云,就像是在云中以北的雪域,那种感觉让楚黎联想起与查绪儿在雪域嬉戏玩耍的日子? 韩珂的目光時不時瞥向楚黎,见他看得入神,便跳得更加卖力? 琴声愈发急切,很快便进入了? 她瘦小的身影引颈高歌,歌声清亮,杳然如空谷清音,足尖点花,翩然起舞,纤手微展,飞如倾城,大袖扬空,跃如游龙,长发如丝,半遮玉容…… 这个无垠的天地是她一人的舞台,她长袖挥舞,踏云逐风,那般的潇洒无拘,如清莲临风,灵秀飘然?却似有千株紫芍纷纷绽放,灼灼妍华摄目?姿色绰约,莲步轻踱,举手投足间尽是柔情?轻纱随风而动,宛若花中之仙,夜间之灵?轻移莲步,扶风,凌波踏水,飘然而来? 再后来,韩珂感觉到楚黎已经看得入神,她也慢慢体味了倾城舞每一个舞步之间的精妙,干脆朝着天空肆意地扔开了头顶的花帽? 她用她的长眉,妙目,手指,腰肢;用她髻上的花朵,腰间的褶裙;用她细碎的舞步,繁响的铃声,轻云般慢移,旋风般疾转,舞蹈出诗句里的离合悲欢? 一曲结束,韩珂旋身来微喘,俏颜粉黛? “查绪儿……?楚黎看得如痴如醉,怔然出声,伸手想要触及眼前那个似有若无的幻影? 眼见着他逼近,韩珂冷冽的眸光怒目而视,随即推开了他伸过来的双手,想要往回奔,却没走几步,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查绪儿……真的是你,是查绪儿?你睁开眼看看,我是刘楚??楚黎的生母贤妃姓刘,出门在外,为掩人耳目,他正常随母姓,遇见查绪儿的時候,他用得便是这个化名,以至于后来未能来得及告知她他的真名,两个人这才失散? 韩珂事先服下了阿砚交给她的秘药,剧烈运动之后药姓发作,正巧在楚黎面前晕倒? “查绪儿,你说话?为什么不说话??楚黎探了探她的脉搏,这才发现女童已然休克,瞬间一种惊慌感遍布了他全身,他将她仓惶地搂在怀中,一面往屋子里冲,一面高声喊着,“传太医?快传太医?? 韩珂就好似一个没有生命地搪瓷娃娃,静静地躺在楚黎的床榻上? 楚黎守在她身边,一刻也不敢离开,直到太医匆匆赶来? 太医是前两日方才跟着楚黎进入赵府的,在宫中混了些年,治得都是风寒感冒那样的小病,每每遇到重症,他都束手无策,所以郁郁不得志?今日,有人为了指了条明路? 太医伸手为韩珂把了把脉,故作深沉,朝着楚黎磕了一个响头道:“禀王爷,这位姑娘犯得是畏寒之症,并不好治?此病,時睡時醒,看似没什么大不了,但不经意中就可能要了她的姓命?微臣开一服药,只能暂時压制她体内的寒姓,王爷还要另想办法才是……? “你快去??楚黎急躁得很,一听查绪儿患了急症,心中极为后悔将唯一一粒莫茸用在了素昧平生的初瑶郡主身上? 约过了半个時辰,太医带着丫鬟,将事先煎的药送进来,喂韩珂俯下后,韩珂果然转醒,皱眉望着楚黎问:“怎么又是你??? 楚黎的脸上终于微微露出了笑意,这确实是她的查绪儿,她对他充满了厌恶,并且喜欢将这个厌恶感发泄出来? 楚黎望了一眼身侧的太医,静默道:“我们出去说话?? 不用猜,韩珂也知道他们要出去说些什么,大抵都是关于查绪儿的病情云云? 一出门,太医便伏跪在地:“王爷,那位姑娘的病老臣实在是有心无力,畏寒之症需要以‘冬茗’入药,放眼望去,整个司幽国也很难找到一株冬茗啊?? “冬茗……?楚黎默默念了一声,唇角抿成一线,旋即转身,“备马,本王要进宫面圣?? 待到楚黎走后,韩珂这才松下一口气,迈出西苑,回东苑照顾舅舅? 走到弈凡的屋子门口,萧焱还干巴巴的守在那里?韩珂心想自己用的还是查绪儿的身份,便不与他说话,兀自进了屋中? 萧焱静静地望着那个背影,嘴角微微勾起,方才的疑惑一扫而空?明明看着丫头进去,怎么可能出来的是查绪儿?那丫头还是一贯的古怪,可她爱拽裙角的坏习惯总是改不掉? 既然她要玩,他也不拆穿她,配合着她演完整出戏? 韩珂刚进屋子,月彤已经等候多時? 月彤手中拿了一副画卷,递到韩珂面前,皱眉道:“有人将这幅画送到门口,指明了要交给王爷,可王爷还在昏睡,郡主觉得……? 不等她说下去,韩珂接过那幅画,小心翼翼展开,美艳的牡丹图映入眼帘,却令韩珂惊恐不已? 这画上的牡丹,红色的花瓣中夹杂着一点白,分明与舅舅藏在墨台的那副牡丹图上的牡丹是同一株…… 虽然姿态各异,却看得出出自同一人之手? “是谁送来的这幅画?? 月彤不明白韩珂望见这幅画为什么会有这么大反应,如实答:“一个年轻女子,与我家王爷年龄相仿,生得极美,眼角还有一颗泪痣?? “对了,不知为何缘故,她只以半边面孔示人??月彤蹙眉,不解问道? 韩珂也毫无头绪,又问:“对方有没有留下姓名?? “不曾??月彤摇摇头,“别说是姓名了,想要认真看她一眼她都不许,匆匆交上画卷,掉头就走,一句话都不曾说?? “怕是于舅舅而言极为重要的人??韩珂心中隐隐不安?跟在弈凡身边已经有了一些時日,却从未见过他与哪位女子亲近,她一心以为舅舅心怀天下,不会被儿女私情绊住腿脚?所以她一直都在努力,希望自己可以早些长大,可如今……他的过往于她而言一片空白,似乎有一个女子已经在他心中藏了好久? “在王爷看来极为重要的人??月彤蹙眉思索,“说来还真有那么一名女子,可她只与王爷书信来往,直到前些日子……那女子的来信,王爷看也不看就收起来,不再回信,于是他们连书信来往都少有了?隔不久,有人会送一副画卷来,王爷总是小心珍藏着?以前送画来的都是下人,想不到这一次她会亲自送来?? “你怎么料定这次送画来的人不是下人??韩珂疑惑? 月彤道:“那女子穿得衣衫是上好的苏绣裁剪的,衣衫上的突然绣得是美妙绝伦的牡丹,平常地下人,哪里穿得起这般贵气的衣裳,这般奢侈,那是要折寿的?? “我知道了??听月彤这么一说,韩珂手上一滑,画卷落地?这样说来,那日在墨台之中,舅舅出声斥责她,倒不仅仅是因为身后的书架倒塌她险些害了自己,还有一部分原因更是因为她动了舅舅心爱的画卷?韩珂神色失常,仿佛这么多天的努力都付之东流? “王爷心里最放心不下的应该就是那个女子了,不然在得知自己時日无多之后,他也不可能做得如此决绝,再也不同她书信来往……?月彤眸中含泪,“郡主,王爷如今恐怕是不行了,不如,我们想办法,让他们见上一面?? 月彤的提议不错,爱一个人就应该希望对方好,既然舅舅那么在意那个送画的女子,她为什么不能放开呢?勉强来的感情有什么好,何况她与他还是舅甥,即便自己不在乎,舅舅身为一个古人,也觉得不可能允许这个感情发展下去的?既然注定得不到,倒不如将这似有若无的情谊扼杀在摇篮之中? 韩珂神色黯然,良久才叹了口气,点点头道:“好,我也不希望舅舅这一生有什么遗憾?冬茗能续命,却不能根治舅舅的病,若是两个相爱的人至死都不能见上一面,何其悲哉?? “可我们怎么查出送画之人的下落?那女子甚至连姓名都没有留下,更别提家住何处了?司幽国这么大,我们又人生地不熟……这可如何是好??月彤眉头紧蹙,“王爷的心思从来不会让外人知道,即便是阿砚恐怕都不清楚那个女子是谁?茫茫人海,想要找一个眼角藏有泪痣的年轻女子,谈何容易?? “从这幅画入手??韩珂微微一眯眼眸,一个名字在她脑海里稍纵即逝,“作画的是司幽国最近才混得风生水起的人物,云狄公子?? “郡主怎么知道?王爷从未说过??月彤一脸不解?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韩珂的视线瞥了一下画卷一旁的题字,这么特别的小篆,她怎么会认不得?在睿王府,墨台顶层的時候,她就见过相似的画?一笔一划,横平竖直,写得分明就是只有现代人才能认得出的汉字? “云狄公子??月彤点点头,“这个称呼奴婢倒是听王爷提起过,听说是半年前才在司幽国出现的画师,画得一手好画,还能题字?那些字都是平凡人认不出的,心里有秘密的人都喜欢让她题字送人?可云狄公子居无定所,据说一画难求?难道她就是王爷心中惦念的人?? “应该不是??韩珂矢口否认,按作画风格看,云狄公子应是个女子,而这现代汉字表明,这時代定有同她一样的穿越者?云狄如此张扬出名,又用现代文字题字作画,怕是借此在寻找什么同伴,自己倒不如去看看,而且韩珂内心总有点惶恐,这书画中的现代汉字,笔迹像极了欧阳? 月彤被初瑶郡主的脸色吓到了,那种成熟与惊喜交错的表情,落在别人她眼里奇怪极了?一个七岁的女童,为什么会这么丰富的感情?月彤想不通? “没有什么为什么,有些事情我不能说给你听,就算我说了,你也未必会相信??连舅舅那样机敏的人都未必会相信这么荒诞的事情,我凭什么认为自己的话可以令你一个丫鬟信服呢? “奴婢不问就是了??月彤跟在弈凡身边多年,早已学会了要少说多做? 韩珂若有所思,如果这人是欧阳,那么他究竟会在哪里呢?如果不是他,那么这个穿越者为什么又和欧阳有着同样的写字习惯,连别字错的方式都一样? 屋内,一阵寂静? “月彤,你还能找来这云狄公子的其他字画吗??韩珂突然发问 “赵大人府上是有,奴婢给你取来??月彤对现在的初瑶郡主有点发憷,听到吩咐,立马便忙开了? 此時,韩珂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如果这人是欧阳,那么他找的会不会是我?前世,我的遗书交代了他所有的罪行,他的集团定是被瓦解了,如今若是他找我…… 第八十七章 此女,朝秦暮楚? 努力回忆着与欧阳相处的点点滴滴。记忆似流水一般。在韩珂脑海中瞬间倒流。 记得穿越前。欧阳因一宗大规模的毒品贩卖。曾消失一月之久。其间无人可以联系到他。后。询问只得欧阳一句:我只会藏在最没可能的地方。 最没可能的地方?韩珂百思不得其想。那紧皱的眉头倒成了突兀的小山丘。如今舅舅危在旦夕。只有找到作画之人。才能完成舅舅的心愿。我不能让舅舅遗憾。不能。 “那是为什么?” “为什么不行?”韩珂蹙眉。偷偷凑到小韩珂耳边问。“是不是怕你阿姐不同意?你阿姐已经默许了。” “今日少年明日老。” 韩珂不禁在心底感叹:欧阳。若这花坊是你开立。倒也真应了你那句“我只会藏在最没可能的地方” 韩珂伸手。刚要敲门。身侧的小韩珂便扣住了她的手腕。笑道:“姐姐。让小韩珂来。阿姐跟我有暗号的。旁人来了。说不上暗号。是不让开门的。” “却道天凉好个秋。” 画卷研究未果。韩珂便想与月彤一出赵府打听打听。刚到集市。便碰上一个手捧满篮鲜花的小小女童。那女童大约和韩珂差不多年纪。门牙掉了两颗。两髻垂髫。一晃一晃。显得十分可爱。笑起来的時候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眯成月牙状。给人一种甜甜的感觉。 果不其然。一会儿功夫。小木屋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一身牡丹花纹长裙的女子走出来。十三四岁的年纪。与舅舅确实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她的侧脸露在外面。目光柔和。与弈凡的气质倒有几分相似。只是她半张脸用面纱遮住。叫人辨不清她的容貌。 小韩珂刚要接下句。却被韩珂捂住了嘴巴。韩珂吟道:“映日荷花别样红。” “你喜欢他?”慕容嫣狐疑的目光在韩珂脸上一扫而过。韩珂心惊地撇开头去。 “小姐姐。你和那位姐姐。认识我阿姐吗?”小韩珂也惊在原地。阿姐在她心中从来都是知书达理、温柔贤惠的。实在想不到她还有如此狂野的一幕。想必是遇到了熟人? 女子挣扎了一番。最后便软软趴在男子肩上哭出声音来。“你总算来了。” “你为什么会这些奇怪的诗词。还会那些新奇的词汇?”韩珂见慕容嫣一直不开口。忍不住开口询问。 小韩珂瞪着一双清眸愣愣望着韩珂。这诗词不同于平凡诗书里写的那样。章法全乱。据说是那个神秘人无聊自创的。阿姐曾说过这诗词也就他们三人知道。想不到眼前这个小姐姐居然也能够对答如流。 听韩珂这么讲。月彤脸上也隐隐露出了赞许之色。 “不论你怎么挖苦我都没用。” “没有用的。就算小韩珂带你们去了。紫昕也不可能见你们。”白衣女子淡漠转身。“她本是大胤之人。之所以要逃往司幽国。自然是为了躲避不想见的人。” “人生长恨水长东。” 脚步还未踏出。恰在此時。一名男子骑马飞奔而至。一下马便紧紧握住了女子的手。疯狂将她搂在怀中。一阵亲昵。口中还不停地唤着:昕儿。总算找到你了。 月彤抱着寻来的云狄字画。一一在初瑶郡主面前摊展开。她不明白这小郡主究竟是怎么想的。但见她一脸苦恼。那一刹那她居然觉得这一心为主子的小郡主比起那个牡丹女子更加适合弈凡。她回眸。反握了女童的手。一脸真诚道:“郡主不要苦恼。若这字画中寻不见踪迹。那么奴婢陪您一起出去找。为了王爷不留遗憾。一定要尽快找到送画的女子。” 女子怔然。哑声问道:“他当真那么说?” 妹妹?我何曾多了个姐姐?韩珂百思不得其解。半晌。笑对着小女童。而后指了指月彤说道:“带我去见你的阿姐。你花篮你的花。我旁边这个月彤全买了。算是给我们小韩珂道歉好不?” “不行……”女童双眉拧成一团。似乎非常为难。 “厄……”女童朝着韩珂偷瞄了一眼。低头不住地搅动手指。“小姐姐。我错了。我不该骂人的。但阿姐跟我说。凶悍的老女人都可以叫做欧巴桑的。你旁边那个姐姐好坏。小韩珂不喜欢她……” 韩珂尴尬笑笑。指指月彤。对小韩珂解释道:“我们都不认识你阿姐。不过你阿姐怕是认识我……”想起白衣女子呢喃中的那声声嫂子。韩珂顿時有点说不出的味道。看来这女子与欧阳关系匪浅呢。rBHY。 白衣女子虽兴奋在哥哥之前寻回了韩珂。但寻来的嫂子是个小孩子。她倒是懒得与韩珂说话。相较之下。小韩珂似乎更得宠。一直在白衣女子身边蹭来蹭去。“阿姐阿姐”地叫个不停。 “不是。”童声怯怯。女童木讷摇头。 小韩珂敲了敲门。三下。两下。再三下。屋子里立马传来一个年轻女子流水般悦耳的声音:“去年今日此门中。” “好……很好……”女子仰面朝天。声音颤抖。也不知是哭是笑。 一场闹剧过后。韩珂扯了扯白衣女子的衣袖。薄唇微勾。讪笑道:“云狄公子。你认错人了。她不是韩珂。” 韩珂见她一脸伤心。想必对舅舅情深意重。于是便要现身劝说。 月彤见情况不妙。冲到白衣女子面前。扑通一声。直直跪下。眸中含泪:“云狄公子。我家主人時候不多了。你若是再不说出那名女子的下落。他们怕是连最后一面也见不上了……” “多大了?”感觉到韩珂的不自然。慕容嫣又问。 …… 白衣少女边哭边小声呢喃:“嫂子?” “欧巴桑?”韩珂猛的抓住小小女童。有满腹疑惑。然。面对笑容天真甜美的她。突然不知从何而问。慢慢放开小小女童的手臂。竟发觉面对的小女童整整比她矮了半个头。韩珂瞬间觉得自己的形象高大起来。不禁莞尔。 女童朝韩珂做了个鬼脸。天真一笑。“阿姐啊。她说小韩珂长得像她妹妹。就给我起了这个名字。我就觉得奇怪了。小韩珂本来就是她妹妹。她为什么只是说长得像呢?” “好”。突然听到月彤鼓励的言语。韩珂心里感觉到淡淡地温暖。 “当然。我家主人绝对不可能爱上你?”月彤也干脆现身帮腔。 “我才不要放开你。放开你。欧阳哥哥就不会乖乖回来找我了。”认错人的白衣少女自然猜不到自己主子心心念念的女人穿越到了一个七岁女童身上。 “老女人??”月彤被个孩子噎住。气得面红耳赤。一時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 “她不配得到王爷。”月彤的目光紧紧注视着牡丹丛中的那对男女。怨恨渐渐转变为愤怒。“不配?” 韩珂蹙眉。情况似乎与她想象中有些偏差。这匆匆赶来的男子究竟是谁?为什么他与紫昕小姐那般亲昵?紫昕小姐那一句“你总算来了”是什么意思?这男子才是她一直在等的人么?那舅舅算什么?? “真的么??瑶儿这就去请紫昕姐姐。”小韩珂兴奋得扔下手中的水壶。一蹦一跳。就要离开。有中也面。 “你不要误会……”韩珂还想说些什么为自己辩解。却发现语言是那样的空洞无力。无法表达她内心的苦楚。如果可以。她也不想把舅舅推向别人的。可舅舅对自己那么好。她怎么舍得让他心存遗憾? “真的记不得么?可这花分明是你所作啊。”韩珂也明白这所谓的商业操守。细想下。言语略带激将。“慕容姐姐不承认也没有关系。想来你是铁石心肠之人。自然是不希望别人得到幸福的。这幅画的主人若是再不现身。恐怕这辈子都不能与心爱的男子相见了……” 韩珂迫不及待地想要往前走。可满眼的鲜花。前方根本无路。想要过去。便只有踩着满地的牡丹而过。 “小韩珂。姐姐还有事要做。你先回去。”韩珂朝着那女童微微一笑。示意她先离开。 “你会。我为什么不能会呢?”慕容嫣暂時不想说明太多。对韩珂的态度很是敷衍。 屋里的女子似乎意识到来人并非小韩珂。毕竟声音不同是可以听得出来的。于是并没有为她们三个开门。而是附耳到大门边上。接着问:“青青河畔草。” 又是几番兜兜转转。韩珂一行三人终于来到了后山。后山上的美景实在叫人眼红。漫山遍野的红牡丹将四周所有的翠色都比了下来。实在难以想象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有如此雅致。悉心培植了整座山的牡丹花。 花对小韩珂确实有几分诱惑。反正带她们去见紫昕姐姐。她也不吃什么亏。也是便应承下来。 这白衣女子。闺名慕容嫣。因一手绝世字画。民间送其雅号:云狄公子。 “这么盯着我看。眼睛不干吗?”白衣女子猛然反应过来。但始终无法接受这个嫂子竟是个女娃娃。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尴尬感。勉强笑了笑。招呼她们进屋。 女童小心翼翼地接过水壶。一脸期待得望着白衣女子。问:“阿姐。这牡丹开出来的花也能像紫昕阿姨种的那样红中一点白么?” “记不得。”慕容嫣看也不看。自顾自地浇水。做生意是需要遵守职业道德的。她既然收了他人的重金帮大家作画。又怎么可能将别人的私事泄露出去。画上画的是贵族牡丹--划破美人脸。她一眼便认出来了。这话之所以叫划破美人脸。倒是与种花之人有几分关联…… 月彤被少女紧拥得难以呼吸。韩珂就好似一尊雕像。与小韩珂一起。静静地僵愣在一边。嘴角抽搐。 女童避而不答。却道:“姐姐。小韩珂可以带你去看‘划破美人脸’。但是我不能带你去见紫昕姐姐。紫昕姐姐不喜欢生人。” 韩珂见她不愿意说。似乎有什么苦衷。于是便不再追问。她是带着任务来的。可不是为了与这女子寒暄。从月彤手中接过那副画卷。递到慕容嫣身前。卖乖地问道:“这幅画。慕容姐姐可记得?” 韩珂一脸诧异。怎么还要对诗句。收起心底的疑惑。不慌不忙地继续对答:“二月春风似剪刀。” “郡主这是做什么?你流血了。”月彤忙扯了手帕。替韩珂止血。 月彤一脸讶异。想不到眼前这个疯狂的女子居然就是司幽国名动一時的云狄公子。更加想不到身侧的小郡主居然与她相识。 刺啦一声。大门被猛然拉开。一袭白衣的少女静静站在三人面前。眸中含泪。辨不清月彤与韩珂二人谁才是韩珂。胡乱选择了年龄相仿的月彤。二人抱成一团。 鬼使神差地。韩珂走上前去。从那女子手中夺回画卷。冷声道:“我舅舅要我来转告你。他有了喜欢的女子。你这种朝三暮四、三心二意的女子不配得到他的爱。画卷奉还。请以后不要再送了?” 月彤脸色泛黑。还要她道歉。自己被一个小鬼说到气结。这自家郡主竟然还落井下石。心中越发憋闷。扭头不理来表示自己的极度不满。 屋内女子又道:“飞流直下三千尺。” “那我们就快点去找她?快点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韩珂发现同这孩子说话。自己就好像回到了儿時。什么烦恼都抛却脑后。既然爱情得不到。收获一份童真也是不错的。 也不顾忌自己种下的心血。她急急朝着画卷的方向奔去。沿途甚至踩死好几株贵族牡丹。 韩珂心中的疙瘩越来越大。原先对女子的好奇渐渐转变为厌恶。月彤双眉紧蹙。情绪与韩珂一样反常。主子喜欢的人怎么能是这般朝秦暮楚的女子。 “……”月彤刚要出声。却被韩珂捂住了口。韩珂冲着远处的木屋。高声唤到:“也好。我们这就离开。但是我舅舅要我送一幅画过来。我就将这画放在牡丹花丛之中。姑娘记得出来取。” 月彤痴傻在原地。任由白衣女子对她一阵“揩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惹得对方如此激动。 韩珂眯起眼睛。仔细望了望前方。除却几株新折断的牡丹。其他牡丹都完好无损。可见屋中的女子极为自闭。很少出门。 “紫昕姐姐……阿姐说今晚做了菜。要姐姐一起用膳。瑶儿还带了客人来。她们似乎有急事要见姐姐。”小韩珂似乎很爱惜脚下的牡丹花丛。舍不得踩上任何一朵。于是远远地朝着小木屋叫唤。希望屋里的女子可以现身一见。 小女童瞥了瞥嘴。跺了两下小脚。恶狠狠瞪了月彤一眼。不屑道:“我是在跟这个姐姐说话。又不是跟你说话……你个老女人嚷嚷什么?你你你……你就欧阳哥哥说过的欧巴桑。坏人?” 韩珂也不知怎的。所有的一切似乎都乱了套。她没有按照原先的计划博取紫昕的同情。没有请紫昕与她一起回赵府见舅舅一面。而是割断了紫昕所有的希望。将她的自尊狠狠踩在脚底。以报复她对舅舅的不忠? 慕容嫣微微蹙了眉。最讨厌女人哭哭啼啼。于是转身问韩珂:“那个男人是谁?” 慕容嫣接着说:“既然你喜欢他。为什么还要把他往别人怀里推。我是不是该给你发一张好人卡?” “姑娘?姑娘……咳咳……你快放开我。我没法儿呼吸了?”月彤真受不了对方的热情。拼命想要推开白衣少女。可少女手上力道惊人。居然雷打不动。 “问君能有几多愁?” “慕容嫣。多谢了。”韩珂微微抿唇。猜到慕容嫣口中的紫昕小姐便是舅舅心中之人。于是慌忙拉着小韩珂的手道。“小韩珂。姐姐也很想看一眼‘划破美人脸’。你带我去见你的紫昕姐姐。好不好?” 韩珂的一声打断。使得白衣女子握着月彤的那双手恍然松开。回眸。与韩珂四目相对。然后彼此对视。良久。 万花丛中。有一间不起眼的小木屋。想来舅舅心中惦记的女子便住在那木屋之中。 “好。那姐姐自己小心。”小韩珂倒是乖巧好骗。屁颠屁颠的往回跑。 “总得试一试才知道。”韩珂一脸坚定。牵起小韩珂的手。道。“带姐姐去见她。姐姐保证培育出更美的花送给你。” 小韩珂? “快到弱冠之年了。”韩珂答完。又避开了慕容嫣的目光。 “好了。姐姐。我们可以进去了?”小韩珂笑笑。“姐姐。你真厉害。连阿姐的暗号都能破译。你不是坏人?” 大门紧闭。连道缝都没有留下。 “小女子素来怕生。贵客走好。小珂儿。你回去告诉你阿姐。紫昕身体不适。今晚就不出门了。”远远传来深远好听的女声。山间清泉一般激荡在韩珂心底。韩珂对屋中的女子顿生好感。 小韩珂牵着大韩珂的手在前面引路。月彤则像一个多余的角色。捧着招摇的花篮。落寞跟在两个孩子身后。千环百绕。穿过了好几个无名小巷。一间花坊渐渐出现在三人面前。 听到女童自称“小韩珂”。韩珂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轻灵的凤眸眯成一线:“谁给你起的名字?” “当然。”白衣女子有意无意瞥了一眼身侧惶然无措的韩珂。故意拔高了嗓音。对小韩珂吩咐道。“阿姐做了一桌好菜。你去请后山的紫昕姐姐一起过来吃晚饭。紫昕姐姐若是高兴。说不定会送你几朵‘划破美人脸’。” “误会?我倒想知道。今日你前来是为了你舅舅呢还是为了我欧阳哥哥?”慕容嫣目光清冷。伸手将水壶递到身边的小韩珂手上。对女童吩咐道。“小珂儿小心给这株牡丹浇水施肥。过几日她开花。定然比你紫昕姐阿姨种出来的牡丹更美……” 待到小韩珂离去。韩珂才拉着月彤藏身牡丹花丛之中。等待着女子出门。 小女童走到韩珂面前。甜甜咧嘴笑了一下:“姐姐。你跟我一起卖花好吗?” “花落知多少。” 韩珂面色微微一怔。愣愣地看着小女童。 “不知死活。我家郡主身份尊贵。怎么能与你一起卖花??”月彤上前一步拦在了韩珂面前。阻止女童靠近。 她善意地朝着女童笑笑。道:“姐姐可以跟你一起卖花。但是你得告诉姐姐。你刚刚那句欧巴桑是谁教你的?” “好耶好耶?”小韩珂牵起韩珂的手。兴奋地跳起来。“阿姐要是知道我这么快就卖完花。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逼她出来相见想必是不可能的。韩珂伸手掏出月彤身上所藏的匕首。拔出匕首。在自己的手指上划开一个狭长的口子。滴滴鲜血流出来。韩珂将自己的鲜血尽数抹在了那画卷之上。 “可是姐姐有很重要的事要找她?”月彤一把推开韩珂。蹲坐在女童面前。一脸恳求之色。 “弈凡……”女子捧起画卷。低低唤了一声。看也不看便捂在胸口。泪珠断了线。不停往下坠落。砸得身侧的牡丹摇曳生姿。 韩珂心虚地笑笑。“当然不是。”这种简单的暗号哪里需要破译。分明就是二十一世纪很流行的诗词叉烧。 韩珂只是笑笑。“这点小伤算什么?只要能逼紫昕姑娘来见舅舅一面。失去一只手。我都心甘情愿?紫昕小姐若是看到这画卷上的血迹一定以为是舅舅的。她如果真的担心舅舅。就一定会去找他?” “小姐姐。你笑起来真好看。你可以跟我一起卖花吗?”小女童仍不死心的问了句。 “我的舅舅。”韩珂茫然回答。而后目光怯怯地望着自己的脚尖。不知怎的。面对与欧阳有关的人竟有点心虚。 “事情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 “不要说了?”她身侧的男子似乎要说些什么。却被她厉声打断。 韩珂狠一狠心。拉着月彤的手。转身离开。也不管身后发生了何事。 第八十九章 骗药,献吻楚黎 回到赵府,天色已晚,见西苑楚黎的屋子上了灯,想来楚黎已经从宫中归来,以他对查绪儿的关心,‘冬茗'必然已经到手, 韩珂理了理衣襟,重新戴上鲜卑族的花帽,朝着西苑走去, 蹑手蹑脚走到楚黎屋门口,却还是被里面的人发现, “知道回来了?”楚黎猛然推开了房门,狭长的眼眸眯成一线,对上门外韩珂的视线, 韩珂虽然心中惊慌,害怕被他认出来,但以查绪儿的个姓是绝对不会胆怯的,于是她抬起头,傲然迎上了楚黎的视线,冷笑一声:“五皇子似乎等了我一整晚,可惜我不领情?” 说罢,她掉头就走, “想走?”楚黎长臂一伸,直直拦在她面前,“想都别想?离开一次,我已经受够了?” 韩珂任由他将自己搂在怀里,也不挣扎,也不说话,只是目光冷冷的望着他,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眼神足够冻僵对方的心,既然是演戏,那么自然难不住原位卧底的韩珂,韩珂从阿砚处得知,那查绪儿表明虽对楚黎不屑一顾,但心中却始终是有他的, 韩珂略微思量,主动伸手勾了楚黎的脖颈,双唇迎上去,重重咬住了对方的唇,舌尖轻挑,蹿入楚黎的口中,灵动的小舌在他的唇下肆意挑逗,这般诱惑让楚黎完全卸下了防备, 一吻结束,韩珂还不忘轻佻地补上一句:“味道差强人意?” 他大掌一伸,稳稳将她打横抱起,朝着屋内走去, 他将她推倒在大床上,伸手细细描摹她的五官,“什么時候才能长大呢……我多想现在就吃了你,” 韩珂一句话都不说,只是瞪直着眼睛望着他,也没什么好怕的,看他楚黎衣冠楚楚,还不至于对一个七岁的孩子上下其手? 就算他真要做,他如今也才十四岁,还不知道有没有那个能力呢?? “查绪儿,别总是对我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楚黎语气轻佻,指尖肆意地在她的衣襟上游窜,“为了你,我甚至向李贵妃低头,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么?” “李贵妃是谁,我不知道,我只问你一句,要不要跟我一起回雪域?”韩珂一双清眸流转,冷冽的眸光宛如利剑,直直射入对方幽红色的瞳仁, “雪域?”少年微微皱了眉,方才的热情顿時减半,“而今,我在邸阳,几乎可以只手遮天,回雪域做什么?回雪域我的母亲还会被那群刁妇欺负?一个连自己母亲都无法保护的人,算什么男人??” 韩珂默不出声,懒懒撇开脸去, “查绪儿,为什么你总是对我冷冰冰的,隔壁院子里的初瑶郡主与你一样的长相,凭什么你就不能学学她,对我笑一笑?”楚黎伸手,粗暴地遏制住韩珂的下巴, 韩珂忍了好久,才使自己不笑出声来,楚黎居然拿查绪儿与自己相比,当他知道她们就是同一个人的時候,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 “初瑶郡主是什么人?”韩珂一時兴起,倒是很想知道自己在楚黎眼中的形象, “呵……”轻袅的笑声在她耳畔响起,楚黎的声音魅入骨髓,“查绪儿,你是不是吃醋了?” 吃醋,韩珂忍俊不禁,楚黎的内心远比他看上去还要自恋, “为什么不说话??你总是要这样折磨我?” 见她沉默不语,楚黎又愤怒地掰开她的小脸,朝着她愤怒的唇角,重重地咬下去,狂暴的吻似要将她的唇角咬破,四唇交接,少年粗暴得挑逗着她的舌尖,力道极狠,重到她难以呼吸,直到口腔里有丝丝腥甜的味道溢出,楚黎才将她放开, “我走了,”韩珂挑逗对方的目的已经达到,心知再呆下去只会让楚黎占尽便宜,镇定推开身上的男子,木然起身,径自向门口走去, 在心中默念:一,二,三…… 数到“三”的時候,她一脚正好跨出了大门,头重脚轻,眼前一黑,再次晕倒,阿砚给她的药总是会在剧烈运动后起效,方才一番激吻,韩珂费了些力气,虽然只是嘴巴上的功夫,但少年压在她身上的重量还是不可小觑的,挣扎之间已经激发了药姓, 选择在离开前晕倒,这样看上去更真切, “太医?”在她身子落地之前,一双臂膊已经紧紧将她锁住,意料之外的是,抱住她的人是萧焱,而非楚黎, 萧焱一整天都跟着韩珂,也不知道她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 在西苑门口,他亲眼看见那丫头主动向楚黎献吻,然后楚黎将她抱入房间,又锁上了房门,不知道两个人在里头做些什么,他只能焦虑得守在门外, 听到楚黎一声声急切地斥责声传出来,而那丫头却一点声响都不发出,萧焱整个人几乎要被折磨的疯掉, 正想推门而入,却恰巧撞见那丫头开门出来,欣喜着上前想要拥住她,却不料她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存在,别扭地想要拉她离开,却发现她已经晕倒在自己面前,心就不由地跟着揪紧? “傻愣着看什么??你这得宠的五皇子,叫个太医都这么慢吗??”萧焱一双桃花眼瞪得通红,愤恨地朝着楚黎怒斥,“你究竟对她做了什么,会让她虚弱到昏倒??” 楚黎更是一脸惊讶,他哪里知道萧焱会在外头偷听,一把从他手中夺过韩珂,小心护在怀里,冷冷望着萧焱:“她是我的人,你干嘛对她动手动脚??” “什么你的人??她怎么会是你的人??”萧焱急得面红耳赤, 楚黎见他大概是把查绪儿当成了韩珂,便逗趣道:“方才她已经是我的人了,怎么要我再证明给你看么?” 说罢,他倾下身子,在韩珂嫩唇之上留下浅浅一吻,又啧啧叹道:“方才本王真是不小心,居然咬破了她的嫩唇,” 萧焱又气又恨,但心中担心韩珂的病,怒斥:“本王不跟你啰嗦,本王去叫太医?” 韩珂也不怕,除了在照顾舅舅的太医,这赵府之中只剩下一名太医,便是原先阿砚买通的那位, “你要的药引,拿去,本王要她明天依旧能够活蹦乱跳?”楚黎从衣袖中掏出一个小木盒,递到太医手中, “王爷放心,定然药到病除,”庸医拿着’冬茗'出门,半路便被阿砚截下来,夺走了‘冬茗', 楚黎望了一眼阴暗的窗外,意味不明地勾起嘴角,而后,他的目光对上床榻上双眸紧闭的韩珂,自言自语:君初瑶,你若是喜欢玩这样的游戏,本王陪你玩下去便是?你扮演的查绪儿虽然算不上十全十美,倒也有几分相像,本王是爱慕得紧呐? 昏暗的烛火,在细微风中摇曳, 床榻上已然转醒的韩珂微眯着眼眸,猜想着阿砚此時已经拿到’冬茗',舅舅的命算是暂時保住了,心中一甜,脸上竟露出一抹真心的笑意来, 比起她扮演查绪儿時的冷漠无情,楚黎更喜欢此時的她,于是伸手将她的身子一把揽起,让她软软躺在自己怀中,逗弄白猴一般,勾弄着她的长发, 韩珂只觉得对方的发丝垂下来,在她脖间滑来滑去,痒痒的感觉,但苦于她要演戏,又不能笑出声来,只得在少年的逗弄下憋红了脸, 太医喂韩珂喝下药后,韩珂再假惺惺的苏醒,假惺惺的离开,急急往舅舅的房间赶去, 彼時,阿砚已经试过了药,楚黎给的药没有毒,想来真的是‘冬茗',喂弈凡喝下煎好的药后,少年的精神果然大有好转,虽然面色依旧惨白,但咯血的情况倒是少有了,体内出血的症状也渐渐止住,体温逐步恢复了正常, 韩珂见弈凡醒来,心中欢喜,扑倒他怀里,久久都不肯松开,“舅舅,你吓死瑶儿了,下次再也不能这样了?” 少年揉揉她的小脑袋,讪讪笑笑,也不说话,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还是觉得人间更有滋味,就算是每一天都活得心力交瘁,但至少活着……活着就好,活着就还有机会再见到她, “放心,舅舅没有那么容易死,舅舅命硬,亲自送上门去,阎王都不肯收呢?”少年苍白的唇角微微露出几分笑意, 韩珂眸光清灵,直直盯着少年的侧脸, “怎么了?”注意到她的异常,少年皱眉问,“舅舅脸上有什么东西吗?瑶儿要一直盯着看,” 韩珂抿抿唇,不答,而是伸手过去,纤滑的指尖触了触少年脸上那道微不可查的疤痕,轻柔地来回摩挲:“舅舅脸上这道疤是为瑶儿留下来……瑶儿只是觉得好可惜,虽然远远的看不清,但若是有心,还是能够看出来的,” “不过是道疤痕罢了,听阿砚说’冬茗‘是瑶儿找回来的呢,瑶儿救了舅舅一命,舅舅脸上这道疤又能算得了什么?”怕韩珂自责,少年暖声安慰, “哪里是瑶儿救舅舅,如果舅舅没有将莫茸用在瑶儿身上,而是用在自己身上,舅舅的病就真的可以好全了,”韩珂的愧疚是发自心底的,一想到眼前的少年曾经为了救自己义无反顾地跳下万丈悬崖,她心底的那根敏感的弦便会不由自主地被触动, “不许再说那些见外的话了,瑶儿是舅舅的亲人,舅舅自然应该对你好,”少年伸手揽了揽女童的肩膀,避开这样尴尬的话题,诧异问道:“瑶儿怎么穿成这样?这似乎不是大胤的服饰……也不太像司幽国的衣裳,” 韩珂直起身子,从少年怀里跳下来,站在地上来回转了几圈,裙裾翩跹,宛若蝶翼,朝着少年回眸巧笑,问:“舅舅,瑶儿穿成这样,好看么?” “好看,我的瑶儿,怎么穿都好看,穿什么都好看,”少年的双颊复又挂上了暖暖的笑意, 只珂是儿,旋转之际,衣衫上两朵牡丹花瓣飘落地面,韩珂发现,仓惶用脚踩住,生怕床榻上的少年发现了这别致的牡丹花瓣, 花瓣飘下的那一瞬间,少年眸光一闪,原本幽深的瞳仁变得一片漆黑,方才脸上的笑意消失殆尽,目光凌厉,逼视着韩珂:“瑶儿,你是不是去找过她了?” “谁?”韩珂心中慌乱不已,知道谎言即将被拆穿,但想到不久前那个叫做紫昕的女人还和陌生男子拉拉扯扯,根本配不上舅舅这样的男子,只能低头蹙眉望着自己的脚尖道,“舅舅究竟在说什么?瑶儿听不懂,”U72l, 少年扶着床沿站起来,脚步虚浮走到韩珂面前,蹲下身子,温柔按住了韩珂的脚踝,语气不瘟不火:“瑶儿,抬起脚来,” “我不?舅舅,你这是做什么??”韩珂心中焦虑,猜想弈凡已经觉察到了什么,脚下越发用力,不肯抬起, “抬脚,舅舅要你立即抬脚,”少年蹙眉,又说了一声, 韩珂还是置若罔闻, “那舅舅自己动手了,”少年不悦地丢下一句话,手上的力道微微加重,轻易便拎开了韩珂的左脚, 牡丹花瓣已经在争执之间被碾成碎末,少年心疼地从衣袖中掏出一方洁净的手帕,沾了一点地上的花汁,放在鼻尖嗅了嗅,良久,才在寂静的空间中突出几个字“是她,真的是她”, 韩珂心中一颤,重重坐倒在地上,原想隐瞒下来的事情再也隐瞒不住, 恰在此時,月彤急匆匆地从外面冲进来,尚未搞清楚状况便急急道:“郡主,出事了?云狄花坊的小韩珂来报信,说是后山的紫昕小姐自杀了?” “她自杀了?怎么会自杀?”少年方才好转的脸色瞬间煞得惨白,紧皱着眉头问月彤,“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王……王爷,你醒了,”月彤自然没有料到这样的变故,仓惶朝着弈凡直直跪下,“奴婢口无遮拦,请王爷恕罪,” “说,不必再隐瞒了,她是不是来找过本王?”少年沉默的闭上眼眸,长舒一口气,问道, “是来找过,只是送了一幅画来,人就走了,”月彤照实回答, 少年又问:“画呢?” “韩珂郡主代收了,”月彤偷偷瞥了一眼韩珂,“后来我们一起去找了紫昕小姐,郡主对她说些话,而后将画卷归还了,” 少年双拳紧握,额上汗珠成线,他回眸,痛苦得对上韩珂怯怯的目光:“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舅舅对你,还不够好吗?连她,你也要一并毁掉吗?” “不是……不是这样的……” 第九十章节 交易,委身于他 ?我这是为了舅舅好,都是她不好……” ?为了舅舅?你归还画卷,无非是要她与舅舅恩断义绝之意,这就是你所谓的为舅舅好?若不是因为你的自以为是,她怎么会想不开?” 韩珂还要说些什么,少年摆摆手,双眸紧蹙道,?别说了,这件事算舅舅的不对。欠你的,舅舅也已经还尽了。从今往后,舅舅的私事,你不用再管了。” 少年凄惶而平静的眼神静默地注视着前方,看似平淡的话语却在韩珂心底惊起了千层浪。 ?不要,舅舅不要这样对瑶儿。” 韩珂的心中突然生出一丝惶恐来,这样的萧弈凡让她觉得好陌生。不要她管他的事,与恩断义绝又有何区别? 为了一个负心女子,舅舅真的不要她了吗? ?送初瑶郡主去西苑休息,本王累了,请她不要再踏入东苑一步。”少年无情的目光在女童身上一扫而过,又淡淡瞥了地上的月彤一眼,?月彤,以后你就跟着初瑶郡主,本王身边不需要你了。” 月彤仓惶跪拜:?王爷,月彤做错了什么事,你尽管处罚?求王爷不要放弃月彤?求王爷不要赶月彤走……” 少年朝着暗处低低唤了一声?阿砚”,月彤被惊恐地往后缩了缩身子。 ?主人。”阿砚随即现身。 ?带她们离开。”少年不再多说什么,尽管韩珂的双眸已经蕴满了泪水,跪坐在地上的双腿渐渐酸软无力,心似在刀尖上跳动,有一下、没一下地刺下去,鲜血淋漓,连呼吸都觉得好困难。 阿砚起身,默默走到韩珂面前,做一个手势道:?郡主,请。” 韩珂鼻子酸酸的,清灵的眼眸扬起,紧紧注视着蹲在她对面的少年,颤声问道:?舅舅真的要赶瑶儿走?” 少年不说话,默默点头。有些事情必须做一个决断,纵然他再怎么疼爱韩珂,那种感情也只是亲情,远远不能同爱情相提并论。他对韩珂的恨倒不是因为那孩子的做法伤害到了紫昕,而是自己小心翼翼藏在心底几年的感情,突兀地被人翻出来,被人公布于众,他难以接受。 ?好,瑶儿走。瑶儿再也不会来打扰舅舅了。”韩珂扬起脸,逼着就要流出的泪水流回眼眶,朝着少年凄然一笑,颤颤巍巍地直起身子,腿脚麻木地走出屋子。 ?王爷保重,奴婢告退。”月彤见小郡主已经离开,心知弈凡不可能再退让,重重磕了一个响头,起身跟着那失魂落魄的女童,一道离去。 待到韩珂走后,少年才转身问阿砚:?阿砚,你代我去后山跑一趟,看一看紫昕的情况。如果她安好,便什么都不要多说,就当借此机会,我们二人做个了断。我这样的身子,实在不适合拖累她。” ?属下遵命。”阿砚领命,扶少年回床榻上躺下后,瞬间消失在黑暗之中。 少年静默躺在床榻之上,背靠着床帏,目光深沉难懂。听到她自杀的那一刹那,他整颗心都冰冷掉了,但想到那些人恐怕舍不得她轻易死去……如今又有人来通风报信,紫昕应该已经被安全救下。 她自杀一次,想必是已然对他们之间的感情绝望。这有什么不好呢?少年苦笑,至少这样,自己死的時候,紫昕不会那么伤心绝望,不是么?他该感谢那孩子的,是她替他做了一个痛苦的决定,即便这样想着,他依旧无法原谅那个孩子。 胸口的烦闷感愈演愈烈,方才强撑着看那孩子欢笑,待到大家都离开之后,他终于忍不住又吐出一口鲜血来。 从楚黎手中拿到的‘冬茗’是假的,从他刚刚喝下那碗药的時候,他便已经觉察。又怕那孩子自责愧疚,所以才喝下了整碗药,装作身子已经恢复。 他故意遣开韩珂,一来,是那孩子行事太过莽撞,实在是犯了他的忌讳;二来,则是想要与那孩子划清关系,那么自己离开的那一天,那孩子便不会那么伤心了。 再过四个時辰就会天亮,天一亮,迎娶安平公主的花轿就会从宫门口出发,绕邸阳一圈,来赵府接云歌入宫,只要完成了册封大典,两国结成秦晋之好,那么他此行的任务便完成了,百姓安生,他走得才放心。彤珂不有。 韩珂住进西苑,屋子夹在楚黎与姜云歌之间,姜云歌向来对她不太友善,楚黎的吻到现在还让她望而生畏,她只得乖乖将自己一个锁在屋中,落寞地抱着墨白,缩在墙角,暗自神伤。 月彤一脸愤恨不平,?奴婢就不明白,那紫昕小姐明明与别人有染,听说王爷要与她恩断义绝,该高兴才是,怎么会无缘无故自杀呢?难道是苦肉计?” 韩珂嘟着嘴,不出声。 ?郡主?你倒是说话啊?奴婢跟在王爷身边也好几年了,从来没见他生过这么大的气,奴婢不甘心?”月彤不停来回踱着脚步。 ?估计那心思百转的舅舅又想借此成全点什么……”与弈凡接触至今,韩珂越发明白,自己这个舅舅宁可伤了自己也不愿伤害在意的人,她不信舅舅就这么放弃她,但想起他脸上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表情,韩珂心揪地疼了。那样相待,比打她骂她更要让她伤心。 ?这么多年来,王爷的脸上一直都挂着暖暖的笑意,即便是瑜妃母子对他咄咄相逼,陛下也不帮着他的時候,他也不曾这样过……郡主,依奴婢之见,王爷这次是认真的。”月彤有些哀怨,?你说那紫昕小姐只是试图自杀,王爷也不问清楚,就发了这么大的脾气。那个叫紫昕的女子竟然比初瑶郡主更得主子的在意吗?” 韩珂的眼神微微一黯。当然在意,那么微不可见的牡丹花瓣舅舅会在第一時间发现,已经被踩烂的花瓣舅舅还要用手帕小心收起那花汁来……紫昕小姐在舅舅心目中的地位,可想而知了。 萧弈凡那心中的人,注定不会是自己,即便他们天天相见,他也不可能突然用对待情人的柔情对待自己。既然如此,倒不如借着这个机会,了却了心中的想念,再无牵挂,安安心心地做他的小外甥女。 ?月彤,明日安平公主大婚,按理来讲,我们作为大胤的使节是需要入宫面圣的,早些休息。” ?是。”月彤应声,便向门外走去。?不是说睡觉吗?你出门做什么?”韩珂一脸诧异,上前揪住月彤。 月彤茫然回头,?郡主要歇息了,奴婢自然是回避了。” ?你不一起歇息吗?”韩珂瞪大了眼睛,好奇问。 ?奴婢就在门外候着。”月彤笑笑,?如果有什么需要,郡主随時叫奴婢。” ?你就睡在外面吗?” ?十多年了,月彤都是睡在门外的,有什么问题吗?”这回换作月彤不解。 韩珂惊叹,古時的丫鬟果然是命苦,尤其是像月彤这样的贴身小丫鬟,连柴房都没得睡。幸而她跟着舅舅,舅舅不似其他主人那么刁钻任姓,她才能活到如今。想起幼時被抛弃的自己,一个人游走在无人的街道,累了就蜷缩在一户人家的屋檐下,突然心底很是心酸。她怎能忍心见月彤通宵都睡在门外。 韩珂抿了抿唇,拉着月彤进屋,关上房门,指了指床榻,道:?你睡里头,我喜欢睡外头。” ?郡主,这是做什么?”月彤惶恐,?奴婢不敢。” 韩珂知道古代尊卑观念很严重,于是哭丧着脸道:?月彤姐姐,瑶儿一个人睡觉怕黑,你就不能陪陪瑶儿吗?” ?郡主怕黑,奴婢可以将灯亮着。奴婢卑贱之躯,不能与郡主同眠。”月彤说着,又替韩珂加了一盏灯,屋子里顿時亮了许多。 ?司幽国不似大胤,夜里极冷,本郡主素来畏寒……” ?那奴婢为郡主去要个火盆进来。”月彤打断道。?可是我一闭上眼睛就会想到舅舅,一想到舅舅,我就会伤心,我一伤心就会做恶梦,一做恶梦我就睡不着。需要有人在我身侧讲故事才行。”韩珂那一双委屈的大眼睛盯着月彤,那些话虽然是即兴发挥的,但三分假意、七分真意,月彤终于妥协。 两个人同睡在一张床榻之上,韩珂转头偷偷打量月彤的睡颜,心思百转……虽然她与月彤算是不打不相识,但这些天来的相处,她发现月彤并不是恶毒之人,只是心思耿直,见到自己的主人受到了欺负便喜欢打抱不平,或许她正需要这样一名知心丫鬟。 一整夜,韩珂只要一想到弈凡冷漠的话语,便再难安眠,辗转反侧,没多久,天就亮了。 隔壁姜云歌的屋子一早便有了动静,一会儿嫌弃喜服做得太大了,一会儿嫌弃红盖头上的鸳鸯绣得不够精致……韩珂知道,姜云歌这是在拖延時间,她并不想嫁给楚梵天。毕竟让一个十岁多的小姑娘嫁给年过四十的楚梵天,太过残忍。 锣鼓声由远及近,迎亲的轿子停在了赵府门口。U72l。 韩珂觉得時间差不多的時候,挑了件稍显喜庆的衣裳,带着月彤已经准备好的贺礼,进了姜云歌的房间。 姜云歌端坐在铜镜面前,大红的袍子将她瘦小的身躯完全盖住,重重的凤冠压得她娇小的身躯喘不过气来。她木然注视着铜镜中的自己,嘴角扯出一抹凄惶的笑意,默默念道:?你没有谁可以依靠,你只能依靠自己。你必须为姐姐报仇。” 伸手,盖下铜镜,姜云歌拖着厚重的喜服从梳妆台边站起来,僵直的身子转过去的刹那却对上韩珂真诚的目光。她朝着韩珂扯出一抹讥讽的笑意,?本公主就要出嫁了,而且是嫁给一个糟老头子,初瑶郡主现在一定很开心,是不是?” 韩珂摇摇头,伸手递给她一个翠玉瓶:?这个给你,这是舅舅送给我的噬魂。我一直用来防身,我将它交给你,在你难以忍受的時候,可以用它了结了自己的姓命。但我希望,你一辈子都用不上它。” ?你就不怕我死了,大胤、司幽两国开战吗?”姜云歌蹙眉,倒是没想到这不对盘的初瑶郡主会这么好心,特意过来送她一程。 ?开战?呵……”韩珂冷笑,?若司幽国真存了攻下大胤的决心,又岂是两国和亲能够解决问题的。不过是多死了几个薄命的和亲公主罢了。” ?你倒是想得明白?谢谢你的好意,本公主收下了?”姜云歌朝着韩珂粲然一笑,接过她手中的翠玉瓶,朝着她摇摇头,?你放心,你给的东西,本公主一定用得上。但本公主绝对不会傻到用在自己身上……皇奶奶从小就教育我,姜家的儿女不能懦弱地死,必须坚强的活。我若出嫁,必定扳倒司幽国司徒皇后,取而代之,执掌后宫?” ?我相信你。”韩珂满意地点点头,上前一步,替姜云歌盖上红盖头,又道,?吉時已到,我扶你出门,送你上花轿。” ?好。”姜云歌点点头,在韩珂的搀扶下,盛装走出了西苑。 走到赵府门口的時候,韩珂看见了弈凡。他今日不同往常,也挑了件大红色的袍子,明明是喜庆的颜色,韩珂却无法在他脸上找到半分笑意。 韩珂停下脚步,僵在原地,原想叫一声?舅舅”,但回忆起昨晚少年的冷漠无情,便固执地将目光瞥向一边,回头对姜云歌道:?花轿就在前面,小心点。” 姜云歌感觉到初瑶郡主有些反常,也猜到弈凡就在不远处,明了自己的身份,对此倒是心照不宣了。 扶姜云歌上了花轿,韩珂僵立在一边,瞧见弈凡已经上了马车,自己只得跟在车队之后,慢慢行走。 ?丫头?这儿,上来?”萧焱骑马行至韩珂身边,见她今日没有坐弈凡的马车,心中疑惑,但难得有这样的际遇,自然要把握住。他长臂一伸,也不管韩珂愿意与否,强制姓地将她拉上了马。 身子被萧焱环在两臂之间,韩珂方才的失落终于消失,想来还是有别人在乎她的,于是伸手,暖暖环住了男孩的腰腹。 尝到甜蜜的滋味,萧焱身子一僵,背脊挺直,放慢了速度,尽量让怀中的人做得舒服些。 大约是萧焱太小心翼翼了,又或者是韩珂昨晚一夜没睡,实在困得紧,在马背上颠着颠着,韩珂居然舒服地睡着了。 恰在此時,弈凡伸手拨开车窗,撞见那丫头与萧焱亲昵的一幕,担忧的心,总算稍稍安定下来了。 楚黎骑着昭影,远远跟在车队之后,目光紧紧注视着弈凡的马车,眼眸眯成一线,嗤笑:这大胤的储君倒也不是一无是处,没有‘冬茗',居然还能撑到此時……呵。 稍一转头,他的视线落在了前方相拥在马背上的韩珂和萧焱,心中顿時泛出一股酸味。冒充了查绪儿,还要勾搭别人,他怎么可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楚黎骑马上前,转头对韩珂故意笑道:?本王想向初瑶郡主打听一个人。” 见有人唤她的名字,韩珂灰溜溜的小脑袋从萧焱怀里探出来,揉了揉朦胧的双眼:?五皇子想要打听谁?这邸阳之中,属五皇子的势力最大,五皇子都找不到的人,初瑶怎么可能找到?” 楚黎眸光微微一凛,复又软下声去,笑道:?她叫查绪儿,与韩珂郡主一样的身高,一样的凤眸,一样的柳眉,一样的口鼻……说来,你们两个真是像极了。” ?是吗?”韩珂歪了脑袋,装傻,?時间居然还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 ?恩,是很相似。”简直就是一个人。 ?可本郡主一直呆在屋中,还真没见过王爷口中所说的什么木头小姐。”韩珂舔舔唇,故意叫不出查绪儿的名字。 楚黎不由皱眉,?是查绪儿。” ?或许靖康王可以调集邸阳城所有的兵马,挨家挨户的搜,相信只要是王爷想要找的人,王爷一定有能力找到的。”韩珂清眸流转,笑问萧焱,?焱哥哥,你说是?” 萧焱当然知道这件事的前因后果,笑答:?是。瑶儿说的不错。” ?本王当然有能力找到她,而且必须找到她?”楚黎低沉的嗓音邪肆入骨,加快速度超越了萧焱的马,没走多远,又突然折回来,对上韩珂的视线,笑得神秘:?对了,忘了说,查绪儿还有个显著的特征,便是本王昨晚与她欢爱之時,不小心咬破了她的唇……郡主的唇也不知怎么了,看上去似乎有些红肿呢?” 韩珂顿時心底一阵恼羞,狠狠地瞪了楚黎一眼,钻入萧焱怀中,阻绝红眸男子的戏谑眼神。 ?五皇子大约是想多了,昨日丫头受了点风寒,嘴巴上起了疱疹,丫头不可能是你口中的查绪儿小姐。”萧焱将初瑶丫头紧紧护在怀中,目光凌厉射向对面的楚黎。 ?本王从来就没说她是。”楚黎挑眉一笑,骑马而去。 ?这人可真腹黑?”韩珂一脸的苦恼,偏又需满脸堆笑着去参加安平公主的婚礼。 这姜云歌的婚礼倒是格外气派。据说司幽国君似乎在见到姜云歌的第一眼,就非常喜欢这个刁蛮而灵动的小丫头,这盛大的婚礼便是昭示着帝王的一份宠爱。 大红的地毯铺成而至,一直蔓延到宫门口,花轿后跟着二十来个花童,边走边撒花,而那些花都是品种珍贵的牡丹,如此场面,堪比皇后进宫? 车队在宫门口停下,护卫们卸下防备,徒手护送花轿入宫。 楚梵天早已在金銮殿等候,待到宫里的老嬷嬷牵着姜云歌的手,一步步走上大殿。宫里的老太监念道:?大胤安平公主姜氏,温贤淑德,懿范天成,礼聘为妃--”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姜云歌伏地一拜。 楚梵天道:?爱妃平身。” 姜云歌便起身,由老太监将她牵到楚梵天身侧,一道坐上龙椅。侧席上的萧皇后一脸庄重,想她一国之母,竟比不上大胤的一个野丫头,颜面何存。 礼成之后,楚梵天在青鸾殿设宴款待大胤贵宾。 不同于上一次宫宴,韩珂一早便避开了弈凡,坐在了萧焱身侧,然她选择的位置恰在弈凡对面,時不時要与他目光相对,那感觉真是尴尬极了。 ?焱哥哥,你喂我吃葡萄。”韩珂皱了皱眉,从果盘中取了一粒葡萄,递到萧焱手中,?快喂我。” 萧焱也不知她究竟唱的哪出戏,小心翼翼去了葡萄皮,将剥好的葡萄递到她手中,道:?吃?” 韩珂蹙眉不接,嘟嘴道:?我要喂?你知道什么叫喂吗?你不是倜傥吗?你不是一天能调戏七八个小宫女吗?怎么连喂我吃个葡萄都扭扭捏捏呢??” 萧焱脸上闪过一丝惊慌,他哪里是倜傥?哪里调戏过很多宫女?见她第一面的時候,自己故意这么说,无非是想引起她的注意,想不到适得其反。实际上,他连女孩子的一根手指头都没碰过,他的初吻,还是壮着胆子,在她落水之后假借救她的名义吻她的。 ?快呀?”韩珂急急瞪了萧焱一眼,目光有瞥向对面淡然饮酒的弈凡,希望他朝自己这边看一眼。 ?好。”萧焱仓惶伸出手去,晶莹的葡萄粒夹在两指之间,递到韩珂唇畔。 韩珂见他手法僵硬,表现不出她想要的效果,微微一低头,咬住了葡萄,也咬住了萧焱的手指,将他的食指含在口中,似品尝美味一般,模样很是销魂。 酥酥麻麻的触感瞬间遍布了萧焱全身,他背脊僵直,双颊羞得通红,脸上的不羁散去,竟多了几许柔情。 韩珂眼角的余光不住地扫视着弈凡,却见他一脸淡然,心中失落,吐出了萧焱的手指,连带口中的葡萄籽一并吐了出来。 萧焱见状,忙伸手又剥了一粒葡萄,递到韩珂嘴边:?我再喂你?” 韩珂不悦地推开他的手,嘴巴鼓鼓道:?不要了?太酸了?我不吃了?” 萧焱蹙眉,将葡萄送入自己口中,甜蜜的味道瞬间在口腔里蔓延开来,他一脸无措地望着韩珂,又道:?一点都不酸啊?丫头,你要不要再尝一粒?” ?不要不要?我说酸就酸?”故意制造动静,然那弈凡舅舅连一线目光都不愿意给她,韩珂的心里乱成一团。 萧焱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才看见宴席对面的弈凡,方才灵动的眸光瞬间黯淡了下去。原以为她终于可以正眼瞧自己了,想不到他不过是她用来引起对方注意的工具而已。方才兴奋得扑通扑通直跳的一颗心瞬间僵硬掉,全身沸 方才兴奋得扑通扑通直跳的一颗心瞬间僵硬掉,全身沸腾的血液也冷却下来。 他干咳一声,苦笑道:?不吃便不吃。” 正在所有人欣赏歌舞之际,坐席上的一红衣少年突然一口鲜血喷出,人直直向身侧倒去,似乎耗尽了心力。 整个青鸾殿内迅即哑寂无声,歌姬们尽数散去,针落可闻。 阿砚从暗处冲出来,脸色煞白,跪在少年身边,唤了两声?主人”,得不到任何回应,忙高声叫:?太医?太医?快传太医?” 韩珂也不知道那一刹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究竟病明明已经治好了,为什么又突然昏死过去,她脸色苍白地跑过去,伏在少年身边,心慌乱一片:?舅舅……你怎么了?” 阿砚替少年把了脉,转过头对韩珂道:?主人怕是不好了。” 韩珂的脑袋?轰”地一下炸开,不顾宫宴上的其他人,紧紧握住少年的双手,连声唤到:?舅舅,舅舅。” 弈凡脸色青紫,四肢,没有任何反应。 宫宴上所有的人都乱了套,四处观望,也不知这大胤储君究竟是患了什么病,为何会突然在青鸾殿晕死,大家都焦急地等着太医来判断吉凶。 楚黎站出来,一声喝,众人随即安静了下来:?大胤睿王殿下只是晕过去了,没什么大碍,大家继续饮酒,这里的事情本王会处理。” 还有不甘心,想凑过来探看情况的人,被楚黎的眼峰一扫,又忙退了回去,就连一向自恃尊贵的萧皇后也不敢靠近半步。 萧焱见弈凡突然晕倒,心中也大为惊讶,但是宫宴尚未结束,这两国的联谊也就没有完成,他便没有跟上前去,而是留下来主持大局。 阿砚一面背起弈凡,一面掐着弈凡的人中,企图唤醒主子的神识。 然,无效?在司幽五皇子的安排下,睿王在青鸾殿的厢房躺下。 韩珂手足冰凉,看到楚黎的眼神,想到方才他在进宫路上对自己说的话,有种不祥的预感挥之不去,渐渐觉得心头凉透。 几个太医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有的刚探完脉,话还没有说,便摇起头来,别的也是面如死灰,声都不敢吭,只伏在楚黎脚下不停磕头。 楚黎不悦地蹙眉,几个慌乱的太医,立即战战兢兢地上去给弈凡把脉。韩珂心若寒冰,却一遍遍告诉自己,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舅舅的病已经好了,昨天是她亲眼所见的,怎么可能在姜云歌成婚之后又突然昏迷不醒呢?? 太医院的老太医因为人在药房,晚来了一步,此時才赶到。众位太医看到他,如见救星,立即让了开去。 老太医诊脉过后,整个人都在颤抖,喃喃对韩珂和楚黎说:?睿王是中毒,毒素已经深入心脉,老臣也无能为力,这世上应该只有莫茸可以救他。” ?毒素深入心脉?”韩珂脑袋里乱成一团,楚黎嘲弄的眼神突然闪现,恍然大悟,回眸目光紧紧瞪着楚黎,?你给我的’冬茗‘是假的?是不是??”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楚黎邪肆的嘴角微微弯起,?一个假的查绪儿换一株假’冬茗',本王有错吗?本王向来不喜欢做亏本买卖。” 韩珂本不想在这腹黑男子面前低头,可看到奄奄一息的舅舅,泪便那样无声而落。那含恨的目光,瞪得原本理直气壮的楚黎都不敢出声,她咬咬牙,突然朝着楚黎笔直跪下去:?我求你,你救救他……你给我真的‘冬茗',,你想让我做什么事,我都愿意?” 楚黎玩味地扣紧她的下颚,伸手替她擦去眼角的泪水,弯下身子与她对视:?真的是做什么都愿意吗?” ?是?”韩珂重重点头。 ?好?我救他,你欠我一个承诺?”楚黎起身,命人取来真正的’冬茗',真正的‘冬茗'本就是液体,根本不需要煎熬,喂弈凡服下后,便吩咐阿砚:?带你家王爷回赵府。” 阿砚忙点头,背起弈凡。 ?等等我?”韩珂也要跟上去,却被楚黎长臂一伸,直直挡在她身子面前,挑眉道,?你说过只要本王救他,本王想让你做什么你都愿意?本王要你跟我回靖康王府……如何?” 韩珂咬咬牙,只得默默点头。 老太医见机,想要偷溜,要知道这大胤的王爷在司幽国中毒,事情可大可小,虽然通过方才的诊断,他已经发现那种毒蛰伏在弈凡体内十多年,是从娘胎里头带出来的,但若是有心人故意拿此事做文章…… ?老太医,你这是要去哪儿?”楚黎向前跨开几步,直直拦在老太医面前,凌厉的眼神射得对方不敢抬起头来。 老太医心中一慌,朝着楚黎直直跪下:?老奴家中四世同堂,还请王爷高抬贵手……” 楚黎目光一凛,笑声朗朗:?正是因为你家中四世同堂,你才不得不听本王的话。你是想要一家老少七十二口与你一同上路么?” ?老奴惶恐。”老太医早已惊得面色惨白,但毕竟在宫中数十年,场面也见得多了,强自镇定道:?请王爷明示。”楚黎暗红色的瞳仁绽放出异样的光芒,缓缓道:?你可听清楚了,前几日,因大胤睿王殿下重病缠身,本王从李贵妃手中求得一株’冬茗',谁知李贵妃交给本王的并非‘冬茗',而是致命的毒药……” 李贵妃那个刁妇入宫以来便欺压楚黎的生母,楚黎向她讨要’冬茗‘之時,她百般刁难,因为膝下无子,她甚至要求楚黎过继到自己名下……如今,他不过是?礼尚往来”罢了。 老太医不敢答话。 楚黎又道:?事成之后,本王赐你良田千亩,允许你告老还乡。” ?谢王爷,老臣定当尽力而为。” ?不是尽力,是必须做到完美?”楚黎眼峰一扫,逼得老太医连连点头。 韩珂站在一边,眼见着楚黎利用一株莫须有的假冬茗成功扳倒当朝宠妃,惊得目瞪口呆。眼前的人当真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吗?她似乎把古人都想得太简单了…… ?贵小姐,怎样?这出戏是不是唱得很完美。”楚黎回头,一把将她揽在怀中,?只要你一直跟在我身边,本王向你保证……天天都有这样的好戏看。” 韩珂身子微微一颤,抗拒地被他搂在怀里,一句话都不再多说。 那边老太医带着楚黎的命令去楚梵天面前举报李贵妃,而楚黎则牵着韩珂的手,有说有笑:?宫宴上经这么一闹也不知现在如何了,我们一起去看看?” 韩珂不说话,只是默默点点头。 楚黎带着韩珂再次回到宴会之上,这一次韩珂没有做回萧焱身边,而是命人在楚黎的座位旁添了一张小凳子,乖巧坐在楚黎旁边,连头都不敢抬起一下。 ?丫头,过来?”萧焱不悦地皱眉,朝着韩珂招招手,试图唤她过来。他的人方才得到消息,弈凡的病情已经基本稳定,只是暂時没有苏醒。原以为以那丫头的个姓必定会跟着弈凡回赵府,想不到她居然跟着楚黎重新回到宴会之上。 听到萧焱唤她,韩珂的脑袋压得更低,就当做没有听见,不敢与他对视。 楚黎却有意无意地将她玩怀里揽:?丫头,你的焱哥哥在叫你呢,你怎么都不答应他呢?” 韩珂委屈地撇嘴,一双含泪的眼眸瞪得通红,不过她告诉自己必须忍,这个五皇子的能耐绝不是如今的她可以对付的。 ?别这样看着本王,本王会心疼的。”楚黎伸手弹了弹她的额头,声音魅惑,?你是不是很喜欢别人这样弹你的额头?” 韩珂不说话,沉默低下头去。她不喜欢别人碰她的额头,这前世连欧阳都不愿给予的特权,却偏偏面对萧弈凡時,变成了甜蜜的享受。那种天生的想要亲近的感觉,是旁人都不具备的。 一想到舅舅,她就觉得好心痛。为什么他的病明明没有好,他还好装出一副很精神的样子给她看呢?骗人很好玩吗?来当初以为的成全什么,也包括不希望见到她的担忧。韩珂的心揪住了,她很心疼那个总照顾别人的白衣少年,很心疼…… 恰在此時,老太医匆匆赶来。 宴席之上,司幽国君主楚梵天问道:?睿王的病,可有大碍?” ?没有大碍,只是……”老太医吞吞吐吐。 ?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楚黎推波助澜。 ?睿王并非是病,而是中毒。”老太医茫然,?这毒……怕是与五皇子难逃干系。” 楚梵天眉头紧蹙,目光瞥向楚黎,正声道:?皇儿,你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楚黎面色微变,缓缓道:?大胤睿王素来体弱多病,想来这一点父皇也是清楚的。前几日,儿臣送给睿王一株’冬茗',听太医讲,问题正出在这株‘冬茗’之上……” ?‘冬茗'?”楚梵天神色大变,?朕记得它还有一个别称,唤作'诞子',如果没有记错,它应该藏在李贵妃身边。” 席下的李贵妃渐渐慌乱起来,走到大殿中央,重重跪下去:?冤枉……陛下,臣妾绝无害人之心。臣妾一个后宫柔弱女子,为什么要去害大胤的睿王殿下?这分明是有人栽赃嫁祸?” 楚黎冷哧一声,?贵妃娘娘或许确实没有想到这株假冬茗会用在睿王身上,因为你要害死的人根本就是本王?” ?启禀父皇,儿臣向李贵妃索要’冬茗‘之時,李贵妃曾扬言要儿臣过继到她的膝下,试图……”楚黎没有再说下去,反而给了大家更大的联想空间。 ?放肆?”楚梵天闻之,怒斥一声,?来人,去除李贵妃贵妃头衔,即日起打入冷宫?” 李贵妃心知自己已经落入楚黎的圈套,想要辩驳,可言辞难以服众。哭哭嚷嚷之中,被侍卫们带走。 楚黎回到座位上,看到韩珂依旧低头坐在那里,便拈着她的长发,笑道:?本王要你配合点……对着我笑,懂么?” 韩珂抬起头,干巴巴扯出一个笑容。 楚黎又道:?喂本王吃葡萄,就像萧焱喂你的那样。” 韩珂神色一怔,想不到自己的一言一行都逃不过他的法眼。伸手从果盘中取出一粒葡萄,小心剥掉葡萄皮,递到楚黎嘴边,楚黎却道:?本王不吃有籽的葡萄,去掉籽再喂本王。” 韩珂皱眉,抬头问:?这么小的葡萄,如何去籽?” 楚黎朗声笑道:?若是本王没有记错,你的小舌十分灵巧,你含在口中,不就可以轻易去籽了么?” 韩珂面色一僵,而后尴尬地将葡萄吞入口中去籽。 恰在此時,楚黎突然轻声附到她的左耳边:?现在喂本王,口对口地喂……” 见韩珂面露难色,楚黎又道:?要是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剩下的半株’冬茗'本王可以用来孝敬母妃。” 闻此,韩珂顾不得羞恼。慌忙勾住了楚黎的脖颈,唇瓣轻轻附上他的薄唇,轻滑地将口中的葡萄肉传到对方口中…… 楚黎有意无意地望向不远处的萧焱,以保证这一整套动作完全落入对方眼底。 ?味道真甜,如果能将你一直留在本王身边那该多好……”楚黎目光幽幽望入韩珂眼底,?给你靖康王妃的名分,如何?” 韩珂凄惶:?不行,现在还不行?”在舅舅的病没有好全之前,她不会那么做。 ?什么時候行?”楚黎又问。 ?七年,给我七年時间……大胤的女子都是十四岁才行及笄礼。十四岁之前不宜出嫁。” ?姜云歌才十二岁,她已经出嫁。”楚黎冷笑。 ?云歌的身份是和亲公主,遵照的是司幽国的习俗。” ?好,等你七年?七年后,本王会带着聘礼,亲自前往大胤提亲?”楚黎妥协。 宴会散去,萧焱走上前来,想要带初瑶丫头离去,面对的竟然她一脸不情愿的样子。 ?丫头,你怎么了?你不想回去看看叔父吗?你一向是最关心叔父的……” 韩珂不答,静默望着楚黎。 楚黎上前一步,横亘在韩珂与萧焱之间,朗声笑道:?初瑶郡主来司幽国一趟,尚未认真欣赏司幽国的风景,方才她已经答应与本王一道泛舟墨湖之上,逍遥王若是不介意,可以同行。” ?本王也没有欣赏过司幽国的美景,自然要的。”萧焱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使得初瑶丫头的态度发生这么大的转变,自然要跟去看看。 ?我介意?”韩珂厉声打断,?他不介意我介意?”她不想自己的委屈被萧焱知道,进而传到舅舅耳中。她明白自己欠弈凡的太多了,现在难得能为他做件事,她不想半途而废? 楚黎早料到这初瑶郡主会拒绝,对着萧焱耸耸肩,仿佛在说:你看,她选择的既不是你,也不是弈凡,而是我? 萧焱愣了好久,不知道该如何反应,竟眼睁睁看着初瑶丫头被楚黎带着离开,直到消失在视野中才慢慢地回过神来。 第九十一章 羞辱,此章慎入 泛舟湖上? 韩珂原以为楚黎提示泛舟,不过是支开萧焱而开的玩笑,想不到他真的带她来邸阳湖泛舟? 天色已经很晚,邸阳湖在邸阳的西北角,离靖康王府极远,看样子楚黎今日并没有打算带她回王府,意识到这一点,韩珂心中居然稍稍安定了下来?倘若她真的住进了靖康王府,恐怕再难出来?如今,也只能说,逍遥一時是一時了? 整个邸阳湖之上静无一人,韩珂不解问道:“邸阳湖一直都是这么冷清么?” 楚黎扯一扯唇角:“邸阳湖是邸阳之中最热闹的地方?” “那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本王在,那容得他人喧哗?” 韩珂一時无言以对? 邸阳湖中央有一方小舟,四周再无其他? “我们是要乘它吗?”韩珂伸手,指了指湖中央的小舟? “不错?” “可是我们要怎么过去?它在湖中央啊……” 韩珂一句话还没说完,楚黎转身,一手搭在她的腰间,足下轻点,便带着她轻身飞起……一眨眼,韩珂已经置身小舟之中,二人的衣衫之上甚至一点湖水都没有沾染?这轻功可真俊,韩珂不由感慨? 霎時,华灯初上? 韩珂正被眼前的美景吸引,楚黎却突然伸手,将她带入怀中:“良辰美景,可不要白白浪费了……” “喂……你要做什么?”韩珂心下慌张起来,急急想要推开他? 如今在这邸阳湖之中,只有一叶扁舟,小舟之上,又只有她们二人,虽说四周灯火通明,但小舟上却是黑漆漆的一片,楚黎此時若是要做些什么,她还真是无可奈何? “本王要做什么?你还不清楚么?”楚黎嘴角微弯,“我想要吃了你,可你实在太小了;我想要娶你为妻,可你又说要等七年……七年啊,我实在无法预料,这七年之中会发生多少变故,万一等本王上门提亲之時,你已经嫁人了,本王又该如何是好?” “那……你想怎么样?”韩珂的心底泛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楚黎勾手,三两下扯下她胸前的衣襟,勾起邪魅的嘴角,露出一丝狡猾的笑:“先在你身上做下记号,证明你是本王的女人,便不会再有男人要你?” 雪白的露出来,韩珂惊慌伸手,想要遮蔽,但七岁的她小手难以遮挡胸前的,她双颊又白又红,恐惧与羞涩交加? 楚黎不顾她的逃避,一手狠狠扼住她的下巴,幽红色的目光对上她的视线:“本来我不想这么对你的,可你总是记不住我,怎么办呢……我必须想一个办法让你永远记住我,你说对不对?” 韩珂不知道他口中的办法是什么,只知道他伸手在她胸前快速点了两下,她整个身子便再难动弹? 他的吻顺着她的脖颈一路往下,游移到她平坦的胸口…… 夜,静谧的可怕,然而暗夜中蠢蠢欲动的情愫点燃了此刻的激情? 楚黎再也不能节制,肆意地亲吻着韩珂娇嫩的身躯,从额头到锁骨,一处都不肯落下,仿佛爱入了骨髓,想要将她完整吞入腹中? 韩珂的衣衫阻挡的少年的吻,少年便疯狂地撕碎了她的衣衫;她的腰带搁着他的手,少年便轻易抽掉了她的腰带……外袍扔开,亵衣褪下,很快两个人便已经坦陈相见? 看这架势,楚黎似乎已经不打算放过她? “你疯了……快放开我?我才七岁?只有七岁?” 韩珂霎時间花容失色,双手握拳,想要挣扎,可身子被点了血,动弹不得,眼见着对方湿沥沥的吻温柔落下,在她粉嫩入婴儿的肌肤上留下一朵朵血色梅花? “乖,放轻松……别怕?” 少年的声音暖暖传来,一手伸到韩珂后背,紧紧将她环住,顶在她的背脊上,逼迫着她向他靠得更近一点、再近一点……直到肌肤相贴? “不要……”明明只不过十三四岁,少年却似一个高手,每一次抚摸都恰到好处,可以激起韩珂心底最深处的渴望,让她忍不住轻吟出声…… “看来你很享受这样的感觉?”少年轻笑出声,“七岁又如何?只有技术到家,就算你只有七岁,本王一样能让你在我身下享受欢愉……” “禽兽?”韩珂现在的身体虽然只有七岁,但作为已试验过的前世女子,那方面的知识必然是懂的,对方很有手段,轻轻几下挑逗已经逼得她濒临极限,娇小的身子在他灵巧的舌尖下,瑟瑟发抖,却因为被点了血,只能强忍着,而无法反抗? 韩珂双眸紧闭,感觉到他的吻在她脖颈间反反复复,撩拨得她好难受……面对这样的屈辱,她好想现在就死掉,让他接着亲吻一具尸体? 如果冲破血道,她应该会经脉具断,想到这儿,她便开始奋力挣扎,但是古人到底是如何冲破血道的啊?韩珂接近绝望的边缘,不着理智,拼命集中意念想要动弹,即便真的会死,她都愿意尝试……她爱得人是弈凡舅舅,怎么可以于他人? “别动……再动,就要经脉逆转了?别拿自己的生死开玩笑,如果你死了,本王就是将那剩下的半株冬茗扔掉,也绝对不会交给你那病秧子舅舅?” 楚黎似乎早已窥透了她的心思,唇瓣拂到韩珂的左耳,“我知道,为了他,你什么都愿意做的?我也是,为了得到你,我也什么都愿意做?” “得到我的人,你也得不到我的心?”韩珂哀怨的睁开眼眸,木然的目光直直望向对方眼底,她甚至能在他那双暗红色的幽瞳中看到那个浑身是吻痕的自己? “你想多了?”楚黎神情微微一凛,薄唇微勾,脸上露出了几分讪笑,“最美味的东西自然要留到成熟后再吃,本王不过是想在你身上做个记号而已,什么時候说过现在就要了你?” “那你想做什么?”韩珂神色一怔,挑逗了半天,他并不急着深入动作,原来他并不是要吃她? “本王方才就说了……只是在你身上留个记号,以保证其他男人都不敢再要你?”楚黎神秘的笑? 韩珂慌张的神色变为惊恐?什么样的记号会让其他男人不敢要她?她难以想象? “嘘……别说话,闭上眼睛,尽情的享受?”楚黎的声音似乎带有一种魔力,让韩珂无法抗拒? 不一会儿,一个浪随风而过,漆黑的小舟在邸阳湖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荡漾着……少年的唇瓣就贴在女童平坦的胸口上,伴随着浪花在湖底的跳动,他柔软的唇也与她粉嫩的肌肤在一触一碰间,若即若离? “嗯……”韩珂为自己感到可耻,在他的技巧下,她小小的身子居然有嫩白色变成了粉红色,双颊潮红,似乎下一秒就要蜕变? 她从来不知道亲昵还可以以这种方式,借助着小舟的荡漾,他们的身子似乎根本不需要动,小舟便带着他们在浪尖上打滚? “本王要开始咯……”楚黎的眼眸忽而抬起,闪过一丝莫名其妙的意味? 他低下头,伸出舌尖,在韩珂胸前那尚未的粉嫩小葡萄之上反复舔吻,逗弄着,而后银牙微微露出来,轻轻将它咬住,一点点加深力道,努力吮着,努力向外拉开,当女童的眉头微微皱起的時候,他再渐渐松开牙齿,让那不明显的嫩红花朵缩回去…… “不要……别这样,好难受……”韩珂终于忍不住叫出声来?那种感觉,难以表达,她脑海中似乎有电流闪过,一次次冲上浪尖? “别怕,本王要用力了?”楚黎没有理会她的反抗,而是垂眉下去,再一次含住那纤滑的红豆,用力再用力,几次三番下来,两个齿印清晰可见? 少年的额头有汗珠滑落,韩珂的身体早已被推上了情欲的顶峰,而她才七岁,根本不可能……也无法交出自己的身体? “忍了忍,最后一下?”楚黎再她耳畔咬了咬,又迅速低下头去,先是小心将那一点嫩红含在了口中,而后牙齿猛然一紧,重重咬下? “啊--”韩珂忍不住一声嘶吼,凄惶的声音在邸阳湖之上反复回荡? 那一下,似乎将她胸前的小红豆彻底咬下,疼得难以自抑,她感觉到有冰凉的液体顺着她的胸口往下流……想来是流血了? “别哭,别哭……已经过去了,都过去了?从今往后,你身上便有我做下的记号了?”腥甜的味道在楚黎唇齿之间回荡,他倾下身子,反复咬着韩珂的左耳安慰……然后舌尖软软的舔舔她胸前的伤口,用唾液为她止血? 韩珂却目光呆滞,身子好似完全不属于自己,灵魂死在了另一个時空? “丫头……醒醒,你醒醒?”楚黎心知自己做得过分,但他真是怕极了失去,害怕下一次再见到她的時候,她依旧认不出他?唯有这样的痛,那样永远无法磨灭的痕迹,才能让她将他刻在心底,将像梦魇一般時時回荡在她的心头,永远无法忘却? 从邸阳湖回来,楚黎带初瑶丫头进了靖康王府,她也不再反抗,终于就好似一个没有灵魂的唐瓷娃娃,要么站在院子里发呆,要么便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丫鬟送一日三餐过来,她甚至看都不看一眼? 楚黎实在看不过去,请了太医过来为她治病,太医看了那孩子胸口的伤,义愤填膺,仗义直言:“这个疤痕一辈子都去不掉,成了她心底永远的伤疤?也正是因此,她才不肯善待自己?不知是哪个狠心的家伙,居然对一个七岁的孩子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才多大点的孩子啊……可惜了?” 楚黎面露尴尬,因为那晚的事极为,他事先并没有对太医说?抽抽嘴角,“是不是禽兽不如,本王心理清楚,这就不劳太医猜测了?” 太医见楚黎脸色微变,不敢多言,便道:“这孩子的病是心病,请恕老臣无能为力,老臣告退?”宫里的老太医们都养成了狐狸,稍微聪明一点的都懂得察言观色,治不了的病就不要逞能,万一出了什么岔子,那便是人头不保?U72l? “心病……”楚黎幽红色的眼眸微微一黯,难道他真的做错了吗?他只是不想失去她而已…… “王爷请听老臣一句劝?”那太医走了几步,似乎是心中不安,又折了回来,“正常人三天三夜不吃饭便是神仙也难救,更何况她只是个孩子……再这样下去,多半是活不成的?多少还是劝她吃点……” 望着太医离去的背影,楚黎一時沉默无语?此時的初瑶确实消瘦的厉害,不止他心疼,就连初次见面的太医都忍不住为她说话?要让她吃饭,谈何容易?她可是一心求死? 走到韩珂床畔,楚黎伸手托起她的身子,逼着她与自己对视,凌厉的目光似要射入她心底:“你不能就这么死了,若是这样,你拿什么去救你舅舅?” 好一会儿,韩珂涣散的目光才渐渐凝聚起来,望着楚黎,冷然笑道:“你就只有拿这个要挟我了吗?那么我告诉你,如果你现在不交出最后剩下的半株冬茗,那么,不用等七年后,现在你便能得到我,不过只能是的尸体?” “你非要这么逼我么……”楚黎的眼神中微微含了几分痛苦,“为了折磨我,你甚至愿意死?” 韩珂一双清眸忽而睁到极致,看似天真浪漫,却多了几分轻佻之意:“你错了,我不是为了折磨你而死,你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重?我在乎的人是舅舅,就算是死,我只能为他而死……” 这样子发泄,韩珂觉得心里好像有种报复的快感? 楚黎的眉头拧成“川”字,似乎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噬咬着他的心? “我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你怎么做了……”韩珂淡淡瞥了一眼桌案上放着的饭菜,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 “好?本王现在就去救你舅舅?”楚黎愤恨地转身,带着剩下的半株冬茗,急急出门?他还是太在乎她了,只要是她想要做的事情,他似乎根本就拦不住,一旦牵扯上她的姓命……他整个人就像随時都会疯掉似的?可她明明不是查绪儿,为什么自己也会产生这么强烈的感受?究竟是为什么?? 韩珂望着楚黎出门,强撑着的身子再也受不住,重重倒下,后脑撞上身后的床帏,痛得锥心? 楚黎虽然离开,但屋子里留下了一票丫鬟照顾韩珂,生怕这丫头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来?丫鬟们见韩珂摔倒,撞到床帏,慌忙走上去搀扶? 被子滑下来,韩珂胸前的伤疤触目惊心?她惊得面色惨白,慌忙伸手遮蔽? “郡主,你没事……” 一个丫鬟的手刚要碰上她的身子,韩珂便拼命将她推开,冲着屋子里的一群丫鬟吼道:“你们都看着我做什么??出去?都出去?” 丫鬟们静默站在屋里,一个都不敢有所动作?王爷交待过要看好她,没有谁敢擅离职守? 韩珂探出身子,接过桌案上的饭碗,朝着地下重重摔,伸手捡起一片碎瓷片抵在自己的脖间,眸光一冷,紧紧逼视一名丫鬟:“你们不出去,是不是?很好?你们若是不出去,我现在就自尽,看你们怎么向你们的主子交待??” 那丫鬟忙出声制止,“郡主,你不要做傻事,我们出去就是?” 领头的丫鬟朝着身后的一群丫鬟微微一招手,大家终于犹豫不决地走出了房间? “关上房门?”韩珂吩咐? “是?”最后出去的丫鬟乖乖关上房门? 一整天不吃饭,不过是为了使楚黎向她妥协,为了逼楚黎救舅舅?其实她一点把握都没有,她赌的不过是楚黎对查绪儿的感情?幸而他答应了,想来查绪儿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还是极重的? 待到屋子里没有其他人,韩珂才开始小心翼翼地检查自己的伤口?昨日在小舟之中,她只觉得疼痛难忍,但因为四周一片漆黑,自己又被点了血,她根本无法查看自己的伤口,如今看到胸前可怖的伤口,自己也着实吓了一跳? 粉嫩的红豆上两枚深深的齿痕印在其上,就好似监狱里凡人脸上刻下的字,一旦留下,便一辈子也难以抹去痕迹?楚黎下手果然狠,在这个极其看重女子的朝代,她的胸口永久被刻上了男人的齿痕,试问这世上还会有什么男子愿意要她? 随着她年龄的增长,身体渐渐,胸口的这枚齿痕也只会越长越大,绝对不可能缩小半分……等到她完成之時,想必任何一个男人看到她胸前的齿痕都会介意万分? 她从床上跳下来,蹑手蹑脚走到书桌旁,饿了一整天的她伏在桌案上大口大口的吃饭,等吃完之后,就将剩下的饭菜尽数洒在地上,造成她发脾气的假象,让楚黎以为她还是不肯吃饭? 她需要养精蓄锐,当楚黎以为她极度虚弱之時,她要趁机逃离此处? 嫁给他?怎么可能?小你不心? 待到舅舅的病情好转,她自然是背着包袱,溜之大吉? 就算所有人都在乎她胸前的印记,不肯娶她,她也绝对不会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何况她现在才七岁,也许在她长大之前她还有机会回到现代,虽然她并不想回去…… 一切都搞定之后,她对着铜镜,擦掉嘴角上所沾的饭菜,用力咬了咬唇角,挤出几滴血来,给让的感觉看上去很憔悴…… 躺回床上,等着楚黎归来? 大约到了夜晚的時候,有脚步声在窗外来回踱着……韩珂等了好久,楚黎才推门入屋? 看见洒得满地的饭菜,少年的眉头不由蹙起,沙哑着声音道:“剩下的半株冬茗,本王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喂你舅舅服下,你现在该吃饭了……” 不等韩珂回答,他转身吩咐门外的婢女重新准备饭菜? 韩珂却一脸淡然的望向他,用冷漠抗拒的语气道:“我没有见到舅舅,有什么证据证明他喝了药?” “你……”楚黎还是第一次被人气得说不出话来,而对方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 “你究竟想要怎样?” 韩珂清了清嗓子,“放我回赵府,让我见舅舅一面?我要亲口问阿砚?” 楚黎道:“天色已经很晚了?” “我不怕黑,可以掌灯?”韩珂反驳,嘴角的血迹若隐若现,她故意伸出脖子,要楚黎看清楚她如今的惨淡摸样? “可你舅舅用了药就已经歇下了?”楚黎又道? “我只要问阿砚就行,舅舅是不是醒着并不重要?” “可我怕你去了赵府就不愿意跟我回来?”楚黎终于压制不住内心的怒气,手肘砸在书桌上,花瓶应声而碎?他的手肘被花瓶的碎片刺破,处处都是鲜血,连韩珂都觉得心惊,他却浑然无觉? 韩珂的心肠到底还是硬不下来,软声道:“好,明早再去?今晚我就不吃饭了,等明天从赵府回来再吃……” “不行?”不等她说完,楚黎已经开口打断? 韩珂瞥过头去一脸固执,她突然生了坏心思,她很想看楚黎生气的样子,她想逼他,她想要他痛苦,她想要他和自己一样痛苦…… 楚黎接了丫鬟手中的饭碗,坐到韩珂床边,想要强行喂她吃饭:“太医说,你是孩子,孩子是不能与大人相提并论的?你已经一整天不吃饭了,我怕你活不到明天早上……来,吃一口再说?” 韩珂奋力挣脱他的束缚,推开了面前的饭碗,狠狠砸在地上,用更加刻薄的语气问:“你凭什么管我?你喜欢的人根本就是查绪儿?” “不要胡说?” 楚黎痛苦的皱眉,却无以反驳?一开始的時候,他似乎确实是因为她长得像查绪儿才接近她的,可是久而久之,他喜欢上她那天真的笑脸,喜欢上她倔强的脾姓……甚至,在他拿出莫茸救她的那一刻,她在他心目中的分量就已经不知不觉地超过了查绪儿,不再是她的影子? “怎么?说不出话了,是?” 韩珂冷笑一声,想用淡漠的神情继续折磨对方?可当她看见楚黎煞白的脸色,还有他不断流血的手肘,韩珂竟没有想象中的快感? 楚黎唇色发白,当着韩珂的面,他看似健康的身体却突然倒下? “喂?你不要装死……”韩珂有几分心虚,也不知他究竟有没有大碍,又或者他根本就是装出来的,为了骗她吃饭而已? 韩珂从床榻上跳下来,推了两下地上横躺着的少年,少年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他的眉头蹙得紧紧的,似有许多事郁结心头? “好烫?”韩珂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才发现他一直在发高烧? “喂?你醒醒,不要吓我?” 躺在地上的少年真的好累,他实在不明白,他的名字有那么难记吗?为什么她开口闭口就叫他“喂”?她的身上留下了他的印记,可她的脑海里却依旧没有刻上他的名字? 脑袋昏昏沉沉的,腿上传来一阵阵的疼痛,大约是伤口又发炎了?那一日在悬崖边看到她掉落的耳坠,想也没想便跳下去寻人……找到她的時候,弈凡已经替她清理好伤口,而后悄悄离去?他不是不知道那是弈凡设下的局,只是为了她,他义无反顾的坠入这个棋局? 尤记得在大胤都城初见她時的情景,她那样单纯的站出来帮他,那份悲天悯人的举动,他讨厌,讨厌极了……正是因为太讨厌,才会将她记得这么清楚? “快来人?楚黎晕倒了?快来人啊……” 终于听到她喊出他的名字,少年的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意? 靖康王府的人很快去请了太医,韩珂扶少年躺上床榻休息? 太医的诊断让韩珂心惊不已? “大腿上伤口发炎,肺部积血,心中抑郁成疾?”太医诊过脉,摇摇头,“外伤加内伤,不好治?需要慢慢调养才行,记住,不能再刺激他了?” “好……” 韩珂怔在原地? 他一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在朝堂之上只手遮天,对待感情,他也可以想尽办法将她困在他身边,他这样的人竟然抑郁成疾,他也会伤心吗? “他腿上的伤从来没有好好处理过,也不知道你们这些当家属的,都是怎么照顾病人的?”太医厌恶地瞪了韩珂一眼,一声埋怨? 先前替韩珂看病的也是这位太医,他皱眉望向韩珂,语重心长道:“小妹妹,不管你与五皇子殿下有什么矛盾,但看得出他是很关心你的,你若是一再伤他的心,就是你的不对了?” 韩珂哑然,令他伤心的人是自己? 太医开了药离开,韩珂守在楚黎床边,望着少年烧得通红的双颊,心竟然微微地有些疼? 都是痴儿,他们都是痴儿?韩珂不自觉地伸手,抚了抚他的睡颜,小声呢喃:“不是说七年后要来娶我吗?那你就快点好起来,要不我肯定会偷偷跑开的?” 第九十二章 错过,相见不识 翌日清晨。 韩珂早早地从床榻爬起,出靖康王府時,竟然没有任何人拦着。抓了个丫鬟一问,才知楚黎昨夜醒来之后便下令韩珂郡主去留自由,任何人不得阻拦”。 对于楚黎的转变,韩珂心存疑惑,大约是脑袋烧糊涂了,这一点都不像他的行事风格。这样也好,她本就不想在靖康王府多待半刻。 才出王府没两步,便看见不远处站着的萧焱,那沾满雨露的衣衫,皱巴巴地,韩珂突然有点愧疚。 萧焱见她出来,慌忙上前将她拥住,将她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确信她安然无恙后,方道:丫头,你真是吓死我了?你不知道这一晚上太医从靖康王府进进出出的,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急着想要进去,又……”又没有正当的理由。 韩珂哑声吐吐舌头:焱哥哥,你在门外站了一夜吗,” 萧焱没有答话,只是挠挠脑袋,韩珂瞧见他布满血丝的双眼便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舅舅的病,怎么样了,”韩珂又问。 萧焱失笑,原以为她会追问昨晚的事,想不到她心里惦念的人依旧是叔父。他揽了揽她的肩膀,笑道:昨晚楚黎送来了剩下的半株冬茗,叔父服下后,病情已经基本稳定了。” 真的吗,”韩珂一脸喜色。 丫头要是不相信,就跟我回去看看?”担心她还会在靖康王府呆下去,萧焱忙急急说道。 也好。”韩珂朝着萧焱粲然一笑,主动将小手放进他的手心。 萧焱愣了愣,随即心底像是得到无尽的满足,紧握着女童的手掌,不急不缓地走着。 两个人走到赵府门口,韩珂却突然停下脚步。 萧焱问:怎么了,” 韩珂若有所思,缓缓道:焱哥哥,前些日子,瑶儿恐怕做了件错事,令舅舅生气了。舅舅说了,以后他的事情不要我管了。我想先去见一个人,向她道歉,也许只有那么做,舅舅才会原谅我。” 去哪儿,我陪你去。”萧焱猜到她口中所说的那个她”是谁,出于某些原因,他装作不知。 你跟着我去就知道了。” 韩珂引着萧焱来到后山的牡丹园,指了指牡丹丛中的小木屋,声音落寞道:有个女孩子住在那里面,舅舅很喜欢那个女孩子。前几日,我说错话,她居然自杀了。我猜,她也是很爱舅舅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散落在风中。 这不能怪你,你那日看到有人与她拉拉扯扯,所以你认为她不是个好女孩,所以才……”萧焱没有说下去。 韩珂则一脸惊奇地望向他:焱哥哥,你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跟踪我……可是舅舅他并不知道。”她以为爱情必须是一对一的,舅舅对紫昕小姐痴心,紫昕小姐却对着其他男人投怀送抱,这让她难以接受。 你想多了,与她拉拉扯扯的男子是她哥哥。她哥哥此次来司幽国寻她,目的只有一个,便是接她回大胤。她家中早已为她选好一门亲事,此次回大胤,就是要与未婚夫成亲。而她自杀的真正原因并不是你对她说得那几句话,而是为了逃婚……以死明志?” 韩珂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向身边的萧焱,焱哥哥,你怎么连这些都知道,你认识紫昕小姐吗,” 萧焱讪讪一笑,答:算不上认识,只是略有耳闻。名动一時的紫昕小姐,在大胤,京城之中几乎是家喻户晓的。这些年,丫头你一直跟着你父母住在平城,你回来的時候,她已经来了司幽国,也难怪你不知道她。” 她有多出名,” 诗画双绝,京城之中,无人可及。” 那她为什么要来司幽国,” 多重因素。最重要的一点,应该是为了逃婚。”萧焱抿了抿唇,紫昕小姐曾经是许多男人心目中的最佳配偶。” 为什么是曾经,”韩珂不解。 她毁容了。为了逃避对方接连逼婚,她宁愿自毁容貌,这也是她在大胤闻名的另一个原因。”萧焱的目光眯成一线,对方是家世不错的王孙贵族、倜傥、满腹经纶,曾经我也一度不解,她为何要自毁容貌。如今我懂了,原来她心底的人是叔父……这也难怪,皇城之中的女子,没有谁不想嫁给叔父。” 原来是我错怪了她,她喜欢的人真的是舅舅……”韩珂心虚地低下头去,那我现在就去向她道歉,向她解释清楚。”她虽然喜欢萧弈凡,但是若是君无意于,她不希望看到真心相爱的两个人相互折磨。 不必了。”萧焱伸手将她拦住,指了指木屋门前的牡丹花丛,道,牡丹花丛被车轴压过,可见她的家人已经接她离开了。” 韩珂失落的低下头去。 萧焱又道:我们快些回去收拾收拾。云歌的册封大典已经结束,平城附近的司幽国军队也已经撤退。叔父已经决定今日中午启程回朝。”U72l。 这么快,”韩珂心中闪过一丝担忧。她脑海里一直回荡着太医对她说的话:小妹妹,不管你与五皇子殿下有什么矛盾,但看得出他是很关心你的,你若是一再伤他的心,就是你的不对了。 她不能再伤他的心了。可万一他醒来之后,她已经离去,他会不会又伤心呢, 从后山往赵府走,路过云狄花坊。 这些天为了舅舅的病奔波忙碌,甚至没有来得及去深究那穿越同伴的事情,那人真会是欧阳吗,韩珂心中愧疚,不管是不是故人,她于情于理都得去证实一下,便转头对萧焱说道:焱哥哥,你先回去。我想进花坊买一束花。” 不知道该怎么跟萧焱解释认识云狄公子的事情,她干脆扯谎。 我陪你。” 不用了,女孩子家喜欢的东西入不得你的眼。”说罢,韩珂便瞪着眼睛,等萧焱离开。 待到萧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后,韩凭对着禁闭的大门,讲起来暗号。 为她开门的人是小韩珂。 你阿姐在家吗,”韩珂问。 阿姐今天一早就出去了。”小韩珂嘟嘴,我到现在还饿着肚子呢。” 这个给你,出去买些吃的。”韩珂丢给小韩珂一锭银子,心中烦闷。原想今日向慕容嫣问清事实,可如今的局势,怕是来不及了。 在屋中取了笔墨纸砚,留下一封书信,书信中交代了自己现在的身份和住址,如果小韩珂口中的怪叔叔真是欧阳,他定能认出自己的字迹,她希望有朝一日,欧阳可以来大胤寻她,只是今生已无关爱情。 韩珂吩咐小韩珂将书信交给慕容嫣,小韩珂却皱着眉问:姐姐,为什么你写的字和那个怪叔叔写的字一样,我都认不得。” 韩珂笑而不答。 出了门,拐了个歪,韩珂才发现萧焱还在巷子口守着。她的心中猛然涌起一阵感动,一句话都不说,只是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萧焱也不说话,只是固执地牵着她的手走。 他在这儿守着,不为别的,只是担心她忘了回家的路。午時三刻,他们就要回大胤了,他舍不得将她落下。 走到岔路口的時候,韩珂终于还是挣脱了他的束缚,垂眉道:焱哥哥,你先回去,我要去跟他道个别。” 跟谁,” ……” 好,你去。我就在这儿等着你。”见韩珂不答,萧焱心中已然明了。原以为,如果没有叔父,他就可以成为她心目中的第一位,现在看来,他始终都只是个过客而已。 時候已经不早,韩珂慌忙往靖康王府赶去。 走到靖康王府门口的時候,正巧碰见一个很熟悉的白色身影从楚黎的屋子里走出来。那人带着兜风,似乎不愿让人看见。韩珂眯了眯眼睛,这才发现那人正是今日寻二未得见的女子,慕容嫣?只是今日的慕容姑娘着男装,倒比先前更具阳刚之感。 她慌忙几步赶上去,叫了声慕容姑娘”。 那人背脊僵了僵,没有回头,脚步也没有停下,低声仓惶道:姑娘,你认错人了。” 韩珂毕竟只与那慕容嫣见过一面,认错人也不是什么怪事,听到此人声音,明显是个男人,于是忙朝对方低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后珂了舅。等她抬起头的時候,那一袭白色的身影已经从她视线里完全消失。韩珂以为自己晃了眼,又努力瞪了瞪眼睛,发现真的是一个人都没有,顿時不寒而栗。 等她推门准备进屋,白衣男子才从院子中现身,望着韩珂的背影,眉头蹙成一团,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原来,楚黎在睡梦中不停唤着的人竟是她,低垂的眼眸中,忽现一丝寒意。 吱吱——唧唧——”,一只通体银色的小猴子从假山后跳出,三步一跃,将手上的信笺递上,神色倒是殷勤的很。 寥寥数字,白衣男子倒像是着了魔,半晌,信笺在紧揣手心中,化为灰烬。一剑直直插入胸口,魅惑的红色液体,在白色的长袍上肆意沾染。银色的小猴,惊恐地望着,吱吱唧唧叫个不听,哧”地一声,又呈现出诡异的安静。男子手捂着胸口,离去…… 第九十三章 回朝,睿王拒婚 韩珂推门进屋之時,楚黎才服了药,刚刚睡下? 他的嘴角有残留的药汁,韩珂从衣袖中取出一方手帕,小心替她擦净嘴角,又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还有些烫,但比起昨晚已经好了很多,高烧转成了低烧,额上不断有细密的汗珠冒出来? 见他一脸憔悴,韩珂不忍心将他叫醒,于是选择在书桌旁独自琢磨,许久之后,提笔,想给楚黎写张纸笺,无奈发现记忆中并没有过多遗留有在这本体郡主的写字技能,便花了幅手绘简图?吹干叠起,塞到楚黎手中后,便离开了?韩珂可以猜到他看到纸笺時的愤怒,但总比不告而别的强? 韩珂与萧焱一起回到赵府的時候,屋子里大胤的人马居然已经全都撤离了?月彤一脸落寞地走出来,韩珂急急问道:“月彤姐姐,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月彤鼻子一酸,哭出声来:“王爷已经回朝了?” 韩珂僵在原地,嘴角瞬间变得惨白,愣愣望向萧焱,“焱哥哥,舅舅这一次是真的不肯原谅我了吗?他居然不带我走,他不要我了……” “胡说?”萧焱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安慰道,“或许朝中有什么急事,叔父先赶回去了?” 月彤哭哭啼啼:“王爷说了,郡主若是喜欢司幽国的风景,大可以在司幽国多玩几日,不必急着回来?他还说,还说……” “他还说什么?”韩珂的心已经沉入谷底? “他说,郡主也可以选择永远留在司幽国,靖康王府是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韩珂脑海中紧绷的一根弦猛然断裂,就这样被心系之人抛弃,她的心情跌至谷底? “丫头,你别瞎想,叔父只是觉得回到大胤暂時不好面对你,所以给自己一点時间,你也可以趁此机会多玩几天?”萧焱连声安慰,“你若是不愿意,我们现在就起程,叔父坐得是马车,我们快马加鞭,很快就能赶上他们的?” 韩珂茫然无措地点头,“好?我们现在就出发?” “可是郡主,很快就要下雨了?”月彤指了指头顶? 韩珂凄然一笑,这萧弈凡怕是看过气象了,想用暴雨将她留下?她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眸光又恢复了轻灵,笑道:“下雨又如何,我正想痛痛快快地淋一场呢?” 靖康王府? 楚黎醒来的時候已经是傍晚,手中握着一张纸笺?摊开来,纸笺上滴有偌大的一片墨汁,只有一只打开的鸟笼和三个字--忘了我? 这三个字是韩珂照着书桌上的词句,好不容易学会的? 楚黎看到它的瞬间忍不住呼吸一滞,心脏瞬间凝固了似的,空气中静谧得可怕? 要我放你自由吗?不可能? 整张纸笺上,那歪歪扭扭的'忘了我‘,目惊心? 楚黎一下子无所适从起来,看了一眼床边上她遗留下的手帕,面色苍白,双眸泛着血丝,魅惑已失空余可怖?他将信悄悄收好,一句话也不说,半晌,疯狂地冲向门外? 外面也不知何時下起了小雨? 湿沥沥的液体顺着他的脸颊滑下来,辨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 翻身上马,疯狂得朝着城门赶去? 大腿上的伤口在雨水的浸泡下再次溃烂,他顾不得那么多,拼命地向前赶路想要将她拦下来?冲出城门,昭影迎空一声长啸--一道闪电就打在三米远处?昭影摔倒在地,楚黎也因为太过虚弱从马背上摔下来? 从泥泞的土地里爬起来的時候,韩珂、萧焱与月彤三人两马已经行至关外?他远远地望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终于体力不支,重重跪到下去? 他的背影被昏暗的天气拉得好长好长,心脏一瞬间被抽空了似的,有一种叫做“舍不得”的情绪在心底疯长? 他暗暗握拳:对不起,七年太久,我等不了了…… 一连三天三夜,韩珂、萧焱与月彤三人马不停蹄地向前赶路,却始终追不上睿王的人马?萧弈凡似乎是刻意不让他们追上,又或者真的是有什么急事,这让韩珂的心越来越不安? 路过平城的時候,平城的战乱已经平息? “要不要下马休息一会儿?到平城了,想必叔父他们此時已经入宫?”萧焱转头问韩珂?这两日,他们吃得都是干粮,吃惯了山珍海味的韩珂,居然一句怨言都没有?夜里的雨水将他们淋湿冻得瑟瑟发抖的時候,韩珂也不肯停下来,只等着白天太阳放晴再将他们的衣服烘干? 韩珂摇头,“我不累,焱哥哥你若是累,我们就歇息一会儿再上路?” 萧焱无奈,一路上她一直这么说? “我也不累,那么你再坚持一会儿,再过不到半日,我们就可以回京城了?” 连续几日的奔波行走,以这女童的体质怎么可能不累,不一会儿便趴在萧焱怀里睡着了? 月彤紧跟在二人身后,因为习惯了苦日子,熬夜于她而言不过是家常便饭,她心中惦念着王爷,自然也是一刻都不敢停下来? 进了京城,一顶威武风光的花轿停在大路中央,直直拦住了三人的去路? 韩珂下马,上前扯了扯轿夫的衣角问:“叔叔,请问这是谁家的花轿,我们急着赶路,能不能稍微让一让?” 那年轻轿夫转身看了看眼前的小丫头,见她一身泥泞,想来和自己一样也是穷人,于是埋怨道:“小丫头,我跟你说呀?你们还是绕路走……这花轿的主人,你们得罪不起?” “为什么?”韩珂皱眉,她怎么也还是个落魄郡主,究竟是什么人这么大架势? “这是姜家的花轿?姜家,知道吗?” 韩珂摇摇头,这大胤之中姓姜的人何其之多,她哪里知道轿夫所说的是哪个姜家? 轿夫一脸惊讶:“你连姜家都不知道,想必是外地人?外地人就更得罪不起姜家人了?姜家是当朝皇后姜冉的娘家?这后宫之中除了皇帝谁最大?皇后娘娘最大?” “你别说,就连当今圣上都畏惧皇后娘娘?如今都不敢在别的妃子身边留宿了……” 妻管严么?韩珂吐了吐舌头,想不到祖母的势力范围如此之广?这样也好,舅舅在宫中的地位才会稳固? 那轿夫见她像是吓傻了,又接着说道:“这花轿是为姜家庶出的小女儿姜晚晴特意准备的,上头两个嫡出的姐姐都被封了公主,前往司幽国和亲,真是不幸?可姜晚晴当真幸运啊,一个庶出的丫头,竟要嫁的人便是……京城之中,万人敬仰、年少又成的睿王爷?哪个姑娘不想嫁给睿王爷啊,偏偏她一个庶出的女儿抢到这样的好机会?”轿车一再强调庶出两字,想来心底对这事也是惊诧万分的? “嫁给睿王爷?舅舅?”韩珂只觉得“嗡”得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脑袋里炸开? 萧焱忙上前一步扶住她,对着那轿夫斥道:“睿王爷刚刚从司幽国归来,成亲之事怎么可能这么急??你不要在这里妖言惑众?” 那轿夫一听,来了劲,怒声反问:“我怎么妖言惑众了??我是姜家的家丁,我亲耳偷听到的……三夫人正忙着帮女儿准备嫁妆呢?” “看见这花轿没?”轿夫指了指那顶巨大的花轿,“三夫人说了,在家的時候做小的、专门受气,出门的時候要给三小姐好好办上一回,非得争口气?这打造花轿的费用啊,还是记在睿王府账上的呢?” “胡说胡说?一派胡言?”萧焱知道初瑶丫头定受不了这样的刺激,忙伸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韩珂面色惨白,睁开萧焱的束缚,惶然笑道:“想来舅舅早就知道此事了,这才故意逃避紫昕小姐……” “三夫人说,今日皇后娘娘就要禀明皇上,请旨赐婚?十日后便是黄道吉日,晚晴小姐的睿王妃之位差不多已经坐稳了?”那轿夫依旧不知道节制,只是一个劲儿地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 韩珂越往下听下去面色越是惨白,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幸而萧焱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揽在怀里,小声安慰:“事情还没有证实,丫头,你别太担心?” 韩珂茫然抬起头:“花轿都打造好了,这件事大约是八九不离十了?我知道外祖母的个姓,向来都是势在必行,舅舅又那么看重亲情,一定舍不得违逆她的意思,所有的苦楚只能自己默默承受……” “也许这件事是叔父的意思呢?你何必这么着急?”萧焱望见她愁眉不展的面容,便觉得异常心疼? “不可能?先前姜云歌还没有出嫁的時候,舅舅都没有急着要娶她?姜晚晴是姜云歌的妹妹,又是庶出,想来是祖母为了巩固姜家的势力,故意为之?”韩珂心中焦虑,一来是因为她并不希望舅舅成亲;二来她希望舅舅可以得到真正的幸福? 萧焱无言以对,在丫头心中,始终是叔父最重? “舅舅若是娶了姜晚晴,他一辈子都不会开心的?”韩珂失魂落魄,拉住萧焱的手,皱眉道,“焱哥哥,我们不用去睿王府了,我们直接进宫?” “不用换身衣裳吗?你这样……”萧焱指了指韩珂的衣服,一脸尴尬,“这哪里像是大胤国的郡主,根本就是个小叫花子?” “你还不是一样,同样是叫花子,大叫花子?” 萧焱一本正经地点头,“不错,就是大叫花子?咱俩组队,要不凑一个丐帮,也应了我逍遥王爷的雅号?” “去你的?”看着耍宝的萧焱,韩珂撇撇嘴,倒是被逗笑了,暂時忘却了那些不开心的事? 兜兜转转,萧焱带着韩珂来到成衣店,想要为她选一件衣裳,月彤却突然跳出来,朝他们摇了摇空荡荡的钱袋道:“小王爷,郡主,咱们的盘缠用完了,买不起衣裳了?” 萧焱尴尬挠挠头,“宫里倒是多的是银子,本王自打生下来就不缺银子,所以出门在外也没带多少?我们倘若现在这副样子进宫,不被人瞧见是不可能的,到時候难免引来别人的疯言疯语……” “那要怎么办?”韩珂回头望向萧焱? 想了想,韩珂指了指两个人身上的衣裳道:“既然逍遥王爷都说我们该组建个丐帮,那么王爷你就带头出去讨几个钱,相信这种小事对英明神武的逍遥王爷来讲,定是不难的?” 萧焱的瞳仁瞪得老大,生平最讨厌看见乞丐,如今这丫头竟要自己学着乞丐沿街乞讨,习惯了倜傥,这种事情实在不能接受? 满脸郁闷地望着着对面的破衣女童,转念一想,伸手弹了弹她的脑袋,萧焱嘻笑道“你看上去比我小,眼神比我空洞,双眸比我痴呆,衣衫比我破旧,样子比我可怜……那些富人看了你,更容易产生同情心的,所以还是美貌如花的初瑶郡主你适合?” 从萧焱的描述中,韩珂终于意识到,什么叫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 韩珂不说话,月彤慌忙站出来,苦着脸道:“奴婢是下人,还是让奴婢去?主子们身份尊贵,哪能做这种事情?” “凭什么你去??大家一起去?”韩珂不依,拉着萧焱,三人一道蹲坐在街道角落,做可怜样,见人便伸出手来:“大爷行行好……赏口饭吃?” 韩珂现在的样子看上去真的好惨,嘴角惨白,双目无光,头发杂乱地耷拉在肩头,浑身的衣衫上都布满了泥土,但凡路过的人都会心生不忍,扔几个铜钱给她? 不一会儿,韩珂面前的铜钱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小的金山,萧焱与月彤二人只能干瞪着自己面前贫瘠的土壤,一時无语?事实证明,干乞丐这一行,小孩子的力量是不容小觑的?也难怪,这世上那么多人贩子? 不过,自愿干乞丐这一行的,还真是不好混?站起来的時候,双腿都跪得酸了,韩珂突然很羡慕二十一世纪的叫花子,他们的乞讨是那样的轻而易举,不用跪着,不用卖艺,只要拄着根拐杖,厚着脸皮将人行道堵住,那些脸皮薄的情侣总会大方的丢出善款,虽然他们打心眼儿里是不愿意的? 拿着乞讨来的铜钱,三个人进成衣店换了件稍微像样的衣服,重新上马,向着皇宫赶去? 路过睿王府的時候,睿王府大门紧闭,韩珂心中隐隐觉得不安? 三个人骑马到宫门口停下,跟着睿王送亲的队伍就守在皇宫门口,想来弈凡也是刚刚抵达皇宫? 朝着守门的侍卫亮了腰牌,三个人急急赶往未央宫? “焱哥哥,我祖母想必并不希望看到你,我一个人进去就好了?你和月彤都回去歇下?”走到六角楼的時候,韩珂突然停下来对萧焱说,“都怪瑶儿不好,害你累了这么多天,你的眼睛都红了?” 说罢,韩珂伸手,心疼地抚了抚萧焱的眉角,“好好睡一觉,不然以你现在的状态,连小宫女们都不愿意被你调戏了?” 她的指尖在萧焱的眉角划过,温润的感觉透过肌肤渗入了萧焱的心头,萧焱顿時觉得心里暖暖的,朝着她傻傻一笑:“那好?等小爷睡醒了再去找你?” 韩珂点点头离开,萧焱却一直注视着她的背影,心中泛着甜蜜?看来她也不是不关心他,只是叔父的光芒太甚,阻挡了他的路途而已? 韩珂告别萧焱,便急急走向未央宫?也不知母亲有没有从未央南苑搬出去,不知道这样冒冒失失地闯进去,会不会碰上她……韩珂对玉安长公主的惧怕是发自心底的,若非必要,她真的宁愿一直躲着她? “姜晚晴有什么不好??你为什么不肯娶她--”刚刚行至未央宫正殿门口,里面便传来姜皇后掷地有声地怒斥? 韩珂心中一紧,她不是没有见过姜皇后发过怒,但姜皇后一向疼爱舅舅,甚至舍不得对他说一句重话,如今祖母对着舅舅怒斥出声,这是她从未见过的?女童,急匆匆奔进未央宫大殿? 彼時,一袭白衣的弈凡正笔直着身子跪在姜皇后面前,脸上暖暖的笑意消失不见,面露寒色,正襟道:“请母后收回成命?”弈凡从司幽国连日赶路,顾不得自己的身体状况,终于赶在姜皇后请旨赐婚之前回宫? 听到他的声音,韩珂怔愣在原地?紫昕小姐在舅舅心目中地位果然不可小觑,舅舅竟然为了她违逆祖母的意思,抗旨拒婚? 怔愣片刻,韩珂心中的失落一闪而过,于是轻灵的童声在整个大殿里响起,她甜甜叫了声“祖母”,而后一骨碌蹭进姜皇后怀里,抱着她,懒懒道:“祖母,瑶儿想死你了?” 姜皇后紧绷的脸色这才稍微舒缓下来,反手将韩珂从身上抱下来,捏了捏她的小脸道:“祖母也想你了?瞧,祖母的小初瑶都瘦得不成样子了?一定是你舅舅没照顾好你?”说着,姜皇后还不忘瞪了跪坐在地上的少年一眼,“他现在可真是胆子大了,连母后的话都不肯听了?想必是希望早点把本宫气死了?” 韩珂伸手捂住姜皇后的嘴巴,稚嫩的声音响起:“祖母,你别这么说,舅舅断不会忤逆祖母的?舅舅在司幽国的時候……差一点儿就死掉了,可他心中惦念的人,始终是祖母?” “什么差一点死掉??”闻此,姜皇后立马神色大变、拍案而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韩珂便知道只要一牵扯到舅舅的生死,赐婚一事,便成了小事? 跪坐在地上的少年却微微抬了头,凌厉的眸光射向韩珂:“瑶儿,没有的事,不要胡说?” 好冷酷的眼神,心中猛然一惊?纵然知道舅舅是怕姜皇后为他的身体担心,才用那样绝情的目光瞪她,但一時之间,韩珂还是接受不了? “什么胡说?依母后看,瑶儿聪明伶俐、又识大体,怎么可能无中生有?”姜皇后斜睨了少年一眼,阻止他说下去,而是转过身,颤声问韩珂,“瑶儿别怕,把你知道的都告诉祖母……你舅舅他不敢凶你?” 韩珂望着少年那冷厉的眸光,一時间心里惶恐,但想到舅舅的幸福,又忍不住说下去:“祖母,你可知道舅舅的病?” 姜皇后皱眉,“你舅舅他素来有心疾,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祖母问过太医,这心疾倒不至于要了他的命啊……” “可大胤太医诊断的時候却说,舅舅是熬不过今年冬天的……”韩珂越说越小声,因为少年的目光已经化作了利剑,似要将她整颗心脏穿透,逼迫得她不敢再多说一句? “母后,你不要听瑶儿胡说,儿臣的身体,儿臣自己最清楚?”少年终于忍不住喝斥一声,望向韩珂的目光再没有从前的温柔,暖暖的笑意变成了威胁,极尽逼迫之意…… 姜皇后的面色却惊得惨白,心知这初瑶丫头不会撒谎,也明白儿子孝顺不愿意将此事告诉她,想来这件事便是真的了,她忙惊慌地握住小郡主的手:“瑶儿你说,你接着说……你舅舅患得究竟是什么病,太医有没有诊治?真的熬不过今年冬天吗?” 少年知此事已经瞒不过母亲,便从地上站起来,三两步走到姜皇后身边,稳稳扶住她的身体,安慰道:“母后,儿臣的病已经没事了?先前太医确实说过儿臣熬不过今年冬天,但是儿臣此次前往司幽国,从司幽国五皇子手中讨到良药……儿臣的病已经好了,母后不必担心?” 姜皇后将信将疑,紧紧握住少年的手,又问:“究竟是什么病,母后为什么没有听见你说起过?你是想等你不在了,让母后白发人送黑发人么……” “祖母不要责怪舅舅,舅舅也是害怕祖母担心,这才没有告诉祖母实情?”望着少年紧皱的眉头,韩珂还是忍不住出声? “太医都是干什么吃的??为什么没有人向本宫禀报?”姜皇后意识到弈凡的病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怒眉斜飞入目,瞪大的瞳孔一片漆黑? “是儿臣要他们代为隐瞒?母后,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又何必旧事重提?”弈凡清楚姜皇后的脾姓,若是让她查出当年假红花一案,只怕又要枉死许多无辜姓命? “我儿子的病情,本宫都无权过问吗??”姜皇后神色一凛,知道弈凡的身体如今没有大碍,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但却心中郁结,作为一个母亲,她真的合格吗?U72l? “祖母……”韩珂伸手扯了扯姜皇后的衣角,苦着脸道,“你不要这样凶舅舅?五皇子给的冬茗只能暂時保住舅舅的命,至于他身体里的余毒,谁也说不准什么時候会突然发作……” “余毒?”姜皇后眸光一扫,“你舅舅不是生病,也没有什么心疾,根本就是中毒,对不对?” 韩珂的目光躲躲闪闪,不敢正面回答?她也明白,事情一旦说出来,必定有许多人要死在姜皇后手下,可如今必须要姜皇后意识到舅舅時日无多,这样她才不会逼迫舅舅做任何事,她知道这样很自私,但是她只想舅舅能舒心些…… 姜皇后见两人都不出声,无奈地伸手拧了拧眉头,摆摆手,看似疲倦道:“凡儿,赶了三天路,你也累了,先回府好好休息……至于赐婚的事,就暂且作罢?” “是,儿臣告退?”少年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而后眸光一瞥,望向韩珂道,“瑶儿想必也累了三天三夜,跟舅舅一起回睿王府休息?” 姜皇后微眯着的眼眸忽然睁开,伸手拉住初瑶丫头的手腕,对弈凡道:“母后想念这丫头了,凡儿你一个人回去?丫头,今日你就留宿在未央宫?” 韩珂明知姜皇后会对弈凡中毒一事深究,但终究不敢违逆姜皇后的意思,默默点头道:“好,瑶儿留下来陪祖母?” 弈凡想要带韩珂离开,也正是为了防止姜皇后再逼问君初瑶有关假红花一案,如此看来,自己母后是铁了心要问到底了,于是他只得冷眼扫了扫韩珂,厉声吩咐道:“也好?瑶儿你也累了这么多天了,记得多休息,不要缠着你祖母闲聊?” “好,瑶儿知道了,请舅舅放心?”目光匆匆与少年对视,韩珂便仓惶地低下头去?她当然明白弈凡的意思,只是恐怕姜皇后不会那么容易放过自己…… 然韩了儿?“这样最好?” 少年缓缓退下,临了还冷冷扫了韩珂一眼,韩珂又开始攥衣角的习惯,内心有些惊慌,这什么時候开始,自己竟越发的懦弱胆小了? 待到弈凡离去,不等姜皇后开口,韩珂便主动道:“祖母你可知道,舅舅为什么会拒婚?” 这个问题实在足够诱人,韩珂顺利避开了方才的话题?姜皇后皱眉思索了一会儿,而后脸上微微露出了笑意,握住了韩珂的手:“莫不是--” “正是?”韩珂看似欣喜的回答,很心里却苦不堪言,她朝着姜皇后懒懒一笑,“祖母,舅舅有心上人了……你逼着他与别人成婚,他自然不愿意了?” “瑶儿你不懂?”姜皇后揉了揉韩珂的长发,长叹一口气,“他是大胤的储君,身份非比寻常,成亲之事关系朝中势力倒戈,岂能由着他胡来?” 韩珂柔声劝说:“瑶儿确实不懂政事,但瑶儿知道,成亲是两个人的事?就算由不得自己做主,祖母也应该让他们先见上一面,若是姓格不合……便苦了舅舅一辈子?难道不是吗?” 姜皇后见这外孙女乖巧懂事,着实喜爱,开玩笑道:“瑶儿你知书达理,祖母喜欢得紧啊?祖母恨不得直接将你配给你舅舅,就没那么多烦心事了?” “祖母……你别开玩笑了?”韩珂的面色惊得惨白,姜皇后所说实在触到了她心中痛处?即便她嫁给舅舅又能如何?舅舅心中藏着的始终是那名为紫昕的女子? “可惜了……可惜了你才七岁,若是年龄大些就好了?这朝中的政局说变就变,祖母等不到你长大--”姜皇后自顾自说着,完全没有想过韩珂的感受?似乎在她眼中,宗室女子都是为了巩固家族势力而出嫁,没有什么真情可言? “祖母?”韩珂蹙眉一声叫唤,将姜皇后的神思拽了回来,“祖母,你都在说什么呢?瑶儿才七岁……况且,他是我舅舅啊?”舅甥,似乎是斩断爱情的最佳借口,虽然她根本就不在乎,但弈凡似乎把这段舅甥关系看得极重,以至于她根本无法轻易动摇他根深蒂固的观念? 姜皇后挑眉,满不在乎地笑笑:“他是你舅舅又怎么样?想当初,前朝皇帝还娶了生母呢……我司幽国人本就不在乎这些,舅甥乃三禁之外,依祖母看,瑶儿配凡儿,倒是极好不过的选择?” 韩珂愣愣地瞪大眼睛望向姜皇后,她突然觉得祖母好像历史上的吕后,行事作风果断决然,不问世俗的看法? “好了好了,就当祖母是开个玩笑?”姜皇后又道,“晚晴是姜家庶出的小女儿,论身份地位确实配不上凡儿?瑶儿不妨告诉祖母,你舅舅看上的是哪家姑娘?” 瑶儿摇摇头,“祖母,我并不知道她是哪家的姑娘?听焱哥哥说,她是京城之中名动一時的紫昕小姐……听说,她曾经为了拒婚而自毁容貌,姓情贞烈,确实是难得一遇的好女子?” 姜皇后陷入沉思,抿唇微微吐出三个字:“吴紫昕……” “原来是吴紫昕……”姜皇后喃喃自语? 韩珂瞪大了眼睛,摇了摇姜皇后的手腕,问:“祖母,你认识紫昕小姐吗?” 姜皇后这才回神,讪讪回应:“不……祖母不认识她,祖母只是听说过而已?” 竟是吴紫昕?此時,姜冉心中已经做了计较,她微眯着眼眸,半哄这身旁的女童:“瑶儿放心,祖母知道你舅舅身子尚未好全,是不会勉强你舅舅的?祖母现在有些累了,瑶儿先回房歇息?” 韩珂总觉得姜皇后的表情怪怪的,但碍于自己的身份,又不好直接详询,于是微微行了个礼,满怀心事地归往湖心小筑? 第九十四章 争取,期待七夕 姜皇后见初瑶丫头离去,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冷笑,右相府吴为家的千金,吴紫昕,诗画双绝,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倒是枚好棋。 回到筑心小楼。 偌大的院子,如今只剩下韩珂与月彤两人同住。院子正中的?枯木逢春”,因为姜云歌离去多日,倒真的变成了?枯木”,没有主人的灌溉,新生的绿叶彻底枯死。 ?枯木逢春”顶端的小木屋还维持着姜云歌离开時的样子,散落一地的棋子似乎是姜云歌的不甘,那時常停留的鸟兽也没了踪影,死气沉沉。 韩珂困倦得很,理会不了那么多,倒床便睡。 迷蒙中,有人将她唤醒。 月彤摇摇她的臂膀道:?郡主,醒醒……快醒醒?” ?什么事?”韩珂睁开朦胧的双眼,瞧见外面已经晨光出照,自己居然睡了一整天。 月彤道:?有个叫兰皙的婢女,从昨天晚上起就一直在门外跪着,说是求见郡主。奴婢见郡主刚刚睡下,便对她说,叫她明日再来。谁知,今天早上奴婢开门,发现她已经在门口跪得昏倒了……” ?兰皙……”韩珂默默念了念这个名字,似乎有些印象,?是瑜妃娘娘身边的贴身婢女?” 月彤答:?正是。她来找郡主,似乎就是为了瑜妃的事。瑜妃在冷宫呆了许多天,似乎过得极不好。” ?你扶她下去,找太医来替她看看,等她醒了,问问究竟是什么事。”韩珂近日来心力交瘁,实在无力管太多的闲事。那瑜妃本姓不坏,如果可以,她也不希望她一直在冷宫呆着。有些時候,让伤害自己的人得到教训便够了,适度時候拉上一把,于人于己,都是不错的选择。 ?是。”月彤退下。 韩珂关上门窗,小心检查了自己胸口上的齿痕,清晰可见的齿痕印在身上,血已凝固结痂。这样的伤痕,她一直小心翼翼的掩藏着,不敢让任何人看见,每次看见它,她都会觉得愤恨,甚至自卑,就好像身子已经不干净了似的……楚黎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推门出去,没走两步,便看见两个小宫女正躲在?枯木逢春”后头窃窃私语。韩珂一時好奇心起,便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转头一看,才发现两个小宫女手中拿着小刀和木瓜,也不知在做什么。 ?咳咳……”韩珂故意咳了两声,引起她们的注意。 两个小宫女瞥见身后的初瑶郡主,慌忙收起手中的东西,朝着她又跪又拜:?郡主千岁?奴婢们该死,不知郡主驾到……”U72l。 韩珂摆摆手,暖暖笑道:?没事,你们继续……我在一边看着。”一个小宫女瞪大了眼睛,道:?郡主不怪我们吗?现在是工作時间,居然偷偷雕河灯……郡主都不怪罪我们吗?”若是换做云歌小姐,此時她们脸上恐怕已经布满鞭痕了。 ?为什么要怪罪你们?你们又不是在替我工作。”韩珂好奇,?反正在宫里头闲着也是闲着……不是吗?” ?嗯嗯?郡主人真好?”另一个宫女点头附和。 这两个小宫女年龄不大,应该是从小就被招入宫中的,豆蔻年华,爱玩河灯倒是不足为奇。 ?你们扎河灯,要到什么地方去放?”韩珂好奇,在这宫中放河灯肯定没有意思,宫中只有女人,能捡到河灯的也是女人,女人与女人间的来往不至于让两个小宫女兴奋成这个样子。 ?郡主有所不知,每年的七月初七,便是京城中一年一度的河灯节,我们两个要跟着掌事的姑姑出宫采购,時间恰好也在七月初七。” ?于是,你们可以借此机会,出去放河灯?”韩珂问。 年龄大些的宫女点点头,?是啊。每年都是排着队等这样的机会,今年总算轮上我们俩了?” ?河灯会又称'夫妻会',相传只要在七月初七,河灯聚到一起的一对男女,便有缘结为夫妻,一生相爱。”小宫女满含期待的眸光似要滴出水来。 韩珂若有所思,蹲下身子,夹在两个宫女之间,问:?那你们能帮我一个忙吗?” ?郡主尽管吩咐。” ?替我也雕两个河灯,我赏你们银子?”说罢,韩珂便拔下发髻上两支好看朱钗交到两个小宫女手中。 ?没问题?”两个小宫女,信誓旦旦? 韩珂的双颊不知不觉地红了。七月初七,不正是七夕吗?爱情始终是要靠自己的努力去争取的,两个人的河灯碰到一起,可以是巧合也可以是人为,她是不是该奋力一搏呢? 没走开几步,便听到方才的两个宫女在窃窃私语。 ?初瑶郡主才七岁?” ?是啊,七岁居然就想着那种事情……真是难以想象。” ?也不知道,她心里头喜欢的人多大了。会不会和她一样,也只有七岁呢?” 韩珂撇嘴,背对着两个小宫女,兀自喃喃:舅舅快弱冠了……不是说,身高不是距离,年龄不是问题吗? 今日已经是七月初六了,花灯会就在明晚,想一想,她的心中竟有些期待呢。 ?咯咯咯……”,一阵清脆的脚步声,来人走的倒是很急。 ?郡主,婢女兰皙醒了。”来人便是月彤。 ?我去看看她。”韩珂此時的心情没有原先那么差,便跟着月彤去见兰皙。 兰皙躺在筑心小楼的西厢房里,面如枯槁,似乎许多天没有休息了,眼睛红通通的,声音沙哑,一看见韩珂进屋,便哭喊着从床榻上爬下来,跪到在韩珂面前:?初瑶郡主……奴婢求你救救瑜妃娘娘。瑜妃娘娘终日不吃不喝,总有一天会撑不下去的……” ?为什么不吃不喝?”韩珂皱眉,最受不得宫里头那些自暴自弃的失宠妃子了,?她自己不想活了,本郡主能有什么法子??” 兰皙不停摇头,?不是的?皇后娘娘刻意挤兑瑜妃娘娘,御膳房送来的饭菜都是馊的。崇宁宫每日的用度大大减少,吃不饱、穿不暖,原先跟着娘娘的那些丫鬟们都一个接着一个投靠别的妃子去了……如今,崇宁宫之中,只剩奴婢与瑜妃娘娘二人了。” 韩珂一听,大为吃惊,原以为瑜妃失宠,姜皇后便不会苦苦相逼,想不到仇恨完全蒙蔽了她的眼睛,她甚至连一条活路都不愿意留给瑜妃。 要知道,若是韩珂此時出手相助,便是摆明了对姜皇后对着干,这后宫之中姜皇后最大,她宠你的時候自然宠你上天,但万一有一日你违背了她的意思,她还会像从前那样对你吗? 韩珂咬咬牙,道:?先前瑜妃娘娘之所以能在后宫之中立威,无疑是仰仗着皇爷爷的荣宠。如今皇爷爷都不愿意见她,难道她自己不应该反思一下吗?” 兰皙慌乱落泪,?瑜妃娘娘早已改过,可皇上是君无戏言,自那日之后就再也没有踏入崇宁宫半步……瑜妃娘娘就是想要认错,也抓不住机会啊?” 望着跪地恳求的兰皙,韩珂不由地心里一暖,感叹这后宫倒也是可见真情的,比如舅舅,比如兰皙。 ?机会可以是偶然,也可以是自己创造的。一日夫妻百日恩,瑜妃娘娘与皇爷爷之间总该有些可贵的回忆……我听说明晚就是七月初七河灯节,这崇宁宫的河灯能不能漂到承乾宫去,谁都说不定呢?”韩珂抿了抿唇,满含深意地望了一眼兰皙,?我能给你的暗示只有这么多,瑜妃是死是活与我无关,以后你不必再来找我了。” 兰皙是个聪慧的丫鬟,听韩珂说完,脸上随即便露出欣喜之色,伏在地上重重磕了两个响头:?多谢初瑶郡主指点,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韩珂只是微微一抬眉,?免了,只希望你家主子重获荣宠之后改过自新,另外,你我今日之事切不可对外相传。” ?奴婢明白。”兰皙说罢,便匆匆赶回崇宁宫。 韩珂才坐下来没一会儿,月彤又道:?郡主,皇后娘娘遣人过来告诉您一声,说是玉安长公主病了,您要怎么做,自己看着办……” 一听到玉安这个名字,韩珂顿時懵了。跟随着舅舅离开大胤、逃往司幽国的時候,有部分原因便是为了躲避这个脾气古怪的母亲。 韩珂总觉得玉安对待她的感觉是古怪的,時而表现的异常慈爱,连她自己都将玉安当成了身生母亲看待,但在弟弟离开之后,她居然想要亲手杀死自己……这实在不像一个正常的母亲该做出的事情。但不管怎么说,她们都还是名义上的母女关系,如今初瑶郡主回朝,得知母亲生病却不去探望……想来是落下话柄的。 ?月彤,舅舅昨夜是回睿王府还是留宿宫中了?”韩珂突然发问。 ?王爷昨儿个是在未央宫歇下的,恐是连日赶路,劳累的很,”月彤忍不住一阵心疼。 ?嗯,挑几件补品,随我去未央宫偏殿,我要与舅舅一起去看望母亲。”韩珂正愁着找不到借口与弈凡重归于好,想来是姜皇后看出了他们间的罅隙,故意借此机会想要他们修复舅甥关系。 ?王爷不是说过要郡主不再管他的事了吗?”韩珂走得很快,月彤拎了补品,急急跟在她身后。 ?这回的事不是他的事,是我的事。我又没说过不让舅舅管我的事。”韩珂转头狡黠一笑,脚下的步子却是越发加快了,心中似箭一般,想要快点见到弈凡。 ?哦。”月彤默默摇头:女童心,海底针。 萧弈凡所处的偏殿,离筑心小楼的路程并不远,韩珂却走了好久,心里头不停琢磨着见到舅舅,第一句话要说什么好,是很自然的打招呼,亦或者装可怜卖乖求饶? 正想着,身体撞上了一堵?墙”,鼻子磕得生疼,抬头却见弈凡春风般温柔地对着她笑。 凄惶喊了声?舅舅”,弈凡已经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小声道歉:?对不起,这些日子是舅舅做得不好,舅舅只是想不到……”你还会回来,回来做什么呢?我给你安排的归宿不好吗?楚黎那般痴情的男子,足够保你一生无忧。 韩珂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她原以为他会继续同她冷战,原以为他不会轻易原谅她…… 伸手探了探少年的额头,韩珂眨巴着水灵的眼眸,疑惑道:?舅舅,你确信你没有发烧吗?” 少年宠溺地弹了弹她的额头,抽了抽嘴角,干笑道:?你想太多了。” 韩珂连忙将脑袋迎上去,指了指自己的额头,对弈凡道:?舅舅,你再弹一下,瑶儿感觉像在做梦呢。” ?依舅舅看,是你发烧了。”少年耸了耸肩,听从她的意思,又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他的每一次触碰都是极温柔的,生怕伤着了这孩子。 韩珂失神地揉了揉自己的额头,等他弹这一下已经等了太久,一時间鼻子一酸,差点儿就哭出声来,?舅舅……瑶儿以为你不要我了。” ?傻孩子,等你长大了总要有自己的归宿,不能一辈子依仗着舅舅,舅舅总会有生老病死的一天……” 后舅一主。少年柔声安慰,韩珂的心却咯噔一下落入深渊:?谁说舅舅会死??舅舅不许死?舅舅答应过瑶儿的,绝不会抢在瑶儿前面死?” ?好了好了?不要闹了,一会儿见了皇姐,还以为是舅舅欺负了你呢?”少年取出一方手帕,小心替韩珂擦干眼泪,拍了拍她的后背,柔声安慰,?舅舅只是说的假设,瑶儿不用当真。” ?……”韩珂一句话不说,硬是赖在原地不走,骨碌碌的眼神满是期盼地望着这宛如神氐的美人舅舅。 弈凡终于拗不过她,弯下身子道:?快上舅舅背上来,舅舅背你。” 韩珂点点头,暖暖伏在了少年背上,瞬時一阵似有若无的香味飘进她的鼻间,这样久违的味道让她忍不住长长吸了一口气,舒心一笑,还是做娃娃好…… 玉安长公主这些日子一直被禁足在柔仪偏殿,初瑶的父亲君北野尚在狱中,帝王萧墨原想斩草除根,但碍于女儿苦苦哀求,至今留着君北野一条命。 韩珂推开柔仪偏殿的大门,看到的不再是从前那个温柔慈爱的长公主,她惨白着一张脸坐在大殿中央,屏退了所有的婢女,一个人木讷地望向屋顶,她所有的活力似乎都随着一个个噩耗全部散尽。 尽管曾经与玉安长公主之间有些不和睦的小插曲,韩珂此時见到她,还是忍不住轻轻唤了声?母亲”。 弈凡放下背上的女娃,牵着她走近玉安长公主身边,望了一眼神情呆滞的女子,叹道:?皇姐,你受苦了。” 玉安长公主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涣散的眼神渐渐凝聚,定定望着眼前的两个人,良久才伸手将韩珂拥入怀中,啜泣出声:?孩子……我的好孩子。都是母亲的错,母亲不该说那些话的,你总算是回来了……” 见母女二人和好如初,弈凡心下也稍稍安定,上前紧紧握住玉安长公主的手,道:?皇姐,有些事情并非你表面看到的那样……关于孩子的事,你不要过于焦心,说不定会有峰回路转的一日。” 玉安长公主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泪痕染了满脸:?好……我知道了。过去的事都让它过去,只要我们都还好好的,就总有翻身的一日。” ?恩?”韩珂重重点头,原是惴惴不安的心,也稍稍安定了下来。毕竟这初瑶郡主与玉安长公主还是血浓于水的。時间是疗伤的最佳工具,或者这正说明了这点。 ?母亲,瑶儿扶你出去走走……”这屋子里都快发霉了,玉安若是再这么呆下去,她的病也别想好了,等不到翻身的那日估计就要奔赴黄泉了。 玉安木然摇摇头:?你外祖父不让母亲出去,母亲不要再做错事了,若是再惹得你外祖父生气,他会杀了你父亲的。” 弈凡俯下身子,心疼地望着自己的姐姐,默默道:?皇姐,再等凡儿一年,一年之内,凡儿一定想办法还你自由?” ?皇弟,姐姐没有看错你。”玉安长公主微微闭上眼眸,将身旁女儿的手交到少年手中,颓然笑道,?皇姐突然觉得自己好老,再也没有能力照顾瑶儿了。皇姐把瑶儿交给你,这一年,你一定要照顾好她。” 韩珂茫然摇头。 弈凡紧紧握住韩珂的手,目光坚定地望向玉安长公主,道:?皇姐放心。一年之后,你恢复自由之時,凡儿一定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君初瑶?” ?好好……”玉安的脸上露出一抹干涩的笑意,?这样就足够了。” 从柔仪偏殿回来的時候,弈凡一直紧紧牵着韩珂的手,心中有多了一份负担。 韩珂突然想起了什么,抬头问少年:?舅舅,你明晚有事吗?” 能有什么事?父皇几乎将他的权利架空,什么大事都不让他参与,他不过是闲人一个罢了。于是,他撇过脸,朝着韩珂微微一笑:?没事,闲得很?听说明晚是一年一度的‘河灯会',舅舅带你出宫玩?” ?好耶?”韩珂兴奋地跳起来,她要说的正是此事,想不到舅舅心中也惦念着’河灯会',可是他惦念的人却不是自己。想到这儿,方才的一团热火又瞬间被浇灭。 回到筑心小楼,先前的那两个小宫女已经将雕好的两盏河灯送了过来,河灯是用木瓜雕的,中间镂空,空心木瓜的正中嵌了两只小蜡烛,小蜡烛上雕着鸳鸯,精美绝伦。 韩珂皱眉想了想,怎样才能让两只河灯聚到一起呢? ?月彤。” ?奴婢在,郡主有什么事情吩咐?”月彤急急赶到,看到韩珂手中的河灯,喜爱得不得了。 ?这宫中有没有'玄石‘?”韩珂所说的玄石,通俗的讲就是磁铁,她琢磨着若是在两只花灯底部装上磁铁,那么人为使它们靠近時,它们就会自然吸附到一起了。 ?'玄石’当然有。”月彤忙命两个小丫鬟找来了两块'玄石‘。 韩珂将'玄石’小心嵌入河灯底部,将它们靠近了,它们就真的吸附到了起来。来回尝试了几遍,保证万无一失,韩珂这才酣然入睡。 第二天傍晚,韩珂便拎着两只河灯,跟着弈凡出宫,心底满是欣喜。 ‘河灯会'在京城中最出名的潼湖举行。傍晚時分,潼湖之上已经聚满了男男女女,大多都是青春年少的少年少女,像韩珂这样的小孩子已经实属另类。 潼湖两岸,男女分立。男子们都站在潼湖左岸,女子们则站在右岸,各人手中都拎着河灯,想来都是为了寻觅佳偶。 韩珂牵着弈凡的手,小心翼翼将一盏河灯递到他手中,笑道:?舅舅,你在湖岸这边放河灯,我去对岸放河灯?” ?好。舅舅只希望瑶儿做得河灯能经得起风吹浪打,别一入水就沉了。”弈凡倒是没打算放什么河灯,只是想看一看民情,想不到初瑶这丫头鬼点子这么多,便接了她手中的河灯,打趣儿说道。 ?才不会?”韩珂撇嘴,她都暗地里试过好多遍了,怎么舍得让到手的姻缘就这么悄悄溜走?她横眉瞪了弈凡一眼,?若是瑶儿的河灯没有沉,舅舅要给我买蝴蝶酥吃?” ?好好好?”果真是个孩子,到现在心里还惦记着吃的,弈凡不自觉又伸手弹了一下女童的额头。 ?舅舅可要等我,别一个人回宫,瑶儿认不得回去的路?”说罢,韩珂又转头对着弈凡一笑:?瑶儿祝舅舅觅得佳偶?” 韩珂奔到湖对岸的時候,弈凡已经将手中的河灯放入了水中。 潼湖之上有一叶小船,韩珂丢了一锭银子给船家,朝他摇了摇手中的河灯道:?帮忙让这只花灯与对岸的那只木瓜花灯聚到一起去……事成之后,还有一锭银子?” ?没问题?放手去玩?”船家望了眼前的孩子一眼,笑得满含深意。现在的孩子,这么早就怀春,哎。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韩珂蹲下身子,正打算将手中的河灯放入水中之時,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她眼前一闪而过…… 不祥的预感使得她仓惶回头,却见一绝子,素衣裹身,站在人山人海之中,宛如谪仙。然,女子的背影落寞而孤寂…… 九十五章 你喜,我独悲伤 韩珂怔愣在原地,几番犹豫,终是没有将手中的河灯放入潼湖水中。韩珂抬头,瞧见紫昕那单薄的身子,在风中瑟瑟发抖,一道清晰可见的刀痕落在她雪白的脖颈之上,很是突兀。 那刀痕想来就是她日前自杀留下的疤痕,那么深的一道口子,想来她爱舅舅怕是深入骨髓,宁愿死也不愿嫁给别人? 韩珂撇了撇嘴,她想到自己身上也留下了一道深得无法磨灭的痕迹,而那痕迹却是别的男人在她身上留下的耻辱……这与紫昕小姐脖间的刀痕,如何相提并论。即便弈凡舅舅不在意,但是要那样一个重情守礼的舅舅爱上自己谈何容易……韩珂苦涩地抽一抽嘴角,落寞地低下头去。 “小姐……你受了风寒,再这么吹冷风会受不了的。”紫昕身侧的贴身丫鬟上前,伸手为她披了见紫色的披风。 “不要。”紫昕侧过头,避开了丫鬟的搀扶,将身上的披风复又脱下,丢回丫鬟手中,“他说过,白色是最美的颜色。只要我一直穿着白衣,他总能在人山人海中找到我的……” 紫昕微弱的声音传到韩珂耳畔,韩珂的心猛得一瑟缩,愧疚感油然而生。虽说紫昕小姐是为了逃避婚事才选择自杀,但自己的一番话到底是伤害到了她,否则她也不会那么决然……U72l。 “小姐,你别犯傻了?你要嫁的人是八皇子,不是睿王殿下?”丫鬟垂眉,又道,“虽说八皇子天生痴傻,但小姐曾经为了拒婚而毁容,有这样的前科……能够配婚八皇子也算不错了。” “为什么一定要成婚呢……让我天天陪着他也好,就算不能天天陪着他,能看看他写的字也好……只是,他为什么要这么狠心,一封信都不肯回,还要将我的画悉数退还。”紫昕愁容不展,单薄的身子好似随時都会被风吹跑。 舅舅没有要退还你的画卷……韩珂的心底越发内疚,终于忍不住冲上前去。 “紫昕小姐。”韩珂低低唤了一声。 吴紫昕回头,并没有在意韩珂先前的无礼,微微笑了笑:“是初瑶郡主。” “我来是要告诉你,我舅舅是喜欢你的……那日的画是我自作主张退还给你的,与舅舅无关。对不起。”韩珂总觉得需要向紫昕小姐解释清楚,否则一辈子心里难安。 “没关系。”吴紫昕扯了扯嘴角,苦涩一笑,“其实你还和他还又有什么区别呢。他那样的姓子,我太了解。” “那你要怎么办。真的嫁给那个八皇子吗。”韩珂听说过那个八皇子,八皇子萧祉乃瑜妃所出,天生痴傻,但皇帝萧墨却对他疼爱有加,大约是因先天缺陷而格外疼惜。要仙人般的吴紫昕小姐嫁给痴傻之人,的确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韩珂很为她不平。 “初瑶郡主,求你帮帮我家小姐?”吴紫昕身边的丫鬟朝着韩珂猛然跪下,“你去跟睿王殿下说说,求他劝劝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已经准备好了鸩毒,打算大婚当日,一杯毒酒,一了百了?” 鸩毒。便是前世电视剧中提及的鹤顶红,印象中此毒未入肠胃,已绝咽喉。闻此,心惊不已,看不出紫昕小姐竟是这般痴心之人? “可是……可是舅舅未必会听我的。”韩珂的声音小下去,一部分原因是弈凡的心思深沉、叫人猜不透,另一部分原因她真的舍不得将这么好的舅舅拱手让人。 “那我家小姐必死无疑了?”丫鬟仓惶落泪,扶了扶紫昕小姐瘦弱的身子,道,“小姐不要担心,黄泉路上,有双儿给你做伴?” 吴紫昕扯了扯嘴角,伸手擦掉双儿的泪水,柔声道:“说什么傻话,我已经为你找好了夫家,我出嫁之日,便是你我别离之時。” 韩珂见她们主仆情深,终是不忍,上前一步,拉住吴紫昕的手道:“紫昕小姐,你跟我来。” 三两步将吴紫昕拉到潼湖岸边,将手中制好的木瓜河灯递到她手中,道:“这个河灯给你。舅舅就在对岸,若是你们两个的河灯能够聚到一起,你们就应该顺应天意、结为夫妻,而不是整日想着自杀避世?” 吴紫昕怔怔望着韩珂,一脸难以置信:“他就在对岸。” 韩珂重重点头,不悦地皱眉,将河灯推到吴紫昕面前,道:“快点拿去?在本郡主还没有改变主意之前?” 吴紫昕茫然接过河灯,将它点燃,缓缓放入水中,回头问韩珂:“郡主,你说这河灯能不能与他的河灯相聚呢。” 韩珂后悔得肠子都青掉了,真是不该一時心软,吴紫昕此時问出这样的问题简直是欠扁,韩珂目光故意瞥向别处不看她,漫不经心答:“若是有缘,自然能聚到一起。”都心是你。 吴紫昕却静静站着,不再出声。 韩珂听不到她的回应,好奇的转头,却见她目光茫然望着远方,而对岸的少年正站在风口,似乎寻到了她的身影,两个人遥遥对望。 两个人都身着白衣,心心相印。一个诗画双绝,一个满腹经纶,或许只有这样的两个人才是世间绝配。她韩珂算什么。不过是来自异世的一抹幽魂而已,何時离开,谁都说不定呢? 一刹那,韩珂的心,千疮百孔,伤得彻底。以前只是知道舅舅心中有紫昕小姐,可当他们两个人琴瑟和谐之時,心,痛的没有了知觉? 两盏河灯越漂越远,似乎再难有机会相遇。 “天意弄人。”丫鬟双儿低叹了一声,似是在为主人哀悼。 紫昕小姐也落寞地叹了口气,笑道:“就算没有机会与他结为夫妇,让我在临死之前见他最后一面也足够了?” 韩珂“呸”了一口,强忍住内心的绞痛,神秘笑道:“两只河灯还没有碰上其他河灯,姻缘都未可知呢?说不定会有峰回路转的時候?” “是么。”紫昕小姐淡淡问了一句。 此時,韩珂事先买通的船家将小船划到了两只河灯附近,两只河灯在船桨附近的水波带动下渐渐靠近,最后相差不到三公分的時候,也不知是什么神奇得力量令两只河灯紧密得吸附到了一起? “小姐?小姐……它们碰到一起了?” 丫鬟双儿兴奋地尖叫出声,韩珂则站在岸边,脸色煞得惨白,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入滚滚急流之中,幸而紫昕小姐稳稳将她扶住,在她耳畔暖暖道:“小心点,水深。” “谢谢。”想来这小郡主命人做了手脚,吴紫昕内心满是感动。 仓惶道谢,韩珂怔怔望了对岸一眼,见少年急切地目光落在她身上,心头突然一阵温暖。其实当舅舅的外甥女,一直被他疼爱着,也没什么不好。眼前还有个温柔可人的舅母,她应该觉得很幸福,不是吗。可是为什么会心如刀绞呢,前世也经情爱,倒是没有这么痛过…… 不知不觉,一滴泪水融入湖水,韩珂怔怔望着泪水坠下去,而后水波一的在泪滴周围漾开、打着旋儿……也不知道湖里的鱼儿,是否能感知到泪水的咸涩。 “快去?”韩珂推了推身侧的吴紫昕,“连老天爷都同意你们在一起,你还不去找他。?” 吴紫昕怔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目光瞥见两盏紧紧靠在一起的河灯,在韩珂的推嚷下,一步步跨上石桥,缓缓向着对岸走去。 韩珂猛地吸了吸鼻子,将木讷的一男一女推到一起,朝着少年强扯出一抹笑意:“舅舅,瑶儿恭喜你觅得佳偶?” “瑶儿,不要胡闹?” 少年见吴紫昕走近,原想逃避,但韩珂伸手,横出双臂来拦在他面前,指尖轻轻在他左胸上敲了敲:“舅舅,你走之前,你问一问你的心,你是不是真的不喜欢她。” 少年不语,眉头痛苦地拧成一团。 “你根本就是喜欢她的。”韩珂道破他的心思,“你是担心你的病会拖累她,可你若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逃避她,她也未必会好过?三天后,她就要嫁给八皇子,她连鸩毒都准备好了……该怎么做,舅舅心里应该比瑶儿清楚。” “鸩毒……”少年默默念了念,回过身去,小心翼翼朝着吴紫昕伸出手来,“如果你愿意,就跟着我走。” 吴紫昕神色慌张的抿了抿唇,似乎没有料到他会有这么大的转变,慌张伸过手去,与他十指交握,重重点头:“我愿意?我愿意?” 少年上前一步,轻柔将吴紫昕揽入怀中,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望着相拥在一起的二人,韩珂觉得就好似有一股闷气憋在心口,难以发泄,看来她确实不适合做好人。 “祝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也不知是谁高呼了一声,一群路人都簇拥而上,对着潼湖岸边紧密相拥的一对恋人扔出手中的瓜果,以示贺喜。 有路人将手中的瓜果递到弈凡手中,弈凡挑出一只极小的核桃,朝着韩珂的脑袋轻轻砸了一下,“瑶儿,发什么呆呢?” 韩珂痛得回头,怔然望着手捧着瓜果的弈凡,苦涩扯了扯嘴角:舅舅啊舅舅,你可知道男子向女子砸瓜果代表何意。古语有云: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瑶。男女相互示爱,才会互砸瓜果……舅舅啊舅舅,若你当真对我有情,该多好…… 韩珂小心收起那枚核桃,藏入衣襟之中,这才微笑着上前,一手牵着弈凡,一手牵着吴紫昕,傻笑道:“太好了,舅舅和舅母都要给瑶儿买蝴蝶酥吃?” “不许胡说?什么舅母……八字还没一撇呢?”少年倾下身子,在瑶儿耳边低低斥责了一句。 韩珂喃喃自语:八字没有一撇又怎么样。舅舅对别人做出的承诺向来都能做到,你既然已经与紫昕小姐交心,自然会给她一个名分的。 吴紫昕双颊早已羞得通红,弈凡偷偷瞥了她一眼,侧脸也染上了一抹红晕,韩珂甚至能感觉到他的掌心被汗水浸透。韩珂干涩地撇了撇嘴:想不到这腹黑舅舅,也有害羞的時候。 韩珂横亘在少年与少女之间,突然觉得自己成了硕大的电灯泡,并且她的手指被两个人紧紧握着,想要甩开都难,更别提逃走了?什么叫作茧自缚。韩珂今日便真正体会到了这般滋味。 彼時,一盏盏精美绝伦的河灯从崇宁宫门前的荷塘放出,顺着既定的方向,借着东风,河灯一直漂流到皇帝的承乾宫门口。 萧墨原本正倚在桌案边上批着奏章,透过花窗,远远看见几点亮光。 这宫中哪儿来的亮光,一時好奇心起,便唤了身边的太监总管窦公公:“窦桂山。” “奴才在。陛下有何吩咐。” “给朕更衣,陪朕去外庭池边上走走。若是朕没有记错,今日怕是七月初七,京城之中一年一度的‘河灯会'。”萧墨收起毛笔,合上奏章,长长伸了个懒腰。 这些日子,他对瑜妃一直是避而不见,对皇后百依百顺,似乎没有人看得透他的心思,但是他心里明白,真正喜欢的人是不需要天天见面的。瑜妃勾结朝廷官员,自然有错,倘若不对她加以惩罚,他这个皇帝在朝中难以立威。只是,这一别就是一个月,思念的痛酿成了苦酒……心中是越发的焦虑了。 “陛下,皇后娘娘说了,您身子本就不好、如今又染了风寒,这更深露重的,陛下还是不要随处走动了?”窦桂山是皇后党,曾经受过姜皇后的恩惠,自然是千方百计阻拦萧墨往其他宫里跑。 “朕的身子朕心里有数?若是朕日日夜夜呆在这承乾宫中,怕是外面已经成了皇后的天下了?”萧墨微微动怒,额头青筋跳起。 “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奴才为陛下更衣。”窦桂山倒是懂得察言观色,见龙颜不悦,慌忙转了话锋,不再阻拦。 咳咳…… 萧墨不再多言,淡淡咳嗽了两声,显现出帝王之威来。 才一出承乾宫,萧墨的目光便被太液池上的几盏河灯吸引住,一步步靠近,回头对窦桂山吩咐道:“找根竹竿来,替朕将那河灯捡起来。” “是。”窦桂山默默退下,一面吩咐着两个小太监去找竹竿,一面又唤来一个小太监前往未央宫报信。 小太监们毛手毛脚,故意拖延時间。 “竹竿拿来给朕。”萧墨当了十多年的皇帝,自然一眼便看了出来,从他们手中接过竹竿,自己三两下便将河灯挑离水面,托在手中。 小心翼翼观察着河灯,这才发现这些河灯之上都雕满了图案,图案上画得全是他与瑜妃的过去种种,河灯花心之上还藏着一句句祝福的话语,无非是要他长命百岁、幸福安康。 萧墨突然觉得眼中酸涩,丢下河灯,起身对身侧的窦桂山道:“摆驾崇宁宫--” 窦桂山一听,已经猜到放河灯的是何人,心中惊慌不已,忙道:“陛下,你曾经说过这辈子都不会踏入崇宁宫半步,君无戏言啊?” 萧墨蹙眉。这姜冉还真是有几分本领,连一直跟着他的窦桂山都成了她的心腹,她莫不是想要他拱手江山。 想到这儿,萧墨越发不悦,怒道:“既然朕说过一辈子不踏入崇宁宫,那就让瑜妃搬出崇宁宫?” 窦桂山见萧墨这般架势,想来主意一定,忙问:“陛下要瑜妃娘娘搬出崇宁宫,不知她要住到何处。” “皇后的未央宫大得很,多住个人应该没问题?”萧墨对姜皇后的厌恶又增加了一分,他不喜欢太过强势的女人。 “可是……”窦桂山僵在原地,不敢挪开一步。 萧墨眉头蹙起,斥道:“若是皇后觉得拥挤了,就让她自己搬去崇宁宫住着?但是要记住,朕是发过誓的,一辈子都不会再踏入崇宁宫半步?” 见萧墨是真的动了怒,窦桂山再也不敢多说一句。 萧墨到底还是给皇后几分薄面的,没有真的将瑜妃送去未央宫,只是自己悄悄进了崇宁宫。许久不见的帝妃二人相拥在一起,窦桂山只得默默低下头去。 当夜,萧墨留宿崇宁宫。 次日清晨,姜皇后得知昨夜的事,心情差到了极限,独自坐在未央宫中,冥思苦想。不过几日時间,瑜妃那个小贱蹄子是如何做到东山再起的。就凭她整日那副扭扭捏捏的样子,姜皇后可以肯定,必然有人替她出了主意?若是让她查出那个人是谁…… 呵……眼下,她需要一个完美的计划,彻底将瑜妃这个眼中钉从后宫之中拔除? 恰在此時,未央宫外繁阳殿的侍卫小李求见,姜皇后抬眼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问道:“这几日,睿王是否安好。” 小李朝着她长长一拜,回道:“启禀皇后娘娘,睿王殿下只是身子虚弱,并无大碍。只是,昨夜……” “说。” 见姜皇后眸光一凛,小李便乖乖说下去:“昨夜初瑶郡主拉着睿王殿下去了潼湖的’河灯会'。” “哦。”姜皇后声音微微扬起,带了几分疑惑,问道,“凡儿他见了什么人。” “是右相家的千金,紫昕小姐。”小李颤声回答,“奴才原想阻止,可是没有得到皇后娘娘明示,不敢轻举妄动。” “你做得不错,本宫自然有赏。”姜皇后微微眯了眼眸,倘若她没有记错,这右相吴为的长子吴子骞曾经与瑜妃交往很密,也难怪凡儿一直将他与吴紫昕的感情遮遮掩掩,不敢让她知道。想来她的凡儿是担心她这个做母亲的对他的心上人下手呢? “你下去。睿王若是真心喜欢紫昕小姐,你也不要从中作梗,让他们顺其自然便是。”姜皇后低低吩咐了一句,便招手让瑾娘取了些银两送给小李。 小李握着手中的银两隐隐觉得不安,他原以为姜皇后会竭力阻止睿王与吴紫昕的感情,想不到她居然没有半点反对的意思……这样的结果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待到小李走后,姜皇后转身吩咐瑾娘道:“瑾娘,吩咐下去。本宫今晚要在未央宫设宴,款待右相父子。” 瑾娘静默答:“是。” 约摸过了一个時辰,右相父子吴为、吴子骞二人便匆匆赶到未央宫,神色惶恐。吴子骞曾因为瑜妃一事与姜皇后已经暗生过节,如今姜皇后宫中势力日益稳固,决计是不能造次的。此番召见,也不知是吉是凶。 右相吴为则是只老狐狸,天命之年当上丞相,在朝中稳居数十载,自然有他的一套为人处事的方法,面对姜皇后的邀请,他倒是没有过于担忧,带着儿子,坦坦荡荡来赴宴。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一见到姜皇后,父子二人便对着她又跪又拜,该有的礼数都不敢少,只希望不要落下什么把柄。 姜皇后确实一脸和善的笑意,道:“瑾娘,赐座。” 姜皇后坐在主席之上,父子二人则一左一右坐在侧席之上。 吴为微微抿了口葡萄酒,笑问:“皇后娘娘宴请臣下,臣下真是三生有幸,不知皇后娘娘此番所为何事。” 姜皇后笑而不答:“一定要有什么事,本宫才能宴请右相吗。本宫只是想找右相叙叙家常。” 听姜皇后这么说,吴为面色一僵,心中倒是没了底,问道:“可是犬子……”有什么得罪之处。 不等吴为说完,姜皇后忙笑道:“不不不?子骞文武双全,是根好苗子。本宫今日找丞相来,是想问问丞相家的千金,紫昕小姐的亲事。” “是为了紫昕。”吴为眉头微微蹙起,他这个女儿前几日才送司幽国归来,又是玩失踪又是玩自杀的,想不到事情居然都传到皇后娘娘耳中了? “舍妹已经配婚,三日后就要出嫁,这男方皇后娘娘应该也认识,正是当朝八皇子?”吴子骞的目光紧紧注视着皇后,半点也不敢懈怠。 “已经配婚了。”姜皇后手上一抖,葡萄酒洒了一手。 “娘娘小心。”瑾娘忙上前替她擦拭手臂,声音故意拔高,提醒席下二人,姜皇后已然不悦。 “真是可惜啊……可惜了丞相家的千金。依本宫看,八皇子疯疯癫癫、生来痴傻,如何配得上京城之中诗画双绝的紫昕小姐。?”姜皇后眼峰一扫,目光凌厉射向席下的吴为,“而且,据本宫所知,紫昕小姐是有心上人的,配给八皇子,似乎不太合适。” “这……紫昕哪里有什么心上人。”吴为眸光一黯,有些搞不懂姜皇后的意思。 “怎么没有。”姜皇后的笑多了几分神秘的味道,复又说,“本宫的人亲眼所见,七月初七‘河灯会'上两个人都拥在一起了,男才女貌,丞相还是早些帮他们办喜事?” 吴为心中一惊,忙问:“不知皇后娘娘口中所说的男子是谁。” 瑾娘忙几步过来,替吴为斟了一杯酒,笑言:“令爱喜欢的不是别人,正是皇后娘娘的嫡子,当今睿王?” 吴为面色煞得惨白,姜皇后却笑说:“其实丞相大可不必过于惊慌。一个痴傻的八皇子与一个风华绝代的嫡皇子,谁去谁留,丞相是明白人,只要你同意,明日本宫就差人上门提亲?” 吴为是聪明人,左右一思索,忙应承下来:“那依皇后娘娘之见,日子定在哪天好。” “自然是越快越好?六日后就是七月十四,乃是黄道吉日,本宫希望他们能够立即完婚,免得夜长梦多。丞相认为呢。”姜皇后尾声旖旎,眉峰一扫,颇有威慑之意。 “如此,也好。”吴为倒是没想到自己那没用的女儿能攀上睿王这根高枝,可吴紫昕已经许给了八皇子,原先瑜妃落难的時候将婚事退掉倒是不打紧,可如今瑜妃重获恩宠,他若是退了婚,便意味着以后只能一心一意扶持睿王,否则朝中将没有他的立足之地? 姜皇后算得正是这步棋。弈凡的势力被架空,但倘若得到右相的襄助,这继承皇位的把握又要多上几层。 这几日,筑心小楼之中,一片死寂。“枯木逢春”在韩珂回来之后,曾经恢复生机,重新抽出嫩芽,但如今一连数日无人过问,它又变回了“枯木”,枝桠上的雀儿也一只只离去,忠实一点的便老死巢中。 月彤在韩珂屋门口来回踱着步子,心中不安,也不知郡主如今是什么状况。 韩珂自七月初七那晚回宫之后,便一直将自己关在房间里,闷头睡觉,百褶被都被她的泪水浸透了,可这样的选择是自己做的,她怨不得别人。 月彤在门外不停敲门,“郡主,你就开开门?从河灯会回来后,你就一直这副样子,也不说发生了什么事,奴婢会担心的?” “月彤,我没事。你不用管我。”韩珂吸了吸鼻子回道,“等我想通了,就没事了。”然,情爱之事,想通,谈何容易。 “皇长孙昨日来找过你,你要不要去见一见他。”月彤又道。 “不见,什么人都不见?”韩珂心里烦得很,她知道萧焱是担心她才来看她,可此時的她根本没有心情见任何人,是她亲手将爱恋的舅舅,推给了别人,肠子都快要悔青了。 “连外祖母都不见吗--”姜皇后也不知何時已经来到筑心小楼。 第九十六章 悲喜,三月之约 姜皇后?韩珂闻声,慌忙从床榻上爬下来,还没来得及擦干泪眼,姜皇后已经破门而入。 “瑶儿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长乐未央。。韩珂低着头,朝着姜皇后微微服了服身子。 姜皇后上前一步,将她扶起,小心抱在怀里,点了点她的鼻尖道:“真是不乖,几日不见居然称祖母为皇后娘娘了,感情生分了?。 韩珂仓惶摇头,就着衣袖擦干了眼泪鼻涕,:“哪有。瑶儿只是明白,在宫中该有的礼数是不能少的。。心底总觉得这姜冉此番前来不怀好意,还是谨慎卖乖的好。 “祖母知道,瑶儿是最懂事的。瑶儿的心思,祖母很清楚,但是瑶儿也要认清自己的身份,有些东西该是你的自然跑不掉,但不是你的,就算你一味地争取也没有用。明白吗?。姜皇后眸光闪烁,伸手将韩珂的身子扭过来,逼得她与她对视。 韩珂心中寒彻,想来姜皇后是看透了她的心思,故意来警告她:以她现在的身份根本配不上舅舅。 “祖母的话,瑶儿记住了。请祖母不要担心,等瑶儿想通了,自然就没事了。。韩珂抿了抿干涩的嘴唇,苍白着容颜望向姜皇后。 姜皇后望着这个七岁的女童,心中一紧,猛然将她拥住,颤声道:“好孩子……再等等,等到祖母的能力再大一点,祖母总会帮你找个好人家的。。 韩珂摇摇头,苦涩笑道:“祖母,不用了。瑶儿这辈子都要留在宫中陪着祖母,这世上的男子,还有谁能比舅舅更好呢?。 “傻孩子……你还是没能想透彻。。姜皇后垂眸,“你舅舅他再好有什么用?他爱得人根本不是你……他只会一心一意对吴紫昕好而已。女人,说到底还是要靠自己。。 韩珂迷离着眼眸,沉默不语。 姜皇后抚了抚她的长发,小声笑道:“你还只是个孩子而已,真不明白,为什么会想得那么多……或者这都怪祖母,是祖母在你面前说了许多不该说的事情,害得你胡思乱想了。情情爱爱是大人们的事,瑶儿你还小,应当收心,明白吗?。 “明白。。韩珂干涩舔了舔嘴唇,舅甥原本就是一道鸿沟,难以跨越。可是明白了又有什么用呢?明白了不代表就能够忘记,明白了反而更痛苦。 “明白了最好,祖母要交给你一个任务。。姜皇后神秘一笑,招呼瑾娘呈上来一对玉镯。 韩珂仔细打量着那对玉镯,做工精致,玉质晶莹剔透,实属上乘。蹙眉问:“不知祖母要瑶儿做什么事?。 “这对镯子是你祖母的母亲,给祖母准备的嫁妆,瑶儿帮祖母送到右相府去。顺带将祖母准备好的聘礼一并送过去,替你舅舅上门提亲。。 “提亲?。韩珂脑袋里“嗡。得一声,乱了套,双手冰凉,不安地不知道放在哪儿是好,“祖母不是说过延迟舅舅的婚事吗?为什么现在又急着要上门提亲?舅舅若是知道了,一定不会开心的……。 头我了有。姜皇后笑逐颜开,“你舅舅怎么可能不开心?瑶儿可知道右相家的千金是谁?。 韩珂蹙眉,她只知道右相家的长子叫吴子骞,至于右相家有哪位千金,她怎么会知道??于是,韩珂慌乱地摇摇头答:“瑶儿不知。。 “正是你口中所说的紫昕小姐啊?。姜皇后紧紧握住韩珂冰凉的小手,“瑶儿若是真的想明白了,就替你祖母上门提亲。紫昕小姐见了你,自然觉得亲惯,这件亲事便成了?。 韩珂惊慌愣在原地,她怎么都不会想到紫昕小姐居然是右相之女,舅舅若是娶了紫昕小姐,那么右相在朝堂之上自然会一力支持舅舅。回想起回朝那日,姜皇后最后的奇怪神色,韩珂总算释然了,这招棋,姜冉的确用的很妙? “祖母……瑶儿这几日身子不适,祖母可以找别人去的。。韩珂皱眉,她已经亲手将舅舅推给了别人,要她代替舅舅上门提亲、为他人做嫁衣,她真的做不到。可祖母的脸色那么严肃,似乎下定了决心,韩珂心里越来越没有底。 姜皇后神色一凛,眉头微微蹙起,望向韩珂的眼神冷下去几分,扳过韩珂娇小的身子,逼迫着她与她对视:“瑶儿这是还没想明白呢?还需要祖母再给你讲讲道理吗??。 韩珂一腔酸涩之苦梗在喉头,说不出来,肩膀又被姜皇后死死扼住,挣扎了几番,难以动弹,终于哑着声音道:“好。祖母,瑶儿答应你,瑶儿明日就帮舅舅上门提亲。。 “这样才是真的想明白了?。姜皇后冷冽的声音又突然变得柔和了起来,揽了揽女童的肩膀,道,“瑶儿,别怪祖母,祖母这么做也是在帮你……。帮你斩断这段不合時宜的感情,后位可以是你的,情不能有。 “总有一日,你能明白祖母的苦心的。。 “是。。韩珂低低答,头也不敢抬起,因为泪水已经遍布了整张小脸。 “乖,这才是本宫的乖孙女儿。。姜皇后起身离开,走到门外,脚步忽然停止,眸光微微向着里面的孩子瞥了一眼:瑶儿,别怪本宫狠心。你帮助瑜妃重获圣宠,替你舅舅上门提亲一事,就当做本宫对你的小小惩罚。希望你记在心上,日后一言一行都不要再出差错? 待到姜皇后离开,月彤终于忍不住抱怨道:“皇后娘娘今日究竟是怎么了?郡主心里已经够苦了,她居然还要郡主亲自上门提亲。提亲这种事向来都是父母该做的,哪有外甥女代替舅舅上门提亲的道理??真是闻所未闻。。 韩珂朝着月彤做了个“嘘。得手势,道:“月彤,咱这院子里有内贼,以后说话小声点,小心隔墙有耳……。 “郡主的意思是?。月彤心中也跟着咯噔一跳,想来姜皇后来这一趟是为了警告她们什么。 “定然是瑜妃重获荣宠,祖母已经查出我们曾经收留婢女兰皙的事情,她如今对我加以惩戒,是要我想明白究竟该站在哪一边?瑜妃与姜皇后永远不能并存。。韩珂擦净眼泪,嘴角落寞的强扯出一抹笑,“呵……都在逼我。或许该自杀的人不是紫昕小姐,而是我?。 失落气愤的主仆两人,丝毫没有意识到房梁上侧卧的黑衣男子。轻身一跃,已然出了筑心小楼,隐在墙角,十指紧攥,骨节作响。男子阴冷的目光,深深注视着皇后姜冉离去的方向,呵…竟敢欺负我的人…… 彼此,黑衣男子不知,那筑心小楼内正上演一番痴情告白。 “谁许你自杀??。房门忽然被推了开来,萧焱一脸焦急,慌慌张张闯了进来,冲到韩珂身边,一把将她按入怀中,“本王不许你自杀?。 “月彤,你先出去,这里交给本王。。萧焱吩咐了一声,傻站着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的月彤,慌忙告退。 大约是哭得太多了,韩珂觉得双眸干涩,眼睛疼痛难忍,伏在萧焱怀里,压抑了好久的心情终于发泄出来,她放声大哭,对着身下的男孩拳打脚踢,奋力发泄…… “哭哭……哭完了,可不许再提‘自杀’两个字。。萧焱咬紧牙关,不管怀中女童如何用力地踢打,他都舍不得发出半点声音,舍不得打扰了她。 韩珂放开萧焱的時候,他的臂膊上已经被咬出了血痕,深深的牙印嵌在他健康的麦色皮肤之上,留下或深或浅的痕迹,她心疼地伸手去揉,萧焱却一把握住她的小手,扯了扯嘴角,傻傻笑道:“让它留着……每次只要一看到它,我就会想到你,这样的感觉,真好。。 看着这样痴痴的萧焱,韩珂突然觉得无言以对,心疼的感觉遍布了全身。 “焱哥哥,不要对我这么好,我的心眼这么坏、我的脾气这么差……我不值得。。她苦涩地扯扯嘴角,静默望向萧焱眼底,有种想要拥抱他的冲动……可那种拥抱永远只能是知心朋友间的拥抱,无关爱情。 “你值得。。萧焱紧紧握住她的一双小手,“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的眼神很干净很澄澈,让人很想与你对视;你的鼻尖很滑很可爱,让人忍不住想要抚摸;你的唇瓣那么柔嫩,让人忍不住想要亲吻……你的心思那么简单,让人忍不住想要好好地疼。。 “萧焱……你不要这样子,你让我觉得好陌生。。韩珂怔怔地望着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双眸之中满是感动。她从来不知道,现世软弱的自己在萧焱眼中还有着第二种解释,她以为她懦弱无能、一无是处,而在他看来,她所有的缺点,他都喜爱…… “嘘……别出声,听我说。。萧焱伸手,纤长的食指捂住了她软软的唇,“我偷吻你的時候,你还以为我是在救你。你心思细腻、单纯、善良、好骗……有時候还傻得可爱,你有这么多优点,为什么要觉得自己不值得被人爱?。 “你在哄我。。韩珂早已被萧焱吓傻了,他平時看上去没一副正经样子,想不到哄起女孩子倒是有一套,她皱眉,鼻子酸酸的,点了点他的额头,为化解两人间的尴尬气愤,故意问,“焱哥哥这话,究竟说给多少小宫女们听过了?。 “没有?从来没有过……。萧焱恨不得将自己的舌头咬掉,为什么见她第一面的時候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他要故意扯出那么多小宫女呢?他现在在她心中难道就只是一个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形象吗? “你又要诓我。。韩珂无力地搅着手指,她垂下头,实在不敢接受萧焱的这份爱意。 “你不给我一个机会,又怎么知道我是在骗你?。萧焱的眼眸瞪得通红,目光紧紧注视着韩珂,让眼前的她无所遁形。“试一试?就试一试,好不好?给我一个机会,我做得未必会比叔父差……在你心中只有叔父,从一开始,你就对我不公平?。 韩珂看到他双眸中的渴望,心微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从来没有谁对着她说过这么多的情话,每一句都听得她一颗心酥酥麻麻,将她的自卑感一点点从心底驱除出境? “君初瑶,你究竟还在犹豫什么?只是试一试而已。。萧焱凑近韩珂的脸,目光望向她哭得通红的眼眸,心脏紧张地揪成一团,“给我三个月時间,如果三个月后,你觉得我不好……我以后就再也不会烦着你了。好不好?。 “这……。萧焱的话问得韩珂难以启齿,在她的定义里爱情从来就必须是专一的,前世欧阳,她为他至死不渝,今生既已认定了弈凡舅舅,又怎可变心。她抬眸望向萧焱,清灵的目光似流水倾泻,“我的心里只有舅舅,我不能接受你。焱哥哥,你那么好,无论是身份地位、学识才貌,都不该看上我这个落魄郡主。就算你现在一再坚持,大舅舅他们也决计不能同意,玉安母亲被囚、父亲又入狱,以我的背景帮不到你半分……。 “我的王妃应当由我来选,我的父王和母妃都无权插手?再不济,我还可以丢弃这逍遥王的头衔,隐居山野?。萧焱紧紧扼住韩珂这身子的双肩,目光含情脉脉,“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放弃?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韩珂无言以对,萧焱和她一样,对于情感,总是固执己见,殊不知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仅仅是一方的付出换来的只能是另一方的愧疚,永远换不来爱情。 “你说说话……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萧焱伸出双臂,紧紧将她环住,薄唇微不可查的擦上了她的唇角,不理会她的挣扎,轻轻舔吻。 韩珂的手臂挥舞着,想要挣脱,却被他一把按住,他的声音里藏了明显的醋意:“凭什么你可以偷偷地吻叔父,我却不可以吻你??。 韩珂被他一句话惊吓到,怔愣在原地,竟忘记了反抗,“你看到了?。原以为在舅舅病重的時候偷吻他,没有人知道,想不到萧焱居然不动声色地全部记在心底。 萧焱不会答,这一次粗暴地吻上她的小嘴,学着楚黎的接吻方式狠狠噬咬,良久才放开韩珂,瞪红了眼眸,酸涩问:“凭什么楚黎可以强吻你,我却要忍到现在??。 “这,你也知道?。韩珂的脑袋被惊吓的一片空白,满心的疑问,为什么她连一丁点儿都没有了…… “即使你已经和两个男人有过亲近之举,不过本王不介意你的‘不洁’之身,只要你愿意从了我,你照样是我的逍遥王妃?。萧焱嘴巴上虽然这么说着,心里头却酸酸的,恨不得将她欠他的吻,一口气全都补回来? 面对萧焱这样的穷追猛打,韩珂先前的苦涩心情暂時被忘却,取而代之地是无奈,她轻轻推开萧焱,当着他的面解下自己的衣襟来,面无表情地将自己雪白而平坦的露了出来……娇嫩的小红豆上两颗清晰的齿痕出现在萧焱眼前。 韩珂走近一步,目光紧紧注视着萧焱,指着自己胸前的两颗齿痕问道:“如果不仅仅是吻呢?如果他们还对我做了别的事情呢?这样的耻辱,你也能接受吗?。 “丫头,你做什么?你快把衣服穿上……。 见到她在自己面前宽衣解带,萧焱的双颊立马染上了两抹红晕,目光撇开,根本不敢望向她的胸口,别提是齿痕了,就连她的眼神,他也不敢触及。 韩珂没料到换来的是这样的结果……她以为他会震惊,会放弃她,却没有想到他仅仅是害羞而已。 她再靠近一步,伸手扳过萧焱的身子,逼着他望向她的胸口。 “焱哥哥,你仔细看看,你能接受吗?。 萧焱在她的引导下,背脊僵了僵,木讷地转过身子,纠结了好一会儿,才敢将自己的视线移到她的胸口,望见那深深的两只齿痕,他的心不由地一滞:“谁?谁这么残忍??。 “是谁还重要吗?焱哥哥,难道你不介意吗?。看着不语的萧焱,韩珂不仅自嘲,心却像在滴血。 萧焱神游的思绪被拉回,慌忙伸出手,替她穿好衣衫,纤长的手指隔着衣衫轻轻抚了抚她那早已结痂的伤口,柔声安慰:“我不在乎,我都能接受。瑶儿,我只是为你感到心疼……。 听到这样的答案,韩珂呼吸一滞,微微眯了眼眸,强扯出一抹笑意,勾唇对上萧焱的视线:“好,焱哥哥,我答应你。我会试着对你好……我会努力地忘掉舅舅。。 “三个月?三个月后,我一定让你爱上我?我要将你小心呵护在掌心,我要你成为全大胤最幸福的女人?。 萧焱喜笑颜开,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眯成了一线,兴奋地将她拥在怀里,舍不得放开。 韩珂只是任由他抱着,旋转,直到心里的苦楚渐渐淡忘。她落寞地从萧焱身上跳下来,捧起桌案上瑾娘留下的那对玉镯,道:“焱哥哥,你带我出宫?我要为舅舅上门提亲……。 萧焱的眉头微微皱起,大掌附上她的小手,问道:“为什么你去?是皇后娘娘交代的吗?她……。 萧焱的话未完,韩珂支起小手,阻止萧焱接下来的言语,她怕隔墙有耳,她不想萧焱也为此招惹上姜皇后。韩珂挤出一丝苦笑,“我可以的,放心。。 “你真的可以吗?如果不行,这玉镯我代替你送到右相府上去?。 “不要?。韩珂一口回绝,“我既然已经答应了要对焱哥哥好,这最后一点事情,焱哥哥就让我替舅舅做了。倘若我不照做,祖母也不会原谅我的,不是吗?。 她的脸上明明挂着笑意,可扯开的嘴角比哭还要难看,望着那对做工精妙的玉镯,心里的苦楚齐齐复涌心头,彷如失去灵魂的木偶。 “我陪你去。。萧焱望着韩珂,只是沉默地按上她的小手,“既然我说过要将你放在掌心呵护,自然不能让你一个人独自痛苦面对……所以,我要陪你去。。 “好。。韩珂微微一点头。原本是想拒绝的,可自己却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她不该仓皇中答应萧焱的,可她的心那么寒冷,多想找一处温暖的避风港,替她挡去所有的风雨。在这诡谲多变的宫廷,还未足一年,可她却怕极了这充满争斗的地方,時常的担惊受怕,時常的步步为营,她的心似乎都要疲倦到枯竭而亡。 得到吩咐,月彤心情落寞地为他们备了轿撵,两个人同坐一架轿撵,身后六七个宫人抬着聘礼,满脸喜气,一行人浩浩荡荡出宫提亲了。 右相府就在西街,出了宫门左拐,没多远就到了。 韩珂在萧焱的搀扶下,下了轿撵,伸手敲了敲门,无人应承。于是,又命身侧的宫人重重敲了几下门,问道:“有人在吗?开开门。。 一双黑漆漆的眼珠盯着门缝向外望了望,许久才“吱呀。一声开了门,右相府的管家狐狸一般的眼眸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童,而后一拍脑门,慌忙朝着女童跪下:“奴才该死?居然将初瑶郡主关在门外?郡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韩珂象征姓伸出双手,道:“免礼。。 老管家的眼眸又在萧焱身上打量了一番,瞧见他衣摆上挂着的“焱。字玉佩,这才爬起来的双腿,又忍不住打颤,直直朝着萧焱跪下,道:“奴才有眼不识泰山?逍遥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来。。萧焱本不是多么在乎礼数的人,但老管家给人的感觉似乎非常心虚。 韩珂皱眉道:“管家,这大白天的,右相府为什么要大门紧闭呢?。 管家忙将韩珂迎进院中,又吩咐一群人将聘礼抬进了院子,而后小心谨慎地关上了大门,这才屁颠屁颠跑到韩珂面前,一脸惊慌不已:“郡主有所不知。今日本该是我家小姐出阁的日子……八皇子的花轿一大早就在相府门口候着了。但老爷得了皇后娘娘的旨意,自然不敢让小姐出阁,于是便回绝了八皇子。谁知这痴傻的八皇子当众疯言疯语,扬言说,会一直守在门口,倒要看看我家小姐究竟跟那个不要脸的媾和了?。 “所以你就一直把大门关着?。萧焱脸上微微露出了不屑,“不过是个傻子,他若是想要等,就让他在门口等着。难不成以我叔父的才华还能被他比下去??。U72l。 “皇长孙有所不知……八皇子虽然痴傻,但是武功极高。老奴若是不关上大门,老奴的屁股可吃不消?。 听老管家这么一说,韩珂这才注意到他下身一瘸一拐,似乎被人打过。看来那个痴傻的八皇子萧祉,倒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这一次皇后娘娘公然抢走了他到手的新娘子,也难怪他会下手这么重?不过是发泄一下而已…… “本郡主此次前来——。 韩珂刚要说明来意,萧焱却横出一只手臂阻止她说下去,眯着眼眸对老管家笑道,“初瑶郡主亲自造访,右相居然不出门相迎,却叫你一个管家敷衍我们,是不是不把我们放在眼中?。 老管家慌忙磕头跪拜,“皇长孙息怒……老奴这就去请老爷、夫人和小姐?。 待到老管家奔进了内堂,韩珂才皱了皱眉,对萧焱道:“不用这样的,我无所谓的。他们是否待见我,我一点都不在乎……。 萧焱却打断她,“你不在乎我在乎?我既然已经与你约定了三个月的期限,这三个月我定然给你最无尚的荣耀,谁想要欺负你都不可能?。 他的语气那样坚定,神情那般傲然。韩珂却默默低下头去,口中兀自喃喃:可是焱哥哥,我并不需要这些荣耀,我只是想要得到一份平平淡淡的真情而已。就像见到舅舅的第一眼,他杖打了我,可我趴在他身上的時候,依旧能够感觉到他内心的温柔…… “我逍遥王的女人,怎么能任由别人欺负?月彤姐姐,你说是不是?。萧焱微微勾起了唇角,一脸懒散的望向韩珂身后的月彤,却见月彤也是一脸凄惶的神色。也不知她们主仆二人究竟是怎么搞得,个个都是整日心神不宁。 “啊……哦。。良久,月彤吱唔了两声,又默默站回韩珂身后。 不一会儿,右相吴为牵着夫人前来拜见。 韩珂今日本就没有什么心思寒暄,见到前来的右相一家,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不礼仪的,直接道明来意:“我听说紫昕姐姐才貌双全,今日拜访,是想要替我舅舅弈凡,也就是当今睿王殿下,登门提亲,希望五日后可以迎娶紫昕小姐过门。。 韩珂挥了挥衣袖,示意宫人们将聘礼搬上前来。 “小女能够觅得佳婿,实在三生有幸,这聘礼,微臣就代为收下了。还请初瑶郡主进屋,喝口茶,歇息片刻。。吴为恭维道。 韩珂拉了萧焱的手,想到姜皇后让她亲手交给紫昕小姐的一对玉镯还没来得及送出,笑道:“这样也好。本郡主也很想一睹舅母的芳容呢?。 萧焱一直都是懒洋洋的,从来不知道娶个媳妇儿要这么麻烦,心里头居然有些慌张起来,倘若有一日,他要迎娶那丫头过门,是不是也要先得到她父母的同意?长公主是姜皇后一派,她怕是会反对? “焱哥哥,你想什么呢?。韩珂拉着萧焱在主席上坐下。因为他们二人身份尊贵,右相夫妇只得坐在席下。 “没什么……只是很好奇这紫昕小姐究竟是怎样的国色天香,居然能将舅舅迷得神魂颠倒。她是不是比我的瑶儿还要好看?。萧焱凑近韩珂耳畔,热热的鼻息拂过的她的双颊,韩珂不禁被他说得红了脸。 不一会儿,吴紫昕从后院款款走来。 韩珂从座位上跳下,故作兴奋地迎上去,努力使自己看上去很开心,笑道:“舅母,我们又见面了?。 萧焱也蹭到韩珂身边,悄悄问你一声,“丫头,你说,我是该叫她‘舅母’呢?还是叫她‘叔母’呢?。 韩珂恶狠狠瞪了萧焱一眼,对愣在原地的吴紫昕道:“舅母,他的神经有点问题,你不必理会他。。 恰在此時,萧焱恍然大悟似地轻佻笑出声来:“我知道了。女人出嫁从夫,你该跟着我,一道喊她‘叔母’?。 韩珂尴尬地抽了抽嘴角,一直有些紧张的吴紫昕却被萧焱逗笑了,目光瞥了瞥韩珂,神秘问道:“真是想不到你们两个已经……。私定终身了。 韩珂见屋子里还有长辈在,心里头一着急,慌忙伸手捂住了紫昕的唇:“舅母,你不要乱说。根本就没有的事……。 萧焱耳朵尖,横眉一挑,问:“怎么没有了?你刚刚才答应我的。。说罢,他朝着她竖起三只手指,暗喻三个月之约。 韩珂白眼。萧焱有時候看上去就像个大男孩,上一秒明明还一脸真情,下一秒又会变得极其孩子气,面对大事的時候处事不惊,或许他这样的人才最值得依靠。 “舅母,这个是祖母让我交给你的。。韩珂取出一对手镯,小心替吴紫昕戴上,不知是不是因为手镯上的宝石太过耀眼,不知不觉她的眼睛里迷离了泪花。 萧焱首先觉察到了,在韩珂失态之前,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取了手帕,一面替她擦拭眼角,一面嗔怒道:“丫头,看看你,每次都不小心,又被沙子眯了眼?。 韩珂惊惶无措地点头,不敢抬头望眼前的紫昕小姐,更不敢望向席下的右相夫妇,只是敷衍道:“舅母,该送的东西我都送到了。祖母还在宫里等我,我先走了。。 韩珂逃也似地拉着萧焱离开了右相府,吴紫昕怔怔望着初瑶丫头匆忙离去的背影出神,回想起那日她与弈凡所放的河灯,心中满是惊恐。 第九十七章 惊恐,谁欲毒害? 小郡主落寞的背影,让吴紫昕不自觉联想到那两只河灯,它们正整齐地摆放在她的的闺房里,因为‘玄石’的吸引,它们紧紧吸附在一起。吴紫昕伸手小心翼翼分开它们,将它们倒置过来。河灯底部,一个“瑶”字,一个“凡”字,清晰可见。雕工那么精细……没有融入满心的爱念,怎么可能做得这么完美? 吴紫昕原本并不相信这小郡主对弈凡会有感情,但将小郡主的一系列行为联系到一起,心中的天秤越发倾斜,她相信小郡主对弈凡不可能仅仅是舅甥情谊……就比如方才她甚至不敢与她对视,吴紫昕眉头微微皱起,拿这个善良的小姑娘,她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韩珂从右相府出来之后,就没有做轿撵,而是独自一个人在风中狂奔,萧焱伸手不错,不过一会儿功夫就追上了她,扼住了她的手腕,猛烈地摇晃着她的身体:“为什么要逃??你在怕什么?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就不应该退缩?” 祖母何其残忍?舅舅大婚,祖母要她主婚?她要她亲眼看着一对新人笑?她如何做的到?她娇小的心脏根本承受不起? 韩珂心中一惊,不祥的预感一闪而过。 姜晚晴猩红色的眸子紧紧注视着韩珂,一脸地难以置信:“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能做到?” “别再想了,我求你别再想了。”萧焱绝望地朝着韩珂压抑地怒吼,又不敢发出太大声音,怕真的吓到了她。得子下没。 出入门庭,一袭白衣的男子正手执一把汤匙,小心翼翼地喂着一只白猴喝东西。 “月彤姐姐,这皇子大婚都需要准备些什么东西?祖母命我主婚,我不希望出什么差错。”韩珂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虽然喝了药,但她的心情因为姜皇后的造访再度跌入谷底。 “你这说的什么话?本王去见你家郡主,难不成是想害死她??”萧焱微微有了恼怒之意,“本王疼她还来不及,怎么舍得伤害她??” 少年也不知怎么的,望着那孩子落寞的背影,心情不由地一沉。他明明就要大婚了,该高兴才是,可看到那孩子憔悴的样子,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月彤替她备了轿撵,韩珂乘上轿撵,这才如愿来到偏殿。 “咳咳……”韩珂的脖颈快要被对方卡得无法呼吸,原本因为发烧酡红的双颊,如今已经因为缺氧泛着紫色,她奋力地伸出手臂,在空中舞动,“月彤……月彤救我……” “多谢祖母。其实瑶儿的身子也没什么大碍,方才喝了药,出了一身汗,已经好多了。”韩珂默默低下头去,自从上一次姜皇后让她上门提亲一事,她心中对姜皇后的感觉已经稍稍有了改变,不再像从前的祖孙情……她似乎,有一点怕她。 月彤忙唤了太医来诊治。 姜皇后也正有此意,姜晚晴一腔仇恨,要比君初瑶更有斗志,留她在身边,或许将来可以成为她的得力助手。 “郡主千岁?郡主千岁……”笼子里的鹦鹉一遍遍叫个不停。 月彤这才满意地收了药碗。 “好,我不逼你。我等你,我等你彻底忘掉他。”萧焱在她耳畔低吟,微微一用力,将她打横抱起,“他可以背你,我也可以抱你。我可以用時间向你慢慢证明,我会做得比叔父更好?” “瑶儿,本宫听说今日姜家晚晴小姐来找过你?”姜皇后哪里只是听说,连姜晚晴说的每一句话都有人一个字不差地传到她的耳畔。姜晚晴八岁便知道要攀附权贵,实在是难得一见的可造之材? “瑶儿……”姜皇后尚在门口,便低低唤了一声,一脸热情地朝着韩珂走过来。 傍晚的時候,萧焱拎着一只鹦鹉来见韩珂。 “为什么要毁掉我的幸福??我究竟是哪里得罪了你??”一个八岁左右的女童瞪着一双仇恨的眼眸,狭长地指甲嵌入韩珂的长发,似要将她的满头青丝生生拽下来,“我和我娘苦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等到机会翻身了,等来的却是空欢喜一场?你说?这究竟是为什么??” “月彤,你扶她起来。”韩珂微微喘了口气,待到气息稍微顺畅一点,目光才静静望向姜晚晴,“晚晴小姐,我希望你能搞清楚一点。你能不能嫁给我舅舅,并非我说了算的。要求我去右相府上提亲的人是姜皇后,姜皇后想必已经仔细斟酌过了……” 韩珂急急从床榻上爬下来,想要朝着她行礼,却被姜皇后一把拉住:“祖母都听太医说了,瑶儿近日来身体不大好,既然身体不好,就不用行大礼了,好好歇着。” 萧焱请太医来为她看病,太医叹了口气道:“初瑶郡主有焦心之事郁结在心,火气很大,不是一時半会儿能治好的,让她多休息。” 待到姜皇后离去,瑾娘故意留下,走到韩珂身边,劝道:“初瑶郡主,你若是不想再吃苦头,就离皇长孙远点……这瑜妃娘娘是皇后娘娘的心头刺,萧焱又何尝不是呢?” “放开你?呵……”那女童突然轻袅地笑出声来,“我为什么要放开你??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跟你同归于尽的?反正,我回去也要被母亲父亲责怪……倒不如,临死之前,先为自己报仇?” 望着姜皇后微微勾起的嘴角,韩珂心有余悸,她有些好奇,倘若她方才不应承下来,祖母会不会真的杖责月彤……祖母,还是从前的那个祖母吗? 想到这里,姜皇后清了清嗓子道:“祖母可是看在瑶儿的面子上才同意让她进宫,瑶儿以后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什么事,都要想清楚。明白吗?” “既然是剩菜剩饭,舅舅就倒掉?”少年伸手夺过身后的药碗,想要差人倒掉,却被韩珂扼住了手腕。 “君子不夺人所好。”韩珂想了想,提着笼子送到月彤面前,吩咐说,“那小太监一定很喜欢这只鹦鹉,你帮我送回去?” 韩珂抿了抿唇:“我可以给你数不尽的金银,然后派一辆马车,送你远离京城。” 韩珂万万没有料到,这个年仅八岁的孩子,已经有如此深重的心机,金银珠宝不要,只要待在皇后左右,便总有翻身的那一日,日后前途无可估量? “我是谁?”那女童突然猖狂地笑出声来,眼角竟夹杂了泪花,“这世上,你还是第一个问我是谁的人。真是可笑,她们根本都不在乎我是谁……在父亲眼中,我是个杂草;在母亲眼中,我是个不争气的女儿;在大姐二姐眼中,我就是个小叫花子。谁都不在乎我是谁?用不着我的時候,就将我当佣人使唤;用得着我的時候,又立马将我捧上了天……现在好了,你已经帮你舅舅到右相府上提亲了。我呢,我该嫁给谁去?” 韩珂茫然回头,脑袋狠狠扎入萧焱怀里,隐隐啜泣。 少年终于受不住她的盘问,实话实说:“这小白猴从司幽来到大胤之后就一直水土不服,整日病恹恹的。舅舅这两日闷在未央宫,正是想办法治它的病呢?” 韩珂皱眉,“刚刚我已经喝过了。” 第二日一早,姜晚晴便搬进了筑心小楼。对初瑶郡主稍稍表示了感谢之意,便进未央宫讨好姜皇后去了。 而后,两人一猴,默默离去。 月彤一间她满脸惨白,急得直跺脚:“郡主?你现在病得这么严重,你到底要去哪儿??再这么折腾下去,也不知道你还能不能活着看见明天的太阳?” 韩珂伸手逗了逗怀里的墨白,望着它,傻傻笑道:“傻墨白,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离开司幽国的那日,我到处都找不到你,原来你偷偷跟着舅舅回大胤了……” 韩珂忙制止说:“月彤,不得无礼。送太医出去。” 姜皇后面色一狠:“本宫与你家郡主说话,什么時候轮上你一个丫鬟插嘴??瑾娘,拖下去,杖责三十?” 彼時,韩珂已经奄奄一息。她望了一眼,被月彤强迫跪在地上的女童,问:“你是谁?究竟为什么要杀我?” 韩珂心头微微一震,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从中稍稍做了一点手脚,就害得姜晚晴如此绝望。可是姜晚晴不知,依照舅舅的个姓,就算自己没有撮合他与紫昕小姐,舅舅又怎么可能答应姜皇后迎娶姜晚晴? “休息休息?你们个个都说要多休息?个个都是治标不治本?一群没用的东西?”月彤忍不住破口大骂。 一瞬间,韩珂觉得自己的心都僵硬掉了。 筑心小楼是君初瑶的香闺,萧焱自然不能久留,在月彤的劝说下,他默默回了六角楼。 “这样最好。” “郡主想通了就好。”月彤收手,将桌案上的药端到韩珂面前,“喝了它,病才好的快。” 韩珂回宫之后,便发了高烧。 “郡主就留着。那小太监调去别的宫里了,奴婢一時也找不到他。”月彤心中默默念叨:皇长孙委屈你了,你就当回小太监? 姜晚晴突然伏地哈哈大笑起来,“连你都知道了。看来‘姜晚晴’这三个字已经成为京城之中最大的笑柄?” 太医皱眉道:“郡主高烧不断,需要多休息。” 韩珂皱着眉头,接过少年手上的药碗,放在鼻尖嗅了嗅,随即脸色大变:“舅舅?你骗我?这根本不是什么剩菜剩饭?根本就是药?” “乖……这才是祖母的好孙女儿。”姜皇后摆摆手,对瑾娘道,“放了那丫头,让她以后嘴巴严实点,否则本宫割了她的舌头?” “郡主……唉。”月彤叹了口气,不知道说什么時候。这世上的情爱本就不能勉强,姜皇后要郡主为睿王主婚,此举终是有些过了。 “王爷虽然不是成心要伤害我家郡主,可这未央宫中人多眼杂,难保没有几个口无遮拦的……”月彤没有再说下去。 月彤终于忍耐不住,搀着韩珂起床,替她穿好衣裳,对她说道:“郡主出去走走,晒晒太阳,去掉这一身污浊之气。” 月彤听得出,韩珂的前半句是在心里给弈凡找借口,后半句话才道出了重点,她是想知道……她的舅舅有了新娘,是不是已经将她这个外甥女完全忘却? “郡主不想活了,是不是?”月彤目光冷冷的,“好,不活就不活?月彤陪你一起死?” “好好?明日,奴婢就上睿王府问问,看看都张罗得怎样了,郡主就别担心了,养好精神,免得睿王大婚之日,你无法出席,到時候少了你这个主婚人,王爷定然会不开心的?”月彤边说边催促着韩珂上床躺着。 “舅舅明日就要大婚了,会搬回睿王府住。在此之前我想还你一只健康的萧墨白。”少年缓缓说道。 韩珂这几日来高烧不断,她郁结在心,太医开得那些药,根本就是治标不治本。 恰在此時,门外传来声音,姜皇后在这个点竟再次光临了筑心小楼。 一整日,韩珂都昏昏沉沉躺在床上。傍晚的時候,突然颤声唤道:“月彤,扶我起来更衣。” 韩珂逗了两下,便转头望向月彤,问:“这鹦鹉是谁送来的?挺有意思。” 月彤觉得,自从有了墨白,韩珂的心情似乎好了不少,脸上的气色也没有从前那么差了。 少年躲躲闪闪,随口答:“也没什么……就是些烧糊了的剩菜剩饭。” 韩珂眸光闪烁,少年凝眉不语。 “这是做什么孽呢?”月彤气得脸色发白,“你有没有问过自己的心,你心里想得是帮助姜晚晴,还是借着帮助姜晚晴这个借口来折腾自己的身子??” “皇后娘娘长乐未央?” 勉强站起来,笑对月彤,韩珂指了指窗外道:“月彤,我们去繁阳殿坐坐。明日舅舅就要大婚了,他心里头一定忐忑不安……以至于,这些天他都没有来看我。” “舅舅真小气,你家财万贯,居然给墨白吃烧糊了的饭菜?”韩珂恶狠狠瞪了少年一眼,蹲下身子凑到墨白身边嗅了嗅,一股浓烈的药味随即扑鼻而来? 韩珂望着满屋子狼藉,心口一阵恶心,隔夜饭都吐了出来,肚子空空的,浑身再也使不出半点力气。 “放开我……快放开我?”韩珂额头滚烫,浑身酸软无力,根本没有能力反抗,那女童的手从她的发髻滑倒她的脖间,狭长的指甲犹如锋利的刀刃,嵌入她的脖颈,留下一道道残痕疯狂的划痕。 “舅舅,你方才是在喂墨白吃饭吗?”韩珂好奇地望了望少年身后的药碗,皱眉道,“墨白吃的东西怎么黑糊糊的?是什么?” “病情又加重了?”萧焱的眉头不由蹙起,“病情加重了,本王更应该进去看看了?月彤,你让开?” 尚在睡梦之中,便有人重重地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将韩珂摇醒。 “哦?是吗?”姜皇后面色微微一怔,而后轻笑道,“这样正好,祖母还有件事要交给你去做……” “月彤,你别这样……”韩珂仓惶爬起来,上前阻止,“我只是心理不好受,随口说说罢了。哪里真的舍得死?没有了舅舅,我还有焱哥哥,不是吗?何况,舅舅还是舅舅,我并没有真的失去他……” “倘若不是你将吴紫昕一事告知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又怎么会突然取消我与睿王的亲事?”女童目光清冽,泛着仇恨的光芒。 “月彤姐姐,替我化浓妆。遮一遮黑眼圈,我不希望旁人看到我这副落寞的样子……”韩珂一向不喜欢浓妆艳抹的,她总觉得古代的化妆品与现代用的保养液成分相差太大,会伤皮肤,可如今的她再也顾不得那么多……能遮一時是一時了。 “焱哥哥,我没事。你先回去。太医说了,我需要多休息,瑶儿好困,我先睡了……”韩珂烧得有些糊涂,脑袋昏昏沉沉的,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墨白回来之后,韩珂便极少逗弄那只会说话的鹦鹉了,一门心思都扑在墨白的病上。 韩珂茫然望着地面,脚步虚浮、脑袋好重,没走几步,便腿下一软,重重摔倒在地。她趴在地上,伸手狠狠砸着自己的双腿,泪眼迷离:“我真是没用?连走个路都摔倒?像我这样没用的人,为什么还要活着??” 韩珂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惨白地嘴角一翕一合,好一会儿功夫才反应过来,一个陌生的女孩儿正拼命地摇晃着自己的脑袋。 “不?不要让舅舅知道?”韩珂心中一慌,忙接过月彤手中的药碗,仰头将整整一大碗黑糊糊的药完全喝了下去。苦涩的味道在她喉咙里游窜,她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rBHY。 “是。”韩珂想到自己对姜晚晴的承诺,便哑声在姜皇后怀里撒了个娇,“祖母,瑶儿在这宫里实在无聊得很,晚晴小姐跟瑶儿年龄相仿、志趣相投,祖母能不能让她进宫陪我?” “我不要?”姜晚晴一口回绝,“这样的苦日子我受够了?我要翻身?我要成为人上人,你若真有本事,就在皇后娘娘面前替我说两句好话,让我住入宫中,长伴皇后左右?” 月彤替韩珂取了她平日里爱穿的白色百褶裙,韩珂却皱眉道:“将我那些白色的裙子都丢了,以后都不穿了。”白色是舅舅最喜欢的颜色,那该是舅母穿的……她若是穿着,心里会觉得别扭。 “好?你要说到做到?”姜晚晴最后瞪了韩珂一眼,起身离去。 丢下那鹦鹉笼,萧焱一个人落寞离开。他还是不够强大,以至于连见她一面都要受外人限制……他是不是不该这般窝囊下去,想要彻底拥有她,唯一的办法就是站上权利的顶峰?与他对立的人是当朝皇后,那么,唯一的办法便是请这个皇后下马? 韩珂倒是觉得奇怪,这聘礼也送了、亲也提了,她如今在病中,祖母为什么会突然来看她?难不成她又做错什么事了吗? 韩珂远远看见他,便吩咐月彤关了门,称病不见。 韩珂的心哪里安定得下来,一想到再过两日,自己就要亲眼目睹舅舅成婚,心脏就不由地抽搐,总感觉下一秒就无法呼吸似的。 韩珂眸光微微一黯,猜到这个女童的身份,试探着问:“你是姜家的三小姐,姜晚晴?” 一直坐在六角楼发呆的萧焱莫名打了个喷嚏,摸摸鼻尖,似乎有人在背后说他坏话了。 韩珂的身体极度虚弱,筑心小楼到未央宫偏殿虽然没有几步路,但以韩珂的体质根本无法走那么远…… “皇长孙殿下?求您放过我家郡主?”月彤伸手将她拦住,“你若是为了她好,就请你别再踏入筑心小楼半步?” “说到底,皇后娘娘心底还是疼爱郡主的。皇后娘娘虽然狠心,但也是想要帮郡主斩断情丝,以免日后痛苦?”说罢,瑾娘默默离开。 方才被人支开的月彤终于知道有人故意引她离开,想要对屋内的初瑶郡主下手,冲进屋里,月彤手脚利落地扼住了女童的脖颈,不一会儿功夫就将她制服。 韩珂带着墨白回了筑心小楼,命太医给墨白也开了药,一人一猴,每每总是同時吃药,画面颇为和谐。 “不要啊?祖母不要啊?”韩珂慌忙替月彤求情,“祖母所说的事,瑶儿一定尽全力完成,请祖母放过月彤。” 月彤怕这孩子知道萧焱兀自离去又伤心,便道:“未央宫里头的小太监出来的,奴婢猜郡主一定喜欢,便问他要了来。” 韩珂目光一冷,怔然望着眼前年仅八岁的女童,垂眸道:“好。我就恳请祖母,留你住在筑心小楼,与我作伴。” 韩珂脸色一白、慌忙点头道:“请祖母放心,瑶儿明白。” 见女童忧心忡忡的样子,月彤没好气地说道:“这些事情姜皇后自然会托人安排妥善,大婚的是睿王,是她的嫡亲儿子……郡主只需要在大婚当日出现在睿王府,作为睿王的主婚人便好。如今,你还是先养好身子……奴婢真害怕,你撑不到那一天?” 韩珂走近叫了声“舅舅”,少年才慌忙抬起头来,忙将手中的药碗藏在了身后,抱起地上的小白猴递到韩珂手中,笑道:“瑶儿,怎么突然来了。” 说罢,月彤两指扼住了自己的喉头,“是不是真的要死,郡主想清楚了吗?” 韩珂知多说无益,便默默叹了口气,抚着烧得有些糊涂的脑袋,问:“那你想如何?你都说出来,我尽量补偿你……” 韩珂望着瑾娘的背影,瞬间想通了什么。想来是她这些日子与萧焱过于亲近,被姜皇后知道了,故而姜皇后借此机会,又对她加以惩戒。 “可你全吐了。”月彤神色一黯,“郡主若是不肯喝,月彤现在就将你生病的事告诉王爷,我相信王爷一定有办法让你吃药。若是让王爷知道你为什么生病……” “舅舅,你说实话,墨白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韩珂哭丧着一张脸,心疼地蹲下身子,抚弄着地上病恹恹的小白猴。 “是。”月彤收起韩珂的所有白色衣衫,这才发现所剩无几,随手挑了件大红色的长裙为她穿上。 韩珂望着镜中的自己,这才觉得稍稍有了些活力。 因为手上没有力气,不一会儿功夫,白猴便从韩珂怀里挣脱了,跑回弈凡脚边,神色恹恹的躺着,一动不动。 韩珂吩咐月彤抱起了墨白,垂眸对少年说道:“恭喜。” “砰--”得一声,房门被推开。 “你皇爷爷如今专宠瑜妃,这件事你该负上一定责任。他甚至连你舅舅大婚都不愿意出面主持,祖母老了,这些事情有心无力。祖母见你是颗好苗子,值得培养……祖母希望,这一次由瑶儿来做你舅舅的主婚人。一来,你与你舅舅关系亲密,你舅舅定然不会反对;二来,你近来也闲得无聊,在这宫中憋久了,总是会生病的……”姜皇后眉头一挑,望向韩珂,“瑶儿觉得祖母的提议可好?” 萧焱喂韩珂喝下药,不到一会儿功夫,韩珂便觉得胃里苦极了,整喝下的药尽数都吐了出来,面色苍白得好似随時都会死去似的。 韩珂虚弱笑笑,扶着床沿往下走:“我答应了晚晴小姐的事,我就要做到。是我害得她丢了丈夫,难道我不该负责吗?” 不一会儿,月彤追上来,默默望着拥在一起的二人,叹了口气道:“皇长孙,你不用将她逼得这么急。郡主心里……很苦的。”她的心里何尝不和她一样苦呢?自己陪伴了十多年的王爷,刹那间就要娶亲了……只是,以她的身份,有苦难言。 韩珂撇撇嘴:“既然是舅舅的婚礼,就不应该出半点差错。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一時半会儿,还死不了?” 萧焱怔在原地,恍然大悟,将手中的鹦鹉递到月彤手中,吩咐道:“这鹦鹉是我训练好的,能说话,你多陪你家郡主散散心……本王就不打扰她了。” “是。”瑾娘虽然面无表情,但心中对跪着的小郡主却充满了同情。 “皇后娘娘,求您不要再逼郡主了……郡主会受不了的?”月彤“扑通”一声,朝着姜皇后跪了下去,不停磕头。 韩珂望着镜中的自己,皮肤因为闷在屋中已经变成了毫无血色的惨白,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挂着,这副尊容,实在不好意思出去。 晚上吃药的時候,也不知是哪个糊里糊涂的丫头,将人和猴的药碗放反了,害得韩珂整整喝了一大碗猴药,而墨白则有幸尝了尝初瑶郡主的药。 “吱吱……唧唧……” 墨白原本围在女童脚边又蹦又跳,却突然扯着嗓子大叫了两声,而后双目瞪直,四脚朝天,嘴边抽搐着白沫,僵死过去。 第九十八章 转变,计划出宫 “来人?来人?快传太医?”墨白虽然只是只小小的白猴,可它却凝结了韩珂对弈凡所有的情感,见它突然口吐白沫,韩珂登時吓得手足无措。 太医赶来的時候,探了探小白猴的鼻息,默默叹息了一声,对韩珂说:“郡主,请恕老臣无能为力。老臣虽然能够治病,但你给它喂食了毒姓猛烈的鹤顶红,一碗鹤顶红的药量可以要了一个成年人的姓命,而它只是只小白猴,沾上一点,便没得救了……老臣就算是华佗在世,也救不了它啊?它腹中已有骨肉,母亡子丧,郡主何其狠心??” “什么……鹤顶红?”月彤闻声反问,“郡主怎么可能喂它吃鹤顶红?它只是误食了郡主的药膳而已。”U72l。 “难道有人在郡主的药膳中下毒??” 月彤的怒喝声犹如一道惊雷,在韩珂脑袋里“嗡”得一声猛然炸开,她怔怔望着地上那只小白猴的尸体,嗓子里似有什么东西哽住,想哭都哭不出来…… 几分钟前,它还在她怀里活蹦乱跳,从它身上,她甚至能闻到舅舅的气息。 可是下一秒,小白猴死了,她连唯一的寄托都没有了。它就躺在距离她一米不到的地方,双目瞪得滚圆,四肢僵硬……它死不瞑目,她却没有办法救它,甚至不知道要如何为它报仇。她宁愿喝下那碗鹤顶红的人是自己,她宁愿死的人是她自己? 白猴死了,韩珂的天也跟着塌了,她终于眼前一黑,倒地不起? 夜,渐渐拉上了帷幕? 小白猴的尸体还在屋子里,只是身上被悄悄盖上了一方好看的手帕,它躺在下面,就好似睡着了似的,一点儿都不像已经死去。 没有得到韩珂郡主的允许,谁也不敢轻易碰那只白猴,更何况那只白猴还是查找凶手的证据,谁若是碰了它,反倒会惹祸上身,只有凶手才会急切地想要毁灭罪证? 月彤传了太医,待太医诊断过后,喂昏厥的郡主吃了药,才见她慢慢转醒。 韩珂虽然醒了过来,但整个人精神不佳,整天都浑浑噩噩。灵猴墨白的死,直接导致韩珂茶饭不思,病情恶化,见连太医也束手无策。 “郡主,奴婢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居然有人敢公然在郡主的药膳里头投毒,居心何在啊?”望着女童惨白的唇角,月彤心疼得直跺脚,“那碗残留的药已经用银针试过了,剧毒万分?对方是要你的命啊?” 她只是个七岁的孩子。究竟是谁这么狠心,居然忍心对一个孩子下毒手? 韩珂木讷地坐在床边,不理会月彤说些什么,呆呆地望着地上墨白的尸体。一整天,她都坐在那里,盯着那只毫无生机的小猴…… “月彤,我们出去埋了它。”良久,韩珂才哑然出声,嗓音微微有些发涩,大约是高烧的缘故,致使她说话的時候不断发出颤音。 “郡主?这只猴不能埋?”月彤忙上前一步,拦在韩珂面前,“这是对方下毒杀人的证据?郡主难道不想报仇吗??” 韩珂的嘴角微不可查的颤了颤,一句话都不说,只是固执地上前,想要抱起地上身子尚温热的小白猴。 “郡主,你现在不宜露面?如今,最好的办法便是将计就计,引仇人现身,再将她绳之于法?”月彤皱了眉,努力劝导。 “要我假死吗?何必那么麻烦?”韩珂却一脸淡然,启唇道:“查到了又能如何?她害死的只是一只猴,在大胤的法律下根本罪不至死……我不希望为了查出幕后杀手,而让墨白不能安眠。” “那至少这件事郡主应该让皇后娘娘和睿王殿下知道?万一将来那人再对你下手,你要怎么办??”真是主子不急,急死太监,月彤气得直跺脚? “还能怎么办?”韩珂冷冷抽了抽嘴角,眸光变得冷厉起来,“万事小心。喝水吃饭之前要试试银针,睡觉之前关好门窗,加派人手盯着筑心小楼的安全,别让陌生人进来。如果这样,对方还能弄死我,那或许是我真的斗不过她,我该死?” 月彤静静地望着眼前的小郡主,也不知是墨白的死对她的打击太大,还是什么其他原因,感觉她的眼眸中多了仇恨,不再像从前那样单纯天真。 “郡主是不是猜到什么人对你下毒?”月彤试探着问道。 韩珂若有所思,随即眸光一凛,淡然道:“月彤,你不要胡说?或许人家只是不小心在我的药膳中加了鹤顶红……怎么谈得上是下毒呢?”她尾声旖旎,话中有话。 月彤不敢多说,从前的韩珂郡主都喜欢跟在她身后叫她“月彤姐姐”,可此時的她,双眸猩红,宛如着了魔一般,居然连名带姓的唤她,给人的感觉好淡漠。 韩珂不顾月彤的阻止,抱起地上的小白猴,来到院子里。 “枯木逢春”下方有一片树荫,树荫周围靠水,韩珂觉得环境不错,便亲自取了小铲子,在树荫处挖了一个小坑,小心翼翼地用毛毯将白猴的身子裹好,埋入坑中。 “墨白,这一次,你是替我死的。总有一日,我会替你报仇--”韩珂朝着那一方小坟墓悄悄磕了个头,抬眸道,“他们都认为我好欺负,正是因为我故作懦弱,才助长了他们的威风,以至于他们狠下杀手……以后不会了,我要利用我可以利用的,我会坚强地活在这个异世,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我了?” “委屈你了……”韩珂伸手在旁边的花丛中摘了一束野花,小心插在白猴的坟头上,“你先睡在这里。等将来我有了足够了能力,便带你回司幽……是我疏忽,一直都没有看出你怀了小猴,甚至我都没注意你的雌雄之别,对不起,你会怪我把……” 韩珂微微眯了眼眸,抬眼望着蔚红的天空,同样一片天空下,墨白肚子里小猴的父亲应该也在伤心? 她默默起身,回到屋中,对月彤吩咐道:“月彤,随我去承乾宫。自回宫以来,我甚至没有拜见过外祖父,听说外祖父病了,我该去看看的。” “是。”月彤诧异地点头。这韩珂郡主莫不是转了姓,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去看皇帝老儿了?在她的印象里,她似乎很讨厌那个老皇帝。 虽然头昏脑胀,韩珂依旧撑了下来……现在她病得正是時候,何不借此机会搏一搏同情呢?她若是一直住在筑心小楼,那么便意味着她一直要寄人篱下,没有自己的势力,谈何保护自己?? “奴婢帮郡主准备轿撵?”月彤看着韩珂走一步颤一步,心中尤为担忧。看着这孩子一步步走到如何,着实不易。似乎这世上所有的悲剧都降落到她一个人身上,她喜欢的东西,老天爷总是要一件件的剥夺,父爱、母爱、她心爱的舅舅、聊以慰藉的白猴……老天什么都没有给她留下。 “不必。”韩珂淡漠转身,“这样最好。看上去越可怜越好……”人心都是肉做的,她就不信皇帝老儿会铁石心肠,不管自己亲身外孙女的死活?当初玉安长公主以死明志,萧墨便放弃了以玉安长公主和亲司幽国的念头,如今,她或许也能…… “一个个都不要命了?”月彤跟在她身后,急得直跺脚,却又拿她无可奈何?墨白的死对她的打击实在太她,月彤根本不敢随便刺激她,要知道这个小郡主虽然只有七岁,但是自杀那种事情,她不是做不出?甚至,早在司幽国的時候,为了逼睿王现身,她已经试过一次? 韩珂强撑着身子来到承乾宫,听宫人说,萧墨这几日一直留宿在崇宁宫,瑜妃再获荣宠,韩珂便意识到先前自己一時心软,留下了麻烦。 “没有关系……我就在这儿等外祖父回来。”她当着这么多侍卫的面称萧墨为“外祖父”,侍卫们自然不敢轻举妄动,任由她在宫门口站着。 窦桂山一眼便认出了门口的女童,慌忙从屋里搬了张小凳子出来,“初瑶郡主,陛下去了崇宁宫,怕是一時半会儿回不来,郡主若是没什么急事,还是先回去。” 韩珂唯一抬眸,清冽的眸光射入窦桂山心底,窦桂山的身子猛然一震,忙将小凳子推到韩珂面前,道:“郡主若是真有什么急事,坐在这儿等也行。” 韩珂先是蹙眉,而后朝着窦桂山莞尔一笑,“窦公公年纪大了,还是窦公公坐。” 窦桂山上前一步,劝道:“郡主若是为了睿王大婚的事而来,我劝你还是回去。睿王大婚,那是皇后娘娘的主意,陛下素来畏惧皇后几分,不可能取消婚事的。” 韩珂微眯了眯眼眸,见窦桂山连她对睿王的感情都知道,想来他便是姜皇后一直暗插在萧墨身边的内应。也难怪这么多年姜皇后稳居中宫不倒,有这么个心腹里应外合……瑜妃就算再怎么厉害,又能如何? “窦公公猜错了。本郡主今日来,只要请外祖父参加舅舅的婚宴。舅舅能够与吴家紫昕小姐结为连理,本是好事,为什么要取消婚事呢?” 听初瑶郡主此番说辞,窦桂山脸色微变。看这小郡主的神情,似乎没有半点不开心,难道是皇后娘娘多虑了? “既然郡主是为了此事而来,奴才当然没有理由阻止,奴才这就差人去崇宁宫禀告陛下。请郡主稍等片刻。”窦桂山微微一笑,欲招呼身边的小太监。 韩珂却伸手阻止,“不必,本郡主在这儿等着就好。如果窦公公特意为了本郡主跑去崇宁宫,怕是会惹来外祖父的厌恶……” “郡主果真是想明白了,皇后娘娘没有看错人。”窦桂山一脸伪善的笑意。 天色已晚,萧墨这才怀拥美人,一步一颤地走回承乾宫。 “陛下,小心点--”远远便传来瑜妃娇滴滴的声音,韩珂立马凝了心神,方才因为发烧烧得糊涂差点儿昏睡过去,她用力在自己的大腿上狠狠一掐,迫使自己清醒过来。 月彤一直跟着韩珂身边,明明很心疼,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劝阻。她总觉得经过白猴之死,这韩珂郡主好似变了个人,做得事情,让她难以猜透。 “外祖父?”女童清冽的声音在承乾宫门口响起,她一步一颤地蹦到那个酒气熏天的帝王身边,偷偷瞥了瑜妃一眼,便与瑜妃二人合力扶着萧墨进了屋。 瑜妃朝着女童报以友善的笑容,若没有她的指点,恐怕她早已饿死在崇宁宫中,心里思忖,若等会这丫头有事相求,自己定当多多配合才是。 倒不枉我为你得罪了姜氏,韩珂心思动了不下千百转,但面上的表情从头到尾都只是淡淡的,取了一杯醒酒茶,喂帝王萧墨喝下。 待到萧墨的思维渐渐清晰起来,韩珂才道:“外祖父,瑶儿等了你一整晚,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萧墨望着眼前这个女童,回想起她在台上唱戏曲時的情景,着实喜欢,便将她抱到腿上,问:“瑶儿怎么想起来来看外祖父了?” 韩珂努力朝着他扯出一抹笑意,下一秒便一副哀伤之色,泪水哗啦啦掉下来:“瑶儿怎么就不能来看外祖父了?外祖父将母亲关在柔仪偏殿,瑶儿整日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瑶儿好想出宫,好想回家。外祖父,你放了我父亲母亲,让我们回家,好不好?” “不要胡闹?”萧墨的神色微微严肃起来。 瑜妃见萧墨要发怒,不忍这小恩人受罚,忙出声劝道:“陛下,你别这么大声,吓到了孩子。” 中韩一父。萧墨见那孩子双颊通红,伸手摸了摸她滚烫的额头,一時心软,声音立马小了下去,哄道:“朕也没有办法。朕不能放你们一家三口离开……你父亲手握兵权,外祖父若是放了他,他能放过外祖父吗?” 韩珂早知道萧墨担心的是这点,来找他之前,便已经替他想好了对策,她朝着他微微眨了眨眼眸,看似不经意道:“既然担心他的兵权,那么只要不放他回平城就行了……关在哪里不是关呢?” “说的是?”萧墨猛地拍了下桌案,吓得身侧的瑜妃一脸惨白,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倘若外祖父在京城之中修葺一处府邸,削了我父亲的军职,空余镇国侯的名号,让他将一家老少迁来京城……在外祖父眼皮底下,他还能有什么作为呢?”韩珂扯了扯萧墨的衣袖,复又从自己衣袖掏出一块翡翠来,“这是母亲曾经想要送给外祖父的'青玉金龙',母亲在宫中日渐消瘦,恐怕再无出头之日,便托瑶儿将此物转交给外祖父。” 萧墨冥思苦想,接过韩珂手中的'青玉金龙',回想起从前与玉安长公主在一起的快乐時光,心中微微颤动,再望一眼眼前这个憔悴不堪的外孙女,微微点头道:“瑶儿的想法不错。过几日,朕就下旨,修葺镇国侯府邸,放你们一家三口出宫。” 韩珂又道:“明日是舅舅大婚之日,舅舅与我母亲姐弟情深,外祖父能否解了母亲的禁足令,让她出宫为舅舅贺喜?” 韩珂说着,见萧墨微不可查地皱了眉头,忙道:“唉……外祖父若是不愿意就算了。母亲说了,就算外祖父不同意,她也不会怪你的,皇爷爷自然有皇爷爷的立场。” 一声“皇爷爷”,软软的语调,莫名地软下了萧墨坚硬的心,俯首望着手中那块缺了半角的“青玉金龙”,久久无语。念及他与玉安的父女关系,也不知从何時起越来越恶化,如今……他甚至没有颜面再去见一见自己的女儿。 “罢了。玉安若是真想出去散心,就让她去……”本来禁足玉安一举就没有太多意义,他不过是担心玉安向关外那边求助,引起动乱罢了。如今看来,他这个懦弱的女儿,在没有别人的帮助下,根本不可能活着离开京城。 “多谢外祖父成全。”目的达到,韩珂脸上的泪水也干得差不多,她从萧墨身上跳下来,朝着萧墨拜了拜,道,“天色已经不早,瑶儿明日要为舅舅主婚,瑶儿先告退了。” 说罢,韩珂淡淡瞥了一眼萧墨身侧的瑜妃,个中的意思便是要瑜妃多少收敛一点,毕竟姜皇后不是好惹的。倘若她威胁到了舅舅的利益,韩珂也绝对不会放过她的?韩珂有办法利用一曲戏曲将她关到冷宫去,自然有办法再次扳倒她?一个没有外戚襄助的后妃,很难在宫中立足? 韩珂刚刚走出承乾宫,便脚下一软,昏死过去?方才的伪装,耗费了她太多心力,不过幸运的是,萧墨心软,答应了她的请求。 只要她离开未央宫,拥有自己的一片小天地,拥有自己的势力,待到来日,就不会处处受制于人? “郡主?”月彤一步上前,急急将她抱住,带着她回了筑心小楼。 第二日一早,韩珂便昏昏沉沉的起身,选择了一件自认为最喜庆的衣裳出门,路过院子的時候,去“枯木逢春”底下看了一眼,却见白猴的尸体消失得无影无踪…… 偌大的一片土地,只留下一个深深的空塘。 第九十九章 憋屈,‘小焱’被踢(加更) 月彤急急赶到,看见眼前的情景,原以为这小郡主会受不住这样的打击,想不到她只是微微瞥了瞥眼眸,默默走开。 “……?韩珂一路上一句话都没有说,坐在轿撵之中,墨白的尸体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她长长的指甲嵌入了掌心,却浑然无觉。 “郡主,你说说话,不要吓奴婢了。?月彤恨得直咬牙,也不知道是哪个狠心的家伙,居然连白猴的尸体都要毁掉。 韩珂深吸了一口气,抬眸望着月彤,微微一笑:“人家喜欢收集猴猴狗狗的尸体,就让她拿去好了……总一天,本郡主也会收了她的尸体”?韩珂心里清楚,作案的人只是内心不安,想要毁灭罪证罢了。 望见韩珂冷冷的目光,月彤心底一颤,不再说话。 这个時辰,萧弈凡想必已经等得急了,韩珂作为主婚人,明白自己不应该迟到,便吩咐月彤加快了速度。 不一会儿功夫,初瑶郡主的轿撵,便停在了睿王府门口。 古代皇子成婚,第一步便是迎花轿出门。新郎不能到岳父家迎亲,以喜娘为使者持名帖前往,韩珂作为睿王的主婚人,自然是要随行的。 韩珂与弈凡匆匆打过招呼,低低唤了声“舅舅?,也没有提及墨白中毒而亡、尸骨无存一事,便急急赶着花轿出门。 弈凡欲言又止,但韩珂的轿撵已经走远,去右相府迎接新娘去了。 以净茶、四色糕点供“轿神?。放铳、放炮仗,大红灯笼开路,沿途吹吹打打。 花轿临门,吴府放炮仗迎轿,旋即虚掩大门,俗称“拦轿门?。韩珂从轿撵上下来,向管家塞入红包,吴府这才屋门打开,迎接花轿。 花轿轿门朝外,吴府差了人燃着红烛、持着镜子,向轿内照一下,谓驱逐匿藏轿内的冤鬼,称“搜轿?。 “搜轿?过后,韩珂留在吴府吃了“起嫁酒?,这才迎新娘上轿。 吴紫昕今日穿得是特质的新娘服,耀眼夺目,刺得韩珂的心生生的疼。韩珂咬了咬牙,努力不去看她。 三次催妆过后,吴紫昕这才坐上花轿。倒不是吴紫昕做作,古時候嫁女儿都是一副难舍难分的样子,女儿要佯装不愿出嫁,这才能体现出她的孝顺。 花轿环住京城大街,整整绕了三圈,韩珂的轿撵也跟在花轿后绕了三圈,这才停在了睿王府门口。直到这一刻,韩珂所伪装出的淡漠终于不复存在。紫昕小姐只要一过门,便成了舅舅的妻……从此往后,她便再也没有理由长伴萧弈凡身边了。 韩珂咬了咬牙,喉咙里哽塞的酸涩之味隐忍了下去。她走下轿撵,作为小喜娘,走近花轿,掀开轿帘,微微扯了吴紫昕的衣角三下,吴紫昕这才出轿。 大胤皇子大婚的礼仪相较司幽国要复杂许多,吴紫昕走出花轿前先跨过一只朱红漆的木制马鞍子,步过红毡,由主婚人韩珂相扶站在喜堂右侧位置。彼時,弈凡自己身着大红色的礼服,站在喜堂的左侧位置。 “皇上驾到——? “皇后娘娘驾到——? “玉安长公主驾到——? 说到底,姜皇后还是说服了皇帝老参加睿王的婚礼,萧墨再怎么不待见睿王,他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大婚是儿子的终身大事,自然是要来参加的。再则,他也想借此机会,修复他与玉安之间的父女关系。U72l。 众人三呼万岁,弈凡便出声道:“父皇、母后、皇姐,请上座。? 韩珂作为礼赞,将三人迎到喜堂中央坐下,帝后二人做了主席,玉安公主则坐在姜皇后左侧。 待到众人皆到齐,韩珂站到喜堂中央,正色道:“行庙见礼,奏乐”主祝者诣香案前跪,皆跪”上香,二上香,三上香”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升,平身,复位”跪,皆跪”? “升,拜”升,拜”升,拜”? “跪,皆脆,读祝章”? 依照小郡主的指示,新人拜过父母天地。而后,一个十三四岁小儇跪在右侧拜佛凳上,读毕奏章,韩珂又道:“升,拜”升,拜”升,拜”? 三跪,九叩首,六升拜,整个过程下来,韩珂早已精疲力竭,额头上冷汗频频渗出,眼眸下弈凡与吴紫昕一对璧人举案齐眉,直叫她心碎” 弈凡望着她吃力的表情,欲言又止,无奈此時正行者大礼,他不好出声打断,只能看着那个孩子一路坚持下来,面色由最初的桃红色逐渐转变为惨白。 “礼毕”送入洞房”? 最后六个字吐出,心头的巨石终于压得韩珂喘不过气来,等到弈凡牵着吴紫昕的手,消失在洞房门口,韩珂觉得浑身的力气似乎被抽空了,再也无法站稳,忙倚着身侧的月彤,强自平定心神。 今日,他们结为连理,终于可以心灵相通,合二为一了,而自己再也没有理由纠缠着萧弈凡。 从此,他是她的夫,她的天,她的良人,只是自己的舅舅了。心,痛的狠了,便没有知觉了。 在场的宾客要么喝酒嬉闹,要么齐齐聚集在洞房门口,想要闹洞房。及此,韩珂明白自己找不到足够的勇气坚持到最后,便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努力让自己露出疲惫但喜庆的表情,吩咐道:“走”月彤,我们去想祖母他们辞行”?。 在月彤的搀扶下,告别了皇帝、姜后和玉安长公主,匆匆离去。 回到筑心小楼,韩珂压抑在胸腔里的苦水终于忍不住尽数吐了出来,连带今天一早强行逼着自己喝下去的粥,吐得胃里空空的,一点都不剩。 月彤心疼道:“郡主您进屋躺着,奴婢去叫太医。? “不要”不用……?韩珂慌忙阻止,她不想要任何人再看到她的脆弱,她要坚强,她要将她柔弱的一面隐藏好,不再让任何人看见。今生已经没有舅舅相护,她必须披上前世坚强的外衣,她只有自己了…… “月彤,你在门外守着,别让任何人进来”?说罢,韩珂便推门进屋,熄了灯,静静在黑暗中哭泣。努力压制着呜咽声,尽量不让任何人听到。 一双手臂恰在此時搭上她的肩膀,萧焱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要哭就放声哭出来”憋在心里会生病的……? 韩珂惊讶地抬头,发现萧焱的脸藏在黑暗中,整个人似乎已经在她身后站了好久,她怔怔地开口:“焱哥哥,你是什么時候进来的。? 萧焱尴尬地摸了摸脑袋:“刚刚进来不久,没找见你人,本来都想走了,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嘴上虽然是这么说的,实际上从今天一大早有人跑来告诉他,那丫头的白猴死了,他便急急在屋子里等着了。一直等到入夜,这丫头才一脸疲惫之色进门。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同她打招呼,她便已经吹熄了灯,伏在桌案上隐隐啜泣,叫他怎能不心疼? “你为什么会突然来找我??韩珂突然绷紧了神经,面上冷冰冰的,“是不是有人告诉你,我的猴死了?? “你怎么知道?”?萧焱原先也是好奇的,为什么那丫头的猴死了,会有人来告诉他? “你快走”这里不安全”?想到这儿,韩珂慌忙开门,想要将他推出门外。 恰在此時,门口的月彤看见屋里的萧焱,惊慌失措道:“皇长孙,你怎么会在这里?”皇后娘娘不知道何時回宫了,这会儿已经往这里来了”? 韩珂心中一沉,知道自己中计了”未能杀死她,对方又顺利利用了墨白的死”这一次,对方的目的是要她与姜皇后反目成仇,是要毁掉她在皇宫之中的唯一靠山,下手之狠,可见一斑”倘若此時姜皇后进门,看到她再度与萧焱来往,她自然是百口莫辩”对方真是了不起,非但将她的心思猜了个透彻,连萧焱也被那人算计了去。 不,这种情况下她不能自乱阵脚。且不说姜皇后还没有进门,就算她进了门也未必就一定能找到萧焱。 “我现在就走”?萧焱也看出了事态严重,慌忙想要离开。 “走不掉了”?韩珂努力平静下来,伸手拦住萧焱,指了指自己的床榻,对萧焱道,“你先躲进去”? “郡主,使不得”?月彤慌忙阻拦,“若是被皇后娘娘发现,到時候有理也说不清了,倒不如实话实说”? “不行”?韩珂抿唇,“祖母是个多疑的人,实话实说根本就是死路一条”?说罢,她便匆匆将萧焱推入了里床,自己则迅速解开衣衫,翻身上床。 萧焱整个人紧紧贴着她柔软的身子,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不是因为怕被发现,而是这样‘偷偷摸摸’的感觉太美好,他从未体验过。 韩珂的心也揪到了嗓子眼,轻飘飘地悬着,烧得有些发烫的身子居然微微出了汗…… “皇后娘娘长乐未央”? 屋外传来婢女们整齐的声音,韩珂放下帐子,一颗脑袋从缝隙里钻出来,一副俏皮可爱的模样,问道:“祖母不在舅舅家里吃喜酒,怎么来这儿了?? 姜皇后面上似笼罩了一层寒霜,但瞧见床榻的女童一脸坦然,心稍稍安定了下来,方道:“本宫听说瑶儿病得不轻,所以特地过来看看,今天怕是累坏了。? “月彤,给祖母上茶。?韩珂脸上微微有些红晕,笑道,“瑶儿没什么大碍,只是有些发烧。让祖母担忧了,瑶儿受不起。? 儿是不门。“这是什么话”生病了,怎么也不叫太医来看看??姜皇后感觉初瑶这丫头,言语中略带赌气,心念:若应那人相传,这丫头绝不该这般镇定,神色一凛,目光在屋子里扫视,最后终于落在了初瑶郡主的床上。 “早上太医来过了。说是多运动运动就好,我正打算下床走走呢……?面对姜皇后探究的目光,韩珂的神色更加坦然,一直紧握着帐子的手竟送了下来,作势要撩起帐子起身。 月彤见状,突然冲上来,一把拉住了帐子,不悦似地望着韩珂:“什么运动?”太医是让您多休息”您现在见不得风”? “皇后娘娘,您管管郡主……她心里不好受,也不能拿这般折腾自己啊”?月彤的表情,除了心疼之态,竟捉不到丝毫慌张之色。 主仆二人,一唱一和,看上去极为自然。姜皇后心中的疑惑也渐渐散开来,她不能因为一个外人的话,就怀疑自己的亲外孙女。 “瑶儿,你不必担心。吴紫昕能够与你舅舅举案齐眉,也不过是一時的事,难保以后……?姜皇后话留一半,盯着床榻上略带赌气的女童,唇角的笑意淡淡晕染开来。起身准备离开,复又回头吩咐月彤道:“小心照顾着郡主”这筑心小楼的人手是時候好好整顿整顿了,本宫听闻昨夜居然有人试图在郡主的药膳中投毒……你们这些做下人的,都应该提着脑袋办事,而不是置主子的死活于不顾”听明白了吗?? 月彤忙道:“明白了,月彤定会尽心照料初瑶郡主。? “罢了,服侍郡主休息,本宫也累了。?姜冉满是算计地又瞥了初瑶丫头一眼,转身离开。 待到皇后离去,韩珂这才长长舒出一口气来,转过头看里床里的萧焱,却见他双眸紧闭,睡得正香。韩珂一時无语,真不知道这般紧张的情况下他是如何能睡着的。 萧焱的眼角偷偷眯开一条缝,见女童笑了,心里这才稍稍舒服些。方才那么紧张,他当然睡不着,他假装睡着,不过是希望能讨她一時开心罢了。 “走走走”快点离开这里”半条命都差点被你吓掉了”?韩珂伸出脚丫,玉足在萧焱的腰间踢了踢,心烦意乱的她也没注意到一些细节…… 萧焱瞬间面色涨得通红,急急下床,头也不回地跑了出门。 这么听话?不像萧焱的个姓啊…… 韩珂正疑惑着,猛地打了个喷嚏,咦? 屋外,某人疾走。 “那丫头踢哪儿不好?非得朝着我的命根子下脚……?真要命。 第一百章 系情,不眠之夜 韩珂与姜皇后先后离席,皇帝萧墨也带着玉安长公主离开。一群宾客这才挤到新房门口,想要看一看里面的情景。 弈凡与吴紫昕一左一右,坐在床畔,行“坐床”礼。 喜婆带着一群丫鬟进屋。喜婆取了秤杆微微扣了一下新娘的头部,而后挑起盖头,取义“称心如意”。喜婆喂新娘吃过莲子、饺子、花生等瓜果,便笑脸盈盈地收了红包,带着一群丫鬟离开。 弈凡起身,牵着吴紫昕的手出门,来到宴席之上,一一给长辈们敬酒,而后由喜婆搀着吴紫昕回新房内等候。 多喝了几杯,弈凡便拜别宾客,进了新房。 彼時,吴紫昕已经在窗前坐了有些時候,身子微微有些僵。 少年的双颊微微红了,扶着她在床上躺下。 “累了吗“”他问。 “不累。”吴紫昕哪里敢说累,今晚可是他们大喜的日子,怎么都不能白白睡过去了。 “那就先陪我说说话。”少年倒也不急,他只是觉得微微有些尴尬,实在没有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少女刹那间就成了他的新娘。 吴紫昕说不困是假的,躺下来与弈凡聊了没两句,便有些神智迷糊了。 “紫昕……紫昕……”少年轻轻唤了她两声,见她没有回应,便静默在她身边躺下,望着床顶,嘴角微微勾起,露出温润的笑意。 是夜,待到身边的少女沉沉睡去,少年才微微动了动身子,披了件单薄的长袍,推开新房的大门。 睿王府的宾客还在相互拼酒,弈凡的视线在人群中一扫而过,却看不见那孩子的身影,心中有些小小的别扭,却道不出是什么感觉。方才在宴席之上敬酒的時候就没看到那孩子,他一直找着机会哄吴紫昕睡觉,如今总算出了新房。 唤了人来,弈凡方问道:“长公主家的初瑶郡主呢“” 侍从因为偷偷喝了酒,脸颊有些红,便低着头道:“王爷入洞房那会儿便回宫去了,似乎身子不太舒服,差点儿晕倒呢?我看月彤姑娘扶着她,那面色白得吓人?” 少年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脸上笑意全无,问道:“可是生了什么病“” “这个奴才不知道。奴才听月彤姑娘说,似乎初瑶郡主心爱的白猴死了……”侍卫喝得头晕晕的,渐渐口齿不清,“今天早上起来的時候,那白猴的尸体居然被别人挖走了……” “替本王备马,本王现在要进宫?”少年听到这儿,神色一僵,慌忙轻手轻脚进屋,穿好衣衫。 躺在床上的吴紫昕因为太过紧张,一直未能入睡,听到动静,忙出声问:“王爷,您这是要出去吗“” 少年干咳了一声,被妻子撞破,脸色微红,道:“瑶儿那丫头似乎病得很重,本王进宫看看她,别出什么事。” “可是王爷……”吴紫昕双颊浮上两朵红云,尽显娇羞之色,面上微微露出一点为难,“今夜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是大喜的日子……王爷真要进宫去看她吗“” “恩。”少年淡淡应了一声,走到吴紫昕身边道,“本王知道,你是不会在意这些的。如果没有瑶儿,我们未必能走到一起,如今她病了,本王该去看看她的。” “弈凡……你真要……”见少年急急起身,就要离开,吴紫昕情急之下,竟直接喊了他的名字。 “别说了。”少年回头,意味深长地望了她一眼,便推门出去。 望着少年离去,吴紫昕的眼神瞬间变得迷离起来,嘴巴怔怔地张着,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他对那个孩子的关心,是不是有些过了“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吴紫昕苦涩地扯了扯嘴角,再难入眠,一个人披着衣衫,伫立窗前,等候少年归来。 弈凡骑上马,从睿王府后门出去,一路疾驰,往皇宫的方向而去?他心里焦急万分,那孩子那么疼爱墨白,墨白死了,她该有多伤心?一整天,她努力维持着微笑,念那些跪拜之礼之時,她额头上的汗珠涔涔往下流……那時候,他就应该阻止她的,她需要休息?怎么能耗费这么多心力“?她才七岁?弈凡的心底万分自责,恨不得生病昏死的人是自己? 弈凡赶到皇宫的時候已是午夜時分,宫门早就关了,弈凡出示了令牌。看门的侍卫惊讶地望着他,问道:“睿王殿下为何……”此時进宫“不应该在洞房花烛么“ 弈凡淡淡瞥了他一眼,那侍卫慌忙道:“奴才多嘴。”随后,便放他进宫。 少年入宫后,便直奔筑心小楼。四周的宫殿到处都是灯火通明,独独那个小院落漆黑一片,让他的心莫名的揪紧,那孩子大约正蒙在被子里偷偷哭泣。 “什么人“”月彤一整夜都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总感觉这筑心小楼里头有内鬼,不安全。 少年上前一步,悄悄捂住她的口,轻声道:“是本王。” 月彤惊诧地望着眼前的少年,目瞪口呆,说话都有些吐字不清了:“王……王爷,你不应该在洞房花烛吗“怎么会跑到这儿来了“” 少年压低了声音,长睫一挑,眼神望向韩珂的房间,问道:“郡主还好吗“” 因为韩珂警告过月彤,让她不许将她的病情告诉弈凡,月彤只能支支吾吾地点头,道:“郡主没事,早就歇下了。” “这样啊。”少年的眼神微微一黯,也不知怎的,想到那只白猴的死病没有带给那孩子多大的打击,他的心里头反而憋得慌。 “王爷既然来了,不如进屋坐坐“郡主若是知道你来了,一定会很开心的。”月彤见睿王没有呆在新房,心情莫名的大好,拉了睿王的衣袖,想要将他多留一会儿。 少年神色一僵,忙往后退了几步,垂眉道:“既然郡主没什么大碍,那本王便回去了……” 向前没走几步,便听到屋子里传来女童沙哑的呼唤声:“月彤,外面有什么人吗“你在跟谁说话“” 少年皱眉望向月彤:“你不是说郡主早就歇下了吗“” “……”月彤愣在原地,讪讪朝着少年一笑,“这不……可能是刚刚才睡醒……” 儿有一这。“月彤……月彤……”见门外没人应答,韩珂心里有些不安,也不知怎的,她总觉的似乎有个人就在附近,却又不敢肯定。毕竟今晚是他的大婚之夜,他怎么可能……越想越心烦,干脆披了件衣衫起身,准备出去看看。 少年听到动静,便本能地一跃,躲到了“枯木逢春”上的小木屋里,朝着树下的月彤做了个手势,示意她不要说出自己来过。 月彤朝他点点头,而后回身向着韩珂走去,一把握住她冰凉的手指,皱眉斥道:“郡主进屋歇着?大半夜的,多冷啊?小心着凉?” “我刚才似乎听到你跟一个男人说话。” “大半夜的,这宫中哪儿来的男人“”月彤推着她往屋里走,“郡主就不要自己吓自己了?一定是方才皇后娘娘突然造访,您现在疑神疑鬼了?” “真的没有人吗“” “没有没有?月彤说的话郡主都不相信吗“?” 韩珂心里不安极了,她总觉得那个人就在附近,望着月彤,她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伸出脖子,扫了几眼月彤身后,见没有人,这才失魂落魄的回屋。 待到韩珂回屋,少年这才从“枯木逢春”之上跳下来,见那孩子还好好的,能走能跳,这才打算离开。 “郡主?郡主……你醒醒?” 恰在此時,屋里传来月彤急切地呼救声。 少年随即转身,三两步冲到门口,直接推门而入,见昏死在地上的女童,心口猛然一滞,伏地忙将她抱起,问月彤:“你刚才不是说她没事吗“?究竟是怎么回事“?” “郡主……她病了好多天了。”月彤无奈地低下头去。 怀里的女童面色惨白,呼吸微弱,给人的感觉好似随時都会死去,一个曾经服用过莫茸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病能让她痛哭至此“? 少年紧紧将她拥在怀里,心疼极了。 三两步将她抱到床上,少年急急在女童身边守着,一会儿替她擦汗,一会儿喂她喝水,将她照顾地无微不至。月彤又叫了太医来,开了药方,熬了药。等到弈凡喂韩珂喝完药后,大半夜都过去了,哪里还记得什么洞房花烛夜。 天微微亮,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射入花窗,少年猛然意识到一夜已经过去。 弈凡望了望床上已经差不多退烧的女童,兀自起身,吩咐月彤道:“不要告诉郡主本王来过。”说罢,便一个人推门出去。 回到睿王府的時候,天已经亮了,这一夜洞房花烛可真是过得惊险刺激。少年未进新房,见吴紫昕一人坐在铜镜对面,只见她用犀角碧玉梳将那散如墨缎的头发慢慢梳通,反手细细挽了髻。然后在发间戴了一枝碧玉棱花双合长簪,仿若一双蝴蝶环绕的样子,十分的灵动。她的眼角有微微的倦意,少年不自觉内疚。新婚之夜,丢下妻子,独守空闺,他这个丈夫做得不合格。 “咳咳——” “王爷可回来了。”吴紫昕笑脸相迎,倒是没有半点责怪的意思,因为她知道只有这样才能真正留住萧弈凡的心……她是个聪明的女人,绝对不会傻到亲手将自己的丈夫推入别人怀里。 少年满是愧疚瞥了眼吴紫昕,突然疾步走进内室,走上前一步,不过一会儿便捧来一只匣子,放在梳妆台上。吴紫昕一愣,便伸出手打开一看,顿時很惊讶。这是一支白色牡丹嵌七色宝珠的金步摇,牡丹用白玉雕成,花瓣边缘是以细如发丝的金线制成,上缀各色宝石,牡丹底端衔着长长一串珠玉流苏,最末一颗浑圆的海珠,珠辉璀璨。 见此,吴紫昕一夜的委屈都消散了,她微微笑了,亲手拿起来,佩在自己的发上,那颗海珠正好垂在眉宇之间,隐隐光华波动,流转熠熠,衬得乌黑的发髻似要溢出水来。 萧弈凡伸手暖暖将她环住,蹙眉在她耳畔低声道歉:“对不起,今晚,我们再圆房。” 这時候,睿王府的蒋妈妈从外庭走进,笑容无法掩饰地洋溢在眼角眉梢。她将昨晚铺在床上的白绫收在雕红漆的匣子,屈膝给他们行礼:“恭喜郡王、郡王妃?” 萧弈凡点了点头。 吴紫昕的脸色红了红,昨夜虽没有真正洞房花烛,但有了这块假元帕,她便算是名正言顺的睿王妃。 梳妆完毕,简单地用了早膳,蒋妈妈笑着道:“王爷,该进宫去给万岁爷和皇后娘娘问安了。” 彼時,未央宫内。 “瑾娘啊,你的手真是巧,未央宫的其他丫头,没一个能把头发梳得这么美。”顾影自盼的托住腮,皇后姜氏心情莫名的欢愉。U72l。 瑾娘垂眸,默不作声,她正在思忖姜冉先前的交代。 “瑾娘?”环住双臂,吕妃的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本宫以为,你的头脑很清醒,本宫一直看好你,也很信任你。” “娘娘,您多虑了。瑾娘只是觉得,既然睿王殿下昨夜没有留宿睿王妃处,今日又何必……” “我的儿子我能不了解,他若有心保护吴紫昕,自是筹划周密的,本宫可不想出现万一?” “诺——”瑾娘拾掇好梳妆台上的饰物,退出了姜氏寝宫。 “睿王到——” “睿王妃到——” 帝王萧墨称病未见,只是赏了睿王跟吴紫昕不少金银。蹋至未央宫,萧弈凡和吴紫昕上前给皇后姜氏请安——因是第一次,又是新婚的第二天,两人恭敬地给皇后娘娘磕了三个头。姜皇后点点头,似乎想要说什么,却没有说话,一旁的瑾娘面带微笑地将吴紫昕扶起来,然后拿了一个花鸟金丝顶层镂空的锦囊给吴紫昕做见面礼,给人的感觉很亲切、随和:“这是皇后娘娘的心意?” 吴紫昕也不知道里面都装了些什么,笑着道谢收了。 姜冉脸上的笑容很淡很淡,她微微转头,似乎有点不愿意看到吴紫昕的脸,却温柔道:“本宫有点累了,紫昕,你陪母后去内室聊聊贴己话。”说着,便站起身来,缓步走着。走到门口的時候,突然回头道:“凡儿,瑶儿病了,你这做舅舅的该去看看?” 萧弈凡深邃如星的眼眸变得复杂,他回头看了一眼吴紫昕,做礼,离去。 第一百零一章 偶遇,痴傻美男 入夜,吴紫昕欣喜等待着萧弈凡,然,又是一夜孤枕难眠。 弈凡虽然承诺了吴紫昕与她圆房,但心中却始终有一个结,郁结难解,于是日日夜夜借口政事宿在未央偏殿,不愿回睿王府。他是爱吴紫昕的,可他真的不能碰她,他越发感觉若是同她圆房,他只会害了她,虽然连他自己都不敢肯定,他这么做到底对不对。 韩珂第二日醒来的時候,觉得头昏沉沉的,身子虽然还很虚弱,但高烧总算是退了下去。昨夜,似乎有人守了她一整晚,可她的头好痛,一点都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事。她只知道,舅舅昨天成婚了,昨夜是他与吴紫昕圆房的日子。 撑起身子,打算起床,韩珂见月彤伏在自己床边上,以为照顾她的人是月彤,悄悄推了推她的身子道:“若是困了,就上床休息。” 月彤迷离地睁开眼睛,见韩珂转醒,脸上露出了几分欣喜之色。“奴婢不困。” “怎么可能不困?为了照顾我,你一定熬了一整晚,别逞能了,去床上躺着。这筑心小楼平日里幽静得很,不会有外人来看见的。”见她眼中含有血丝,韩珂微微有些心疼,如今也只有月彤与她相依为命了,她心底的那一抹剪影便只能成为永远的想念,难以触及了。 “呃……是。”月彤原想反驳,昨日照顾郡主的人一直是睿王殿下,可睿王殿下离开之前曾经嘱咐她不许告诉郡主,于是她只能默默点头,“奴婢这就去睡觉。” 韩珂起身,瞧见地上一片枯叶,伸手拾起,抬头望了望院子里的“枯木逢春”,叹一口气道:“我真的该振作起来了,你看连树叶都敢欺负我,从窗户飘进屋里……从前从来没有过的事。” “郡主确实该振作了。依奴婢看,应当先把杀害墨白的凶手揪出来?”月彤皱眉,看到韩珂手中的落叶,猜到是昨日睿王身上沾着落下的,于是故意扯开话题。 韩珂往前走了几步,从书架上取出一本古书来,将那片落叶夹入其中。遗落的棋子、牡丹花瓣……甚至是用来包裹蝴蝶酥的油纸,她全都藏在这本书中,这里头似乎藏着她所有的记忆,然她所有的记忆中也只有那个人罢了。 这落叶明明是碍眼的,韩珂也不知怎的,心里头想要珍藏起来,手便不自觉地将它与那些美好的回忆藏在了一起。U72l。 她望着那本古书默默发呆,从前与舅舅相处的片段一次次滑过脑海,越是想要忘记的东西便越是忘不掉,那些过往就好似在她的脑海里生了根,始终无法拔除干净。 “墨白的尸体找到了吗?”良久,韩珂才回过神来,见月彤躺在床上睁着眼睛似乎睡不着,便问起来墨白的事情。 “找……找到了。”月彤的声音吞吞吐吐,“墨白的样子有些惨,郡主还是不要看了。” “在哪儿?”韩珂皱眉,原以为对方只是想要毁尸灭迹,看来事情并不止于此。 “奴婢会处理此事,郡主就不要多问了。”月彤怕韩珂看到墨白此時的惨象太过伤心,所以一直遮遮掩掩。墨白的尸体是昨天夜里她发现的,她看见睿王的衣衫的染了血迹,相当好奇,想到他曾经躲到“枯木逢春”之上,便掌了灯,站到“枯木逢春”之下,抬头看到了那只白猴的尸体。白猴被人死死钉在树干上,手段残忍,浑身上下遍布血迹,就算是死都死得不安宁。 “月彤,有些事情你不需要瞒我。该要我去面对的,我始终都要面对,如果连丧失一只白猴的疼痛我都无法承受,我又凭什么在这诡谲的后宫立足??”韩珂心中已经渐渐猜到墨白的下场,双拳紧握,长甲穿进了掌心。 “是,奴婢带你去。” 真正看到墨白的那一刹那,韩珂还是忍不住鼻子一酸,泪水盈满了眼眶。她仰起头,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别人兴许正笑着看她落泪呢,她怎么能让对方得逞?? “为什么不放它下来?”韩珂望了一眼高高悬在树顶上的白猴尸体,心中不忍,慌忙撇过头去。 “树太高了。没有郡主的命令,这院子里的奴才,谁愿意听我一个奴婢的话,特意爬树去取一只白猴的尸体?”月彤微微皱了眉,“奴婢原想等今天借个梯子,自己上去取的,却不小心睡过去了。” “取下来之后,替我火化了它,免得又有些人想要利用它来刺激我……”韩珂默默丢下一句话,头也不回的进了屋子。 没过几日,姜晚晴来串门,韩珂这才想到这筑心小楼已经不是她一个人的了。在姜皇后面前举荐了姜晚晴,这个丫头虽然只有八岁,但拼尽了全力往上爬,惹得姜皇后心里喜欢得很。 韩珂这几日借着病,没有去看望姜皇后,实则是为了躲避她。姜氏逼着她主婚,深深伤害到了她,她无法做到若无其事,与其如此,倒不如让自己静一静,免得惹得她不开心。 萧墨解了玉安长公主的禁足令,玉安偶尔会来看一看韩珂,月彤每次都在旁边看着,深怕玉安又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来。只有韩珂知道,玉安不会的,自从舅舅大婚以来,玉安与萧墨的关系得到了缓和,她心中的怨恨也没有从前那么深了。 这一日,吴紫昕突然进宫,拜访初瑶郡主。对此,韩珂倒是很吃惊,原以为吴紫昕会像一个娇滴滴的小新娘一样被舅舅藏在屋子里不肯放出来,却不料这才成亲没几天,吴紫昕就来看她了。 韩珂出门,礼貌相迎,远远看见一袭红衣的吴紫昕,心中一窒,转而甜甜叫了声“舅母”。 月彤却越发看不惯那个相府小姐了,听说她从前都喜欢穿白色的衣衫,搞得跟个仙子似的,如今一成婚便穿得花枝招展,来初瑶郡主面前炫耀了。 吴紫昕亲昵地挽住韩珂的手腕,招呼丫鬟把带来的礼物呈上来,道:“端阳节就要到了,舅母亲手做了些粽子,带给瑶儿也尝尝。” 端阳节?是不是现代人所说的端午节?可是如今已经临近八月,这端午节在大胤居然延迟了这么长時间。心中虽然疑惑,韩珂依旧露出一脸笑意。 “多谢舅母。”在弈凡夫妇面前,韩珂一向表现得极为活跃,尽管她内心并不快活,她活蹦乱跳地拈了一只粽子,随手便剥开来,正要往嘴里塞,月彤却突然横出来一步,一手夺过她手中的粽子,用银针试了试毒。 吴紫昕神色僵了僵,明显有些不悦。 韩珂蹙眉夺过月彤手中的粽子,怒道:“月彤,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舅母还会下毒害我不成?”说罢,韩珂又转头望向吴紫昕,长眉一挑,“舅母,你一定不会那么做的,对不对?” 他子不去。吴紫昕脸色白了白,旋即颤声道:“自然不会。瑶儿是舅母的恩人,不是瑶儿的撮合,舅母不可能与你舅舅走到一起,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舍得下毒害你?” “就是嘛?”韩珂嘴巴一撅,挑眉瞪了瞪月彤,示意她下去。韩珂对吴紫昕突如其来的亲惯也是心存警惕的,但她倒还不至于公然毒死自己,所以月彤用银针试毒的做法实在显得多余。 “舅母来找我……只是为了请我吃粽子吗?”韩珂狼吞虎咽,沾了满脸的米粒,在吴紫昕面前,她愿意乖乖的扮演一个外甥女,而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关系影响到舅舅与妻子的感情。 吴紫昕不答话,只是望着韩珂吃粽子的样子出神,讪讪笑道:“慢点吃。你舅舅给你买吃的,你也这样狼吞虎咽吗?” 韩珂心头一惊,抬眉望向吴紫昕,只觉得她话中有话。 “是啊。舅母怎么突然这么问?” “也没什么……只是你舅舅有些日子不回家了,舅母有些想念他了。”吴紫昕神色一黯,憋在心里好久的话,终于说了出来。 “不回家?舅舅怎么会不回家呢?”韩珂嘴上虽然这么问,但心里头却忽地闪过一丝庆幸的味道。 “我也不知道,他总说自己很忙……从大婚那日之后,便一直将自己关在未央偏殿。我一个人在睿王府守着,觉得闷得慌,这才进宫来看你的。”吴紫昕细细观察着女童的表情,一想到大婚那晚弈凡曾丢下她进宫看这个孩子,一想到那对河灯背面的字,她的心便疙疙瘩瘩的,不由地揪紧。 “大约舅舅真的很忙。”韩珂说这话的時候,心底竟在偷偷的笑,原以为舅舅与舅母已经同床共枕数日,想不到这些日子舅舅一直留宿在宫中……她真后悔自己没有去未央偏殿看看,能见他一面都是好的。这样想着,忽然觉得自己已经有好久没有见到舅舅了。 “是这样吗?宫里头究竟会有什么大事……居然可以忙到夜夜不归家的地步。”吴紫昕蹙眉,神色黯然。 韩珂忙吹嘘道:“舅舅是睿王,是大胤的储君,这整个国家的事将来都要交给他处理的。他这样忙,是理所应当的。” “哦?”吴紫昕眉头微挑,细细打量着女童,凑到她身边,用一种怪怪的语气问,“你舅舅这些天也没来看过你吗?” 韩珂突然有一种被人捉歼的感觉,她慌忙摇头:“没有?当然没有?从舅舅与舅母拜堂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舅舅了……” “大婚那晚,瑶儿也没有见过他吗?”吴紫昕的十指已经在衣袖中搅成了一团,君初瑶这个小外甥女的出现,让她第一次体味到了何为“惶恐”。 “大婚那晚,舅舅没有跟舅母在一起吗?”韩珂不答,反问。 “自然是在一起的。”见这初瑶郡主似乎不像在撒谎,吴紫昕面上一红。韩珂方才怦怦直跳的一颗心,又瞬间坠入了谷底。 站在一边的月彤则扯了扯嘴角,微不可查地冷哧了一声:哼?自然是在一起的。用得着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吗?那晚睿王到清晨才离去,有没有碰过你的身子都未可知? “瑶儿若是空了,就去劝劝你舅舅,让他别太操劳了。睿王府永远是他最好的归宿。”吴紫昕上前热情握住韩珂的手,亲惯说到。 月彤不悦地打了个哈欠,道:“我家郡主这几日都病着,依奴婢看睿王妃空闲得很,怎么不自己去请睿王回家?难不成小两口吵架了?” “月彤,不得无礼。”明显感觉到月彤的语气不善,韩珂忙出声制止。月彤心中惦念着睿王,如今睿王娶妻,她吃醋倒也正常。 韩珂转过头,笑对吴紫昕,拍了拍她的手背道:“舅母不要生气,月彤只是担心我的身子,其实我的身子也好得差不多了……待会儿,我就去劝劝舅舅,让他不用这么拼命,总不能冷落了新婚妻子。” “那就再好不过了。舅母谢谢你了。”见女童答应下来,吴紫昕的嘴角这才微微勾起。她不是没去找过弈凡,只是未央偏殿的人总是拦着她不让她进去,偶尔进去了,弈凡也借口政事繁忙,甚至连她的手指都不会触碰一下。她有些自嘲,身体上没有任何接触的一对男女,还能算得上正常的夫妻吗? “舅母说的哪儿话……舅舅若是真忙出什么病来,瑶儿心里也不好受的。”韩珂笑言相对,“正巧瑶儿也有些日子没去见舅舅了,着实想念。” 听韩珂这么说,吴紫昕心里的醋坛子便打翻了。她知道她不该跟个七岁的小孩子争风吃醋,可是试问眼前这个孩子哪里表现得像个孩子了?她那么早熟……甚至在那对河灯底下按上了'玄石‘,若是那日放河灯的不是她吴紫昕,而是那孩子,弈凡岂不是…… “舅母这里还有些粽子,是特意为你舅舅准备的。瑶儿去见你舅舅的時候,顺带帮舅母送过去。”吴紫昕又派人呈上事先准备好的粽子。 韩珂看这架势便知道她是有备而来,于是笑说:“舅母不亲自送过去吗?端阳节就快到了,舅母该给舅舅一个惊喜的。” 吴紫昕的脸色顿時煞得惨白。今日一早,她就带着粽子送去弈凡那儿,可弈凡避而不见,这粽子连看门的小太监都不愿意代为手下,让她这个睿王妃情何以堪? “不了。我怕打扰了你舅舅做事,你也知道,只要我在……他向来是没心思做事的。”微微眯起眼眸,笑望了女童一眼,吴紫昕伸手掩嘴,尽显娇羞之态。 韩珂面色一沉,一股说不出的痛堵在心头。吴紫昕确实厉害,她知道什么地方是韩珂的死血……每次她都只是轻轻地点一下,却能要了韩珂半条命。 “天色也不早了,我这就回去了。瑶儿留步,不必送了。”吴紫昕愈是这样说,韩珂反倒不好意思,坚持着送她出门。 走到院中,吴紫昕的脚步在“枯木逢春”下顿了顿,低头望见地上一个小坑,蹙眉道:“也不知是哪个小太监在这儿挖了个坑,瑶儿平時走路的時候可以看着点……别摔着了。” 那个坑正是原先掩埋墨白的地方,听吴紫昕这么一提,韩珂唇角的血色顿時散尽,身子有些不稳,幸而月彤眼疾手快,忙扶了她一把,指了指吴紫昕脚下嗔道:“我家郡主摔不着,倒是睿王妃要处处小心点,女人若是摔坏了身子,生不出孩子就不好了。” “怎么会……舅母身材圆润,孩子自然有的。”韩珂见月彤处处针对吴紫昕,忙开口打圆场。 说到孩子,吴紫昕又想到自己尚未与弈凡圆房,心中的急切不是一点半点,琢磨着总得想个法子……好让两个人快些同房。 “郡主你还小,这男人与女人的事情你不懂……怀孩子是两个人之间的事,若是只睿王妃心里想着,这孩子也不可能凭空冒出来啊?”月彤嘲讽一笑,吴紫昕脸色瞬间气得青黑。 “……”韩珂原想出声斥责月彤,但想到自己不过是个七岁的孩子,遇到男女之事装装傻倒也无所谓,其实看着吴紫昕生气,她心中也莫名其妙的开心,反正自己便是孩童,何必处处做事圆滑呢。 “瑶儿珍重。”吴紫昕笑望了韩珂一眼,而后有意无意瞥了一眼月彤,抬步离开。 月彤极不喜欢吴紫昕的眼神,急急朝着她的背影叫道:“睿王妃好走?不送?” 韩珂站在月彤身后,重重敲了她一下脑袋,沉声斥道:“月彤,你今日是怎么了?脾气似乎很暴躁……” 月彤微微一蹙眉,低头慌忙道歉:“郡主,月彤错了。不会有下次了。” “我还以为你今天吃了火药呢?”韩珂微微一嘟嘴,但月彤说的几句话确实让她心里舒坦,便也没有过多责备。 月彤实在冤枉,她心知吴紫昕谎话连天,却又不能拆穿,只因睿王吩咐过,不让她说出大婚那夜的事。 “罢了罢了,收拾收拾你那副小怨妇似的表情,跟我一起去未央宫找舅舅。”韩珂伸手敲了敲月彤的额头,给人的感觉似乎她比月彤大出许多似的。 “郡主真要去找王爷?”月彤急得跺脚,看今日吴紫昕的表情,睿王应该是故意要避开她的,“见着王爷,郡主心里不难受吗?郡主若是只为了帮睿王妃转交粽子,奴婢帮您送过去就行?” 韩珂微微一怔神,随即道:“这样也好。”她确实不该跟一个已婚男子再有过多牵扯。 月彤接过捧着粽子,便往未央宫殿的方向走去,没走几步,回头望了一眼筑心小楼,见小郡主没有跟出来,她便转了方向,往崇宁宫那边的池塘走去。 “让你的粽子都见鬼去?”走到太液池边上,月彤将托盘丢在地上,然后一个个粽子往池水中央砸去,“粽子本来就是祭奠死人的东西,凭什么给我家王爷吃??还要郡主帮你劝王爷回府,做梦去?” 月彤发泄似的,一只只粽子扔出去,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线,而后重重落入水中,溅起大片大片的水花。 “哎呦--”一只粽子偏离了路线,落入水池一旁的花丛中。 月彤心中一惊,想必到这花丛之中居然藏了人,慌忙沿着声音发出的方向寻找。拨开一丛丛花草,一个倾城美貌的少年正蹲坐在月彤面前,认真地啃着手中刚刚捡到的粽子。 第一百零二章 解药,择二选一 “你是谁,怎么会呆在这里,?你是不是偷听我说话,??月彤一把从那男子手中夺过粽子,复又扔出了池水中央。 那俊美少年见粽子被抢,竟惶然无措地哭出声来,呜咽着扯着月彤的衣衫,支支吾吾道:“你还我粽子……还我好吃的。? 那少年虽然相貌俊美,身穿华丽的长袍,不像穷人,可他目光呆滞,似乎有些神经不正常。他的嘴边上沾了不少米粒,刚刚摸过粽子黏糊糊的手就往月彤身上招呼。 “一边呆着去,本姑娘没時间跟你瞎闹腾??月彤厌烦地很,想不到出门发泄还能碰上傻子,重重踢了他几脚,慌忙走开。 俊美少年直愣愣地盯着远去的月彤,表情很是无辜,不经意间,他的嘴角扯出一抹狡黠的笑容。 这一天夜半,韩珂脑海里始终回荡着吴紫昕说的那些话,越想越睡不着。她是不是真的应该去劝一劝舅舅,据她所知,萧墨很少将政事交给舅舅处理,按理说,舅舅不可能那么忙……忙到夜夜不回睿王府的地步。 推门而出,便听到隐隐约约的哭泣声。韩珂很好奇,这筑心小楼之后为什么会有人在夜半哭泣,抬脚循着哭声找去。 “枯木逢春?底下坐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少年,也不知是什么原因,看上去哭得伤心极了。 韩珂如今对一些陌生之人都心存疑虑,本不想理会,怎料那男子见她前来竟伸手攥住了她的衣角,无奈问过:“不要哭了……你是谁,?随即,试探着递了一块手帕到他面前。 头年了手。少年接过手帕,团成一团便往嘴里塞,嚼了两口道:“骗人?姐姐骗人?这个不好吃?? “喂?你不要咬手帕……?韩珂伸手想要阻止,却被少年一把握住手腕,少年微微一张口,朝着韩珂雪白的手腕重重咬下去? “啊……?韩珂闷哼了一声,想要从少年手中拽回自己的手。 听到韩珂痛苦的叫声,少年随即松开来口,伸手在她的手腕上轻轻摩挲,心疼道:“姐姐对不起……我把你的手当成吃的了。? “不要叫我姐姐,我比你小。?韩珂看他一米七几的个头,怎么看都不像个孩子,可他却管七岁的她叫姐姐……韩珂越发疑惑。 “就是姐姐……你就是我姐姐??少年固执地抓着她的手,两弯剑眉微微蹙起。 韩珂心下疑惑,按理说,宫里头男子是不能随意出入的,那么唯一的可能……眼前的人是皇室宗族之人,既是皇室之人,自己倒不如向他打探点什么。 正欲发问,见眼前少年蓬头垢面,便伸出一只手捡起地上的手帕,小心替他擦了擦额头…… 月光之下,她这才看清少年的脸,浅鬓剑眉,星眸凤眼,墨黑的长发一垂而下,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有些痴傻的少年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姐姐……你人真好。?少年抬起眼眸,满天的星光都坠入了他那一双清灵的眸子里,灿若繁星。 “你别叫我姐姐,我真不是你姐姐……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会在宫里乱跑,?韩珂直接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我是跟着我家娘子进宫的??少年咧嘴朝着韩珂一笑。 韩珂惊讶张大了口:“你已经娶亲了,? 少年蹙眉,摇摇头道:“没有,我家娘子不要我了。? “没有娶亲,怎么会有娘子,你家娘子是谁,她为什么不要你了,?嘴巴上虽然这么问,韩珂心里却在撺掇,想他这样一个痴傻之人,即便是拥有了倾国倾城之貌,也不可能有哪位女子愿意嫁给他的。 “四哥抢了我家娘子,我家娘子就不要我了。?少年苦着一张脸。正是因为他抢了我的娘子,我也抢走他所珍爱的东西。 “你是当朝八皇子……萧祉,?韩珂心下一惊,回想到吴紫昕白天曾经进宫,想来这八皇子是偷偷跟着吴紫昕来到此处的。 “萧祉是本王的名讳,父皇说过别人不可以乱叫?叫了就是死罪??少年的声音猛然拔高,但瞧见韩珂柔柔的目光,他又垂眸可怜兮兮道,“但是姐姐不一样,姐姐当然可以这样叫我。姐姐以后就叫我祉儿……四哥、父皇、母妃,他们都是这么叫我的?? “好,祉儿,以后我都叫你祉儿。?知道他天生痴傻,韩珂便不再与他争辩。论辈分排行,韩珂也该叫他一声“舅舅?,可在韩珂心底,“舅舅?两个字早就成了弈凡的代名词,面对其他人,她喊不出口。 “姐姐,祉儿饿了,你带我去吃东西,好不好,?少年猛然从地上跳坐起来,身手轻便,韩珂竟没有察觉到半点风吹草动。传闻中,八皇子天生痴傻,但武艺超群,竟是真的。 “你跟我来。?韩珂对这个痴傻八皇子倒是挺有好感,大约是因为这宫里头像他这样“单纯?的人已经很少了。 望着女童的背影,少年好看的嘴角微微勾起,形成优美的弧度。天真而可爱的猎物,你就要落入我的掌心,当我拥着你出现的時候,也不知四哥会不会心烦意乱。 韩珂推门进屋,上了灯,对着床上的月彤唤了唤:“月彤……月彤……? 少年顺着女童的目光看过去,便见到了白天那个拿粽子砸他的婢女,他微微眯起眼眸,嘴角露出一抹寻味的笑容。他的猎物实在是单纯天真,贱命的丫鬟居然能与她在同一张卧榻上酣睡。 月彤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伸了个懒腰问:“郡主,怎么这么晚了,你还没有歇下,? “……?韩珂见月彤睡得迷糊,不忍心叫醒她,便道:“也没什么事,你接着睡。? 少年的眼眸眯成一线。看呐,他的小猎物,极有同情心呢? 韩珂转身,牵住少年的手,道:“大不了我带你去御膳房偷些吃的?? 被她的手握住,少年心底暖暖的,似乎只有他的母亲才会如此温柔地握紧他的手,而后到处给他找吃的。 “好?姐姐最好了?? 韩珂无奈地撇撇嘴,罢了,他若是爱叫她“姐姐?,接着叫便是了,反正她实际年龄也二十多了,自己也不算占他便宜。 拉着他的手,一路穿过未央宫,来到御膳房。 韩珂还是第一次来御膳房,在宫中的時候,她吃的东西极少,横竖都是姜皇后和弈凡差人送来的一些糕点,御膳房的膳食味道太淡,素来不合她的胃口。 已经是深夜,御膳房大门紧闭,连个看门的人都没有。 韩珂苦恼地一撇嘴,“我们进不去,怎么办,? 话音刚落,少年的手臂已经搭上了她的右肩,足下轻轻一点,两个人便平地飞起,落在了屋檐之上。 “哇……你真厉害??韩珂从未尝过如此刺激的感觉,即便是阿砚的轻功也比不上眼前这个傻小子,从地面来到屋顶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情,就像是变戏法一样。 “是姐姐你太瘦了。?少年虽然傻,但说的话总叫人很舒心。哪个女孩子不爱美不爱瘦, 屋顶上有一处天窗,少年抱着韩珂从天窗跳进了屋内。 “这里头的东西都是你父皇家的,你可以随便吃。?韩珂随手在屋子里指了指。 少年却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怎么了,?韩珂问。 少年诧异地皱眉:“姐姐,你不喂我吃吗,? 韩珂的嘴角无力地抽了抽,但少年的神情实在可怜,于是端了小碗,盛了一小碗燕窝递到少年面前,“拿去?? 少年愣愣看着她,也不肯接过碗,复又皱眉问:“姐姐不是要一口一口地喂祉儿吗,? 韩珂实在拿他无可奈何,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喂他吃燕窝。 大约吃了半碗的時候,少年突然伸手扼住了韩珂的手,接过她手上的汤匙,递了一勺到她嘴边,温柔道:“姐姐也吃。? 韩珂一時僵住,目瞪口呆。这个世界上,除了舅舅,眼前这个痴傻少年是第二个这样喂自己吃饭的人。 “吃啊。?少年知道自己已经触及了她心底的那一块柔软,喂她吃下第一口燕窝后,又从衣袖间掏出一方手帕,小心翼翼擦了擦她的嘴角。 韩珂怔住。这样的小动作像极了舅舅,只有舅舅才会喂她吃饭,替她擦掉嘴边的米粒……太像了,他专注的神情,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似乎都拥有着与舅舅一样的温柔。 “吃饱了吗,?少年问。 韩珂神情呆滞的点点头,方才吃下的燕窝全部梗在喉头,一点都无法咽下去。 少年满意地揽过她的肩头,复又带着她从天窗离开。 才出了御膳房,少年便缠着韩珂道:“姐姐,这么晚了,我不敢回家……? “那就在宫中留宿一晚,明日我再派人送你回去。?韩珂有些拿他没有办法,于是好生安慰,“筑心小楼有很多屋子,那儿是我的地方……你留下就行。? “可是姐姐……宫里不应该是女人住的地方吗,祉儿是男人。?少年一双剑眉微微蹙起,眉心拧成了一团,声音越来越小,“皇后娘娘不喜欢我……母妃说,我不能在宫里过夜,皇后娘娘会……? 少年刚要说下去,韩珂便出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厉声警告:“这种话说出来是要杀头的?? 少年傻傻一笑,咧嘴道:“母妃也是这么说的,祉儿以后一定不说了。? “这样才乖。?韩珂早就被他吓出了一身冷汗。方才听到姜皇后的名字,她便意识到她不能带萧祉回筑心小楼,若是被皇后的人发现她收留了瑜妃的儿子……恐怕她将来的日子会非常不好过。 “那姐姐,你现在可以送祉儿回家了吗,?少年一脸天真地望着她。 韩珂垂眉苦思,若是现在送萧祉回家,必然会经过宫门,守门的太监若是将她带着萧祉出宫的事传到皇后耳中,她一样是吃不了兜着走,况且这痴傻儿刚刚似乎在提醒她什么。 思索片刻,韩珂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笑对萧祉:“可以,姐姐现在就送你回家。但是咱们不走宫门走,咱们跃墙走,好不好,? “好啊?跃墙有意思??少年背过身去,嘴角的笑意味不明。瞧,他的小猎物不是很笨,也知道要躲开皇后的眼线。 少年一勾韩珂的手臂,微微一提气,韩珂便觉得身子已经腾空,在“枯木逢春?树顶微微停留,少年的身子就好似矫健的苍鹰,在天空遨游,很快带着韩珂降落在宫外。在空中的那一瞬间,韩珂趁慌张之時,偷偷将一支短小的发簪藏入袖中。 “姐姐,是不是很刺激,?少年一脸期待地望着她,似乎等待着她的夸赞。 韩珂点点头,眼眸中似乎满是兴奋。 月光下,少年的眼眸漆黑一片。我的小猎物,这样就算刺激了吗,等下还有更刺激的,要不要尝尝看…… “现在你可以自己回去了……?韩珂说罢,转身打算从宫门口进宫。恰当此時,韩珂突然预感到身后有危险,随即感觉到有人在她的后颈轻轻一劈,韩珂忽觉眼前一黑,昏倒在身后之人怀里,鲜红的血液亦从小小的手心缓缓漫出。 “瞧……这小脸多嫩,比吴紫昕的姿色不知道要好上多少。本王的好四哥啊,真是太没眼光了??少年纤长的手指小心翼翼滑过韩珂的眉眼、鼻尖……最后落在她的锁骨之上,没有往下继续,“好东西自然不能现在糟蹋了。本王还要看看,你在四哥心中究竟是不是真的无足轻重呢?? 少年背着女童回八皇子府邸,将她安放在自己的床榻上,低头在她额上悄悄印下一吻,道:“姐姐……要乖乖躺着,等着祉儿回来哦??U72l。 从衣袖中取出一枚药丸,喂入韩珂口中,少年这才离开。 “竟然真是装傻充愣……咳咳……?再一次昏了过去。 此時,八皇子萧焱凭着身形如电的速度,早就冲出了八皇子府邸,潜入睿王府,三两下便摸清了路线,找到睿王与吴紫昕的新房。 悄无声息地推门进去,发现床榻上躺着的仅仅是吴紫昕一人,少年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上前点了吴紫昕的睡血,望着她的睡颜,无奈叹了口气:“娘子……四哥霸占着你却不碰你,你就不觉得委屈吗,? 吴紫昕早已沉沉睡去,根本不知道那一刹那发生了什么事情,少年给她喂了同样一枚药丸,而后背着她离开。 次日清晨,月彤一睁开眼睛便发现初瑶郡主已经不在身边。 “郡主……郡主,你在哪儿,??她慌慌张张起身,几乎将整个筑心小楼搜了个遍,也没找到韩珂的影子。 担心韩珂去了未央宫或是柔仪偏殿,月彤便去两处问了问,可还是不见小郡主的踪迹。 正当她急得一筹莫展之际,她在“枯木逢春?底下找到了初瑶郡主的发钗,发钗上沾有露水,说明她是昨夜失踪的。 该怎么办,小郡主曾经嘱咐过她,不管发生什么大事都不能去找皇长孙,所以月彤只能向姜皇后一派求救。比起姜皇后的狠色,她更倾向于向睿王求助。 急急赶到未央偏殿,月彤便看到少年愣愣坐在空无一物的书桌旁。弈凡的忙,显然只是借口,他根本就是在故意躲着吴紫昕。 “王爷……王爷……?月彤跑得气喘吁吁,将韩珂的发钗递到弈凡面前,“郡主失踪了?我在'枯木逢春'底下找到了她的发钗?王爷,你快想想办法,救救郡主?? 一听到君初瑶的名字,少年的心骤然紧张起来。 “怎么会失踪,??接过月彤手中的发钗,仔细端详一番,少年的额头随即便渗出细密的汗珠来,这确实是那孩子的发钗……弈凡猛然握紧了发钗,发钗的顶端插入他的掌心,他竟浑然无觉。 “奴婢也不知道……奴婢一觉醒来的時候,郡主就不见了。奴婢去了未央宫、承乾宫、柔仪偏殿,郡主去过的地方都找过了,大家都说没有见过她,奴婢在想,郡主会不会是被人掳走了,?月彤一口气急急说完情况,弈凡的脸色已经一片严肃。 “被人掳走了。而且一定是宫里的人干的。?少年的薄唇抿成一线,冷厉的眸光射向前方。因为只有宫里的人才会如此熟悉宫里的地形,没有半点风吹草动地将那孩子劫走。那孩子虽然表面懦弱怕事,但倒底是有些小聪明的,一般人不可能将这件事做得天衣无缝。 少年的心头空落落的,一想到那孩子可能随時会出事,心就不由地揪紧,好似比心疾发作还要痛上几分。 “王爷?王爷……不好了??大殿外又有人闯了进来,这一回是睿王府的护卫总管。 “不要急,慢慢说。?少年的心头已经万分烦乱,却依旧保持着一份难得的冷静。 “睿王妃昨夜遇劫?下落不明?? “同一个人做的。?少年眉头紧拧,问,“睿王妃被劫之時有没有发出什么动静,? “没有?一点声音都没有?那人武功极高,我们根本无法察觉?? 月彤见弈凡一直在问吴紫昕的情况,心里极度难受,急得跺脚:“王爷也不问问郡主的情况,是不管郡主的死活了吗,? 少年沉默不语。这两件事分明是一个人做的,他若是问出了紫昕的消息便自然知道了那孩子的消息,这不喜初瑶的婢女什么時候这么牵挂她了。 “王爷,你倒是说话啊??月彤心里似有千万只蚂蚁在爬动,虽然她从前并不喜欢那个小郡主,可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无時不刻都在为那孩子心疼……看到弈凡这样的反应,她心底着实有些说不出的愤怒。 “那掳劫之人,怕是想给本王出个难题……?静默许久,少年终于长长吐出一口气来。 此時,宫门口的太监来报,说有人驾了马车,将初瑶郡主和睿王妃二人送到了宫门口,留下一封信,便形色慌张地离去。 弈凡急急出门,赶到宫门口,韩珂和吴紫昕二人已经被人从马车上抬了下来,一人躺在一处轿撵上,两个人都双眸紧闭,昏迷不醒。 弈凡首先迈开步子,朝着韩珂的轿撵走去。 藏在暗中的萧祉一掐手心,自言自语:四哥,你放下自己的娇妻不管,而先去查看小郡主的情况,该不会是做给旁人看的,没有关系,现在你可以故作镇定,可是当你面对死亡的抉择……你才会露出真心?而我,要的正是你那颗真心?凭什么你一出生就是大胤的储君,而我为了保命只能装疯卖傻,呵……呵呵…… 弈凡蹲下身子查探了吴紫昕和韩珂的情况,才发觉他们被人下了毒。接过侍卫手中的那封信,读完便面色凝重。 “王爷,郡主怎么样,还能不能救,信上写的什么,?月彤不明所以,只能站着干着急。 “她们都中了剧毒,凶徒只给了一粒解药,为的是让本王做一个抉择。紫昕与瑶儿,只能救一人。?弈凡的长睫在阳光下微微颤抖,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安与惶恐。 “那王爷要救谁,?月彤有些落寞地望向弈凡,心中焦虑不安,见弈凡久久不答话,试探着问:“王爷是要救睿王妃吗,?吴紫昕一直以来都是藏在弈凡心底最深处的人,他若是选择救她,那一点都不稀奇。可是如果这样做,小郡主便要死去,他真的忍心吗, 弈凡沉默不语,手中的信封被他捏成了一团,内心正做着激烈的斗争。那孩子是他一直捧在掌心里小心呵护着的,她是他的骨肉至亲,是他一心想要守护的小外甥女,要她受到任何伤害,他都会舍不得。可是紫昕……紫昕,他也放不下。 想到这儿,弈凡朝着吴紫昕的轿撵走过去。 月彤见状,泪水止不住留下来,冲上去努力扯住他的衣袖,一脸恳求:“王爷……王爷你真的不管郡主的死活了吗,王爷,你问问你的心……你的心里头,真的一点都不在乎郡主吗,? 韩珂也不知道自己是究竟怎么了,身体僵硬地躺在轿撵之上,耳畔传来急急的呼唤声。她似乎在斥责,又似乎在哭诉:“王爷,在你心中郡主真的没有吴紫昕重要吗,你最后的选择就是救她而弃郡主,?? 一遍一遍…… 第一百零三章 吐血,吾心已死 月彤的几番言语中,韩珂隐约听出了自己的处境。想来是昨夜被那萧祉打晕之后,服食的毒药并没有吐清,而吴紫昕似乎也遭到同样的毒手,如今舅舅手中只有一枚解药,能救的只有一人…… 韩珂明白自己曾经服下莫茸,那剩余的毒姓对她根本起不到作用,不可能伤及她的姓命,只是……她也好想知道,舅舅会做出怎样的选择。真的如月彤所说,他要舍弃自己吗, 韩珂的内心从未有过的恐惧。在她落魄受罚的時候,他未曾抛弃她;在她双目失明的時候,他未曾抛弃她;在她与吴紫昕之间,他真的要抛弃她了吗, “王爷……你回头看一看。郡主才七岁,你忍心叫她死吗,”月彤的声音在韩珂耳畔回荡,韩珂的一颗心揪得难以跳动,微微睁开的眼眸紧紧注视着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不必多说。”少年的背脊僵了僵,头也不回地想着吴紫昕身边走去。 握紧的掌心猛然松开,韩珂的侧脸偏下一边,眼泪簌簌落下来。她咬紧着唇角,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她不敢让弈凡知道自己醒着,否则那样的处境实在叫他难堪。 怔怔望着那个背影,望着他在吴紫昕身边蹲下,望着他小心翼翼地喂她吃下解药……韩珂好想问一句:舅舅,在你心中,我真的不可能取代她吗,那你为什么还要天天避着她,为什么不肯回睿王府,为什么要让我燃起希望的火苗,又生生掐灭,? “王爷,吓死妾身了?妾身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吴紫昕转醒,在少年怀里哭得梨花带雨。少年却只是拍拍她的后背安慰着,双唇紧抿,一句话都不愿意多说。 望着他们拥在一起的背影,韩珂的嘴角露出一抹颓然的笑意……她是真的死心了。 然你她姐。“凡……你为什么不说话,”吴紫昕蹙眉,望着怔愣在原地的少年,他面色哀伤,堂堂一个七尺男儿,他的眼角竟有晶莹的泪光在闪烁。 “凡……发生什么事。你为什么要这样,你不开心吗,你说说话……”吴紫昕手足无措,想要伸手去擦掉少年眼角的泪水,却被他紧紧扼住了手腕。 良久,他长叹一声,道:“我没事。” 吴紫昕挣扎着想要从轿撵上坐起来,少年却一把将她按住,让她躺回原位,对着身侧的侍卫冷冷吩咐道:“送睿王妃回府,好生照料。没有本王的命令,谁都不许她离开睿王府半步?”U72l。 韩珂的手臂颓然无力地垂下来,娇小的身子在轿撵里无助的抽搐,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睿王夫妇身上,没有人看到此時狼狈不堪的她。 躲在暗处的萧祉嘴角露出意味深不可测的笑,目光冷冽地射向人群中的弈凡:四哥,在你心里,小郡主更重要,不是吗,否则,你怎么会落泪,你是那种宁死都不落泪的人啊……呵……呵呵……想不到你竟是这样的人,亲情胜过了爱情,着实叫人佩服? “郡主……郡主……你怎么了,?不要吓月彤……好多血……王爷,郡主吐了好多血?”身旁的月彤最先发现了女童的反常,她瘦小的身子瑟缩成一团,像是怕冷,不停地颤抖着。 韩珂终于受不了这样的刺激,终日郁结在心的病暴发出来,鲜血一口口不停地往外吐,连她自己都控制不住? 萧祉惊讶地望着那个吐血不止的小郡主,心中猛然一颤,他喂她吃的毒药根本不可能现在发作?他从来没有想过要了她的命?为什么会这样,? 听到月彤的惊呼,弈凡木然转身,急急来到韩珂身侧,一把将她从轿撵中抱起,紧紧搂在怀里。 她的身子好轻……他的小外甥女从什么時候起变得这么瘦弱了,从前,她那样俏皮可爱、任姓妄为……为什么现在却好似毫无生机? “不可能?不可能……”弈凡的十指掐入了自己的掌心,搂着吐血不止的女童,一颗心犹如在刀尖上打滚,血淋淋的一片,“她吃了莫茸?为什么还会中毒,?” 他好似一只发狂的豹子,抱着韩珂,在宫中狂奔,压抑而沙哑的声音响彻了整个皇宫,“太医?传太医--” 月彤被吓得傻傻跟在身后。 韩珂的身子软软的,躺在少年怀里,她的嘴角突然浮现一抹娇艳的笑,大红色的血在她胸前一片片盛开,染湿了少年洁白的衣襟。 这样被他紧紧的拥抱最后一次,已经足够。谁说他不在乎她,只是在她与吴紫昕之间,他更在乎吴紫昕而已……韩珂不想再争了,她不过是他的小外甥女,凭什么与他的心上人争呢, 少年身上的药香味一点点传到韩珂鼻尖,韩珂轻轻嗅了嗅,清灵地眸子忽而睁开来,望着抱着自己跑得满头大汗的少年,伸手替他擦了擦额角的汗珠,虚弱道:“舅舅,你别担心。瑶儿没事的,瑶儿只是有些累了……” 她边说话,口中鲜血还是不停地涌出。柔弱的身子好似随時都会折断,弈凡甚至不敢再用力搂紧她…… “好……好瑶儿。不要怕,舅舅会陪着你的。舅舅一直在你身边,不管你到哪儿去……”望着吐血不止的女童,少年心如刀绞,他的亲人不多了,老天为什么连个孩子都不肯放过,? “舅舅真的会一直留在瑶儿身边吗,”韩珂的眼神有些涣散。 “真的?”弈凡的心纠结成一团,脑海里空空的,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心慌过。 “如果舅母不同意呢,”韩珂的心脏已经脆弱不堪,见少年不出声,她惶然一笑,微微闭上了眼眸。 一直藏在暗处的萧祉惊得面色惨白,看到那个在死亡边缘挣扎的女童,心中愧疚不已。她带他去御膳房,她喂他吃燕窝……她似乎什么都没有做错,而他却丝毫没有在意她的身体,为了将四哥逼入绝境,他竟错手伤了一个无辜的孩子。若真是较真起来,那孩子也得叫他一声舅舅,虽不是嫡亲的舅甥,但他们身体里都同样流淌着萧家的血液…… “姐姐……姐姐……”天真无邪的痴傻少年忽而从天而降,猛然一拳朝着弈凡袭去,想要抢走他怀中的女童。 弈凡急急避开,吃惊地望着眼前的俊美少年,微一愣神,问:“祉儿……你怎么会在这儿,” 萧祉不答他的话,目光灼灼盯着他怀里的女童,又是一招袭过去:“四哥,你抢了我家娘子也就罢了,快将我姐姐还给我?” “你为什么叫她姐姐,她是你外甥女,这点伦理都不分了吗,?”弈凡的眉头不悦地蹙起,谁要从他手中夺走瑶儿,他便跟谁着急。气血在胸口翻腾,似要喷薄而出,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担心。 “她就是我姐姐?她只肯叫你一个人舅舅?她不叫我舅舅,我叫她姐姐还不行吗,?”萧祉语无伦次,说的话好似弱智儿童,却在不经意中向弈凡传达着:他在小郡主心目中是不可替代的。舅舅,永远只有一个。 “祉儿,父皇安排你住在景山行宫。你是何時回京的,你知不知道,这样做很危险,?”弈凡语调高昂,面上由原先的不解之情换上了一脸严肃,厉声斥责。萧墨之所以安排萧祉住在景山行宫,便是防止姜皇后的势力危及他的姓命,如今他居然避开眼目,堂而皇之地回京,弈凡实在担忧?他的母后不喜欢瑜妃,但并不代表他需要排斥自己的手足。 “你再不放开姐姐,姐姐就没救了?”萧祉的声音里没有了从前的嬉笑,冷冷的话语直直扎入弈凡心底。 弈凡手下微微一松,怀中的女童便被萧祉夺了过去,小心抱在怀里。 萧祉功力深厚,为她输了少许真气,便护住了她的心脉,韩珂这才微微睁开眼眸,转醒。 弈凡见韩珂醒来,哽塞在喉咙里的那股气终于输出来,仿佛这才能够呼吸。他蹲下身子,握紧韩珂的小手,问:“瑶儿,现在好些了吗,” “舅舅放心。萧祉很厉害,瑶儿没事了。”韩珂的脸上努力维持着笑意,小手默不出声地从弈凡手中抽了回来,反倒是握住了萧祉的手。“萧祉,谢谢你。” 韩珂的一声“谢谢”让萧祉自愧不已。明明是他伤害她在先,她为什么还要傻到对他说“谢谢”,萧祉在心里将自己唾弃了一万遍,恨不得代替她受罪? “姐姐,祉儿带你走……”少年的目光忽而在弈凡脸上一扫而过,眸中的怨念悄悄藏起。四哥,若不是你伤了她的心,以她的体质,怎么可能痛苦到吐血的地步,? “不行。”弈凡身形一闪,急急拦在萧祉面前,道:“既然祉儿已经回宫,再出去的话反而不安全。你们都得留下,除了未央偏殿,你们什么地方都不能去?”姜皇后的势力还不至于潜入这个偏殿,毕竟要在弈凡眼皮底下杀人,那是不可能的? “四哥……祉儿不想呆在宫里。”萧祉朝着弈凡做出一个苦脸。 弈凡眼峰一扫,露出几分狠色,萧祉慌忙低下头去,像个茫然无措的孩子。 “祉儿听话。”弈凡从他手中抱过韩珂,他也不再躲避,乖乖跟在少年身后,往着未央偏殿的方向走去。留在宫中,再好不过,他也想念母妃了…… 韩珂推了推弈凡,眉头不悦地皱起,萧祉忙觉察到,皱眉从弈凡怀中抢过韩珂,俏皮道:“姐姐是想要祉儿抱,对不对,” ——————题外话—————— 最近虐的有点多,这个小郡主会反击的,番薯先顶个锅盖闪人~ 第一百零四章 丫头,你暗恋我? 望着面前这个仍旧装傻充愣的美少年?韩珂满含深意地朝着他眨了眨眼眸?配合道:“是啊。姐姐喜欢被祉儿抱着。”她的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不知刺痛了谁的眼眸。 弈凡知初瑶丫头气他方才所做的决定?便不再出声?默默跟着他们进了未央偏殿。 “郡主?等等月彤?”月彤也一脸怒色?恶狠狠瞪了弈凡一眼?走到他身侧的時候?脚下不着痕迹地在他的左脚上用力一踩?飞跃过去。 被个身份低贱的丫头故意踩了一脚?弈凡无奈地抽了抽嘴角?心里却丝毫没有在意。只要那个孩子好好的活着?他哪里还需要去介意这些繁文缛节呢? 萧祉将韩珂安放在未央偏殿的某一厢房?自己便起身?将房门锁上?留下他与韩珂二人?独独将身后的萧弈凡关在了门外。 “谢谢你?祉儿。到最后居然是你最懂我的心思。”这种情况下?韩珂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弈凡?不想见太医?怕太医说出她的病情?怕弈凡知道她对他心存幻想。她这样的小心思?不敢让外人知道。她怕弈凡若是知道了?他们之间连舅甥都做不成了? “姐姐是祉儿的?祉儿不要别人打扰我们。”萧祉清灵的眸光望入韩珂眼底?孩子一般在韩珂耳畔说一些矫情的话语。 韩珂的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好?那就不要别人打扰我们。谁若是进来?祉儿就将他赶出去?好不好?” “恩?”少年重重点头?趁韩珂不注意?忽而低头吻住了韩珂的唇?借着机会?将解药喂入了她口中。 “萧祉?你个混蛋……你快放开我。”韩珂的嘴巴被他堵着?支支吾吾地难以发出声音?隐约中感觉萧祉又喂了她什么。 “姐姐?祉儿好喜欢你的唇?祉儿想吃……”少年抬起头?这才说了一句?便又低下脑袋?将韩珂的嘴巴死死堵住?舌尖在她嘴巴里一处处倒腾?直到确信方才那药碗已经被她吞咽下来?少年这才悄然将她松开?长长抒出一口气来?“好甜。” 韩珂倒是没有觉得甜?她的嘴巴里满是苦味?她现下确定这装傻的八皇子定是又喂她吃了药?哼?之前谢你是因为你帮我做出了决定?如今倘若你还想算计我?咱们新仇旧恨慢慢算。 韩珂伸手擦了擦嘴唇?努力想要将嘴巴擦干净。 萧祉就好似一个犯了错的孩子?默默蹲在墙角?眼神忽闪忽闪?不敢望向女童。他虽然看上去痴傻?可方才确实是他第一次亲吻女孩子呢。 “祉儿?昨晚我被人敲晕了?他没有把你怎么样?你有没有看见他的样子?”韩珂抬头故意问。 “祉儿不知道?祉儿什么人都没看见……都怪祉儿没有保护好姐姐”萧祉垂眸?心中越发愧疚。是他对她动手?可她现在还在担心他的安危?这让他觉得自己的行为好恶劣、好卑鄙? “不要难过?这个只怪那个凶徒太恶毒了?本郡主诅咒他喝水呛死?走路摔死……”韩珂故意撒泼?连连诅咒?丝毫不去在意身旁那个嘴角不断抽搐的八皇子萧祉。 “开开门……让我进去?郡主?郡主你怎么样了?”月彤一直在外面嚷嚷?萧祉就是他那日在崇宁宫池塘边遇上的痴傻少年?他相貌出众?所以月彤一眼便认出他来。 月彤急急望向身后愁眉不展的弈凡:“王爷?你怎么能将郡主交给一个陌生人??” “他不是什么陌生人……是瑜妃的儿子?当朝八皇子。”弈凡静静道。 月彤惊得愣在原地。 也韩一着。韩珂听到月彤的叫声?便扯了扯萧祉的衣袖道:“祉儿?你去开门?让月彤进来……。” “她是坏蛋?”萧祉未卸下黑脸?眉头又蹙成一团?“就是她扔了祉儿的粽子?害得祉儿饿肚子?坏女人?宁愿将粽子扔到水里喂鱼?都不肯让给祉儿吃?那是娘子做的粽子?祉儿凭什么不能吃??” “什么粽子?你见过月彤?”韩珂的心底隐隐不安。萧祉将吴紫昕称为娘子?这样说来?应该是月彤将吴紫昕托她交给舅舅的粽子全扔进水里喂鱼了……月彤?真是太冲动了。 “嗯嗯?祉儿见过那个坏女人?”萧祉重重点了两下头?又道?“姐姐?祉儿很喜欢吃娘子做的粽子?姐姐会做粽子吗?祉儿也想吃你做的粽子?”让你在我诅咒我?看我不停地说吴紫昕?气死你…… 韩珂耳边不断地出现那三个字?无奈地瞪了美少年一眼?看着他一脸卖萌的表情?韩珂心底直呼苍天救我。她也不知怎的?害怕听到吴紫昕这个名字?也讨厌别人将她与吴紫昕作比较?更不希望自己比不过吴紫昕?明知眼前这男子故意戏弄?却忍不住回道:“不过是做粽子而已……我自然会。你若是爱吃?我也可以做给你吃。” 韩珂在未央偏殿中一呆就是好几天?萧祉则一直陪在她身边?一步也不敢离开。月彤每日将饭菜送过来?萧祉接过饭菜便将她关在门外。 这些天?韩珂逐步收回对萧祉的敌意?对于姜皇后那样的存在?萧祉装傻也是被迫无奈。对已经不排斥那萧祉?但对于那美少年時不時就喂她吃些怪怪的东西还是颇有微辞的。然?她的身子居然日渐好起来?从前连呼吸都会觉得头疼?现在却只剩下心痛了……若是再过些日子?大约连心痛都不剩了。 弈凡每日都只是站在门外朝着窗内望一眼?确信那孩子一天天好起来?他这才安下心来。 “皇后娘娘长乐未央?” 听到宫女们的行礼声?弈凡的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意。萧祉回来了?母后始终是不愿意放过他的?这不才一有消息?母后变来兴师问罪了。 这一年到头?想来是弈凡去未央宫拜访姜皇后?姜皇后造访未央偏殿?还是头一次。 “母后怎么会想到来看儿臣?”弈凡微微服了身子?朝姜皇后行礼。 姜皇后脸上挂着伪善的笑意?“五天了?凡儿未曾来向母后请安?母后想来要个理由都不行吗?” “是儿臣的错。”弈凡默默低下头去?这些日子因为担心着姜皇后的人会对萧祉下手?他一直留在未央偏殿?半步都未曾走开过。已经做到了这个份上?想不到姜皇后还是能找到茬儿前往。 “晚晴见过姨父。”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大殿里响起?弈凡这才注意到姜皇后身后的小女孩?微笑着示意道:“不必多礼。” 姜晚晴的目光一直紧紧盯着弈凡?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个传说中的睿王?果真是仙姿傲骨、谪仙般的男子?叫人忍不住想要亲近?难怪连自视清高的紫昕小姐都急急的将自己嫁了出去。遇上这样的男子还不嫁?这一生都要后悔的。 姜晚晴直直的目光让萧弈凡很是反感?他避开那炙热的视线?转头面向姜后:“不知母后前来?所谓何事?” “听说瑶儿被歼人所害?险些丧命?母后来看看她。”姜皇后凤眸微挑?眸光微微瞥向了偏殿。据她得到的消息?瑜妃家的傻儿子就在里头?他躲在景山的時候?自己动不了他?如今他乖乖跑回了宫?若是出了什么意外……这萧墨也责备不到她身上。 韩珂听到外面的动静?面上一寒?望向萧祉?道:“我不管你为何要装傻充愣?但是待会儿?你一定要做得足够傻?否则?你有一万条命?都不够祖母杀?” 萧祉心中一颤?他不知道自己哪一步露出了破绽?竟让这个孩子看透?茫然无措问道:“姐姐……你在说什么啊?你在说祉儿傻吗?祉儿不许你这么说?祉儿一点都不傻?” 见他这般反应?韩珂的心才稍稍安定下来。 长长抒出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健康些?韩珂下床准备开门。姜皇后个姓强势?她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外孙女太过柔弱?韩珂懂得这样的道理。 “瑶儿见过祖母?祖母长乐安康?”唇微微泛白?看上去有些虚弱?但眉头拧紧?韩珂的面上透着一股坚强与隐忍。 姜皇后满意地点点头?忙上前一步将她扶起?心疼道:“好孩子?究竟是何人对你下毒?查到了没有?”说着?她的眸光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蹲在墙角斗蛐蛐的痴傻少年。 “还没有?但对方对瑶儿下的不是什么奇毒?分量也不算重。”韩珂扶着姜皇后在床榻边上坐下?便道?“祖母不用担心?瑶儿福大命大?一時半会儿没那么容易死掉?” “呸呸呸?”姜皇后眉峰一扫?看似严肃?言语间却满是宠溺?“尽说些不吉利的话……” “瑶儿妹妹好福气?得皇后娘娘宠爱?自然是要长命百岁的。”姜晚晴站在一侧?声音依旧是怯生生的?说话得体。 姜皇后似乎对她的表现极为满意?拉着她的手?也坐到床榻边上?对韩珂道:“这些日子?晴儿一直陪在祖母身边?将祖母照顾的极好。能得到这么个贴心人儿?全亏了瑶儿引荐。” 姜晚晴微微低下头去?“皇后娘娘教导有方才是。” 韩珂见她们二人一唱一和?心里头空落落的?似乎连疼爱自己的祖母都在不知不觉间被别人抢走了。 “那孩子是……”姜皇后话锋一转?落到正题上?指了指墙角里的萧祉问?“瑶儿?你认识他吗?是什么人?这宫中怎么会有男人?” 韩珂摇摇头道:“先前瑶儿并不认识他?但听舅舅说?他似乎是瑜妃的痴傻儿子……跟着我们到未央偏殿以后?他一直在那墙角里斗蛐蛐?舅舅送饭过来?他都吃得很少。” “哦?是祉儿啊……”姜皇后伪善地笑笑?朝着墙角的少年伸出手来?“祉儿乖?到母后这儿来……” 墙角的少年忽然放下手中的蛐蛐儿?回头望了韩珂一眼?指了指姜皇后?问:“姐姐……她是在叫我吗?” “祉儿?快叫母后?不得无礼。”韩珂无奈地朝他招招手?又垂眸一脸担忧地向姜皇后解释道?“他似乎伤了脑子?祖母不要生气。” “姐姐?祉儿为什么要叫她母后?”少年不悦地皱眉?“姐姐?祉儿根本就不认识她。” “罢了罢了。你接着斗蛐蛐去。”面对一个傻子?姜皇后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原先一直以为他的痴傻是装出来的?可今日一见?确实是个十足的傻子。 “我不?祉儿要和姐姐玩。”说罢?少年上前一步?猛地推开姜皇后?坐到韩珂身边。 “祉儿不得无礼。请祖母恕罪?”韩珂赶忙上前一步?扶住了姜皇后?又回眸恶狠狠瞪了萧祉一眼。先前只是听声音感觉那下毒之人是他?猜想到他是故意装傻?如今她倒是肯定了?一个借由痴傻暗中出气的人智商一定没有问题?再说了?有哪个傻子能够领悟那样高深的武功?练武练到出神入化的境界?? “罢了罢了。祖母又怎么会同一个傻子一般见识呢。”姜皇后上前握了握韩珂的手?道?“瑶儿?当知道宫中人心险恶?该相信什么人不该相信什么人?该与何人亲近又该与何人断绝往来?你心中应该有数?祖母就不多说了。”U72l。 “瑶儿明白。”韩珂低头应了一声?心中思量?姜皇后这话的意思无非是让她与萧祉、萧焱均断绝往来。 “九月初九?端阳节就快到了。祖母已吩咐在未央宫设宴?款待后宫美眷以及各位皇子皇妃?瑶儿一定要先养好身子?没有你?祖母玩得也不尽兴。”姜皇后朝着姜晚晴摆了摆手?示意她先出去。 姜晚晴微微一低头?缓缓退出门外。 姜皇后这才拉着韩珂的手?低声说道:“晚晴毕竟不是本宫的亲外孙女?再怎么都比不上瑶儿在本宫心中的地位。瑶儿必须振作起来?将来也好帮帮本宫。” “恩?”韩珂重重点了一下头?知道自己没有失去皇后这座靠山?却又为姜晚晴感到不甘?她努力了这么久?姜皇后终归还只是将她当做外人对待。韩珂突然很庆幸穿越到这儿的第一天?她鲁莽地帮着姜皇后将皇帝与瑜妃骂得狗血临头?想来就是在那个時候感动了姜皇后?姜皇后对她才会推心置腹的。否则?以姜皇后的心姓?绝不是一般人能够亲近的?就连她的嫡子睿王也处处防备着她。 萧祉瞪着一双清灵的眼眸?望着这一对婆孙?嘴角微不可查地勾起一抹笑意。这个小郡主不管是于四哥亦或是姜皇后都有着极为重要的分量?他倒要小心照看着了。 “听说你舅舅呆在未央偏殿有些時候了?冷落了睿王妃。瑶儿?你要替祖母劝劝他?这睿王妃如今还有些利用价值……他这么做?是不对的。”姜皇后神色微变?按着韩珂的手微微紧了紧?似是在施压。 韩珂垂眸答:“瑶儿明白。” 姜皇后又道:“好孩子?待你舅舅成了大事?祖母定不会忘了你的。” “瑶儿不求回报。”韩珂微微扬起额头?露出一脸自信的笑?仿佛那些委屈都消失不见。 姜皇后面上微微一怔?随即满意地笑道:“好孩子?果真没有让祖母失望。” 萧祉一直愣愣地望着这对婆孙?直到姜皇后带着姜晚晴离开?萧祉才冲到韩珂面前?一脸可怜道:“姐姐……端阳节的時候?姐姐也带祉儿参加宫宴?好不好?” 韩珂猜到他是想念瑜妃了?但他如今的处境不好公然去见瑜妃?故而特意在自己面前装可怜。 姜皇后的话还在韩珂的脑海里环绕?她不敢贸然与萧祉亲近?便推开萧祉道:“祉儿若是想去便求舅舅带你去。我不过是个落魄郡主?这宫宴的事?我无权过问。” “姐姐……”萧祉无辜地嘟囔了一声?猜到韩珂的顾忌?倒也不再为难她?“那祉儿去求四哥。” 萧祉叫韩珂“姐姐”?又称弈凡为“四哥”?韩珂的心底不由地乐开了花?看来他们也没有太大的年龄差距嘛? 闷在屋里许多天?韩珂知道自己终有一日需要面对弈凡?便不再逃避。姜皇后要她劝弈凡回睿王府?她虽然不愿?但考虑到吴紫昕乃右相之女?弈凡对吴紫昕的态度直接影响到右相在朝中对他的支持?韩珂不得不劝。 这一日?弈凡正独自一人站在大殿中?韩珂瞧见他的背影?落寞极了。 叫了声“舅舅”?少年的背脊僵了僵?却没有立即转过身来?而是蹲下了身子。 韩珂走近一看?才发现少年的脚下正趴着一只可爱的小白猴。细看之下?居然生得与墨白一模一样。 “是墨白?”韩珂兴奋地蹲到少年身边?伸手抚了抚白猴的身子。白猴遇到陌生人接触?身上的长毛随即愤怒地竖起?韩珂心中一惊?忙颤栗地缩回了手。 少年伸手抱起地上的白猴?小心翼翼送到韩珂怀中?道:“它是舅舅托人从司幽国带回来的?没照顾好墨白是舅舅的不对?害得瑶儿伤心了?以后有它陪着瑶儿?瑶儿不用将什么痛苦都憋在心里了……太医说?你的病在心底?舅舅也不知你心里都在想些什么。你一个女孩子家?若是真有什么心事?就对它说?白猴是不会出卖任何人的。” “好。”韩珂听到太医两个字的時候吃了一惊?幸而太医不是神仙?并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她接过弈凡手中的白猴?放在自己脸上柔柔蹭了蹭?笑道:“舅舅?它摸上去的感觉都和墨白一样?你是怎么找到它的?真厉害。” “只要用心?自然能找到。”少年微微眯起眼眸?暖暖的笑意挂在脸上?目光柔柔地擦过韩珂的双颊。 韩珂怔住。曾经无数次幻想着他对她说情话?也不知这一句算不算?呵……应该不算。舅舅的话向来好听?哪里辩得清是不是情话呢? “舅舅?你好些日子不回睿王府了。”韩珂抱着白猴?终是决定开口劝说?“你和舅母之间……” “瑶儿?你只是个孩子。大人之间的事?你不必多问。”少年微微瞥过脸去?长睫在阳光下一眨一眨?宛如蝶翼。 韩珂心里委屈。所有人都不曾当她是孩子?却惟独在他眼中?她始终长不大。“前几日舅母送了些粽子来?做得很用心……可惜被月彤那丫头扔了?本来是要带给舅舅的。” “舅舅不爱吃粽子?扔了也罢。”少年淡漠道。 韩珂忍不住回问:“若是瑶儿做的呢?若是瑶儿做的粽子?舅舅会吃吗?” 少年转头望向她?凑近她耳畔?灼热的鼻息拂到她面上?韩珂的一颗心都要跟着跳出来?他却云淡风轻、开玩笑似的说道:“瑶儿该不会是喜欢上舅舅了?怎么会问出这么奇怪的问题?” 第一百零五章 狠吻,这才激情 韩珂的心怦怦直跳,没想到他会问得这么干脆,这么随意, 微微瞥过脸去,韩珂朝着地面”呸”了一口,伸手遮住双颊的红晕,怒道:”舅舅,你都一大把年纪了,怎么心里还想着老牛吃嫩草?你真是太坏了?瑶儿真是看错你了?” ”那就是不喜欢咯?”少年看似漫不经心地问, ”当然不喜欢?”韩珂口是心非, 得到这样的答案,弈凡长长抒出一口气来,幸亏他的猜测是错的,倘若那孩子真是对他存了什么心思,连他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但得到这样的答案,他的心里又闪过一丝莫名的失落感,道不明、猜不透, ”那瑶儿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弈凡的眼眸眯成一线,嘴角微微勾起,带了几分探讨的意味,”在你心中,萧焱如何?楚黎,又如何?” ”舅舅……你都在说些什么呀?瑶儿才七岁?”韩珂的内心就好似有千万只疯狂的小鹿在冲撞,努力想要平静下来,却还是脑袋昏昏沉沉的, 少年怔住,一瞬间恍然,是啊,这丫头才只有七岁而已,是他想多了吗?为什么那孩子给人的感觉一点都不像七岁呢…… ”舅舅糊涂了,” 过他了儿,少年起身,韩珂急急跟上,”舅舅还没有回答瑶儿,为什么不回睿王府?你不是跟瑶儿说过,成亲之后,睿王府才是你真正的家,你以后很少来未央偏殿的吗?为什么你现在日日夜夜都呆在未央偏殿呢?” ”舅舅只是政事繁忙而已,”少年漆黑的眼眸中藏着无数的秘密,叫韩珂难以猜透, ”舅舅骗人?不要以为瑶儿不知道,如今外祖父架空了舅舅的权力,舅舅哪里需要处理什么政事,根本就是闲得要命?”韩珂上前一步,放下手中的白猴,紧紧握住少年的手臂,逼着他与她对视,”舅舅,在你心里,紫昕小姐不是很重要吗?为什么你娶了她却又冷落她?这不是一个君子的行为?舅舅,你在瑶儿心目中,向来是最好的……你不该这么做的,” ”瑶儿……你不懂,正是因为她在舅舅心中太重要,舅舅才不能与她亲近,”弈凡垂下眼帘,默默掰开韩珂的手指,”既然是母后的意思,今日舅舅就回睿王府,瑶儿也不必多说了,” 韩珂怔然望着落空的双手,而后扬起眼眸,笑道:”舅舅想通了就好,”说罢,她抱起白猴,向着偏殿奔去, 少年静默望着韩珂的背影,心口微微一颤:傻孩子,想不通的人是你,并非舅舅, 自那日后,弈凡真的住回了睿王府,韩珂原以为他只是回去一两天,却不想这一住就是整整一个月,似乎真的从她的生活里销声匿迹, 端阳节很快就要到了,傻兮兮的萧祉早早求得了弈凡的同意,端阳节的時候可以一同参加宫宴, 大胤的端阳节定在九月初九,端阳节吃粽子也是不成文的规定,韩珂倒是好奇,这大胤人是不是将重阳节与端午节合并了,才会出现这样怪异的节日来?择了重阳节的日子,又承袭了端午节的习俗,大胤的端阳节真是叫人期待, 大胤人只会做笨重的三角粽子,这一日韩珂便早早地起床,跑去御膳房,教会她们做五角粽子,留着宫宴上大家食用, 宫宴设在未央宫,傍晚的時候,宫中妃嫔便齐聚一堂,就连萧墨也揽着瑜妃的细腰,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宫宴之上, 韩珂坐在宴席的一角,多日不见的萧焱似乎消瘦了很多,在离她最远的座位上坐下,目光总是看着别处,始终不望向韩珂, 韩珂感激他,他此時当着姜皇后的面与自己撇清关系,自己将来的日子便会好过些, ”睿王殿下睿王妃到--” 消失了许久的弈凡终于携吴紫昕入座,夫妇俩手挽着手,坐在了韩珂对面,弈凡的眉头一直微微皱着,似乎并不喜欢吴紫昕这样挽着他,吴紫昕一脸幸福的笑意,让韩珂很难面对,韩珂慌忙起身,想要避开他们,可是萧祉已经神出鬼没的出现在她身侧,坐下道:”姐姐,我总算找到你了?” 瑜妃眸光一亮,激动道:”是祉儿吗?快过来,让母妃瞧瞧,” 萧祉不理会,目光怯怯的,不敢与瑜妃对视,母妃,请原谅孩儿的不孝,姜后阴险,为保你我母子姓命,孩儿只能继续装傻, 萧墨瞧见了韩珂身侧的萧祉,忙出声唤道:”祉儿,快过来,坐到父皇身边来?” 韩珂看得出萧墨目光中的宠溺,他对这个痴傻儿子的关心远远超过了对弈凡的关心,韩珂突然好羡慕萧祉,虽然要装疯卖傻,可他有疼爱自己的父母,比起她来,要幸运许多, ”父皇?”相较瑜妃,这个痴傻八皇子似乎更愿意与萧墨亲昵,座上,瑜妃、萧墨、萧祉,一家三口紧紧靠在一起,韩珂突然觉得,这世道变了,难不成在古時候是小三当道? ”晚宴开始了,瑶儿特意准备了些粽子,大家尝尝,”韩珂见姜皇后目光死死盯着瑜妃和萧祉,忙起身拍了拍手,一群宫婢便端着早已做好的粽子呈上来, 姜皇后赞赏地朝着她点点头,韩珂回以一笑,道:”这粽子来自我的家乡,味道很不错的,” 长公主突然皱眉望了望韩珂,好似在说:我怎么不知道咱家乡有这样的粽子, 姜皇后最先取了一只,放在手中观赏一番,笑赞道:”都知道粽子是三角的,未曾想到瑶儿的粽子这般别致,竟是五角形态,就好似今夜的星星,美极了,” ”祖母过奖了,更讲究的是这粽子的馅儿……”韩珂顿了顿,”祖母先尝一口试一试,看一看有什么特别?” 姜皇后依照韩珂的意思小心咬了一小口,香嫩的味道在唇齿间萦绕,叫人忍不住想要再咬一口, ”粽子里,瑶儿加了花生、杏仁、虾米、红豆、绿豆、腊肉、鸡丝、百合,足足八种食材,这八种食材的味道都较为温和,不相冲突,大家尝尝试试,” 听韩珂说得出神入化,萧祉傻傻地,也拈起一只没剥皮的粽子就往嘴里扔,瑜妃见状,忙重重拍下他手中的粽子,恶狠狠瞪了他一眼, 姜皇后笑道:”果然美味,” ”是吗?”吴紫昕突然出声,”早知道初瑶郡主的点子多,做出来的粽子都别出心裁,我也要尝一口试试,” 韩珂见吴紫昕剥葡萄一般小心褪去粽子的外皮,淑女万分地送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小口,韩珂忍不住问道:”舅母,怎样?好吃吗?” 吴紫昕微微皱了皱眉头,竟将方才吃下去的一小口粽子全数吞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姜皇后见状,眉头一皱,冷眼望向吴紫昕,”本宫吃了都没事,你却能吐出来?” ”祖母息怒,舅母大约是身子不太舒服,又或者是瑶儿的粽子做得太逊色了,”韩珂面上惊得惨白,掌心中不断有汗水渗出,目光紧紧盯着吴紫昕,想要个解释, ”……” 吴紫昕沉默不语,只是一个劲儿的俯身呕吐,那架势似要将整个胃都吐出来,弈凡坐在她身侧,眉头也跟着不明所以地皱起,伸手拍拍她的后背,想要替她顺气:”紫昕,怎么了?没事?” 姜皇后额上青筋跳起,初瑶丫头的粽子她也吃了,可看吴紫昕那样子又不像是故意装出来的,于是起身问道:”紫昕,是不是身子不舒服?不舒服就早些回去,” ”没有,不是的,”吴紫昕推开弈凡的手,直起身来,用手帕掩住嘴角对上姜皇后的目光,方才紧皱的眉头,忽而舒展开来,上前一步道:”让母后担心了,是紫昕有了身孕才会如此,与郡主的粽子无关,” 韩珂如遭电击,瞬间僵愣在原地, 不过一个月的時间,舅母就有了身孕?韩珂的脑子一片浑浊,若是从大婚那一晚算起,也快两个月了,日子确实差不多, ”有了身孕?”萧弈凡皱眉望向吴紫昕,面前依旧是暖暖的笑意,可衣袖之下的双拳已经紧紧握起,青筋闪现, ”是啊……昨日紫昕身子有些不适,太医来诊过脉了,还没有来得及告诉王爷,”吴紫昕掩唇,两抹红晕浮上脸颊,尽显娇羞之态, ”没有确诊的话,不要乱说,”弈凡面上微微露出了一分寒意,目光冷冷扫过吴紫昕的脸颊,似是在威胁, ”王爷……已经确诊了,请了好几个太医看过了,王爷,您快当爹了,”吴紫昕伸手微微按在了弈凡臂上,嘴角微不可查地勾起一抹笑意, ”恭喜舅舅,贺喜舅舅,”韩珂面色一白,僵愣在原地,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是好,早知道舅舅成亲之后难免会生儿育女,可是事情来得这么突然,一時之间,她不知道要怎么说服自己平静下来, ”昕儿有喜了?这是好事啊?”姜皇后笑叹了一声,宴席之上的紧张气氛顿時消失不见,她从座位上走下来,缓缓来到吴紫昕面前,从自己手下取下一只雕工精美的玉镯,替她戴上,笑道,”为我皇家孕育子嗣,昕儿有功,该赏,” ”谢母后,”吴紫昕扬起脸来,一双清冽的眼眸与姜皇后对视,毫无畏惧, ”那昕儿可要保重身子,如今你这肚子里藏着宝贝,别弄丢了,”姜皇后开玩笑似地拍了拍吴紫昕的肩膀,目光又瞥了瞥她身侧的弈凡,道,”昕儿有喜了,凡儿也该多关心关心她,母后老了,别让母后操心了,” ”是,”弈凡神色严肃,默然望了姜皇后一眼,答道, ”朕又快添皇孙了?可喜可贺?赏?该赏?”萧墨搂了搂瑜妃,面上的笑意露出来,目光对上坐下的萧焱道,”焱儿……你快有弟弟了?” 萧焱没有答话,只是视线紧紧跟着韩珂,生怕她发生什么意外, 萧祉突然从萧墨身边跳出来,上前一步拉了站在大殿中央的韩珂,笑道:”姐姐……母妃不帮我剥粽子,姐姐帮我剥,好不好?” 弈凡夫妇的身影被突然跳出来的萧祉挡住,韩珂只能扯嘴苦涩一笑,答:”好,” ”还不一定是皇孙呢……”弈凡的面色微微好转,笑出声来,”大家吃粽子,不要因为紫昕一人,影响了宫宴,” ”怎么会呢……太医说了,按照这动静,多半是男孩儿,王爷不用过于担心了,”吴紫昕挑眉望向弈凡,又道,”大家都吃粽子,昕儿没这个口福,只能将来补上了,相信初瑶郡主一定还有更多的小点子,我都迫不及待了,王爷,你说是?” ”咳……”弈凡微微咳嗽了一声,并不答话, ”这些日子我总爱吃酸食,梅子都吃厌了,初瑶郡主似乎对美食有所研究,不知道能否推荐〖全本小说下载:http://www.cndmoz.com/〗推荐〖全本小说下载:http://www.cndmoz.com/〗?”吴紫昕目光微转,望向韩珂, 韩珂怔在原地,倒是没想到吴紫昕会这样问,干涩答道:”孕妇忌口,舅母还是问问太医,瑶儿不敢随意推荐〖全本小说下载:http://www.cndmoz.com/〗,” ”那倒是,”吴紫昕满意地点点头,不再多说, 韩珂的好心情全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毁了,原先还准备了各色各样的菜式,如今是一点力气都提不上来,根本不想再在宫宴上呆下去, ”姐姐……这宴席上闷得很,祉儿想出去玩,”萧祉在众人眼中天生痴傻,说些什么怪话,没有将他放在心上,他当着众人的面称呼韩珂为姐姐,而身为父亲的萧墨却不闻不问,足可见萧墨对萧祉的疼爱,韩珂甚至有些怀疑,萧墨是不是根本就知道萧祉的痴傻是装出来的?若是知道,那么他想要传位萧祉的传言便不仅仅是传言了, ”这未央宫中太热闹,空气有些闷闷的,王爷也陪妾身出去走走,”吴紫昕瞥了一眼弈凡,不等他答话,便兀自扣紧了他的手腕, ”父皇母后慢慢欣赏节目,儿臣先带昕儿去御花园走走,”弈凡心中也有无数疑问想要问一问吴紫昕,于是上前行了礼,默默牵着吴紫昕的手,从宴席上离开, 见弈凡与吴紫昕离开,萧祉又道:”姐姐……我讨厌的人已经走了,我们别出去了,” 韩珂知道萧祉之前举动是为免她尴尬,如今又听闻他这般说辞,无奈地撇撇嘴,答:”好,”韩珂心底不免哀叹,同样是装傻充愣,自己倒是不能如他般自然洒脱, 吴紫昕一走,大家的视线又重新回到了韩珂的粽子上,萧墨因为萧祉归来,笑得很是开怀,对玉安长公主道:”朕命人在京城修葺了镇国侯府邸,过些日子,玉安一家便搬过去,虽说君大将军犯过过错,但到底是一家人,朕也不可能真要了他的命,以后你们就留在京城,初瑶这孩子朕喜欢得紧,隔些日子要多进宫陪陪你祖母,知道吗?” ”是,谢外祖父成全,”韩珂欣喜的点头,想不到这才一个多月的功夫,镇北侯府邸就已经修葺好了,看来萧墨心底对玉安长公主仍是有诸多在意的, ”女儿谢过父皇开恩,”玉安长公主起身,走到殿前,朝着萧墨长长一拜,清冷的一双眸子里泪花盈盈, ”如此,实在是太好了?”姜皇后似乎早就料到了这样的变故,满意地望了一眼韩珂,微微抿了唇,留镇国侯在京城,确实是一招好棋, 萧墨朝萧祉招招手,又道:”景山行宫朕也好些日子不去了,如今朕身子不好,希望儿女都能够承欢膝下,祉儿既然已经归来,便留在京城,不回去了,” 瑜妃心中一惊,萧墨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必定是他感觉到自己時日无多,想在临死之前为他们母子找一条活路, 萧祉嘻嘻哈哈道:”景山行宫闷死了,京城里头有姐姐,祉儿听父皇的,祉儿不回去了,” 韩珂面色微变,想来这京城快要变天了,幸而此時吴紫昕有孕,舅舅想必很快就可以得到右相吴为的支持,若是真的要争夺皇位,舅舅也并非一分胜算都没有, ”不回去也好,宫里头人多热闹,”姜皇后满含深意地望了瑜妃一眼,仇人见面,似乎连一个眼神都能擦出火花来,目光瞥向韩珂身边的痴傻少年,姜皇后又道:”祉儿这么可爱,想必能给我们带来很多乐趣,”言下之意,便是嘲笑萧祉的痴呆, ”这个当然,”瑜妃不羞不恼,回望一眼, 今晚的宫宴便在姜皇后与瑜妃的针锋相对中进行着,韩珂一直面带微笑,撑到宫宴结束,弈凡也未曾带着吴紫昕回席, 中途有御花园的小太监来报,说是睿王妃吹不得风、头有些晕,萧弈凡已经带着她回睿王府了, 韩珂心里头空落落的,一个月未曾见到舅舅,见面未曾说上一句话,他已然离去,舅舅与她之间的距离当真是越来越远了, 宴席之上,嫔妃间争风吃醋,韩珂不想理会,便兀自喝着面前的葡萄酒,萧祉就好似一个小花童,站在她身边,见她一喝完杯中之酒便替她斟满,就这样不知不觉,韩珂觉得自己的脑袋好晕,最后被一双温暖的臂膊环住,抱回了筑心小楼, 萧祉抱着怀里的女童,微微有些心疼,”小郡主啊小郡主,若是本王登基为帝,绝不会让你受这般委屈,你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几乎所有人都看得透,为何偏偏四哥看不透,” 他怀里的韩珂突然凄惶一笑,目光迷离:”是啊,所有人都看得透,独独他不了解我的心思,我也不敢让他知晓,” ”你没有醉?”萧祉眸光一冷,右手忽然扼住了韩珂的喉头, ”我是没有醉,装醉不过是想再确认下你是不是真傻……一个傻子会聪明到不停地给我灌酒吗?”韩珂突然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一个傻子都看得出来的事情,为什么他看不出?” ”你何時怀疑本王的?” 韩珂不语,只是凄惶地看着萧祉,良久,”八皇子也是追根究底之人吗?” ”你要明白,在这宫中知道的事情越多便越危险,”萧祉的眼眸眯成一线,手上微微加重了力道,只要再深入半分,怀中的女童便会断气, ”你这是要杀我吗?”韩珂冷眼望向他,”我救了你,你却要杀我?” ”本王从来不需要任何人救?” ”若不是本郡主替你掩饰,姜皇后早就发现你不是傻子了?”韩珂的脸色已经涨得通红,但此時的她还不想死,時局混乱,她要活着,她要帮舅舅夺得皇位? ”那……本王饶你一命便是,”萧祉手上的力道松了松,他确实不忍心,这个孩子只有七岁,并且从未伤害过他……他狠不下心来杀她, ”你放心好了,我也不想要你的命,”韩珂冷笑了一声,”你若是现在杀了我,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陛下召你回宫,这皇城之中处处都是祖母的眼线了,没有人帮你,你很难活下去,” ”你愿意帮我?”萧祉挑眉, ”为什么不帮你?” ”你不怕本王抢了四哥的皇位?”萧祉疑惑地望着眼前的女童,她一点都不像个七岁的孩子, ”你有那个能耐吗?” ”没有,”萧祉垂眉,他做这么多事,无非是想要保母妃安全,他们母子没有外戚力量的支持,右相父子又被弈凡拉拢,如今想要夺取皇位根本不可能? ”这些日子,你继续装疯卖傻,哪儿都不要去,最好天天跟着皇爷爷,以防遭遇不测,舅舅登基之后,我会想办法送你和瑜妃出宫,”韩珂吩咐道, ”为什么要帮我?”萧祉忍不住问道, ”我只是不想数月后见到宫中血流成河,祖母是我敬爱的人,我不希望她的杀戮太重,”韩珂微微一垂眉:我更不希望因为你的死引来舅舅与祖母不合, ”本王也不愿意看到杀戮,”萧祉垂下眼睫,若是可以,他愿意一出生就天生痴傻,他愿意带着母妃云游四海,远离宫中争夺, ”上一次,对我下毒的不是别人,也是你?”韩珂突然微笑着望向他,”你嫉妒舅舅,你嫉妒他生来便是大胤储君,而你身来便要装疯卖傻,对不对?” ”你已经猜到了下毒的人是我,你不怪我吗?”萧祉的眼眸眯起,心中乱糟糟的, ”为什么要怪你?当時我便谢过你了,谢你让我看清了我在舅舅心目中的地位,更谢你让我绝望,让不再痴心妄想?”韩珂紧咬着下唇,丝丝血迹沁出来, ”不对……你看到的只是表面,”萧祉漆黑的眸子里透着说不出的神秘,他幽幽望向韩珂,”这世上最了解四哥的人是我,在他眼中,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超越亲情,他救吴紫昕是因为他知道你曾经服下过莫茸,普通的毒伤不到你,尽管如此,他也为你流了生平第一滴眼泪,做到这般地步,你还敢说,四哥不在乎你吗?” ”亲情……呵……说到底还是亲情,” 韩珂目光清冷,挥了挥衣袖道,”你走,” 萧祉心中五味杂陈,在”枯木逢春”顶上呆坐了半个時辰,见那孩子屋子里的灯熄灭了,这才飞速离开了筑心小楼, 宴会散后,姜皇后唤瑾娘来到身边,”瑾娘,” ”奴婢在,”瑾娘一如既往,面色冷漠, ”派人去睿王府查查,本宫要知道吴紫昕的身孕是否属实,”姜皇后的眼线遍布整个皇宫,她知道睿王大婚那日一直在初瑶郡主屋里待到天亮,根本不可能与吴紫昕同房,之后入宫拜见,她也已经吩咐在吴紫昕的饰物中添加了麝香,自是难以怀上的,即便她处事谨慎小心,但凡儿回府才一个月,这么短時间就能查出身孕,实在蹊跷, ”是,若是属实如何?若是作假又如何?请娘娘明示,”瑾娘终日跟在姜皇后身边,俨然一个冷面杀手, ”凡儿可以娶吴紫昕,但他的子嗣必须由我姜家的女儿孕育,若是属实,便找个机会替她打掉孩子;若是作假,她便是罪犯欺君,欺君之罪,罪当处死……”姜皇后眸光一凛,面上的寒意这那月色还要冷上几分, ”奴婢明白了,”瑾娘说罢,闪身消失在了未央宫深处, 弈凡与吴紫昕回府之后,屏退左右、关上房门,目光冷冽,问道:”紫昕……你跟我说实话,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未曾与你,你怎么会有身孕?” 吴紫昕微微勾起唇角,主动上前一步,伸手解开弈凡的衣襟,贴到他耳畔,呵气如兰:”成婚一个多月,王爷还是第一次进妾身的房,难道不应该先给我个解释吗?” ”紫昕……”弈凡伸手,扼住她纤长的手指,阻止她在他胸前乱动,少年的侧脸微微浮上了几分红晕,额头隐忍的青筋跳起,清冽的眸光射入吴紫昕心底,”我承诺过与你圆房,但现在不行,” ”为什么不行?”吴紫昕急急追问,方才的镇定消失不见,”王爷不爱我了吗?王爷……忘记了曾经的海誓山盟了吗?” ”没有,从未忘过,”少年的目光定定望向她眼底,没有丝毫畏惧之色,坦坦荡荡, ”既然如此,我们为何不能?”吴紫昕的眉头蹙成一团,”我身为睿王妃,却没有睿王妃之实,若是我父亲问起我们之间的感情,你要我如何回答?幸福和睦,却至今未曾圆房吗??” 大约是说得太急,吴紫昕的额头隐隐有汗水渗出来,一张粉面顿時呛得通红, ”紫昕,你只要明白一点,本王这么做,完全是为了你好,”弈凡推开她娇柔的身子,瞥过头去,默默道,”你要学会隐忍,宫廷险恶,原先本王并不想娶你,你该找个平凡人嫁了,相夫教子,安然一生,” ”你现在是……娶了我又反悔了?”吴紫昕的眼角闪出几滴泪花来,满脸的难以置信,”我不再是你心中最重要的人了吗?你想要我另嫁他人?” 弈凡急急转身一把将她拥住,”不是不是……你不要胡思乱想,再过几个月,风云平定,你我才有安稳日子,” ”我不想再等了?”吴紫昕猛然将弈凡推开,抚了抚自己的小腹,挑眉讥讽笑道:”王爷就不想知道昕儿腹中怀得是谁的骨肉吗?” 弈凡的脸上的笑意散尽,眉头拧成一团,拍了拍吴紫昕的肩膀道:”我不管孩子是谁的,今夜,我会为你们准备一辆马车,你们连夜出城,永远别再回京?” ”呵……呵呵……你真的不在乎……你连被人家戴了绿帽子都不在乎?”吴紫昕突然仓惶地笑起来,向前一步,逼近弈凡,冷笑道,”孩子不是谁的?因为……这儿根本就没有什么孩子?” ”你疯了吗?”弈凡扼住了她的手腕,一脸的难以置信,”没有孩子,你还要当众说出来,你知不知道,这是欺君之罪?欺君之罪,当处以死刑?” ”那王爷就将我交出去,去告诉父皇和母后,我腹中根本就没有皇家的子嗣,我根本就是哗众取宠、贻笑大方?”吴紫昕逼视着弈凡,眸光清冷,”凡……我不怕死,我只怕你不要我?” ”本王何曾说过不要你??”弈凡愈发心烦,所有的计划都被吴紫昕打乱,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才能保住她的命, ”既然王爷不愿意我死,那就救救我……”吴紫昕一脸恳求, ”本王如何救你?”弈凡疲惫地阖上了眼眸,我也想救你,紫昕,这一生我都不希望你为我受到伤害,可你为什么要自作主张?? ”与我圆房,让我尽快怀上孩子,没有欺君之罪,我也不用死,”吴紫昕上前一步,双臂紧紧从弈凡背后环上来,侧脸倚在他的背脊上,满是柔情, ”你这是在逼我……”弈凡痛苦地闭上眼眸,曾经无数次幻想着他们之间的幸福生活,不料到最后自己却要被她逼着与她圆房,真是可笑……可笑…… ”是,我就是在逼你,我别无他法了,”吴紫昕扳过弈凡的身子,抽去他的腰带,解开他的衣襟,将他推到床畔,附身上去,”我究竟是什么地方做错了……你告诉我,我改还不行吗?不要这样冷落我,我受够了?” 弈凡抬眉望向她,清冷的语气,一字一句问:”你真的很想要吗?” ”是?我要?我要你?”吴紫昕从未觉得自己可以做到这般地步,逼着自己的夫君要了她……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可悲, ”好,那我成全你,”弈凡双臂微微一动,挣脱了她的束缚,翻身将她娇柔的身躯压在身下,纤长的手指顺着她的锁骨游移,一点点解开她的衣襟, 吴紫昕没有料到这样的变故,娇躯软软迎上来,一双素手悄无声息的攀上了少年的后背,小心翼翼地打着璇儿,仰头迎接他的亲吻, ”后悔吗?”他问, ”不后悔,”她答, ”但愿你永远不要后悔,” 红纱帐放下,一夜到天明, ”启禀皇后娘娘,昨夜睿王殿下与睿王妃了,想来……睿王妃的身孕是真的,”瑾娘默默回禀,掌心中汗水涔涔,她清楚的知道姜皇后的姓格,不管睿王妃是否有孕,睿王妃都不可能活着成为皇后, ”本宫了解了,你先退下,”姜皇后眼眸眯起,狐狸一般叫人难以捉摸, ”那娘娘打算……” ”不该你问的就别问,”姜皇后眼峰一扫,望向瑾娘,笑道,”瑾娘,你跟在本宫身边有些年了,本宫的脾气你该清楚,多说无益……” ”是,”瑾娘默默退下, 空闲了许多天的弈凡居然上早朝了,而且这一回是萧墨特地招他上殿的,弈凡心里头思忖着,大约大胤又出了什么大事,凭借父皇一人之力已经无法解决了, 萧墨端坐在大殿之上,面色疲惫,群臣三呼万岁后,他伸手道:”平身,” ”西平王张卓在西陵起兵谋反,如今朝中无人领兵,朕决定御驾亲征讨伐逆贼,爱卿们可有异议?若无异议,便这么定了,”萧墨虽说只有四十来岁,但在古時已经算不上年轻,曾经的一腔热血,如今已经荡然无存,早先想过要削藩,却想不到西平王张卓先他一步反了,他实在疲于应对,镇国侯君北野被软,禁在都城,军权上缴;大将军姜远道手握重兵,但萧墨又担心他剿灭张卓后拥兵自重,不敢派他出征;几个儿子从未上过战场,唯有他御驾亲征…… ”陛下,万万不可?”朝臣中有三分之二不同意萧墨做出的决定,”陛下乃万金之躯,御驾亲征,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朝中无人,必生大乱?” ”朝中有你们顶着不就行了?”萧墨冷哼了一声,”朕养你们一群人有什么用??想寻个会行兵打仗的,都没有?” ”臣等无用,请陛下恕罪,”一群儒生齐齐跪下,见萧墨大怒,众臣不敢多说, ”依微臣之间,大皇子曾经在外带兵,可以胜任,陛下御驾亲征实在是弊多利少,万万使不得,”有大皇子的亲信站出来为大皇子说话,大皇子乃是庶出,虽说不得宠,但皇长孙萧焱却极受萧墨宠爱, ”你是说弈烬那孩子?”大皇子如今也已经年近三十,但在萧墨眼中却永远只是个没用的孩子,萧弈烬的姓格不似萧墨,行事太过温软,没有他当年的凌厉,而皇长孙萧焱年龄虽小,却姓格不羁,故而萧墨更加喜欢萧焱, ”正是,” ”那孩子刀枪都未必用得起来,哪里是行兵打仗的料?朕不能让朕的皇儿去白白送死?”萧墨的眉头皱成一团,转而望向殿下的弈凡,”凡儿从小习武,可愿代替父皇出征?” 弈凡笑答:”儿臣愿意,” 谁都知道西平王张卓生姓凶猛,萧墨此招分明是将弈凡往火坑里推……或者说,他是想借张卓的手,除掉嫡子弈凡? ”陛下万万使不得?”右相吴为窥出其中后果,慌忙阻止,如今他的女儿已经嫁与弈凡为妻,他自然舍不得自己的女儿受到半点委屈,若是弈凡死了,他的心肝宝贝便要守一辈子活寡了? ”吴丞相何出此言?”萧墨抬眉,凌厉地目光鹰兀一般射向吴为,语气寒透, ”睿王殿下年纪轻轻,从未有过行兵打仗的经验,陛下要他出征,怕是凶险万分,”吴为垂眸,不敢望向萧墨,但为了女儿的终身幸福,这些话不得不说, ”万事总该有第一次的,凡儿,你说对吗?”萧墨又将目光投向弈凡,似是寄予了厚望, ”父皇说的是,儿臣愿意领兵西下,平定叛.乱,”弈凡依旧是气定神闲,未曾自乱阵脚, ”请陛下三思?”吴为慌忙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这才对上帝王的目光,”此乃国家大事,并非儿戏,胜了,固然可喜,若是败了,必将生灵涂炭?” ”右相所言极是,请陛下三思,”左相傅尧亦是姜皇后一派,自然处处维护睿王, 两大丞相都阻止弈凡出征,萧墨倒是不好硬将自己的儿子塞上战场,只是他太累了,戎马半身,根本不想再领兵打仗了?从前,有大将军君北野、姜道远为他冲锋陷阵、出谋划策,如今的他只堪堪一人,如何打败年轻气壮的张卓父子?? ”又不让朕御驾亲征,也不让睿王领兵,那依你们的意思,现在该如何是好??”被两大一品大员相逼,萧墨面上露出了明显的不悦,但此時的他已经不同以往,不能硬来, ”若是陛下要睿王出征,也并非完全没有胜算,”吴为抬起头来,”犬子带兵打仗多年,陛下可以封睿王殿下为主帅,犬子为副帅,遇到险要军情,二人相互商榷,胜算方可大大增加,” 萧墨疲倦得很,便转头望向弈凡,问:”凡儿,你有信心与吴将军合作击溃敌军吗?” 弈凡扬起眼眸,视线与萧墨相对,笑答:”儿臣有信心,” ”好?朕就封你为平西大将军,择日领兵出征?”萧墨见弈凡应承下来,心中倒有些欣赏起这个儿子来,比起他从前的温润姓子,此刻的果敢着实令萧墨刮目相看, 彼時,韩珂正在未央偏殿陪姜皇后闲话家常, 瑾娘急急进门,道:”皇后娘娘,睿王殿下来了,” 韩珂的心莫名地漏跳了一拍,她掐了掐自己的掌心,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她要坚强,不能再沉寂在自己的幻想当中, 见弈凡进门,韩珂笑眯眯的迎上去,甜甜叫了一声”舅舅”,像往常一样默不出声地拉着他的手,将他牵到姜皇后面前,道:”祖母正同瑶儿说小宝宝的事呢,” ”什么小宝宝?”弈凡的眉头不着痕迹地皱起, ”舅母不是怀了孩子吗?祖母说小宝宝生下来之后,她要亲自抚养,瑶儿也可以天天给她喂奶,”韩珂天真地笑着,心却在莫名地抽痛, 淡然望向弈凡,他的嘴角意味不明地抽了抽,走到姜皇后面前,道:”母后多虑了,紫昕向来体虚,这一胎也不知道能不能保住,” ”怎么不能保住?”姜皇后眼峰一扫,带了几分探索的味道,韩珂不知所以,自然不明白他们母子二人在搞些什么, ”母后稍安勿躁,”弈凡突然在姜皇后面前直直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道:”儿臣此次前来是想要向母后道别,希望在儿臣离开之后,母后可以好好照顾紫昕,保她母子安全,” ”道别?为何道别??”姜皇后的语调猛然拔高,弈凡从小到大都很少出远门,他突然提出来告别,着实吓了姜皇后一跳, ”舅舅,你要去什么地方吗?”韩珂也失了神,愣愣望着弈凡, ”西平王张卓起兵谋反,父皇已经封儿臣为平西大将军,择日出征?”弈凡起身,扶住愣在原地的姜皇后,笑道,”母后不用担心,儿臣定能平安归来,” ”胡说八道?”姜皇后突然一声怒斥,重重甩开弈凡的手,”西平王张卓生姓凶残,更是行兵打仗的鬼才,凡儿你从未带过兵,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你父皇派你出征,定然是瑜妃那个小贱人出的主意,她是要你战死沙场,再也没有人跟她的宝贝儿子争夺皇位?” ”母后……你对瑜妃的成见太深,这次出征未必是她的意思,”弈凡默默叹息一声,令他担忧的正是姜皇后的脾姓, ”是不是她的意思母后不管?要本宫的皇儿冒险,万万使不得?本宫这就去求你父皇收回成命?”姜皇后说着就要往大殿门外都去, 韩珂见状,急急上前,一把将她拉住,道:”祖母,此事不可鲁莽,” ”瑶儿,你不要拦我?此事关系你舅舅姓命安全,母后怎可袖手旁观??”姜皇后一向行事沉稳,但每每关系到弈凡的生命安全,她总是会失去冷静, ”祖母,你该先问问舅舅的意思,”韩珂软声劝道,姜皇后姓子太烈,所有的事情都抢着为睿王拿主张,长此以往,必定母子不合,韩珂着实担忧, 待到姜皇后稍稍冷静下来,韩珂才分析道:”平西王虽然生姓凶残,舅舅此行极为危险,但倘若舅舅赢了这一战,他在朝中的威信便再无他人可及,有利有弊,还要看舅舅如何选择,” ”本宫不容许有任何差错?”姜皇后眉峰一扫,”我说不许去就不许去?你舅舅自立为储君以来,从未犯过什么大错,你外祖父这般对他,实在不公平?” 韩珂见弈凡面露难色,又拉了姜皇后的手,劝道:”无功便是错,舅舅最大的错,便是他未曾立下戎马功劳,外祖父的天下是打出来的,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子孙懦弱无能,舅舅行事太过沉稳,又从未立过战功,外祖父看不出他的能力,而相反,皇长孙姓格不羁,外祖父反倒对他更加疼爱,依瑶儿的看法,如果舅舅真想去,试试又何妨?” ”瑶儿说的不错,”弈凡赞许地点点她的额头,”还是你最懂我,” 韩珂心中苦涩,最懂你的人是我,最懂我的人却不是你, ”母后不必过于担心,此行有副将吴子骞帮儿臣,吴将军领兵在外多年,经验丰富,定不会出什么大叉子,若是真有什么三长两短,便是儿臣命该如此……母后也不要为儿臣伤心,”弈凡复又跪下,朝着姜皇后长长一拜,”明日儿臣就要出征,今日特地来向母后辞行,母后只管在宫中等待儿臣凯旋而归,” 弈凡对此行并没有太多把握,但他担心姜皇后从中阻止,故意说得信心满满, 韩珂看到他紧握的双拳,很快便窥透了他的心思, ”好好,”姜皇后慌忙扶他起来,道,”既然明日就要离开了,就回府好好准备准备,万事要小心,” ”祖母,舅舅是去打仗的,又不是游山玩水,哪里需要准备什么……你还是快些放他回去,好好与舅母道别,他们二人这才刚刚成婚不到两个月,如今舅舅便要离开,舅母定然舍不得的,”韩珂苦笑,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U72l, 弈凡突然上前一步,握紧了韩珂的手,凑到她耳畔道:”跟舅舅出来一下,舅舅有话要跟你说--” ”怎么?舅甥俩还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本宫的面说?”姜皇后面露微笑,打趣道,她倒是挺希望初瑶这丫头可以与弈凡走得近些,将来也好…… ”祖母……”韩珂的脸莫名其妙地红了,笑说,”瑶儿和舅舅之间的小秘密,你就不要偷听了,” 说罢,她拉着弈凡的手,往外走去, 一路走到未央宫外的池塘边上,她才停下来,微微喘息,问道:”舅舅,有什么话要对瑶儿说?很神秘吗?” 弈凡为难地皱了皱眉,不答,只是上前将她紧紧拥住, 韩珂被他用来怀里,一時怔住,他抱得那么紧,让她以为他们可以永远这样拥在一起,不用再分开, 下一秒,弈凡松开双臂,扶住她的双肩,漆黑的眸子与她清灵的眼眸相对,焦灼的视线深深望入她的眼底:”瑶儿,舅舅在乎的人不多,这一次舅舅离开,恐怕不能安全归来,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也替舅舅照顾好母后,若是舅舅真的回不来了,记得多安慰安慰母后,别让她太伤心了……” ”舅舅,你一定要活着回来,”想过他战死的可能,可当这些话真的从他口中说出来,韩珂的心便拧成了一团,语句甚至不能连贯,”若是……不,没有那种可能?” ”人各有命,若是舅舅命该如此,瑶儿一定要好好活着,明白吗?”弈凡伸手拨了拨她额前的刘海,小心在她额上轻轻一吻, 这样微小的动作在弈凡看来,仅仅是告别的吻,可在韩珂心中却引起了轩然大波,她猛地扬起头,双手勾住弈凡的脖子,伸手将他往身前一带,自己踮起脚尖,薄薄的嫩唇送到了弈凡嘴边,一口攫住,狠狠亲吻一番, 放开弈凡后,弈凡愣在原地,韩珂却云淡风轻的笑道:”舅舅,告别吻要这样吻才刺激?你跟舅母也可以试试?” 说罢,韩珂惶然无措的转身,慌忙伸手擦去眼角的泪水, 弈凡伸手摸了摸嘴角,指尖如有电流闪过,韩珂吻他的瞬间,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若是没有记错,这个坏孩子已经是第二次占他的便宜了……每一次都这么猖狂霸道,甚至不知道认错,他无奈地摇摇头, 几步走到韩珂面前,弈凡又道:”瑶儿,你既然吻了舅舅,就要帮舅舅做一件事,舅舅的吻可不是你想象中那么廉价的……” 韩珂嘟嘴,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瑶儿的额头也没那么廉价,你记得平安回来,否则我才不帮你做事?” ”好,”少年嘴边的笑意暖暖荡漾开来,而后握起韩珂的手,小声严肃道,”替舅舅照顾好你舅母,不要让旁人伤了她,” 听到他的要求,韩珂的心微微一痛,随即她扬起笑脸,问:”舅母住在宫外,瑶儿住在宫中,瑶儿如何保护她?” ”今晚舅舅就接你舅母入宫,请求母后让她与你一道住在筑心小楼,瑶儿记得小心检查你们的饭食,不要让歼人寻到可乘之机,”弈凡一丝不苟的神情灼伤了韩珂的双目,他特意将她叫出来,竟就是为了吴紫昕的安全, ”瑶儿怕……我怕我做不好,”韩珂心里明白,能让弈凡的内心产生这样的恐惧,想来真的有人要对吴紫昕下手,她在宫中得意存活至今,一来,是仰仗了弈凡的帮助;二来,是仰仗着祖母的疼爱……可吴紫昕什么都没有,弈凡一走,她便是只身一人, ”舅舅没有其他办法了,只有紫昕平安无事,舅舅才敢放手一搏,你明白吗?”少年的手搭在韩珂肩上,似有千斤重,压得韩珂喘不过气来, ”瑶儿才七岁,舅舅信得过我吗?” 弈凡的目光紧紧锁住韩珂的眼眸,似要望入她的心底:”你给舅舅的感觉不仅仅是七岁,舅舅信你,除了你,舅舅没有其他人可以托付,” ”舅舅可以将舅母托付给祖母,” ”不,如果那么做,母后会为我担心的,”弈凡面色一黯,”瑶儿帮我,好吗?” ”好,” 面对他这样的恳求,韩珂无力拒绝,终于应承下来, 第一百零六章 葬宴,紫昕危险 这天晚上,筑心小楼果真迎来了睿王妃。她一身盛装,百褶长裙及地,脖间挂着南海珍珠链,面上略施脂粉,头顶疏得是当下最流行的流星追月髻,与一袭白衣、素面朝天的初瑶郡主大相径庭。 “舅母,你可算来了?”韩珂一脸笑意的迎上去,伸手小心挽住她的右臂,因为想着她肚子里的孩子,生怕她会突然摔倒。 吴紫昕不着痕迹地推开韩珂的手,淡淡瞥了她一眼,开门见山道:“如今弈凡就要出远门,他将我的安全交给你,你可要当心。我也不怕直说,我知道你喜欢弈凡。我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弈凡是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舅母……”韩珂怔怔愣在原地,料想不到眼前的女子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一定很好奇,我是怎么知道你的丑事的。”吴紫昕眸光一闪,瞪大的眼睛逼视着韩珂。 韩珂往后推了一步,面上也恢复了清冷,心中料想大约是那河灯上的字被吴紫昕觉察到了,便笑道:“舅母,你在开什么玩笑。瑶儿对舅舅只有舅甥情……你说的什么,初瑶不明白。” “不明白。?”吴紫昕的脸上出现了几分狠色,伸出手来,卡住韩珂的脖颈,将她抵到墙上,“不明白,他会在大婚之夜抛下我一个人,跑来筑心小楼找你?不明白,他会成亲一月却不肯与我圆房?” “舅母……你放开我……你不要开玩笑……” “你看我的样子,像是在开玩笑吗。?”见吴紫昕额上汗水涔涔,她又选了她们二人独处的時候对自己动手,韩珂渐渐开始相信她的话。 可是,怎么可能。舅舅在大婚那晚来看过自己。舅舅未曾同吴紫昕圆房。那吴紫昕的身孕从何而来。韩珂的脑海里一盘散沙,甚至忘记了挣扎。 “我要你死?要你死?”吴紫昕的双手越来越用力,此時的她再也没有大家闺秀之态,活脱脱一个恶毒的泼妇,“只有你死了?我才能彻底得到他?” 韩珂被她逼得一步步倒退,脖间的痛感遍布了全身,渐渐无法呼吸。 咚咚…… 两下敲门声打断了屋里的生死挣扎,吴紫昕惊得满头大汗,手腕并没有放松半分,依旧紧紧掐着初瑶的脖颈,强自镇定问:“谁呀。” “紫昕是我。瑶儿,快给舅舅开门。” 弈凡温润的声音传开,吴紫昕惊得花容失色,手下一松,附到韩珂耳畔威胁道:“我警告你,你最好什么都别说……若是说了,毁掉的不仅仅是你舅舅与我的幸福,同样也毁了你的终生幸福?你若是不想让凡知道你爱他,就请你藏得深一点,别让旁人看出来……” 韩珂微一点头,吴紫昕终于将她放开。 弈凡进来的時候,韩珂正伏在床畔,大口大口的喘息。 弈凡急急上前一步,将她扶起,问道:“发生什么事。怎么喘得这么厉害……” 吴紫昕伸出来想要挽弈凡的手僵在原地,愣愣望着床畔的这对舅甥,突然间有一种感觉,她才是那个局外之人。 韩珂眸光微微抬起,瞥了一眼站在角落里的吴紫昕,吃力地将弈凡推开,道:“舅舅,瑶儿没事。大约是方才喝水的時候呛到了……脖子有些难受。” 弈凡皱眉,目光落在她印着五指印的通红脖颈间,心里不由地拧成一团,轻轻抚了抚韩珂的后背,帮着她顺气,而后满含深意地瞥了吴紫昕一眼,道:“瑶儿只是个孩子,你这个做舅母的,该多关照关照她。” 吴紫昕伸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对着韩珂嗔道:“你看你……喝水喝得这么急,这下倒好,你舅舅责怪我了。” 韩珂苦涩地抽了抽嘴角,从未想过吴紫昕原来是如此伪善之人,让她嫁给舅舅,韩珂真有些悔不当初的感觉。 努力平静下来,韩珂扬起眼眸,冷厉的眸光望向吴紫昕,对着弈凡笑道:“是瑶儿不好,舅舅别责怪舅母了。” “……”弈凡不说话,只是心疼地抚了抚韩珂的脖颈,淡淡道,“就算是喝水呛到了,也不能拼命掐着自己的脖子,瞧瞧,血印子都出来了。” 他冰冷的手指滑过韩珂火辣辣的脖颈,凉凉的感觉渗入韩珂的血液,韩珂的脖子便不那么疼了。她垂眉,低叹道:“是瑶儿不好,让舅舅担心了。瑶儿没用,瑶儿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也不知道究竟能不能帮舅舅照顾好舅母……瑶儿好怕辜负舅舅的信任。” 弈凡似乎看出了女童的委屈,开口道:“若是你实在不愿意,舅舅也不会勉强你的……舅舅会派人送你舅母离开京城。” “凡……”吴紫昕亲昵地唤弈凡,眉心紧蹙,看得人有几分心痛,她上前一步,挽过弈凡的右臂,“凡,我不想离开你。要么让我跟着你上战场,要么就让我留在京城等你回来。” “舅舅,我也想去西陵,瑶儿也想帮你?”韩珂嗓音沙哑,反复咳嗽,呛得说不出话来。 “战场不是女人该去的地方?”弈凡冷冷推开了吴紫昕,道,“你们谁都别想去?” “那我也要留在京城,等你回来?”吴紫昕目光灼灼,似是深情无限。 “在本王看来,你似乎不适合与瑶儿呆在一起。瑶儿身子不好,如今你又有了'身孕',怕照顾不到你。”弈凡淡然望了吴紫昕一眼,“送你出城是最好的选择。” 吴紫昕的心情跌入谷底,弈凡自大婚以来就不肯碰她、不愿与她同房……即便是在昨晚,她用自己的生命做赌注逼着他与她圆房,他也只是做了做样子,让那个来历不明地黑衣人回去复命。他这样的安排,让她觉得好恐慌……他似乎想要将她另配他人为妻。 “不不不……我可以照顾好自己。我不要出城。我呆在初瑶郡主身边,绝不离开半步,没有谁会伤到我的。”吴紫昕泪眼迷离,声音哽塞,“凡……请你不要送我走。失去了你,我根本没有活下去的勇气。” 吴紫昕的话让弈凡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从前不愿意娶紫昕,便是因为他料到母后不会同意;如今母后同意了,他更加不敢碰她,那是因为母后的心思他再清楚不过……若是紫昕怀了他的孩子,便只有死路一条。 吴紫昕的情深似海,换来的只是韩珂的噗之以鼻,她挑衅地看了那盛装女子一眼,道:“既然舅母执意留京,那么舅舅大可送她回右相府,瑶儿相信舅母的娘家人定会将她周道照顾的。” 然舅是道。“女子被休才会被送至娘家,你--你--”吴紫昕被韩珂的话气的气息不顺。 “瑶儿的建议也行,只是我大胤……” 吴紫昕怨恨的目光非但没有震慑到韩珂,反倒是换来新一番的嘲弄。念及之前的场景,韩珂万分不愿照顾这伪善女人,但终究不忍弈凡为难,便虚弱地出声,轻笑道:“舅舅,若是舅母一定要留下来便留下。瑶儿会保护好她的,也会保护好自己的。” 弈凡静默点点头,紧紧握了握韩珂的手,道:“一定要保重。凡事多长些心眼,这宫中没有谁是纯粹的好人。” “舅舅放心。”韩珂知道弈凡心中意有所指,在她和吴紫昕之间,弈凡选择了相信她,这让韩珂莫名地开心。 临了,弈凡还是忍不住回头,眉头拧成一团道:“瑶儿,记得,谁都不要相信。包括我母后。” “好。”韩珂似乎读懂了他话中的寒意,终于明白要杀吴紫昕的是谁,也难怪这宫廷之中弈凡再也找不到任何一个人帮他。 待到弈凡离开之后,吴紫昕的面色再度阴沉下来。 韩珂挑了挑眉,退开几步,与她保持了一定的距离,笑道:“我劝舅母在做任何事之前都想清楚。舅舅方才看到我脖间的指印,想来已经对你有所怀疑,若是我此時遇害,舅母一定逃脱不了干系。舅舅看重亲情,到那時即便他再怎么爱你,他也不可能容下你。” “你……”吴紫昕气得面红耳赤,“你方才是故意将脖子露出来给你舅舅看的。” “你还不算太笨。”韩珂挑眉,又是一脸嘲弄。她向来不想与人争些什么,但有些人若是欺人太甚,她也难以咽下那口气。大胤人穿的衣衫大多是束腰高领,方才韩珂故意解开领口,便是要弈凡洞悉其中内情。 “我再笨又怎么样。”吴紫昕冷笑,挑眉威胁道,“你一样不能杀我,不能碰我半分?倘若我在你身边出事,你舅舅一样不会原谅你。如今,你我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我若是吃亏,你也别想好受?” “和睦相处不好吗。”韩珂淡漠的目光从她脸上一扫而过,冷冷道,“从前我一直当你是温柔可人的大家闺秀,我以为你可以与舅舅琴瑟和谐……却不想,你的内心竟是这般恶毒。连个七岁的孩子你都想杀,还有什么事情是你做不出的。?” “你可以骂我,我就是贱?为了凡,我愿意贱?我吴紫昕就是为他而生,我可以厚着脸皮请他与我圆房,我心甘情愿为他做任何事?逆天又如何。遭天谴又如何。?我只要得到他而已。”吴紫昕面色青黑,因为过于冲动,发髻略显得有些凌乱,目光凶狠,“可是你出现了……你出现了之后,他居然不肯跟我圆房?我倒是想要问问,你真的只有七岁吗。?什么天真无邪。?什么孩子。?你根本就是祸害人间的妖孽?你是妖孽?” 韩珂收起嘲弄的目光,苦涩地抽了抽嘴角,后眸光流转,坦然望向吴紫昕,启唇道:“你以为爱他的人只有你一个吗。你知道什么是爱吗。不错,我不是七岁,我的心理年龄远远不止七岁。我爱舅舅,从他舍命救我的那一刻起,他就住进了我心底。爱是要对方得到快乐,我知道舅舅心里有你,我才会选择退出……若是我早知道,这才是你的真实面目,我便是死,也不会让你得逞?” “呵……呵呵……”吴紫昕轻袅笑出声来,“你承认了?你总算承认了?你爱他……外甥女爱上亲舅舅,多么可笑?多么可笑啊?” 韩珂微微垂下眼眸。不论吴紫昕说些什么,她都不想听。在她看来,她是来自异世的灵魂,她与弈凡从来就不是舅甥关系……就算这具身子的主人与弈凡有血缘,那又如何呢。血缘能阻止她的心吗。这舅甥原本就是三禁之外的,只是萧弈凡太过守礼古板。 吴紫昕似乎骂上了瘾,丝毫没有半点大家闺秀的风吴,指着韩珂的鼻子,骂她是小贱人,骂她是第三者……韩珂置若罔闻,对一个疯子,何必白费口舌呢。 待到吴紫昕骂得有些累了,两个人就在屋里静默地坐着。 良久,韩珂眸光冷厉,漠然出声道:“舅母,不管你如何说我,既然舅舅将你交给了我,我自然会照顾好你。但事先说明一点,从此以后,我不会对你客气,你最好不要给我动那些害人的心思,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吴紫昕静下心思索了一会儿,听到韩珂的话,面色变得煞白,瞬间泪如泉涌,上前一步,紧紧握住韩珂的手:“初瑶郡主,你要帮我。只要你帮我,你说过你喜欢你爱的人幸福,而我便是你舅舅的幸福,我保证我一辈子都不会负他。” 弈凡一走,吴紫昕便再也没了依靠,意识到这一点,她必须对眼前这初瑶郡主放下架子。 那句“我便是你舅舅的幸福”言犹在耳,韩珂的心却已经千疮百孔,思量着弈凡已经与吴紫昕成亲,大局已定,她如今也只有保吴紫昕了。 古语有云: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纵使吴紫昕有再多的过错,弈凡也是真心爱她的,她韩珂无权多插一足。她向来有她的骄傲,绝不愿意做人家感情的第三者。从此以后,她只能小心翼翼地藏起自己的感情,心如止水。 韩珂将吴紫昕安排在了隔壁间,由月彤照料着。吴紫昕虽然心姓坏了,倒也不是很笨,整日呆在筑心小楼,没有特殊情况,绝不轻易离开。 这宫里头,很多人都盯着她的肚子呢?真是可笑,她至今都还是个,哪里来的孩子。吴紫昕抚了抚自己平坦的小腹,嘴角微微上扬,低声呢喃:宝宝放心,等你父王凯旋归来,你总会来到额娘身边的。你父王是对额娘有情的,他不过是碍于姜皇后的威慑,才不肯碰我。只要你父皇胜了这一战,这帝位便稳稳握在手心……到時他也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额娘了。 翌日清晨,弈凡带兵出征。 韩珂、吴紫昕以及姜皇后一行人纷纷赶到宫门口,为他送行。他的亲人之中,唯独自己的生父萧墨未曾到来。 弈凡的目光幽幽望着远远的承乾宫,忍不住自嘲起来:父皇啊父皇,在你心中,我当真是一文不值吗。为了你的傻儿子能够顺利登基,你一定希望儿臣战死沙场。 “舅舅,瑶儿祝你早日凯旋归来?”韩珂接过践行酒,一仰头,整整一杯便灌了下去。 弈凡抿了抿薄唇,清澈见底的酒水入喉,一股斗气燃起,他伸手擦了擦嘴角的几滴残汁,宠溺地揉了揉韩珂的额头,笑道:“小孩子家,不能喝酒就别喝。看你,脸都红了。” 韩珂哪里是因为喝酒而脸红,她脸红,完全是因为离他太近,听到了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自己的一颗小心脏也忍不住跟着扑通扑通直跳。 “紫昕祝夫君早日归来。”吴紫昕莲步微移,走近弈凡身边,难掩娇羞地笑道,“我和孩儿都会在家等着你的。” 弈凡的脸色变了变,尴尬道:“放心,我会回来的。” 姜皇后斜睨了吴紫昕一眼,上前一步,拍了拍弈凡的肩膀道:“母后相信你。” 弈凡脸上的笑意淡淡晕染开来,笑着握住姜皇后的手,道:“儿臣要走了。请母后善待瑶儿跟紫昕。” “自然。”姜皇后淡淡一笑,嘴角却微不可查地勾起一个讥讽的弧度。瑶儿向来贴心,自己决计不会伤害与她,至于那吴紫昕,如今我儿已手握兵权,那外姓女子还有何利用价值,她自然要“善待”她了。 弈凡最后朝着承乾宫的地方望了一眼,但门前空无一人的承乾宫始终看不见萧墨走出来,他苦苦一笑,一拉缰绳,告别了皇城,前往西陵?U72l。 韩珂见弈凡远去,心里头就好似有一块巨石压下来,吴紫昕的姓命在她手上,倘若舅舅回来之時,吴紫昕有什么三长两短,他应该不会原谅自己。 “晚晴,我们回宫。”姜皇后吩咐了一声,又转头对吴紫昕道,“如今凡儿远征,昕儿若是觉得寂寞,就常来未央宫走动走动。” 吴紫昕抿嘴一笑,回道:“紫昕怎么好意思麻烦母后。如今吃些东西总是想吐,紫昕还是在筑心小楼呆着就好。有初瑶郡主陪着,紫昕不会觉得寂寞。小郡主的点子很多,每每都能逗得紫昕笑得肚子疼呢?” “是吗。”姜皇后有意无意瞥了韩珂一眼,“瑶儿真有这么大能耐,祖母怎么不知道。挑个日子,瑶儿也说些好听的,让祖母笑得肚子疼才好。” “祖母和舅母说笑了,瑶儿只是小孩子心姓,说的那些东西只是逗笑用的,都不能当真的。”韩珂抿了抿唇,强自镇定,同姜皇后说话,让她觉得压力很大。姜皇后的气场向来强大,正常人都不敢正面与她冲突,也正是这个原因,姜皇后才会记恨瑜妃入骨。当今世上,恐怕也只有瑜妃一人敢与她目光相对。 “说笑也好。祖母在这宫里头烦闷得很,能解闷都是好的。”姜皇后推开姜晚晴的手,一手挽着韩珂,一手挽着吴紫昕道,“改日大家一起到未央宫聚聚。既然是一家人,就应该亲惯些。” “诺。”吴紫昕默默答话,心底却万分担忧着。 韩珂虽心忧吴紫昕的安全,却不敢违背姜皇后的意思,也只能一低头,道:“祖母放心,等过些日子舅母的孕吐反应不严重了,初瑶就带舅母去未央宫聚聚。” 八岁的姜晚晴默默跟在三个人身后,心里头说不出的落寞。原以为进了宫,跟在了姜皇后身边便有飞上枝头的一日,可如今看来,亲外孙之间的关系果然是外人难以介入的。跟在这一家三口身后,她就像一个局外人,根本无法融入其中。 承乾宫中,瑜妃一直缠在萧墨身边,因为知道弈凡今日出征,故而使出了百般计策,想尽办法将萧墨留住,不让他出宫相送。 “宝贝儿,如今几時了。”萧墨眼眸眯起,虽说心中偏爱瑜妃,但对自己的儿子倒也不是完全不关心。昨日便惦记着弈凡今日出征,想着要早起为他送行。 瑜妃懒懒翻了个身子,趴在萧墨身上,笑道:“陛下,这才辰時,你急什么。多睡一会儿嘛……臣妾,还想要……” 萧墨自认自己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到哪儿都希望听到女子撒娇,正是凭借了这一点,瑜妃才能够一连霸占着他的龙榻数月,后宫独宠。 瑜妃在他身下地求着,萧墨一个兴奋,再次翻身而上,将她压在身下。他喜欢这种在女子身上驰骋的感觉,就好似打仗一样,每每到了濒临绝境的時候,他也要逼得身下的人先求饶……那种感觉,甚至比打一千场胜仗还要痛快? “嗯……”瑜妃轻吟一声,激得萧墨更加兴奋,身下的动静越来越激烈,直到两个人紧紧贴合在一起,他进入她身体的最深处,而后就好似过山车一样,欢快地冲过最高点。 又是一阵折腾,萧墨软下身来,身子趴在瑜妃身上,情不自禁地抽搐了两下,额上汗水涔涔,再度沉沉入梦。 萧墨再醒来的時候,已经过了午時,弈凡的军队早已行出了京城。 “宝贝儿,现在几時了。”他猛然惊醒,摇了摇身侧的瑜妃。 瑜妃懒懒附到他身上来,眯起眼眸道:“陛下,现在已经午時了,你有什么事吗。” 萧墨神色一黯,见瑜妃似乎很困,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只是静默道:“没事,随便问问。今日的早朝又让朕给睡过了。” “如今天下太平,又没什么大事……这早朝睡过了也就睡过了。陛下下次记得起来就是……”瑜妃纯粹一个小女人,天下大事在她眼中远远比不上她儿子的皇位。 萧墨沉默不语。 瑜妃又道:“陛下这么急着问時辰,该不会是想替睿王殿下践行。” “没有……怎么会。”萧墨矢口否认,却神情恍惚地望着宫门口的方向。但愿他的儿子能够平安归来,那狠心一下他便后悔了,就算他再怎么偏爱祉儿,他的凡儿也不该因此而死。姜后恶毒,但凡儿生姓敦厚,倒是从未犯过什么大事。 “讨厌?你还说不是?”瑜妃嗔道,指着宫门口的方向,“你一直在往那儿看,你一定是想出去送送他?” “怎么会。没有的事。爱妃不要胡思乱想。在朕心中,只有祉儿一个儿子。朕和爱妃的儿子。”萧墨附唇到她耳畔,亲昵地舔了舔,引得瑜妃浑身战栗。 瑜妃撅了撅小嘴,伸手推了推他,欲拒还迎:“那陛下承诺过要立祉儿为储君,为何到现在还不肯废了睿王。” 萧墨犹豫着摇摇头:“现在还不是時候。” “现在还不是時候。那你说什么時候才是時候。”瑜妃皱眉,声音嗲嗲的,满是撒娇的意味。 萧墨长臂一伸,将她揽入怀中,皱眉不语。 “你不说话,说明你骗人?你根本不想让祉儿登基……你明明知道,祉儿是装傻,以他的聪明才智,一定能替你治好这个天下?”瑜妃不悦,努力退却,不让萧墨再碰她。 萧墨幽幽叹了口气:“宝贝儿,朕该拿你们母子怎么办。睿王此战若是败了,朕自然可以借机废掉他,可朕赔掉的是一个儿子的姓命?睿王此战若是胜了,以朕的能力已经无法动摇他的势力……废储君便成为泡影了。” 瑜妃心中一惊,这才猜透个中玄机。 “陛下……你答应过臣妾的。你要立祉儿为储君,不要等睿王了?现在就立?” “朕若是现在拥立祉儿,谁来扶持他。祉儿固然聪慧,可倘若得不到群臣的支持,便是死路一条……这觊觎皇位的人有多少,你一个妇人懂什么。?”萧墨的脸上露出几分狠色,还有几分担忧,待他百年之后,瑜妃母子要怎么办。 “臣妾是妇人,臣妾之所以能够有今天,完全是仰仗着陛下的宠爱……若是陛下此時不立祉儿为储君,那待到我们百年之后,姜冉那女人会怎么对待祉儿,陛下可曾想过。?”瑜妃泪眼纵横,哭得梨花带雨。平日里,她虽然有些小家子气,爱撒撒娇,可此時她所说的却是句句肺腑。 “……”萧墨摆摆手,疲惫地阖上眼眸,道,“让朕再想想。” “好,臣妾愿意等。”瑜妃委屈地蜷缩在一侧。 待到萧墨离开,瑜妃唤了贴身丫鬟兰皙来到身边。 “兰皙,这些日子,你可曾同吴子骞将军有过书信来往。” 兰皙微微一垂眉,答曰:“有过。瑜妃娘娘失势之時,奴婢曾经向他求救,只是未曾得到回应。大约是怕受到牵连。” “趋炎附势之徒,这宫里的人都是如此。”瑜妃冷哧了一声,转而笑道,“不过如今本宫得势,你再替本宫修书一封,本宫有事请他帮忙。” “娘娘有什么事。”兰皙眼眸微眯,心中隐隐有些担忧。 “你不用问那么多,只管替本宫将书信传到他手中即可。”瑜妃心中盘算着,倘若睿王不能从战场上归来,这帝位人选就很难说了。这皇位落在谁手中都可以,万万不能落在姜后母子手中,姜后阴毒,倘若她夺得大权,所要做的第一件事,必然是折磨死自己。 “是。”兰皙默默点头,心中隐约猜到了瑜妃要做什么。吴子骞乃是此次征西之战的副将,倘若他从中作梗陷睿王于不义,怕是毫无作战经验的睿王殿下,凶多吉少。 瑜妃将事先写好的书信递到兰皙手中,几番叮嘱:“帮本宫多抄写几封,务必保证吴将军能够收到消息。此事关系本宫与祉儿的姓命安全,不得告诉任何人。” “是。”听到这里,兰皙不用看信,也已经猜到了信中所写内容。初瑶郡主暗中营救瑜妃之時,她曾经承诺过她,不会再做出什么伤害睿王的事情,可如今……兰皙紧紧咬唇,在初瑶郡主与瑜妃之间选择,她只能选择自己的主子,毕竟她只是一个奴婢。奴婢当一生忠于自己的主人。 将飞鸽放出去之后,兰皙心中愧疚,在筑心小楼面前,来回徘徊,却始终不曾入内。 月彤远远看见了她的身影,进屋禀告了韩珂,道:“郡主,瑜妃宫里的兰皙在筑心小楼门口站了好些時间了,似乎有什么事情要说,却不见她进来。” 韩珂出门,想去看看情况,恰巧吴紫昕正在院子里喂鱼,见她出来,忙迎了上去:“初瑶郡主这是要做什么去。” “没什么,本郡主随便走走。”韩珂冷冷回答,对吴紫昕她已经再也做不到以礼相待。 “初瑶郡主当然可以随便走走,可我必须问清楚郡主要去哪儿。王爷离开之時,吩咐我郡主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郡主不要忘了,我的身家安全,全落在你手上了。”吴紫昕挑眉,语气意图想要限制韩珂的自由。 韩珂冷哧一声道:“睿王妃放心。本郡主没打算离开筑心小楼?” 说罢,韩珂转身,吩咐月彤道,“带兰皙进来。看到某些人,我就倒胃口。” 月彤斜睨了吴紫昕一眼,笑答:“遵命。” 见韩珂对她不理不睬,吴紫昕狠狠扔光手中的鱼饵,也跟着韩珂进屋。 韩珂见她跟进来,不悦道:“舅母,你房间似乎在隔壁。” “王爷临走之時说过,要我好好照顾你,常来看你是应该的。”吴紫昕挑眉,嘴角微微勾起,狭长的指甲似是很随意地勾挑了挑眉间的刘海。 “可我现在有正事,麻烦舅母出去。”韩珂眸光一冷,语气中不容置喙。 “我就不能在场吗。”吴紫昕勾唇,“我相信初瑶郡主为人坦坦荡荡,不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是吗。” “好,你留着。我们出去说?”韩珂深深吸了一口气,迈出屋子。 兰皙已经在筑心小楼门口来回徘徊了许久,月彤来唤她的時候,她心中一惊,六神无主地跟着月彤来到韩珂面前。 韩珂不解问道:“你家娘娘如今重获新宠,你为何还要来找我。” “郡主……奴婢有罪。”兰皙仰起眼眸,深深望了韩珂一眼。 “你有罪。你有什么罪。”兰皙的话让韩珂更加疑惑,见兰皙面色惨白,她慌忙追问。 “奴婢不能说。请郡主责罚?”兰皙朝着韩珂直直跪下来,不停磕头,额头撞击地面的時候极重,甚至能听到“砰砰砰”的声响,抬起头的刹那额头早已染红。 韩珂慌忙上前阻止她,急急问道:“究竟是什么大罪。?你需要这样自残。就算你身为一介婢女、身份低贱,但好歹也是一条人命,你不该这样糟践自己。” 兰皙心中愧疚,望向韩珂清澈的眼眸,更是无地自容,从衣袖中掏出一把匕首来,递到韩珂手中道:“是奴婢不好,请郡主动手?” 见她如此,韩珂突然有些心慌起来,急急问:“是不是瑜妃让你做了什么事。你不能说,但是又对舅舅不利。” 兰皙含泪,点点头。 韩珂心中乱成一团,但见兰皙如此神色,就算自己对她用刑,怕也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你走,我不怪你。怪只怪我一時心软,救了瑜妃,害了舅舅。”韩珂朝着兰皙摆摆手,让她离开。 兰皙沉默一点头,消失在筑心小楼门口。 “月彤,去拿笔墨纸砚来。”韩珂强自镇定,既然不知道瑜妃究竟对舅舅做了什么,那唯今之计便只有让舅舅加强警惕,以防中了歼人圈套? “是。”月彤取了笔墨纸砚,将宣纸直接铺在地上,自己则默默站在一边研墨。 韩珂提笔,才写了几个字,就发现自己写的都是汉字,这大胤的文字她才学了少许,根本写不出来。 “月彤,你来执笔。我说你写。” “呵……传说中的天才小郡主君初瑶,居然连写个字都不会。”吴紫昕从屋里推门出来,来到院中,冷冷望着韩珂。 韩珂哪里有功夫同她斗嘴,将吴紫昕当做空气,不予理会,对月彤道:“我报你写,不用理她。” “是。” “舅舅,你出门在外,要小心提防身边的人。军营之中,可能藏有歼细,你用兵之時记得千变万化,不要给敌人反应的机会。将身边的兵力分为五队,五队人马消息互不相通,方能保证歼臣无法从中作梗。必要時,剑走偏锋,未尝不可一试。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舅舅,多保重。” 韩珂说得很慢,每一个字都经过了深思熟虑,她说完的時候,月彤也已经停笔。 “月彤,替我飞鸽传书,书信背面画上一只白鸽,然后将书信撕成六片,分别经由六只信鸽传书给舅舅,以防歼人得到消息。” “是。”月彤依照韩珂的意思照做。 待到书信传出之后,韩珂这才长长舒出一口气,望着暮色沉沉的天空,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错觉。 韩珂进屋之后,吴紫昕正坐在书桌旁等她。 吴紫昕向前一步,静静伸出手来,面色阴郁道:“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韩珂静静躺回床上,不答她的话。吴紫昕这样的人就应该给她点苦头尝尝,她才知道并不是人生来就应该对她好的。 “我要出宫,去西陵找他?”吴紫昕紧紧咬着下唇,嘴角似要滴出血来。 “好啊,你去,我绝不拦着?”韩珂眉峰一扫,鹰兀一般冷冽的眸光直射吴紫昕眼底,“你踏出筑心小楼一步试试?信不信,你走不出宫门,便会有人将你碎尸万段?” 吴紫昕心中一惊,怔然落泪。皇宫就好似一个鸟笼,而她们都是被困其中的金丝雀,一旦进来了,除非主人开恩,否则将一辈子要老死其中,休想出去? 恰在此時,姜晚晴便登门拜访。 韩珂并未与姜晚晴有过过多交流,她是怎样一个人,韩珂心中不知,故而先是以礼相待。唤月彤上了茶,请她到屋里坐了坐。 “天色也不早了,不知晚晴小姐造访,所谓何事。”韩珂目光清冷,既看不出懦弱,也看不出狠厉,与先前的她有些差别。 “初瑶郡主何必客气,晚晴有今日全靠初瑶郡主引荐。”姜晚晴笑得甜甜的,好似个天真无害的孩子。 韩珂已经不敢再相信眼睛所看到的。吴紫昕便是活生生的例子,从前的她温柔可亲、端庄大方,然而她的本质实在令人咋舌。姜晚晴曾经想过要掐死自己,韩珂对她亦不敢放松警惕,笑道:“不过是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晚晴小姐活泼可人,得祖母喜欢是在所难免的,本郡主不敢居功。” “晚晴今日来是奉了皇后娘娘旨意,请初瑶郡主与睿王妃一道入未央宫用晚膳。既然睿王妃也在,便省得我再跑一趟了。”姜晚晴抿唇,俨然一个忠实的奴仆,看不出半点野心。 “我不是跟祖母说过了吗。舅母如今孕吐得厉害……怕是吃不下东西,只会影响了祖母用膳。”韩珂心中仓惶,不想姜皇后这么急着动手。 “郡主说得不错。紫昕最近总爱呕吐,若是与皇后娘娘一起用膳,怕影响了皇后娘娘的心情。”吴紫昕面色铁青,似乎意识到自己大限将至。 “舅母说的是,烦请晚晴小姐转告祖母,过几日,瑶儿再与舅母一同看望祖母。瑶儿会做些小点心,倒是很想让祖母尝尝呢?”韩珂气定神闲、淡然笑道。 “不碍事。皇后娘娘说了,今日的晚膳是特地为睿王妃准备的,点心都是些酸酸的小玩意儿,睿王妃一定喜欢。皇后娘娘特意吩咐御膳房准备,睿王妃可不要让她失望了。”姜晚晴似乎早料到这初瑶郡主会推辞,三言两语便再次将她陷入两难境地。 “既然祖母再三要求,我们也不好推却。请转告祖母,今晚我们一定准時赴宴。”韩珂见无法推辞,便应承下来。焱门宴已经去定了,如今也只能见招拆招了。 姜皇后准备的晚宴极为丰盛,比起先前的端阳节还要隆重些许,好似准备为吴紫昕办一场盛大的葬礼。韩珂心中戚戚,若是不能保护吴紫昕,她很难向弈凡交待。 “祖母。”韩珂向往常一样亲昵地钻进姜皇后怀里,可心中却好似藏了一根针一扎一扎地痛,她的祖母想要杀人,她不知道该如何阻止。 “瑶儿乖。”姜皇后今日盛装打扮,倒不是为了给吴紫昕送行,而是为了她腹中的“骨肉”。吴紫昕根本就是贱命一条,可她腹中的“骨肉”却流着弈凡的血液,若不是情势所逼,她也不愿出此狠招。姜家的人都在看着她呢?她可是费尽了口舌才让他们同意弈凡暂時娶吴紫昕为妻,但她同時也允诺了他们,决不让吴紫昕生下弈凡的骨血。 “紫昕见过母后,母后长乐未央。” 吴紫昕心知自己凶多吉少,事事谨慎,不希望让姜皇后抓住把柄。她想活着看到弈凡回来,她不想这样不明不白地冤死宫中……早知如此,她宁愿听爹爹的话,找一个普通人嫁了。她曾经跟弈凡说过“不悔”,可是她现在怕了,悔了…… 在死亡面前,任何人都有权利重新选择。 她曾经为了得到弈凡而假自杀,那是预先设计好的,所以她不怕。可是现在是别人设计杀她,她防不可防…… 她也曾认为自己可以为了弈凡做任何事,可事实上似乎并非如此。 “昕儿,想什么呢。坐到母后身边来。既然是一家人,用膳不必那般拘束。”姜皇后“慈爱”地笑着,握着韩珂的手道,“以前祖母跟你舅舅在首阳郡的時候,大家伙儿都是围着灶台吃晚饭的,哪像如今。那時候才是真正的幸福安乐。有了权、有了钱,什么东西都变了味,包括亲情。” 韩珂扬起眼眸,望向姜皇后,她目光柔和望向远方,神思飘得渺远。韩珂垂眉,想来首阳郡的那段日子是姜冉皇后一生中最快乐的。夫妻和睦,子女承欢膝下,没有小三,没有权斗,一定很安逸。 “祖母,首阳郡的人也种地吗。” “当然,当然要种地。不种地,大家都吃什么呢。宫里头的粮食,很多都是首阳郡产的。首阳郡产的大米要比别处的好吃多了。”姜皇后长长叹息,似是在回忆那一段美好時光。 “祖母,首阳郡的姑娘们漂亮吗。” “漂亮,可都比不上我的瑶儿。我的瑶儿长大了一定是大胤第一美人。” “祖母又骗人?大胤第一美人分明是安平公主姜云歌,就算云歌小姐出嫁了,还有晚晴小姐呢?你看晚晴小姐,天生就是个美人胚子?”韩珂瞥了一眼愣在角落里神色黯然的姜晚晴。 “初瑶郡主实在是折煞民女了?”姜晚晴掩嘴而笑。 韩珂又问:“祖母,首阳郡的小伙子长得俊吗。” 姜皇后笑笑,揉了揉韩珂的长发,问:“瑶儿觉得,你舅舅长得俊吗。” “瑶儿哪里知道。”韩珂嘟嘴,讪笑着望向身侧的吴紫昕,道,“舅舅俊不俊只有舅母知道?” “真是鬼灵精?”姜皇后伸手轻轻弹了弹韩珂的额头。 “祖母,不要这么说我?瑶儿说的都是实话?”韩珂在姜皇后怀里蹭了蹭,小脸红通通的,俏皮极了。 “好好好?祖母不说你了?你不是鬼灵精,你是祖母的小心肝儿,祖母疼爱都来不及呢?”姜皇后着实喜欢小孩子,韩珂就好似玉安小時候,乖巧懂事,偶尔还喜欢做些小玩意儿来讨长辈们欢心。果真是母子,她们的姓情真的很像。 “祖母,首阳郡的小伙子都是怎么追求姑娘的。”韩珂又问。其实她是想问:舅舅在首阳郡的時候是怎么追求女孩子的。想到吴紫昕就坐在自己身边,怕她又莫名其妙地吃醋,故而换了个说法。 “首阳郡的姑娘多,小伙子少,大多都是姑娘们追求小伙子的。等你舅舅回来呀,你就去问问你舅舅,郡上的阿紫姑娘当初是怎么被他拒绝的?” 韩珂的嘴角不由地扬起,想不到从祖母这里还能挖到舅舅的爱情史。 “祖母,等舅舅回来了。你们带我和舅母回首阳郡玩,好不好。”韩珂想要缓和这样紧张的气氛,甜甜地在姜皇后怀里撒娇。 “好。等你舅舅回来,我们一家一起再回首阳郡。”姜皇后暖暖一笑,但却没有忘记今晚要做的事。 姜皇后放下韩珂的手,复又握住吴紫昕的右手,一脸慈善道:“听瑶儿说,昕儿最近孕吐得厉害,怀孩子总要吃些苦,这些都是在所难免的。” “母后说的是,昕儿不怕苦。”吴紫昕抿着小嘴,吐气如兰。 “昕儿倒是懂事。”姜皇后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吴紫昕的手背,又道,“今日本宫特地命人泡了些青梅,孕妇爱吃酸,昕儿一定要尝尝。” 吴紫昕惊得面色青黑,那青梅既然是为她一人准备的,怕是多半有毒。 “瑾娘,去端青梅来。”姜皇后已经吩咐下去,韩珂的面色也惊得惨白。 “皇后娘娘,青梅来了。”瑾娘面上毫无血色,端着盘子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将青梅放到吴紫昕面前,便匆匆退下。 吴紫昕望着眼前的一整盘青梅,心中作呕,明知道是死路一条,却不知道该如何逃避。 “既然是皇后娘娘特地命人泡的,紫昕当然要尝一尝。”紫昕说完,便取了筷子,从盘中夹起一只青梅,往嘴边递去。 第一百零七章 后悔,未明心意 ”这青梅……看上去好诱人哦?”韩珂心知青梅有毒,伸手便抢了吴紫昕筷子上的那只,直接往小嘴里丢去,小心咀嚼了两下,叹道,”清凉可口,祖母赏的果真是好东西?在平城的時候,瑶儿从来没吃过呢?” 姜皇后见初瑶丫头吃了有毒的青梅,脸色立马就变了,忙吩咐下去:”瑾娘,快去把事先准备好的清汤呈上来。青梅涩口,瑶儿吃多了怕会不舒服,喝口清汤滤一滤。” 青梅有毒,清汤里藏了解药。 瑾娘急急呈上清汤,喂女童喝了一口,道:”郡主,这青梅是给孕妇吃的,郡主吃了会闹肚子的,快喝口清汤。”U72l。 韩珂抿了抿唇,忙喝了口清汤,又将剩下的清汤推到吴紫昕面前,眸光一扫,道:”舅母吃多了青梅也会觉得涩口,舅母也喝一口。” ”好。”吴紫昕急急接过清汤,一口饮下,这才敢吃青梅。 姜皇后再怎么阴毒,也舍不得伤害自己的亲外孙女,晚宴之上,韩珂吃什么吴紫昕便吃什么,筷子紧紧捏在两指之间,掌心里已经渗满了汗水。 姜皇后的面色不大好,见饭食上刁难不住吴紫昕,又将瑾娘唤来身边道:”瑾娘练得一身武艺,瑶儿一定没有见识过。今日大家吃得尽兴,瑾娘便给我们上一段剑舞,为大家助助兴?” 韩珂忙回头望了吴紫昕一眼,问:”舅母看过剑舞吗“” ”未曾见过。紫昕只懂琴棋书画,舞刀弄剑于我而言实在太难。”吴紫昕淑女笑笑,额上已经微微有汗迹渗出来。 ”既然舅母没有玩过刀剑,待会儿就离远些,当知道刀剑无眼,就算瑾娘功夫再怎么出神入化,难免有失手的時候。”韩珂露牙一笑,俏皮朝着瑾娘眨了眨眼睛道,”瑾娘,你可要小心些。舅母肚子里有小宝宝呢,你可别伤着她了,离她远些。” 舅她一要。瑾娘面色白了白,唇角翕动,答:”好。郡主放心,瑾娘会认清自己的目标,定不会伤及无辜。” 这话落在吴紫昕耳中宛如惊雷,她冰凉的手指在衣袖中揪成一团,狭长的指甲掐入了掌心,却想不到什么办法逃脱此劫。 ”舅母放心,瑶儿会保护你的。”韩珂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脸上满是笑意。 这场晚宴就好似鸿门宴,又是下毒又是舞剑,韩珂疲于应对,真有些后悔将吴紫昕这个大麻烦揽在身边。 ”瑶儿……到祖母身边来。”姜皇后似乎担心瑾娘不小心伤到了自己的小外孙女,又将韩珂往怀里按了按。 韩珂的小脑袋从她怀里冒出来,笑道:”祖母。瑾娘会舞剑,瑶儿也想下去陪她玩玩。好些日子不跳倾城舞了,整天都呆在筑心小楼,瑶儿的手脚都闲不住了?” 说着,她便从姜皇后怀里跳了下来,走到瑾娘面前道:”瑾娘,你尽管舞剑,瑶儿在一边跳舞,不会妨碍到你的?” 一直静默在座位上不出声的姜晚晴道:”只舞剑跳舞,没有琴音相伴,实在没有意思。晚晴略知音律,愿为大家助兴。” ”也好。”姜皇后挥了挥手,示意两侧的婢女道,”上琴器。” 侍女道:”是。” 一架古琴便摆在了姜晚晴面前。 姜皇后挑眉望向吴紫昕:”瑾娘舞剑,瑶儿起舞,晚晴奏乐,紫昕可有什么专长,不妨也让母后开开眼界“” 吴紫昕倒是诗画双绝,但在这种形势下她哪里敢单独行动,只得微微抿了抿唇道:”紫昕原先是想画一幅牡丹图送给母后的,只是如今肚子里那小鬼闹腾的厉害,只得改日再画,还请母后不要见怪。” 韩珂附和道:”舅母若是觉得累,坐在一旁欣赏便好,若是伤着了小宝宝,瑶儿可不好向舅舅交待?” 姜皇后面色一沉,似乎有些失望道:”既然昕儿身子不适,便坐着休息。” 瑾娘舞得是双剑,剑走偏锋、出神入化,韩珂很难辨认她的招术,为了防止那锋利的剑锋不小心划到吴紫昕身上去,韩珂故意移动舞步,在吴紫昕面前,缓缓跳起来倾城舞。 倾城舞原本就只有鲜卑族人才会跳,能将它发挥到极致的更是少之又少,而韩珂便是其中一例。 她将倾城舞与现代舞蹈相结合,踮起脚尖,双臂展平,单足而立,宛若高傲的小天鹅,第一个动作便赢得了姜皇后的夸赞。 ”瑶儿这舞姿实在是人间难得,若是天下的男子见了,必定个个为之着迷?”姜皇后满意地笑出声来,原先只是想要借瑾娘舞剑除掉吴紫昕,却不想挖掘出这么个宝贝来? ”多谢祖母夸赞?”韩珂抿唇,边跳边笑,难掩青春朝气。 姜晚晴伸手,微微拨了拨琴弦,琴音声声若泣,宛如天籁,韩珂的心都被惊了一跳,深深为之震撼。 毕竟不是亲外孙女,姜皇后对姜晚晴置若罔闻,只是一个劲儿夸赞着君初瑶的舞蹈,而后時不時朝着瑾娘斜睨一眼,示意她快些动手。 瑾娘的剑三番两次舞到吴紫昕面前,都被翩跹飞舞的韩珂堵了回去。 几次不得手,瑾娘似乎也有些急了,额上的汗珠涔涔往下流,握着双剑的两只手也微微有些颤抖起来,好几次都是擦着韩珂的皮肤过去。 ”啊……”韩珂惊叫了一声,打断了瑾娘,惊恐地蹦到吴紫昕身边,指着瑾娘,可怜巴巴地望着姜皇后,祈求道,”祖母……咱别玩舞剑了,行不行“瑾娘的剑术实在太高超,瑶儿怕极了。” 姜皇后见女童一脸惊恐,大约是真的被吓到了,微微有些心疼,当着一个孩子的面杀人,确实有些残忍,便吩咐瑾娘道:”瑾娘,你舞剑的技术又退步了,险些吓到了本宫的宝贝瑶儿。你先下去……” ”是。”瑾娘失血的面容埋在阴霾当中,慌张收了剑,退出大殿。她也不想杀人的,可姜皇后的手段她见识过……倘若不给吴紫昕一个痛快,恐怕她将来会死得更加惨不忍睹。 见瑾娘带着她的双剑离开,韩珂这才长长抒出一口气来,拍了拍胸口,蹭到姜皇后怀里道:”祖母,方才真是吓死瑶儿了……瑾娘哪里像是在舞剑啊,每一招都能要了瑶儿的小命?” 姜皇后讪讪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道:”瑶儿不怕……刀剑无眼,难免会有个擦伤碰伤的。下次看见有人舞剑,瑶儿可千万别再凑热闹了。” ”嗯嗯嗯?”韩珂重重点了三下头,抚了抚吴紫昕的手背,微微眯起眼眸,问:”舅母方才一定也被吓到了。” ”……”吴紫昕惊得面色惨白,方才瑾娘招招相逼,她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死定了,想不到那个孩子居然舍命相救。原先她是心存感激的,可一想到这君初瑶是因为答应了弈凡要照顾她这才舍命相救,心里便酸酸的,那股醋意酝酿成了恨意,埋得更深。 ”小宝宝没被吓到“”韩珂见吴紫昕惊得花容失色,倒有些幸灾乐祸,故意低头倾到她的小腹边上,附耳上去听了听。 吴紫昕的腹中本没有骨肉,被韩珂这么一闹,更加觉得羞愤万分,却又不敢当着姜皇后的面发作,只微微抬起眼眸,对上姜皇后的视线道:”紫昕身子有些不适,怕打扰了母后的雅兴,还请母后允许紫昕先行离开。” ”舅母,你身子不舒服吗“”韩珂一惊一乍,蹭了蹭吴紫昕的胳膊,又转头对姜皇后道,”祖母,既然舅母身子不舒服,还是让瑶儿先扶她回筑心小楼休息……” 姜皇后不好多说些什么,嘴角无奈的抽了抽,满含深意地望了吴紫昕一眼,道:”想回去便回去,反正大家都住在宫中,一起用膳有的是机会,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四个字在吴紫昕脑海里久久盘旋,以至于韩珂的小手挽上了她的左臂,她都没有注意。 待到韩珂扶着吴紫昕离去,姜皇后这才重重拍了下椅子,惊得身侧姜晚晴呆呆坐在一边,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姜皇后回眸望了姜晚晴一眼,抿唇笑道:”本宫知道,你一直都想成为睿王妃。本宫也知道,你一直都极有心计。如今,本宫便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能够帮助本宫,不着痕迹地除去吴紫昕以及她腹中的骨肉,本宫便许你睿王妃之位?” 姜晚晴慌张从座位上站起来,双腿一软,朝着姜皇后直直跪下。 ”怎么“你不敢吗“”姜皇后冷哧一声,”没这个胆量凭什么当睿王妃“?睿王妃可是与凡儿共度一生的人,是未来的大胤皇后?想做皇后,必须要有一定的手段和能耐,不是一般人都能做的,你明白吗“?” 姜晚晴伏在地上,瘦小的身子瑟瑟发抖,似是在抽泣。 姜皇后见状,又道:”别以为睿王妃非你不可?姜家虽说只剩下你一个女儿,但本宫还有瑶儿,天下还有千千万万个姜姓女子,睿王妃没有必要一定是你,你明白吗“?” ”民女明白。”姜晚晴微微一点头,再抬起头時,脸上已经毫无惧色,诡异的笑意在她唇角露出,”皇后娘娘放心,民女一定将此事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这才是本宫的好儿媳。”姜皇后满意地点点头,伸手将地上的姜晚晴扶起。 姜晚晴面色淡漠地退出未央宫,刚一出大殿,她便止不住扶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息。姜皇后的气场压得她难以呼吸,她才八岁,她也不想看到如此黑暗的后宫,可是她是庶出,不这么做便永无出头之日? 娘说:你想向娘一样嫁给别人做妾吗“ 姜晚晴不想,所以她必须忍,经历磨练之后,方能成为人上人。 吴子骞收到瑜妃飞鸽传书之际,弈凡的大军已经在冀州驻扎,跃过冀州便是西陵。西陵被群山环绕,山中有水,形成了天然的屏障,易守难攻。弈凡想要打败西平王张卓并不容易。 吴子骞之所以愿意与弈凡一同出征,完全是受了父亲的旨意,他与吴紫昕的关系算不上好,毕竟一个是嫡母所生、一个是二娘所生,吴子骞多少是有些不喜欢吴紫昕的。 如今,瑜妃东山再起,吴子骞心中微动。帮助弈凡打败张卓,他也不过混个国舅当当,但倘若他毁了弈凡,要父亲鼎力支持萧祉,待到萧祉继位,瑜妃孤儿寡母非得仰仗着他们,到時候自己封王加爵不在话下。 吴子骞生了二心,便全力拖延時间,想要趁机将军情泄露给起兵谋反的西平王张卓父子。若是西平王愿意支持瑜妃,到時候封王之事也好商量,倒也不用担心在弈凡的统治下被削藩交兵。这样分析下来,西平王必然是愿意与他合作的。 成王败寇,如今只能背水一战? 弈凡收到了月彤送来的六只小鸽子,将六张碎纸片根据背面的白鸽图案拼起来,读了信的内容,想不到竟是那孩子的口吻,心中一阵莫名的喜悦。 ”阿砚,上文房四宝。” ”是。”阿砚从未见过弈凡那么放肆的笑,心情也跟着愉快起来,为他铺好宣纸,又研好墨汁,静静站在一旁。 弈凡的薄唇抿成一线,提起的笔迟迟难以落下,正如信中所说”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他一時间竟想不到要写什么好。 望着那张空白的宣纸足足半柱香的時间,阿砚忍不住在身侧提醒道:”主人,快动笔。再不动笔,这墨汁又得干了。” ”再去研磨。”心思被窥破,少年的眉头不悦地拧成一团,第一次与阿砚置气。 阿砚吃了哑巴亏,再也不敢说话,愣愣站在一边,在心里嘀咕:这回你爱发呆多久就发呆多久,属下不管了。这墨汁反正是你们萧家的,以你们皇族的财力,也不至于舍不得浪费这么点墨汁…… 弈凡沉默良久,终于提笔,在偌大的一张白纸上染了几个墨黑的字:信已收到,舅舅一切安好,勿念。 虽然整封信只有十二个字,弈凡却下了十足的心思。 第一,信中未提及吴紫昕,是因为他离开之時便已经发现吴紫昕与那孩子相处不好,怕那孩子生气,故意不提。以那孩子的心姓,就算他不提及吴紫昕,那孩子也一定会小心保护她的。 第二,信中只说一切安全,却不提及一路战况,便是害怕信鸽落入歼人手中,泄露了军情。 第三,”勿念”两个字藏了太多含义。一来是要这外甥女安心,二来若是自己战死沙场,也希望她不要挂记在心上,好好生活。 ”依属下看,主人对初瑶郡主似乎很用心。”站在一侧静默了良久的阿砚终于忍不住出声,”从前你与紫昕小姐通信的時候,也没见着你耗费这么长時间,却写不出一个字。” 少年面上微微露出几分尴尬,扯了扯嘴角道:”妻子与外甥女怎么能相提并论。她们俩于本王而言都很重要,但意义不同。” ”那在王爷心中,是更看重妻子呢“还是更看重外甥女呢“”阿砚的嘴角露出几分笑意。多年以来,阿砚一直就似一个冷面杀手,陪伴在弈凡身畔,就连弈凡与吴紫昕通信最频繁的時候,他也只是在一边静静看着,绝不会出声询问。 少年的面上挂上了暖暖的笑意,上前拍了拍阿砚的肩膀,打趣道:”阿砚,依本王看,你似乎很关心本王的那个小外甥女……” ”没……没有的事。”阿砚的脸上迅速染上了两抹红晕,他与弈凡一般年纪,情窦初开倒是正常,可钟情与一个七岁的小孩子,这让他情何以堪。最不堪的是,自己的主人还当着他的面明明白白地戳破了他的心思。 少年眯起眼眸,微微勾起嘴角:”有没有那样的事,本王心里清楚。” ”主人……”阿砚双脸涨得通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行了……替本王将信送出去。”弈凡抿了抿唇,将手中的纸笺折好,递到阿砚手中。 阿砚默默接过信,转身离去。 ”王爷,吴将军在帐外守候。” 弈凡的眼眸眯成一线,早猜到吴子骞会来找他,却想不到一切来得这么快,气定神闲道:”请吴将军进来。” 吴子骞在军帐外徘徊了一会儿,见弈凡邀请他进去,稍稍理了理战袍,进了营帐。 弈凡道:”天色也不早了。明日还要行军,不知吴将军深夜到访,所谓何事“” ”属下此行正是为了行军的事。”吴子骞扬起眼眸,定定望向弈凡,没有丝毫畏惧。 弈凡挑了挑眉,淡淡瞥了他一眼,”行军似乎一直是由本王掌控,由不着吴将军介于其中。行军速度本王心里有数,定会拿捏得当,吴将军不必过于担心。” ”睿王殿下从未领过兵,许多情况你并不清楚。父亲要我此行为副帅,便是希望我能够襄助殿下,一举拿下西陵?颠簸数日,将士们已经筋疲力尽,倘若殿下不减慢行军速度,恐怕许多将领会因此力竭而亡,到那時恐怕得不尝失。”吴子骞一脸傲然,迎上弈凡冷冽的目光。 弈凡鹰兀般的眸光寒彻,抬眸時脸上已经挂上了暖暖的笑意:”依吴将军只见,我们该休息几日呢“三日、五日……还是等着西平王张卓的军队踏平了冀州,我们再继续行军“?” ”不敢。属下并非这个意思。”吴子骞心中一惊,望见弈凡脸上的寒意,掌心被汗水浸湿。 ”既然吴将军没有这个意思便退下。行军速度照旧,休息一晚,明日启程,直逼西陵?”弈凡语声冷厉,不容置喙。 ”是。”吴子骞见劝说无望,只得默默退下。 待到吴子骞离开,弈凡朝着暗中唤到:”阿砚。” ”主人,有何吩咐“” ”找个人帮本王盯紧吴子骞,本王要知道他每一日的行踪。倘若他通敌卖.国,也不要有所动静,切勿打草惊蛇。”弈凡勾唇嗤笑,他正愁着没有一个可靠的人将他的消息传给张卓呢,倘若吴子骞真是那个内应,那该多好啊。 ”是。”阿砚抱剑消失在黑暗中。 弈凡欣然采纳了小外甥女的意见,随即将军队分成了五拨人马,分别选择了五名统帅、五名副将,五队人马分开行军,吴子骞便再难将军队的具体情况泄露出去。 ”传令下去,明晚子時,本王要亲自率一支精英队前往西陵凉州,刺探军情。”弈凡抬头望了一眼夜空,他出来已经有些時日了,倘若这一战不能速战速决,怕是皇城也该乱了。皇城乱了不可怕,姜皇后极有手段,他相信凭借母后的能力一定能稳住皇城,可倘若自己不能赶回去,只怕瑜妃、祉儿、紫昕……一群人都该遭殃了。母后的姓情,只有他这个做儿子的最了解,着实堪忧。 ”是。”身边的护卫领命。 ”等等。”弈凡又突然出声将他叫住,”记得一定要让军中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消息。” 那护卫微微一怔神,本想问为什么,而后又低下头去,道:”遵命。” 弈凡负手而立,静默站在军帐之中,微微阖上眼眸:吴子骞、张卓,本王没時间跟你们耗着了…… 吴子骞得到睿王要夜探凉州的消息,连忙将这个消息传了出去。睿王这些日子一直与大军同行,他很难找到机会下手。如今这睿王要夜探凉州,倒不如借张卓父子之手将之斩杀? 睿王向来行事极端,此次夜探凉州,他力排众议,坚持只愿带一支轻骑随行,想要速去速回,不愿消耗太多人力。 那日,韩珂正在”枯木逢春”底下修剪花草,月彤慌慌张张奔过来,脸色差到了极限,唇角翕翕合合,竟不知道要怎么正常说话…… ”月彤,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跑得这么急“”韩珂丢了手中的剪刀,见月彤脸色青黑,跑得满头大汗,忙上前扶住她颤颤抖抖的身子,”什么事……慢慢说。” ”郡主……王爷,没了。” ”什么没了“”韩珂一脸诧异,不知道月彤在说些什么。 ”郡主--”月彤的眼角突然流淌下两滴泪来,而后上前一步,紧紧将韩珂拥在怀里,”睿王殿下,没了?昨天夜里子時,睿王殿下轻兵夜探凉州,遭歼人陷害,被西平王张卓父子带二十万大军围剿。一支精兵全数覆灭,王爷至今下落不明,有人说,王爷的尸体落在了张卓父子手上,西平王还要将王爷的首级挂上西陵城顶上,以助长士气……” ”你是说舅舅没了“” 韩珂的脑海”嗡”得一声,只觉得支撑着自己的整个天都瞬间塌掉了,眼前一黑,脑袋朝着花丛重重栽了下去? ”郡主--” 韩珂的耳畔响起月彤的疾呼声,便混混沉沉晕倒过去。 一整日,韩珂瘫倒在床榻上,拼命抱头,喊着”舅舅,瑶儿的头好痛”或是”舅舅,你不要死”。 ”郡主,你究竟哪里不舒服“”月彤心里头自责得很,早知道郡主的身子虚弱,她就不该将那个消息说出来,能瞒一時是一時。 ”月彤,我头疼。”韩珂一双眼眸迷迷糊糊地睁开,望着头顶,忽而笑出声来,”月彤,我似乎看到舅舅了。” 韩珂烧得严重,已经开始说胡话。 月彤见她似乎病得不轻,连忙去太医院请太医,中途碰上了玉安长公主刚刚从柔仪偏殿走出来,便将初瑶郡主的病情一一告知。 玉安长公主,身为君初瑶的母亲,她知晓自己对待这女儿实在太冷漠。溺死小郡王的事已经过去了很久,她心头的恨也渐渐消散,得知女儿病重,慌忙从柔仪偏殿搬进了筑心小楼。 太医替榻上女童把了脉,无奈地摇摇头,哀叹一声道:”小郡主除却头痛,没什么其他病症,只可惜她没有求生的意志,恐怕時日不多了……长公主还是最后为她再做点事。” ”她才七岁,怎么会没了求生的意志“”玉安长公主一脸的难以置信,倘若没有小郡王溺死之事,她与这个女儿之间的感情还是极好的。 ”小郡主脑子里想得事情太多了。她才七岁,微臣实在不明白她为何要想那么多东西。七岁的孩子就该是七岁的智力,按照她这样下去,头痛之症会越来越严重,直到最后,无药可治。”老太医面露同情,已经许多次来替这个孩子看病,每一次都搞得狼狈不堪,真不知这孩子还要受多少磨难。在这诡谲多变的后宫苦苦挣扎,还不如一杯毒酒,了此残生。 ”公主……”月彤哭丧着脸,朝着玉安长公主直直跪了下来,”都怪奴婢不好,奴婢不知道郡主身子虚,奴婢将睿王殿下战死西陵的消息告诉了她……” ”弈凡他战死西陵“”玉安一双眼眸中瞬间蕴满了泪水,那可是与她从小一起长大的皇弟啊,她与他相处的時日,甚至比与这个女儿相处的時间还要长……好好的一个人,温文尔雅的睿王殿下,怎么可能说没了就没了呢“? ”是……王爷没了。”月彤一脸哀伤,心里的痛楚无处发泄。 ”不是说有吴子骞同他一起去的吗“”痛失手足,玉安的心拧成一团,又揪住月彤的衣衫,急急问:”母后知道消息了吗“” ”是前线传来的消息,虽说不可靠,但也八九不离十。睿王殿下昨夜确实带着一小队人马连夜夜探凉州,也不知是否有人从中作梗,从前戒备松懈的凉州竟聚集了二十万人马,西平王张卓带兵围攻睿王殿下,睿王殿下寡不敌众,战败失踪。有人说,睿王殿下的尸首被西平王带走了,要将他的首级挂在西陵城上,以助长士气……”月彤静静重复着从前线传来的消息,泪水早已流了满面,”皇后娘娘今日一早就已经得到了消息。她已经在未央宫呆坐了一整天,未曾吃下半口饭……” ”随我去未央宫看看。”玉安长公主是个孝女,得知母亲伤心,自然要去探望的。 ”可是公主,郡主该怎么办“”月彤一脸哀求,她不知道为什么玉安对待自己的女儿永远是那么冷漠。 ”太医都说了,她没有求生的意志,能不能活下去还得靠她自己……我留在这里,又有什么用呢“”玉安长公主面上隐隐露出忧郁之色,可月彤却读不出半点真心。 ”母亲……”韩珂突然从睡梦中低低唤了一声,伸出一双小手,紧紧揪住了玉安的衣袖,”母亲,你带瑶儿一起去看祖母,好不好“” 韩珂声音沙哑,尽管是在烧得糊涂的時候,心中惦记着的依旧是别人。 ”公主,你真的忍心丢下郡主一个人,不闻不问吗“”月彤深深望了那孩子一眼,心疼地将眼眸瞥向别处。 ”母亲……我答应过舅舅的。如果……如果有一天,他不在了。我要替他照顾好祖母的。”韩珂虽然神智迷糊,但一双小手拽得用力,似是拼尽了一生所有,”母亲……如果瑶儿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一定要照顾好祖母……让祖母好好保重身体,舅舅若是泉下有知,也绝不会愿意看到她这般模样的?” 玉安长公主即便再怎么冷漠,看到此時的虚弱的女儿,心中终是生出了几分同情。她伸出手去,微微捋了捋女童额前的刘海,才发觉她的女儿,不知不觉已经瘦得不成人形了。 ”好,母亲答应你,一定替皇弟照顾好你祖母。”玉安长公主轻轻拍了拍韩珂的额头,安慰道,”瑶儿要坚强,你舅舅遇害,你舅母尚且没事,你更不该有事……” 韩珂苍白地嘴角翕动了两下,似乎还要说些什么,却再也没有半点力气,再度昏睡过去。 等待玉安长公主走出了筑心小楼,方才昏迷不醒的韩珂突然睁开眼来,用力扯了扯月彤的衣袖,吩咐道:”跟着母亲去未央宫,探探情况。” ”郡主,月彤不敢走开。”月彤微垂着眼眸,”你的病……月彤走不开。” 韩珂的眉头紧紧拧成一团,面上一寒,怒斥道:”让你去你就去?本郡主曾经服用过莫茸,一時半会还死不了?” 见月彤被吓到,韩珂这才缓下声来:”如今是時局最乱的時候,祖母得到舅舅遇害的消息,必然会做出点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来……你一定要阻止她,外祖父正愁着没法子治祖母的罪呢?” 月彤茫然点头,匆忙跟了出去。 姜皇后一整日都呆坐在未央宫中,听到那个消息的刹那,她整个人都快崩溃了。若不是身子骨硬朗,恐怕此時也和韩珂一样倒下了。 ”玉安长公主驾到--” 玉安急急来到姜皇后身侧,伸手揽住她的肩膀,轻轻摇晃,”母后,你若是伤心就放声哭出来……” ”哭“”姜皇后目光茫然,”这宫里头或许正有人想看本宫哭呢……本宫偏不让她们称心如意,本宫就算是丢了儿子,本宫一样要在这后宫中笑着活下去--” ”母后,你不要这个样子,你不要吓玉安。”玉安长公主的泪水顺着双颊流下来,”弈凡与玉安一起长大,玉安也心疼,可母后一定要保重身子啊。” ”不许哭?”姜皇后一声怒斥,”我姜冉的女儿不可以轻易流泪眼?别人可以靠着狐媚之色在宫中赢得一時荣宠,但我姜冉的子女必须要有真本事,足够保护自己?” ”好,玉安不哭。” 月彤静静跟着玉安身后,走到姜皇后身前跪下,道:”启禀皇后娘娘,初瑶郡主怕是不行了。郡主要奴婢劝皇后娘娘,万事不可冲动,陛下恐怕正等着找您的把柄呢……” 姜皇后心口一滞,叹一口气道:”让瑶儿好好养病,不要胡思乱想,她的病一定能治好的。本宫做什么事自有分寸,不会冲动行事,但也绝对不会让歼人得逞?” ”是。”月彤默默站在一边,依照小郡主的吩咐,等候在一侧,看看姜皇后究竟要做出什么事来。 ”瑾娘。”姜皇后空灵的声音在偌大的未央宫回荡。 ”奴婢在。” 瑾娘静默来到她跟前,垂下眼眸,等待吩咐。她能够理会姜皇后的心情,一个女人在后宫跌摸打滚了数十年,无非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让自己的儿子登上皇位……可如今,睿王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作为母亲的怎么可能不伤心。 姜皇后听到那个消息至今连一滴眼泪都未曾落下,所有的伤心积聚在心中,无法发泄出来……深宫的女人太可悲,总是要掩饰自己的心情,以至于到了真正伤心的時候,她甚至流不出一滴眼泪来。 ”本宫想要知道……是谁将睿王夜探凉州的消息泄露给敌军的“”姜皇后双手紧紧扣着卧榻,苍白的指节清晰可见,修长的指甲深深嵌入了木质的卧榻之中……一点点深入,直至三两根指甲齐齐折断? ”是吴子骞,吴将军。”瑾娘已经得到了消息,吴子骞投靠西平王父子,正是他将睿王夜探凉州的军情泄露给敌军的。 ”他“怎么会是他“”姜皇后仓惶地笑出声来,”本宫以为……本宫以为他应该帮助凡儿的。本宫自以为凡儿娶了吴紫昕便能拉拢吴家的势力,想不到……本宫错了?本宫又错了?” ”皇后娘娘不必过于自责,若不是瑜妃丛中作梗,吴子骞怎么可能突然叛变“归根到底,是敌人太狡诈。”瑾娘急急安慰。 玉安长公主也在一旁劝说:”母后,皇弟的事根本不能怪在你身上,你千万不要自责。你若是自责,皇弟在天有灵,也不会安息的……” ”胡说?”姜皇后长眉一挑,恶狠狠瞪着玉安长公主,厉声斥道,”凡儿下落不明,没有找到尸体之前,本宫不会相信?凡儿是孝子,绝不会轻易离开本宫的?” ”是……是女儿失言。皇弟一定会没事的。”玉安长公主被姜皇后的面色吓到,心微微有些寒,侧脸藏在阴霾之中,在姜皇后眼中,女儿总是比不上儿子重要的。 姜皇后又问:”方才瑾娘说到瑜妃从中作梗,可有证据“” 瑾娘递上来一张纸条,道:”这纸笺上是瑜妃的署名,瑜妃飞鸽传书给吴子骞,要吴子骞从中作梗,不让睿王殿下活着回京。奴婢是今晨才截下的这只飞鸽,想来睿王殿下已经出事,这瑜妃送出的应该不仅是一封书信……” 姜皇后接过纸条,确认了书信的内容,心中的怒火骤然上升到了极致,”砰”得一声拍案而起,震怒道:”本宫这就上奏陛下,治了这小贱人的罪?” ”娘娘且慢……”瑾娘横出一只手臂来,大胆拦在姜皇后面前,”这纸笺上虽是瑜妃的署名,可笔迹却不是瑜妃的。娘娘若是拿着这张纸笺告到陛下哪儿,只怕会被瑜妃反咬一口,说娘娘栽赃嫁祸……” ”你说的不错,是本宫鲁莽了。”姜皇后感激地望了瑾娘一眼,复又问道,”可能查出这信上的笔迹是谁的“” 月彤淡淡瞥了那纸笺一眼,猜到必定是兰皙的手笔,见姜皇后正在火头上,只能静默站在一边,看瑾娘如何说。 ”是瑜妃的贴身婢女兰皙。”瑾娘如实回答,”奴婢今日午時请各宫所有的太监婢女分别写了几个字,对比了字迹,应该是婢女兰皙的笔迹。” 月彤长长吐出一口气,猜到那兰皙恐怕凶多吉少。 姜皇后再度拍案而起,”大胆贱婢竟然敢谋害皇子,定有人在她背后指使,将她收押,交给宗人府的残儒,严刑逼供,若是问不出所以然来,就替本宫弄死她?” ”是。”瑾娘木然答。 姜皇后身侧的长公主和月彤早已惊得面色惨白,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等等……”瑾娘即将退出大殿,姜皇后又拔高嗓音,将她唤住,”记住,一定要用最残忍的刑罚……本宫要她为我儿子偿命?” ”是。”瑾娘的手心有汗水渗出,她微微一垂眉,低头退出宫外。 ”月彤已经转达了郡主的意思,如今郡主病重,请姜皇后娘娘好好保重身体,月彤先回去照顾郡主了。”月彤慌忙朝着姜皇后服了服身子,想要离去。 姜皇后道:”替本宫多谢瑶儿好意,但也要转告瑶儿,本宫的意思不可违逆,本宫要杀的人,她未必保得住?劝瑶儿还是先保护好自己。” ”月彤明白。” 仓惶逃离未央宫,月彤长长抒出一口气来,未央宫的气氛压抑得她无法呼吸。 急急赶回筑心小楼,韩珂已经从床榻上爬坐起来,整顿好了妆容,似乎是要出门。 ”郡主,你还在病中,怎么就起来了“”月彤伸手将她按回床榻上,”你这个样子,让王爷如何安息“” 韩珂蹙眉,努力支撑起身子,道:”月彤,现在不该是我生病的時候。如今時局动荡,我必须看着祖母……不能让她做出什么错事。” ”能出什么错事“”月彤拔高了嗓音,”奴婢已经去未央宫看过了。皇后娘娘还不至于笨到拿瑜妃开刀……” ”那祖母是拿谁开刀“”韩珂皱眉,听出了月彤话中有话。 ”是……是瑜妃身边的贴身婢女,兰皙。”月彤接着道,”皇后娘娘将兰皙交给了宗人府的残儒……怕是凶多吉少。” ”谁是残儒“”韩珂知道宗人府是宫人受罚的地方,但从未听过残儒。 ”残儒是宗人府中最狠的酷吏,在他手中没有不招供的犯人。他可以想到无数种方法逼对方招供……当然,在他手中,也从未有过幸存下来的犯人。”月彤解释道,”兰皙落在他手上,必死无疑?” ”挑筋剔骨,挖目割鼻……奴婢曾经亲眼看见过一个四肢全无的怪物从宗人府里爬出来,相传那就是经残儒惩处过的犯错宫女。”提及残儒,月彤也不寒而栗,”他的招术层出不穷,任何人都熬不过那般残忍的刑罚,却只能生生忍受……因为,他堵住你的嘴巴,不让你咬舌自尽;废了你的武功,不让你自断经脉;隔绝了任何可能,不让你痛快地去接受死亡。” 韩珂曾经研究过古代各种残忍的刑罚,尽管如此,乍一听,心中还是一惊,忙吩咐月彤道:”备轿撵,我要去宗人府救人?兰皙只是奉命行事,错不在她,就算罪已至死,也无需用这般残忍的刑罚折磨她?” 人在做、天在看,韩珂相信舅舅就算是在天上也不希望自己的母后肆意杀戮。如今萧弈凡已遭不测,难道她们不应该为他积点德吗“ 见那站立都不稳的女童想要救人,月彤满是心疼,慌忙出声阻止:”郡主,以你现在的身体不适合随处走动。何况,皇后娘娘特意嘱咐过我,她要我转告你,她想杀的人谁也保护不了,劝你不要保。皇后娘娘行事丧子生怨,郡主又何必与她为敌“” ”祖母当真这么说“”韩珂心中惶恐,想来姜皇后对她保护吴紫昕的行为已经起了疑心。 ”千真万确。皇后娘娘还说,就算你真的要保也未必保得住?要我劝郡主先保护好自己?”月彤扯着韩珂的衣角,不想她违逆姜皇后的意思,毕竟姜皇后方才的脸色实在是可怕极了。 ”祖母真是糊涂……这个時候怎么能对兰皙用刑“?”韩珂低低叹了一声,固执道,”不论祖母怎么说,我必须去一趟宗人府。月彤,你心里若是还向着我,就替我准备轿撵?” ”王爷既然让奴婢跟着郡主,奴婢自然是忠于郡主的。”月彤勉强一低头,出门为韩珂备了轿撵。 韩珂推门出屋,抬头望了一眼红天,苍白的嘴角露出一抹笑意:舅舅,你一定在天上看着我,是不是“如果早知道你会离开,我真想在你离开之前说出我的心意。 只可惜,一切都太迟了。 ——————第一卷完—————— 正文 第一章 惩恶,大快人心 筑心小楼外? “郡主,奴婢扶你?”月彤备了轿撵? 韩珂摆摆手道,“不用,我自己来?” 舅舅生前,她过于依靠他,以至于没帮上他半点忙,反倒是给他添了不少麻烦?如今舅舅不在了,她不能再故作软弱,即便这异世没有依靠,她也要给自己找出一条生存之道? 这皇城很快就要乱了? 韩珂强撑着身子,上了轿撵,摆驾宗人府? 宗人府的侍卫随即将她拦住,“初瑶郡主,这里是宗人府,没有上头的旨意,奴才们不好放您进去?” 韩珂伸手,从衣袖中掏出一块玉佩来? 众人一看见那个金灿灿的“凡”字,不由退后一步,吓得惊慌失措,跪到在地:“奴才狗眼不识泰山,郡主请进?” 韩珂小心将玉佩收进衣袖,手指在那块玉佩上小心抚摸,汗水涔涔浸透了掌心?舅舅,一定是你在天有灵保佑瑶儿,他们才未发现这块玉佩的真假? 韩珂坠崖那日,弈凡的玉佩便深深刻入了她的脑海,弈凡离开后,她总感觉宫里要出事,于是命月彤出宫找民间最厉害的雕工帮忙雕了一块一模一样的玉佩,见到这玉佩如同见到弈凡本人,宗人府的人自然不敢拦她? 进入宗人府,迎面而来的便是刺鼻的血腥味、尸臭味,韩珂早做好了心里准备,可还是忍不住作呕,幸而这些天她也没吃下什么东西,只是干呕着,却吐不出来? “带我去见兰皙?” 一个小太监上前,伏跪在地,“初瑶郡主恕罪,每日进宗人府的罪女约有上百人?兰皙这个名字听得耳熟,可奴才也需要查一查,才能找到她?” 月彤站出来,道:“不必查了?残儒每天只接一个罪女,兰皙是今日才送进来的,皇后娘娘特意嘱咐交给了残儒,你直接带我们去找残儒就行?” “是?”听到残儒这个名字,小太监的声音有些颤抖,“奴才想要请教……婢女兰皙是何時送进来的?” 韩珂不解,疑惑望向月彤? “傍晚時分,距离现在大约有一个時辰了?”月彤只是思索了片刻? 小太监又直直跪到在地,抬眸战战兢兢望向郡主:“奴才恳请郡主别去见兰皙了?” “为什么?”韩珂隐忍的眉头皱起,“本郡主手上有睿王殿下的信物,轮得到你一个小奴才阻拦吗??” 那小太监慌张答:“郡主不要误会?奴才并非想要阻拦郡主?只是婢女兰皙已经交到残儒手上一个時辰,残儒素来阴狠,只怕此時她的尸骨已经不成人形,郡主身在病中,奴才是怕兰皙惨死的样子吓到了郡主……” “当真?”韩珂眸光一黯,心脏跳动的节律乱掉了,手指无力地扣住轿撵,吩咐月彤道:“月彤,陪我进去走走?” 月彤将她从轿撵上扶下来,心里头有些担忧,道:“郡主,我们还是回去?既然兰皙已死,我们现在进去也是于事无补啊?太医说了,你的头痛之症,是因为你平日里考虑的东西太多了……我们什么都不要想了,好不好?” 好吗?韩珂也希望自己的病快些好起来?可姜皇后将瑜妃的贴身婢女交给残儒整死,瑜妃又怎么可能咽下这口怨气,如今姜皇后已经失去了舅舅这座靠山,她一个女人家,如何在后宫生存下去?? “走?不是没有见过死人,我倒要看看,那残儒究竟有多狠?”韩珂抿紧唇,摆了摆手,示意那小太监上前引路?U72l? 穿越一座座牢房,韩珂在一处暗门口站定? 这暗门上雕着上古九神兽,一尾守鹤、二尾猴又、三尾矶怃、四尾鼠鲛、五尾彭侯、六尾雷兽、七尾貉、八尾八歧大蛇、九尾妖狐,个个神色狠厉、凶神恶煞,极为吓人? 传闻残儒的刑罚便是根据上古九神兽的残忍一步步加深,最快乐的死法便是“守鹤”,以黄沙活埋,最残忍得当属“妖狐”,至今尚未有人尝试过妖狐,正常人在“鼠鲛”那一轮便熬不下去了…… 暗门内静悄悄的,犯人进了这里头,从来都是发不出声音的? 启动开关,小太监引韩珂和月彤二人进了暗门? “啊--”月彤视线忍不住惊叫出声,她仓惶伸手捂住了韩珂的眼睛,急急道:“郡主……我们出去?你不要睁开眼睛?千万不要看?” “月彤……月彤你放手?”韩珂虽然眼前一片黑暗,但暗门内传来的腥臭味让她已经猜到了几分,“你快放手?” “郡主,兰皙已经死定了,我们救不了她了?我们走……求求你了?”月彤心中担忧,这个小郡主从来都是活在王爷的保护之下,什么時候见过这般残忍的场面,倘若真让她见了,定然会当场晕倒?她如今这般孱弱的身子,哪里还经得起如此折腾? “放手?”韩珂薄唇微启,声音里多了几分威慑和冷沉? 月彤犹豫着慢慢移开手指,一幕幕惨象朝着韩珂直袭而来? 仰起头,韩珂看见一具具精美绝伦的尸体挂在头顶,残儒虽然残忍,但似乎每一个人都死得极为完美? 第一具尸体是一个少女,与侍卫通歼,犯罪入狱?她的面上画着精致的化妆,即便是现代一流的尸体化妆师也无法将她的美完全表现出来?第一个作品的主题是少妇妆,妙龄女子的身侧挂着一个玩偶,她满脸慈爱的望着那只玩偶,就像对待自己的亲身骨肉一样? 第二具尸体是一个太监…… …… 一具具尸体看过去,韩珂看到最里头挂着那个人影,正是兰皙? 兰皙此時还没有死,嘴巴被针线缝住,见到韩珂到来,一双清亮的眸子里盈满了晶莹的血泪,口中发出“呜呜”的声响,却根本听不出来在说些什么? 韩珂随手拔了挂在墙上的长剑,双手紧紧握住剑柄,重重刺入了兰皙的心窝,道一声“安息”? 兰皙的嘴角突然浮现出一抹笑意,感激地朝着韩珂点点头,随即脑袋一歪,便咽了气? 长剑被拔出来的時候,一股白色的液体喷射出来,幸而月彤眼疾手快拽开了韩珂,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静静望了望兰皙的胸口,韩珂才发现,那根本就是水银? 兰皙看似完美的身体,已经被残儒注满了水银,水银的比重大,将兰皙的骨肉与皮肤分离……韩珂曾经用这种刑罚吓唬过兰皙,想不到她最后真的死于剥皮,而且是最残忍的全剥? “放肆……”尖细的嗓音从黑暗的空间幽幽传出,“哪个不要命的,碰坏了杂家的作品?” “郡主,我们还是走?”月彤怕极了那样的声音,幽怨空寂,根本不像是从一个人的口中发出来的? 残儒与上百具尸体一起生活了数十年,心理扭曲变态,早已算不上人? “怕什么?残儒再怎么猖狂也只是奴才?没有主子的命令,他哪里敢动她们??”韩珂漠然抬头,冷眼望了望兰皙的尸体,在心中低叹一声道:早些轮回去?放心,我会替你报仇的? “是?”月彤虽然口中答是,可心中还是有些惧怕的?毕竟初瑶郡主是主子,残儒折磨的都是奴才奴婢,月彤更是感同身受? “谁在说杂家的坏话?”那个阴沉的声音有远及近,月彤忙拉着韩珂朝后退却了几步,却始终看不见有人出来? 待到残儒走到她们跟前,韩珂这才看清了他的真面目? 残儒之所以叫“残儒”?取之有二,一来,他天生残疾,没有右臂;二来,他个子矮小,实乃侏儒? “放肆?见了初瑶郡主,还不下跪?”见残儒也不过如此,并非长得多么凶神恶煞,月彤一声冷斥,胆量大增? 残儒起初得见对分只是个孩童,便出言不逊,现得知她的身份,心中惊骇不已,慌忙朝着韩珂直直跪下:“不知初瑶郡主驾到,奴才多有得罪,还请郡主饶命?” “本郡主来,是为了见兰皙?”韩珂冷冷瞥了他一眼?残儒五官扭曲,大约是觉得自己太丑陋,才会整日躲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 “兰皙?”残儒的脸上露出几分残酷的笑意,指了指最后一具女尸道:“想必初瑶郡主是奉了皇后娘娘的旨意前来验尸?实在可惜,这个婢女天生就是个好料子,奴才原想将她做成最完美的一件作品,可惜被郡主不小心毁了……不过,奴才已经依照皇后娘娘的旨意,让她尝到了宫中最残忍的刑罚,也算幸不辱命?” 韩珂面上一片惨白,面对一个将人命视为草芥的禽兽,她甚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她不想骂人、也不会骂人,作为二十一世纪的正义警察,她实在难以相信这种人也有权活在世上? “郡主,请验收?”指了指兰皙的尸体,残儒一笑,脸上的横肉堆积到一起,更显现出他那副奴才嘴脸?“奴才可是尽心尽力为皇后娘娘办事,郡主可别忘了在皇后娘娘面前替奴才美言几句……” 韩珂一扯嘴角,讥讽道:“这个自然?”请你见到阎王的時候,也别忘了替本郡主美言几句,本郡主实在是气愤难止,才要杀你? “多谢郡主?郡主千岁千岁千千岁?”残儒一听,喜笑颜开,慌忙朝着韩珂跪下,重重磕了两个响头? 残儒的个子不高,四十多岁的人也仅仅能与韩珂平视,韩珂一看到他的面目就想要呕吐,故而瞥过脸去,负手而立? “本郡主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韩珂声色清冷,淡漠望着头顶兰皙的尸体,心中茫然? “郡主请讲,奴才一定知无不答?”残儒匍匐在地,俨然是个虔诚的教徒?可韩珂厌恶极了他,根本不愿意转过身来? “本郡主想要知道有什么残忍的刑罚对待一个个子矮小的人?”韩珂的身子微微颤了颤,月彤慌忙上前扶住她,嘱咐她小心点? 残儒黑漆漆的眼眸眯成一线,只露出邪恶的眼白,脑袋转了转,能听到“咔嚓”得声响,就好似脑袋错了位似的? “奴才有一个方法,不知道是否可行?以前看古书上记载过,自己觉得有趣,尚未尝试过,或许郡主可以试试?”残儒脸上堆笑,连忙拍马屁道,“只是要准备道具,不过奴才这里什么道具都有,完全可以借给郡主用用?” “是吗?”韩珂冷哧一声,回眸斜睨了他一眼,“你倒是给我说说,究竟是什么法子,能让你想着都这么开心?” 残儒推开一扇大门,指了指一口大缸,道:“因为他个头矮小,奴才认为,可以将人犯放入大缸之中,以小火烹之,而后渐渐加大火力,直至他全身完全熟透,肉香味一点点漫溢出来……” “这个做法听上去是很有意思,但是本郡主不明白,人犯在烹饪的过程当中,究竟要受到怎样的苦楚?”韩珂眸光流转,孩子般天真地问道? “火力是一点点加大的,人犯的痛苦也是一点点增加的?他想要逃出大缸的時候,却不知道大缸的四壁比缸中温度还要高,伸出的手又会被烫得再度缩回去……就这样,久而久之,他便丧失了逃生的能力?”残儒黝黑的臂膊伸出去,点燃了大缸下面的木柴,“不知郡主所要惩治的是哪位贱婢?奴才先为郡主燃上木柴?” “多谢了?阁下的想法实在有创意,可眼下本郡主还没有找到可以惩罚的人,不如阁下代替那人到这大缸中畅游一番,出来再告诉我,呆在缸中的滋味儿如何?”韩珂的眼眸微微眯起,朝着月彤做了个眼色,摆手对残儒道,“请君入瓮?” 月彤双手一挥,对着身后的侍卫喝道:“郡主有令,请君入瓮?” 残儒顿時吓得面色惨白,哆嗦着双唇,跪地求饶:“初瑶郡主饶命,不知奴才究竟犯了什么错,郡主为何要至奴才于死地??奴才只是奉旨办事?冤枉……冤枉啊?” 残儒已经吓得口吐白沫?韩珂只觉得讽刺极了,一个用尽了刑罚的人,待到刑罚落在自己身上的那一刻居然也会这般惧怕?果真,人都是犯贱的动物? 残儒就这样四肢僵硬地被几个太监丢入了大缸中,韩珂又吩咐道:“这样的烧法太慢了,本郡主与你不同,本郡主并非残忍至极的人?给他加热水,早早送他上路?” 四个小太监齐齐道:“是?” “冤枉……冤枉?”残儒知道自己死期将至,终于忍不住问出声来,“奴才自认是第一日遇见郡主,从前不可能有所得罪,郡主为何要如此对待奴才?” “你还不知道你犯了什么错吗?”韩珂冷笑,静静走到大缸面前,漠然道,“最可悲的便是你这种人,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错?让本郡主大发慈悲的告诉你,生姓残忍、毫无人道便是你最大的错?当知道天理循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如今,便到了你偿命的時候了?” 残儒眼睁睁望着四个小太监搬来了滚烫的热开水,就要朝着他头顶倾倒下去,他疯狂的挥舞着手臂,对着韩珂斥道:“不--郡主你不能杀我?我是奉命行事?要我杀兰皙的人是皇后娘娘,你若是杀了我,皇后娘娘绝对不会放过你的?任何人都不该与皇后娘娘作对?” “皇后娘娘……呵……呵呵……”韩珂仰天长笑,女童轻袅的笑声在黑暗的空间漫步开来,“本郡主是皇后娘娘的亲外孙女,她会为了你这么个毫无血缘关系的禽兽而杀我?你想得也太天真了?” “不?不要?不要……”残儒的身躯躲躲闪闪,可那大缸本就是为了个子矮小的人所准备,根本无处所逃? 泛着热气、烫得冒泡的热开水从他的头顶直直灌下去,瞬间皮开肉绽? 原以为大家都会惊恐的避开脸去,却不料整个宗人府的小太监们齐齐聚到这里,高声欢呼出来?小郡主此举,无异于为民除害? 大家深受残儒的荼毒,早已到了闻风丧胆的地步,如今残儒一死,宗人府所有人都喜欢起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初瑶郡主来? “替我将兰皙的尸体搬下来,找几个人抬到宫外,好好埋了?”韩珂最后回眸看了一眼惨死的女子,眉头微微蹙起?倘若兰皙当日来筑心小楼找她的時候说出事情经过,或许她还愿意保她一命,可正是因为她没有说,才导致舅舅惨死……韩珂努力地说服自己,让自己不要去恨兰皙,可她始终做不到?所以,方才那一剑,她直刺兰皙的心脉,没有给她活命的机会? “郡主……郡主……” 月彤急急的呼唤声使得韩珂回过神来? “什么事?” 月彤一脸忧色,搅着手指道:“皇后娘娘的人已经到了宗人府门口,请郡主到未央宫走一趟?” “既然祖母相邀,本郡主没有道理不去?”韩珂扬起清冽的眸子,笑得花枝乱颤? 月彤难以置信,还以为自己晃了眼:“郡主,您方才杀了皇后娘娘的忠信,皇后娘娘必然震怒,你现在去,恐怕凶多吉少啊?” 韩珂挑眉一笑,反问道:“谁说的?我知道祖母最疼我了……不过是杀了个把奴才,何况本郡主的所作所为全都是为了祖母好,祖母感激我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责怪?月彤,你的胆子越发小了?” 月彤微微垂下眼眸,不敢答话?其实她很想说:郡主,不是奴婢的胆子小了,而是郡主您好像变了个人,胆子越来越大了,? “摆驾未央宫?”走出宗人府,韩珂长长抒出一口气来,哽塞在喉咙里作呕的感觉终于消失不见? 一进未央宫,姜皇后便迎了出来? 先前太医说初瑶丫头病重,姜皇后着实有些着急,可方才听说瑶儿竟拿着弈凡的信物在宗人府斩杀了残儒,震怒不已,打算好好调教一下这个小外孙女? “祖母……”韩珂尚在轿撵之上,远远便望见了迎出来的姜皇后,大约也猜到了酷吏残儒在姜皇后心中的位置? “瑶儿身子不适,瑾娘快过去扶她下来?”姜皇后听到残儒惨死这小外孙女手中的那一刹那,确实很愤怒,可看到那孩子瘦弱不堪的肩头、惨白的面容,竟突然间狠不下心来,忙唤了身边的瑾娘上前扶她? “祖母,瑶儿没事?”韩珂这么说着,双腿着地時却突然一颤,险些摔倒? 女童一步一颤地朝着姜皇后走过来,短短几步路,她走了好久,等真正站到姜皇后面前的時候,姜皇后即便有再大的怒气也发不出了? “随祖母进去?”姜皇后忽然弯下身子,一把将地上的瘦小女童抱在了怀中,往大殿走去? 月彤心中急切,只得默默跟了进去? “听太医说,瑶儿的头痛之症越发严重了?”姜皇后将韩珂抱坐在腿上,只觉得这孩子浑身上下一点肉都没有,骨头咯得她疼? “祖母……太医一定只是吓人的,瑶儿好得很,方才还跑去宗人府一趟呢?”韩珂知道姜皇后若是将怨气憋在心中不发出来,迟早有一日怨气越积越多,自己很难对付? “真是不像话?”听到怀中女童提起宗人府,姜皇后面上一寒,语调冷下去几分,“太医既然说了不让你胡思乱想,你就给本宫好好养病,没事干嘛跑去宗人府那种晦气的地方??” 韩珂咧嘴,甜甜一笑,“宗人府怎么就晦气了?韩珂刚进宫的那一日险些就被外祖父丢去宗人府溺死了呢?” 韩珂故意提及往事,是希望姜皇后心中愧疚,不再追究此事? “那次是祖母的不对,你初到宫中,祖母未能管教好你,以至于你触犯龙颜?”姜皇后忽的抿了抿唇,叹道,“如今你已经不再是刚刚入宫的孩子了,你该知道深宫险恶的道理?有些人可以杀,但有些人却不能杀……祖母听说你杀了宗人府的酷吏残儒,可有此事?” “有,正是瑶儿杀的?”韩珂毫不畏惧的扬起双眸,清灵的一双眼眸望入姜皇后眼底,“祖母也说了,残儒酷吏,难道不该杀吗?” “呵……呵呵……”姜皇后突然轻袅笑出声来,双手微微按在了韩珂的后脑勺上,似乎只要她略一用力,韩珂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该杀?哪里该杀?瑶儿倒是说给本宫听听?” 姜皇后在韩珂面前一向是自称“祖母”的,如今却用了“本宫”,可见她心中的怒火尚未平息? 月彤一颗心悬在半空,眼睁睁望着小郡主的命提在姜皇后手上,却不知道该如何阻止?慌乱中,她赶忙朝着姜皇后跪下:“杀残儒都是奴婢的意思,与郡主无关,还请皇后娘娘明察?” 不等姜皇后发话,韩珂的眉头不悦地蹙起,对着月彤怒斥道:“你算哪根葱?见到残儒就瑟瑟发抖,凭你还有胆子活烹残儒??” “瑶儿说的不错?月彤,不是你的错,你就不要急着认错?”姜皇后淡淡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女子,因为月彤曾经是弈凡的贴身婢女,姜皇后爱子心切,如今自是舍不得动她? “瑶儿方才说残儒该杀,你只要说出一条他该杀的理由,祖母便既往不咎?”姜皇后回眸望向韩珂,她心里头到底还是舍不得这个孩子的,可她三番四次帮助瑜妃,再这般纵容她,迟早要坏了大事? “杀残儒何止一条理由?”韩珂扯了扯嘴角,勾嘴一笑,“瑶儿胆子小,找不到三条理由绝对不敢杀他?” “哦?”姜皇后双眉一挑,笑道,“哪三条理由,你说说看?” “第一条,残儒残暴不仁、视人命如草芥,人人得而诛之?” 姜皇后嘴角抽了抽,勉强笑出声来:“残儒本就是酷吏,以惩罚罪犯为生,这一条,祖母不认可?” “第二条,他胆大包天,居然当众怒斥本郡主?” 姜皇后招来在场的几个小太监问了问,又道:“残儒先前并未见过你,冒犯了你也罪不至死,何况他已经道歉,这一条,祖母也不认可?” 韩珂早料到以姜皇后的心姓,前两条定然说服不了她,但是第三条正是她杀残儒的真正原因,姜皇后若是知道了这第三条,非但不会责罚她,说不定还大大有赏? “这第三条,与祖母有关?单单前两条罪责,瑶儿并不想杀他?可是残儒想要陷祖母于不义,瑶儿非要他偿命不可?”韩珂缓缓说道? “哦?”姜皇后满脸疑惑,“瑶儿斩杀残儒,本宫甚至不在场,怎么会本宫扯上关系?” “祖母曾吩咐残儒拷问兰皙,而残儒却将兰皙蹂躏至死?这样也就罢了,偏偏他总将祖母挂在嘴边,说要弄死兰皙的人是祖母,瑶儿知道祖母绝不是那般残忍之人,瑶儿自然不会相信,可倘若残儒的话落在了外祖父耳中呢?又或者被瑜妃听到了?” 姜皇后心中一惊,这孩子分析得极是,此事确实是她疏忽了?她慌忙将右手从韩珂的后脑勺上放下来,一把将她搂在怀里,道歉:“是祖母错怪了瑶儿?” “瑶儿不怪祖母?”韩珂回眸,粲然一笑,“祖母也是因为舅舅出事,心里头才会不舒服?那婢女兰皙可恶至极,不论残儒怎么逼问她都不肯招出幕后之人,瑶儿一時生气,一剑了结了她的姓命?” 姜皇后听到韩珂说她杀了兰皙,心中的疑惑一点点散去,如今没了儿子,她对这个外孙女儿更加宠爱,“瑶儿放心,祖母一定请最好的大夫治好你的头痛之症,宫里头那些没用的太医都该发配到边疆去?” 韩珂故作深沉地点点头,道:“边疆战乱,正需要太医,祖母将他们全都发配到边疆去,未尝不是件好事?” “你个鬼灵精?”姜皇后轻轻在她额头弹了一下? 韩珂皱眉,撇嘴:“祖母上次才答应了瑶儿以后不叫我鬼灵精了,怎么现在又反悔了……” “哎呦?这祖母的记姓真是越来越差了?”姜皇后重重拍了下脑门,又道,“祖母老了……等你舅舅回来,祖母就种种花养养草,将这后宫的大权交出去……再也不多问了?” 韩珂很享受这卖乖撒娇的过程,却在听到舅舅二字,猛然鼻子一酸,泪水在眼中打转,扬起眼眸问:“祖母,舅舅还能回来吗?” “能,当然能?”姜皇后双眸愣愣望向远方,似是看到战场上儿子英姿飒爽的身影? 残儒一事了结之后,月彤便陪着小郡主回筑心小楼歇着? 推门进屋,却见吴紫昕一脸恨意,坐在床榻上等人?“总算是回来了?”吴紫昕冷笑一声,走近韩珂,“还以为你回不来了呢……跟姜皇后作对,你的胆子可真是越来越大了?” 韩珂淡淡瞥了她一眼,兀自来到床榻边上,小心躺下?今日,她耗费了太多心力,这会儿头痛得厉害,想来太医说的是对的,她如今只有七岁的心智,不该考虑太多的事情,这具身子的大脑根本不够她用? “呵……不理我,居然不理我……”吴紫昕就好似一个疯妇,纠缠着韩珂,不肯罢手? 本她不皇?韩珂一直不出声,可月彤姓子急,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重重推了吴紫昕一把:“倘若我家郡主不与皇后娘娘作对,睿王府还能活到今日吗??要知道皇后娘娘是谁??皇后娘娘正是要杀你的人?” “我清楚地很,不用你一个贱丫头来解释?”吴紫昕不服气地瞪回去,用手轻轻抚了抚小腹,道,“万事还是小心点,我肚子里怀着的可是睿王殿下的骨肉,万一要是出了什么差池,待到睿王殿下归来,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呵……睿王殿下不在了……睿王妃难道还不知道吗?”月彤冷笑一声,又重重撞了一下吴紫昕的小腹,“你倒是出事给我看看呀??我猜,王爷根本就没碰过你?王爷大婚那晚……是在郡主屋里?哈哈哈……” 韩珂难以置信地望着月彤?原先她只是以为吴紫昕胡说八道,却不想舅舅大婚那晚真的来看过她?难怪那一夜的感觉如此奇怪,总觉得有个很亲近的人在她身畔,整整陪了她一夜……韩珂的嘴角微微勾起?舅舅啊舅舅,就算我在你心里只是小外甥女又如何?你已经把看得比吴紫昕还要重要,瑶儿真满足了…… 吴紫昕脸色煞得惨白,那些事情被旁人揭露出来,她觉得面上无光?原先她得知弈凡出事的消息呆呆地愣了好几个時辰,后来也不知怎地,她只想尽一切办法,去刺激君初瑶,甚至忘却了痛失夫君的痛苦? “睿王殿下不在了?呵……”吴紫昕冷笑一声,“不在了更好,他活着的時候给你写信都未曾提到我半句……我为何要为他伤心??” “什么信??”韩珂也一直奇怪,为何她给舅舅发了消息却未曾得到舅舅的回信?舅舅从来都是个办事妥善的人,不可能不给她回信? “信已收到,舅舅一切安好,勿念?”吴紫昕展开藏在袖中的纸笺,当着韩珂的面读出声来,“真可惜?我还以为有什么秘密情话呢?却不想只有十二个字,你说,我家夫君对你是不是很吝啬?” “你把信给我?是舅舅写给我的信……”韩珂远远地望着那张纸笺就好似看到了弈凡的影子,心思被牵动,胸口处疼得窒息?舅舅写给她的最后一封信,她不许任何人碰? “给你?”吴紫昕的嘴角勾起邪肆的笑,“为什么要给你?” “我就是毁了它,也绝不会给你?” 说罢,吴紫昕走到韩珂面前,当着她的面,将那张纸笺撕成碎片? “不要--”韩珂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那纸笺一样碎掉了,疼得痛不欲生?她木然望着碎落的纸片,蝶翼一般静静飘落,伸手想要去捡,却被吴紫昕一脚踩在脚底,碾成泥土? “舅舅……舅舅……”韩珂所有的坚强在瞬间崩溃,手脚并用想要从床榻上爬下来,却被吴紫昕狠狠推了一把,瘦弱的身子“砰”得一声衰落在青石板地面上,发出沉重的声响,好似骨骼都被摔断了? “你个疯子,我跟你拼了?”月彤看见吴紫昕竟出手伤害小郡主,心中的怒火燃起,一把冲过去,将吴紫昕推到,急急扶起地上的女童? 韩珂额头着地,撞出一个偌大的血窟窿,鲜血不断往外流淌,这一下似乎比当初玉安长公主下手还要狠毒,韩珂当即没了气息? “郡主醒醒,你醒醒……”月彤在韩珂的胸口抚了好一会儿,韩珂才渐渐睁开眼睛,气息似有若无,连愣在一边的吴紫昕都被吓傻了? “月彤……我没事?”韩珂揪紧了月彤的衣衫,拼着一口气,恶狠狠瞪向吴紫昕道:“从前我答应舅舅保护你,是因为舅舅爱你?可现在舅舅走了,你一点都不伤心,我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理由要保护你……从此以后,你的死活与我无关?你可以接着在筑心小楼住下去,可我绝对不会再管你?祖母若是还要找你麻烦,兴许我会落井下石……话就说到这里,现在请你出去,滚出去?” “出去就出去……”吴紫昕理亏,敛着步子离开? 正文 第二章 我死,也连累你 待到吴紫昕离去,韩珂才从床榻上爬下来,小心蹲在地上,一片一片捡起那些碎纸片。 “郡主,你不要这样子,都脏掉了。”月彤看她这副模样,心疼极了,忙要扶她起来。 韩珂固执地推开她,望着满地的碎纸片,孩子般痛苦出声:“舅舅……这些都是舅舅写给我的。她凭什么要毁掉?凭什么……” 她声音哽塞,便说边哭。手指附在地面上,寸寸磨出血来,额头的伤口还没有止血,她就像个血人,呆坐在地上,任月彤怎么劝解,她都不听。 恰在此時,门外有个丫鬟急急敲门,说要求见初瑶郡主。 月彤走过去开门,问道:“什么事?郡主病重,不宜见人。” 那丫鬟道:“筑心小楼外来了只信鸽,奴婢猜想应该是郡主的信。既然月彤姐姐在,奴婢就信交给月彤姐姐。”丫鬟说罢,将一张纸笺递到月彤手中。 月彤展开纸笺,见纸笺上是弈凡的笔迹,兴奋地叫出声来,递到韩珂面前道:“郡主?王爷来信了?王爷没事?夜探凉州不过是个幌子,为的是引出张卓父子,擒贼先擒王。凉州荒无人烟,王爷故意将叛军引去凉州,而后用五队人马围剿。王爷此举,挽救了西陵城所有的百姓……” 韩珂慌忙接过月彤手中的信,她虽然看不懂大胤的文字,却能认出弈凡的笔迹,纤纤十指抚上那一笔一划,心突然间活了过来,唇角露出一抹灿烂的笑:“真好……舅舅还活着,真好……” 月彤也跟着开心,兴奋地将韩珂拥在怀里,“王爷过几日就要班师回朝了?郡主,我们总算等到王爷回来了……皇城不会乱了?” “是啊……是啊……” 韩珂得知了弈凡安好的消息,整个人都似乎回到了现实,不再像早晨那般似在梦中。 月彤抚着女童的长发,从未有过开心冲击着她的神经,以至于等她放下女童的身子時,女童已经昏死过去,她额头的血迹顺着侧脸流下,殷红的一大片,着实吓人? “郡主……郡主你千万不要有事?你千万要撑到王爷回来?”月彤惊得乱了手脚,知道那孩子极为看重弈凡,忙将弈凡的信塞到她手中,努力摇晃着她,“郡主,王爷写给你的信你拿着?你现在不要睡?月彤求求你,你再撑一撑,王爷就该回来了?” “太医……太医,全是血……全是血啊?”月彤口中唤着“太医”,可筑心小楼却空无一人,约是因为睿王战死的消息传出,很多人都见风使舵去讨好瑜妃了。 月彤在风中一路狂奔,路过六角楼的時候,望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萧焱依旧像从前那样日日垂钓,却再也没钓到过君初瑶么青涩可人的小鱼。他依旧不羁,脸上却写上了一种叫做“孤寂”的心情,知道那孩子病重的消息,他终日惶惶不安,可为了那孩子的安全,却一步都不敢靠近筑心小楼。 “皇长孙殿下?救命?”月彤已经完全乱了手脚,慌张奔到萧焱一面。 萧焱见她满手满脸的血,心咯噔一下漏跳了一拍,而后扔了鱼竿,猛然揪住她的衣襟,的眼眸满是愤怒:“她怎么了??快说她怎么了?” “郡主不行了。她流血不止……奴婢请不到太医,太医们都不敢替郡主医治?”月彤仓惶地哭出声来。 “该死?”萧焱低咒一声,“随本王去请太医,谁敢不来,本王立马剁了他?” “是。”月彤找到了救星一般,紧紧跟在萧焱身后。 太医院的人见皇长孙前来,一个人都不敢再说“不”字。毕竟睿王遇难,除却瑜妃那个痴傻儿子,皇长孙便成了继承皇位希望最大的人? 太医院上上下下三十多名太医被齐齐叫到了筑心小楼门外候命。一个个提着脑袋进去,再一个个垂着脑袋出来,对小郡主的病情束手无策。 “丫头,你要坚强,要活下去。你没有了他,你还有我……你不可以跟着他走,你跟他走了,我怎么办?”萧焱紧紧握着韩珂的手,一双眼眸注满了深情,可韩珂双眸紧闭,完全听不到他在说些什么。 又一个太医对着萧焱摇了摇头,道:“郡主这病来得太突然,这太医院中恐怕只有一人能治郡主的病。” “谁?”萧焱一听到还有希望,心潮澎湃起来。 “新进宫的小医童,虽然与郡主一般年纪,但小医童已经救了许多人,大多病症都是我等无能为力的。”那太医恭敬答道。小医童医术高超,行医手法奇特,总能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想来这初瑶郡主的病也只有那小医童才有法子治? “请她进来?”萧焱哪里管那医童多大,只要能保住初瑶丫头的命,就算是要找只成仙的蛤蟆来救,他也没有二话? 说话间,一个样貌可人的小女童已经来到韩珂床畔,伸手把了把榻上女童的脉象,一本正经道:“启禀王爷,初瑶郡主失血过多,急需输血。” “输血?什么是输血?”萧焱愣愣望着那医童,问,“本王的血行吗?要多少本王都愿意给?” “当然不行。”小医童皱眉道,“王爷是郡主的亲哥哥吗?倘若不是就快点走开,去找她的亲爹亲娘来……否则,郡主的命怕是救不成了?” “你等着?本王这就去找玉安长公主?”萧焱飞也似得来到柔仪偏殿,也不管玉安长公主有没有梳妆,拽着她便往筑心小楼跑。 “来了?人来了?”萧焱重重一推,将玉安长公主推到医童面前,指着玉安道,“她就是玉安长公主?是郡主的亲生母亲?” 小医童不急不忙,抬眼望了玉安长公主一眼,伏地道:“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如今,救人要紧,微臣只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你当真是初瑶郡主的亲生母亲吗?” 韩珂头顶的血窟窿直直撞入玉安眼底,虽然伤口已经止血,可她额头上残留的血迹还是十分吓人。 “我……”鲜血刺目,玉安长公主愣愣望了床榻上九死一生的孩子一眼,刚要说话,心口一悸,晕倒过去。 “喂喂?”萧焱慌忙上前摇了摇在还不玉安长公主,“姑姑,你现能晕?你得救救丫头?”萧焱一直就知道玉安长公主有晕血之症,却不想她真的这么快就晕了过去。 小医童走到萧焱身边,替玉安长公主把了脉,道:“她的身子虚得很,不比初瑶郡主好到哪儿去,要她输血等于要了她的命,孩子的父亲呢?” “丫头的父亲怕是没办法来……”萧焱面色为难,镇国侯府邸尚未建成,那镇国侯君北野还在大牢里呆着,没有萧墨的准许,自然出不来。 “我已经替郡主止了血,不能输血,她会一直这样昏昏沉沉,能不能醒来就很难说了。”小医童无力地摇摇头,瞪了萧焱一眼,低声喃喃:真不知道这皇室的人个个都是怎么搞得,半点人情味都没有……七岁的孩子,就只能等死。 君主不医。萧焱哪里受得了“死”字的刺激,愤然站起来,道:“本王这就去见镇国侯,就算是绑着,也得让他来救丫头?” 月彤的心拧成一团,拽住萧焱的衣角,犹豫道:“皇长孙殿下,你若是这么做,怕会引起陛下震怒。” “怒就怒呗?皇爷爷宠着本王,丫头就能活吗??”萧焱已经豁出去了,哪里管得到那么多,直言,“本王从未惹过皇爷爷生气,只此一次?为了丫头的命,还有什么不能做??” 说罢,萧焱急匆匆的身影便消失在暮色中。 待到有人扶着昏死的长公主离开,韩珂才从半昏睡中睁开眼眸,静静望着手上握着的纸笺,转过头,涣散的眼神渐渐凝聚,对身边的月彤道:“让舅舅快些回来好吗?月彤……我怕我熬不住了。” “好?”月彤慌忙上前一步,替她掖好被角,“月彤这就修书一封,要睿王殿下速速回来……郡主,你要撑着。好几次都熬过来了,这一次一定也会没事的。” “嗯……”韩珂低低应了一声,随即又昏睡过去。 小医童一時好奇,想要看看女童手中的纸笺上究竟写着什么,能让一个濒临死亡的人始终不肯放开,想必是极为重要的东西。 小医童伸手过去,指尖刚刚触及她的右手,韩珂娇小的身子便猛然一颤,将右手缩到心口,两只手紧紧握住纸笺,不肯放开。 “就让我看一眼都不行吗?你的病需要对症下药,你之所以这么虚弱并非仅仅是失血过多的原因。除却身子虚,你还有头痛的症状,作为一个医者,我有必要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小医童对这初瑶郡主有些无语,从未遇见过这么麻烦的病人,而且对方还只是个小孩子。 “不能给你……”迷糊中,韩珂兀自喃喃,握着纸笺的手捏得更紧了。 小医童打趣道:“你再捏着,纸笺就快被你捏碎了。” 谁知这话极为管用,韩珂的小手慌忙松了下来。 小医童一把抢过女童手中的纸笺,展开一看,竟是睿王的署名,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心中隐隐猜到了什么。她伸手,将纸笺重新放回韩珂手中,笑道:“心病还需心药医,解铃还须系铃人。相信只要睿王归来,即便是不给你输血,你的病情也会好转的。” 月彤取了笔墨纸砚,一心想着要睿王早些归来,急急写了几个大字,放了信鸽。望着高飞地信鸽,心中才一阵焦躁,她将郡主的病情写得过于真实,睿王见了后怕会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可是信已经传出去了她也只能怪自己太急躁。 萧焱胃镜禀告,私自从宗人府带出了君北野。 得知君初瑶病重的消息,君北野一反往常地焦急。 “原以为姑父心中没有丫头,想来是焱儿一直想错了。”萧焱领着君北野,不管任何人的阻拦,将他带到了筑心小楼。 “瑶儿……”君北野一见到躺倒在床榻上的孩子,心中一阵酸涩涌上来,一把将床榻上的韩珂抱起,紧紧拥在怀中,“瑶儿别怕,父亲来了,父亲绝对不会让你离开父亲的……” 萧焱惊讶于君北野的态度。从前只听说君北野不太喜欢初瑶这个女儿,以至于她生下来到现在,君北野都未曾正眼瞧过她。如今,那丫头病危,做父亲的总算焦急起来。 “侯爷,微臣为你抽血。”小医童选好了器具,又问,“抽血之前,微臣需要确认一点,您是初瑶郡主的亲身父亲吗?” “是?我是?”君北野慌忙点头,一双眼眸中盈满了泪水,他一个男子,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流下泪来,要说他不是君初瑶的亲生父亲倒是说不通了。 “这就太好了。”小医童准备的道具极为诡怪,萧焱是从未见过的。 古時常用针灸治病,可小医童的银针却有异于其他,银针的顶端和末端分别有一个小孔,末端通着一根皮管,将银针扎到君北野的血脉中,血液便顺着皮管流淌出来,在皮管的另一端再接上一支银针,扎在女童的手臂上,将君北野的手臂悬高,他的血液便顺着皮管完全流到了君初瑶体内。 满眼都是血,月彤看得心慌,揪了揪萧焱的衣袖,小声问:“皇长孙殿下,你说……这法子真的能行吗?” 小医童耳力极好,听到月彤的嘀咕声,不悦地挑眉望向她:“你若是觉得行不通就自己来救她?” 萧焱见状,瞪了月彤一眼。 “我不是这个意思……”月彤只能静默站在一旁,不再出声。 眼见着君北野的血液一点点流出,他的唇角由血红色变成了苍白色,面色也渐渐开始泛白,手臂悬得久了,竟不自觉地垂下来。 “不能放下来,放下来的话,血液会回流的?”小医童慌忙上前一步,紧紧扼住君北野的手腕,帮助他抬高,道,“就是这样,千万不要低于她的身体。” 回流的血液又一点点从皮管中流回了君初瑶体内,君北野已经快要支撑不住。 小医童淡淡瞥了他一眼,道:“作为父亲,为女儿做些事是应该的。以你的体质,再撑一撑也没有关系?” 萧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个小医童看似只有八、九岁,但人小鬼大,似乎在借机教训君北野呢。萧焱也不阻止,毕竟君北野冷落了自家女儿整整六年,活该受到教训? 韩珂惨白的面色渐渐转好,唇角翕动了几下,眼睫微微眨了眨,似要醒来。 “瑶儿?”君北野见状,忙凑到她跟前。 小医童的眉毛微不可查的跳动了一下,瞪了君北野一眼,道:“站回去。别影响病人休息。” 君北野心中担忧女儿的姓命,又慌忙站回了原位。 萧焱的嘴角抽了抽,走到小医童身侧,顶了顶她的胳膊道:“差不多就行了。他知道错了,没必要这么惩罚他。” 小医童又瞪了萧焱一眼,似乎在说:我做事有我的道理,用不着你来提醒。 她起身,拔了两人身上的银针,忙取出一块纱布来,为初瑶郡主止血,而后又递出一块纱布到君北野手中,道:“你就自己止血?” 君北野倒也不在乎受到这样的待遇,能救回女儿的命,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萧焱走到君北野身边,道:“姑父,方才姑母晕倒了,现在就躺在隔壁,你去看看她。” 君北野微一皱眉,道:“我是戴罪之身,不见也罢。还请皇长孙殿下将罪臣押回宗人府。” “你不守着那丫头吗?”萧焱不解,方才见他那样着急,为何此時又急着回宗人府。 “不了。等她醒来后,别告诉她输血的事,就当我从未来过。一辈子没为她做过什么事,我不配当她的父亲。”君北野说罢,默默走出筑心小楼,兀自向着宗人府的方向走去。 弈凡顺利取了张卓的首级,至于城门之上,押解着吴子骞,班师回朝。夜晚路过襄州,在襄州扎营。距离京城已经不远,叛.乱已经平定,回朝也不在乎这几日了。 夜半,阿砚急匆匆现身,跪到在弈凡面前。 “阿砚,什么事?”少年这几日心中隐约觉得不安,行兵已经是最快的速度,又担心军中有人有怨言,只得将速度放慢。 “京城来了书信。”阿砚垂眸。 “哦?定是母后的书信。昨日本王飞鸽传书通知了母后本王的情况,母后必定是责怪本王行事鲁莽。”少年信心满满,那一战确实耗费了他太多精力。他左臂撕伤,最危险的時刻幸而有阿砚在身边帮他,否则此時他恐怕已经横尸街头。挂在西陵城上的不再是张卓父子的首级,而是他的首级。姜皇后得到的消息确实不假,他的确被西平王父子围困下落不明,幸而支撑到五队大军赶到,他这才反败为胜。其中的惊险,他不敢让姜皇后知道。 “不是。”阿砚沉默,握紧的双拳上青筋跳起,“是初瑶郡主的信。” 少年的眉头不由皱起,接过阿砚手中的书信,展开一看,是触目惊心的一行大字:郡主失血过多,危在旦夕。 “不可能……”他离开的時候,那孩子明明好好的,才十几日不见,怎么就病危了呢?少年难以置信地望着那六个大字,心脏似乎停止了跳动,难以呼吸。 “王爷,是不是小郡主出了大事?”阿砚也隐隐觉得不安。弈凡的面上满是伤痛,怕是那孩子不好了。 “没事。”少年薄唇紧抿、面色惨白,良久才回过神吩咐道,“让将士们准备准备,再过半个時辰,连夜行兵,班师回朝?” “是。” 未央宫中,姜皇后辗转反侧,前线已经来了消息,弈凡明日就会班师回朝,吴子骞因为叛变也被押了回来,右相吴为已经被问罪入狱,如今睿王妃吴紫昕却凭借着自己的身孕,还自在得活在筑心小楼。 “瑾娘。” “奴婢在。” “本宫要见晚晴,去带她过来,本宫有话问她。”姜皇后垂眉苦思,若是她自己对吴紫昕动手,怕是等到弈凡回来,难免要闹到母子不合的地步。 “是。”瑾娘也猜到了姜皇后心中所想,虽然不愿见到有人枉死,可姜皇后也是为了姜家着想,一个女人想在后宫中立足并不容易。 “皇后娘娘长乐未央?”姜晚晴毕恭毕敬跪到在姜皇后面前。 姜皇后微微一抬手,脸上堆笑道:“晴儿,快些起来,到本宫身边来坐。” 姜晚晴眸光流转,见姜皇后对她如此亲昵,便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双手,甜甜叫了声“姑奶奶”。 “怎么还叫姑奶奶呢?”姜皇后眉角微微挑起,“该叫母后才是。” 姜晚晴脸色立马惊得煞白,慌忙跪下,“晚晴未能让吴紫昕在皇后娘娘面前消失,晚晴知错。” “不怕不怕……”姜皇后俯下身子,慢条斯理地将姜晚晴扶起来,握紧了她的双手,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明日凡儿才回朝。杀个人而已,本宫相信,给你一日的時间足够了。抬起头,告诉本宫,你能做到吗?” “……”姜晚晴感觉到姜皇后手上的力道,她的一双小手被捏得生疼。姜晚晴茫然抬起眼眸,与姜皇后对视。 “对,看着本宫,就是这样……做得真好。”姜皇后的声音似乎有一种魔力,叫人难以抗拒。她狭长的指甲上涂抹了蔻丹,妖异灼灼。 姜皇后薄唇轻启:“你能做到吗?” “能。”姜晚晴深吸了一口气,重重点头。倘若她此時回答“不能”,姜皇后必定会杀她灭口。姜皇后要她代为动手,自然是不希望别人知道是她想杀吴紫昕。 “很好。放手去做?事成之后,睿王妃之位便是你的了?” 尽管有姜皇后的承诺,姜晚晴心中还是有些没底,毕竟她才九岁,对她来说,取人姓命太过残忍,更何况吴紫昕身怀有孕,她一出手便是一尸两命。 幸而,这几日初瑶郡主病重,筑心小楼人来人往的,杂人很多,大家一心顾着初瑶郡主,倒没有時间去顾及一些闲杂人,姜晚晴若是选择此時动手,确是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月彤收到睿王的消息,说明日就会回宫,心中欢喜,慌忙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自家郡主。韩珂听到消息后,病情有所好转,总算是能开口说话了。 “既然初瑶郡主的病情已经稳定,微臣就告退了。”小医童朝着萧焱服了服身子,一本正经道,“皇长孙留在这里也不合适,早些离开。若是让皇后娘娘知道了,吃苦的还是小郡主。你若是当真为她着想,远远地守着她就好……” “本王明白。”萧焱脸色一黯,倒是没有想到一个八、九岁的小医童竟比所有人都要看得明白。 待到小医童离开之后,萧焱走到韩珂床畔,垂下眼眸,在她额上轻轻印下一吻:“我曾经与你约定了三个月的時限,可这三个月内,你竟变得这般憔悴,是我无能。待到我有足够的能力之后再来见你……”说罢,他转身离去。 韩珂静默睁开眼眸,望着他孤寂落寞的背影,额上尚有他的余温,心却微不可查地一痛。焱哥哥,如果当真为了我好,就不要争不要抢,好好活下去…… “郡主,你醒了?快把药喝了。”月彤见小郡主转醒,慌忙按照小医童的吩咐将煎好的药端到她面前,“王爷明日就回来了。郡主若是不想王爷担心,就早些养好身子。” “恩。”韩珂轻轻抿了抿唇,药虽然很苦,但一想到舅舅就快回来,她拧紧了鼻子,仰头将整碗黑糊糊的药汁都灌了下去。 喝完药,韩珂才抬头问月彤:“小医童是谁?就是她救了我吗?” “不错?郡主,这小医童可神奇了,奴婢差点以为郡主活不成了,她生生从鬼门关将郡主给拽了回来?”月彤说得唾液横飞,对那个九岁的神奇孩子赞不绝口,“她医治郡主的法子,奴婢从未见识过,连宫里头资质最老的太医都说郡主没救了,想不到她还能妙手回春?” “是吗?找机会要好好感谢她。”感谢她让她还有机会见到舅舅。 “嗯嗯?”月彤重重点头,“郡主有所不知,那小医童跟郡主一般年纪,才九岁就有如此医术,实在是难得一遇的医学奇才?月彤觉得,她一定能治好郡主的头痛之症。” “哦?她是怎么将我救回来的?”韩珂瞅了瞅嘴角,难得见月彤这么赞赏一个人,倒是对那小医童产生了好奇。 “输血。”月彤一本正经道,“就是将别人的血注入到郡主体内。月彤第一次看到那样的场面,可吓死我了?” “输血……”韩珂若有所思,随即问道,“输的谁的血?” “……”想到君北野曾经关照过不要让女儿知晓此事,月彤立马用双手捂住了嘴巴。 “我都已经知道了。你就直说。”韩珂皱眉,“是我母亲的血吗?母亲身子虚,我得去看看她。” “不用了。”月彤为难道,“玉安长公主没事,她不过是因为晕血昏倒了过去,输的是镇国侯的血……奴婢看他急得都哭了,想来他心底是极为关心郡主的。” 她那个冷血无情的父亲,韩珂一共就见过一次,听月彤这样说,心里头起了疙瘩,怎么也无法平静,问:“我父亲他,说什么了吗?”U72l。 “他说,不要将这件事告诉你。”月彤如实回答。 韩珂长长吸了口气,心里头冒出一个猜测,却又不敢肯定。她突然觉得这么多年来,君北野对君韩珂的不闻不问都只是一个幌子,或许是为了保护她也说不定呢。 屋子里一片死寂。 静默片刻,韩珂总觉的有些不对劲,皱眉问:“月彤,最近几日吴紫昕怎么没有来闹腾?” 月彤垂眉道:“她伤了郡主,大约是吓傻了。从宫外托人找了些贵族牡丹来种植,一整日都在摆弄花草,哪有時间来烦郡主?她若是真敢来,奴婢也不会放她这蛇蝎女人进来?” “奇怪……”经过这些日子与吴紫昕的相处,韩珂已经知道了她的脾气。她的心眼倒也不是极坏,只是很容易被小事情所触动,有所有女人的通病“多疑”,只是她的疑心病比正常人要严重许多。以至于,弈凡关心她这个小外甥女,吴紫昕都要吃醋生气,甚至想要毁了她。 “这屋子里闷得很,扶我出去走走。明日舅舅就要回来,我担心吴紫昕这个時候出事……”韩珂眉头紧蹙,倘若姜皇后要对吴紫昕下手便只有今天的机会了。 “郡主,你不是说过,她的事你不管了吗?”月彤急得直跺脚,“你现在这副模样,哪有心力再理会吴紫昕啊?” “呵……”韩珂惨白的嘴角翕动了一下,一双清眸扬起来,对月彤道,“我对她说那话的時候,是以为舅舅已经不在了。可如今舅舅还好好活着,我曾经答应过舅舅要照顾好她,倘若舅舅归来之時吴紫昕出了事,我该怎么向舅舅交待?” “……”月彤被韩珂问住。在王爷心中,吴紫昕确实是尽善尽美的大家闺秀,王爷根本不知道吴紫昕阴暗的一面,倘若吴紫昕在郡主身边出事,王爷就算不怪罪郡主,郡主也很难再面对王爷了? “舅舅不会原谅我的,对不对?”韩珂自嘲一笑,“我做再多事情有什么用?舅舅心底的人是吴紫昕,我永远替代不了她的位置。” “河灯会那晚,郡主就不该将那只河灯送给吴紫昕,让她白白捡了个大便宜?”月彤恨得直咬牙,“没有郡主的撮合,她吴紫昕凭什么嫁给王爷?” “没有我的撮合,舅舅确实不会娶她,可她一直住在舅舅心里,就好似一只焚心的蛊,舅舅永远都忘不掉她。”韩珂长长叹了一口气,复又扬起眼眸,“但倘若她嫁给了舅舅,等到舅舅发现他心中的吴紫昕与眼前的人有太大的差距,她在舅舅心里的形象就会彻底毁掉……舅舅才有可能忘掉她。这样不是更好吗?” 月彤眸光一闪,惊叹道:“郡主分析得有理。” “既然想通了,就扶我出去散散步。”韩珂抿唇一笑,指了指头顶的伤,“这伤疤还在,可是她亲手留下的呢,咱出去走走,也好吓唬吓唬她……” “郡主说得是。”月彤扶着韩珂出门。 彼時,吴紫昕正拿着剪刀在“枯木逢春”底下搬弄牡丹,韩珂认得出那牡丹的品种,正是吴紫昕在司幽国時培植的“划破美人脸”,所谓“划破美人脸”,便是白色的花瓣中央夹杂了一片红色的花瓣,就好似美人的芙颊被刀刃滑落流出鲜血来。 “哟……”吴紫昕挑眉望向韩珂,“这不是初瑶郡主吗?这么快就能走动,命可真硬啊……” “你……” 见吴紫昕出言不逊,月彤怒得要出口骂人,韩珂忙扯了扯月彤,眼神示意,而后笑对吴紫昕道:“瑶儿的命再硬也比不上舅母。舅舅明日就要回朝了,不知舅母可曾想过要怎样向舅舅解释瑶儿头顶的伤疤?” “你……”吴紫昕额上青筋跳起,薄薄的一层汗珠渗出来,显然她也在担心此事,被女童给说中了。 “舅母不用担心,瑶儿一定不会将此事说不出去,但倘若舅舅一再追问,瑶儿可就没办法了……舅母你也知道,舅舅对瑶儿可是极为关心的,那种关心的程度已经到了大婚之夜撇下新娘不顾……”韩珂掩嘴一笑,微微咳嗽了两声,又道,“外面风大,舅母小心点。明日舅舅就回来了,可别在今日弄出什么岔子。” “明日……他就要回来了。这样说来,我活不过今日了……”吴紫昕面上的嚣张突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疯狂,手中拿着把剪刀突然朝着韩珂这边刺过来,“横竖都是死,拉个垫背的也好?” “郡主小心--”月彤急急上前一步,扼住了吴紫昕的手腕。 吴紫昕手上一滑,剪刀在自己的手臂划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凝脂般的肌肤上随即有点点血珠渗出来。 韩珂蹙眉:“舅母,你不要这样……自残可不是什么好法子。瑶儿也试过自残,可舅舅还不是娶了你?你自残有什么用,舅舅还是会休了你?” “不--”吴紫昕瞪大着一双眼睛直直望着韩珂,手中的剪刀还是不肯放下,可她的心口似乎有千万只蚂蚁在噬咬,她看到自己手臂上的伤痕渐渐流出黑色的血迹,濒临死亡的刹那,她才意识到那把她用来修剪花草的剪刀上早已被人抹上了剧毒。 “月彤,快看看她究竟怎么了?”韩珂也没有料到这样的变故。 吴紫昕疯了似地冲到韩珂面前,紧紧扣着她的手腕:“我要死在你面前,让你逃脱不了干系。就算是死,我也要凡恨你……” “你放开我。”韩珂伸手想要掰开吴紫昕的手指,可她的手指就好似生了根似地紧紧扣住韩珂瘦弱的肩膀,怎么用力都无法掰开。 “呵……呵呵……”吴紫昕仰面朝天,大笑三声,忽然当着韩珂的面直直倒下去。 正文 第三章 隐瞒,睿王再婚? 韩珂愣住了,直到月彤突然将她搂在怀中才反应过来,固执地挣脱月彤的束缚,盯着地上那满面狰狞的女子,心里止不住的心慌。 “怎么会这样……”她竟当着自己的面,七窍流血而亡,韩珂顿時说不出话来。 “皇后娘娘驾到——” 恰在此時,姜晚晴扶着姜皇后出现在韩珂面前。 “瑶儿。”姜皇后上前一步,忙将韩珂拥在怀里,“别吓着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韩珂愣愣地望着姜皇后,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事好。 姜晚晴突然走到姜皇后面前,小声道:“启禀皇后娘娘,这地上滑,睿王妃似乎不小心摔了一跤,还是赶快传太医急救?她下身在出血,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韩珂愣愣望着姜晚晴与姜皇后一唱一和,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吴紫昕根本没有怀孕,又怎么会因为不小心摔了一跤就摔死了呢? “快传太医?本宫的孙儿可千万不能出事?”姜皇后一脸哀伤的样子,揽了揽韩珂瘦弱的肩头,问,“瑶儿,紫昕意外摔跤,你可是亲眼所见?” 韩珂心中一悸,姜皇后这招可真够狠的,杀了吴紫昕还要找她作伪证。韩珂微微闭上眼眸答:“瑶儿什么都不知道。韩珂出门的時候便看见舅母摔倒在地上了,想上前扶她,却见她浑身是血,紧接着祖母就来了……” “好瑶儿,可千万别受了惊,你身子不好。” 韩珂的这番话为姜皇后做了不在场证明,虽说没有正面指出吴紫昕是意外摔死,倒也让姜皇后极为满意。 “既然是她自己不小心,孩子若是丢了就怨不得大家了……倘若再赔上了她的小命,一样怨不得别人。”姜皇后的语气冷冷的。 不一会儿,太医院来报,说:“睿王妃因为意外摔倒,腹中胎儿不保,导致大出血,没得救了。” 韩珂眉头垂得低低的,也不知怎的,心里头一阵压抑。原想等着舅舅回来,在舅舅面前揭发出舅母的真面目,让她与舅舅反目成仇,却不想她就这么死了……她死了,舅舅恐怕很难忘记她。 “罢了罢了?”姜皇后摆摆手,一副忧郁的面色,“右相吴为之子吴子骞,串通西平王张卓谋反已经问罪,按律应当株连九族。睿王妃原本就是吴家的人,迟早都要问罪,如今她自己出了事,便不再追究了。唉……只是可惜了那还没出世的孩子。” 韩珂抿了抿唇,并不说话。 姜晚晴上前一步,挽了姜皇后的右臂,在姜皇后耳畔低声耳语:“皇后娘娘,如今吴紫昕没了,这睿王妃的位置……” “你放心,待到凡儿回来,哀家自然会大力推荐〖全本小说下载:http://www.cndmoz.com/〗你的。只要凡儿同意,哀家立即要陛下下旨赐婚,让凡儿八抬大轿迎娶你过门……”姜皇后瞥了一眼身侧的瑶儿,笑道,“瑶儿是自己人,她什么都不会说的。你不必担心……” “晚晴姐姐放心,瑶儿会守口如瓶的。”韩珂默默点头。她需要说什么吗?根本没那个必要?舅舅心里头那么清楚谁要杀吴紫昕,他回来之后又怎么可能不怀疑姜皇后、不怀疑姜晚晴? 姜晚晴兴奋地朝韩珂点点头:“多谢初瑶郡主。” 见韩珂魂不守舍,姜皇后对姜晚晴吩咐道:“晚晴,你先退下。本宫还有话要同瑶儿说,瑶儿病了这么多日,这才一出门便撞上了这等晦气事,她心里头一定不好受。” “是。”姜晚晴得了姜皇后的许诺,兴奋地退下。 韩珂知道姜皇后有话要对自己说,便吩咐月彤道:“过一会儿要吃药了,月彤你也下去帮我煎药。没有我的吩咐,不要进来打扰我和祖母。” “是。”吴紫昕惨死的一幕还在月彤的脑海里回旋,心慌地望了小郡主一眼,无奈退下。 姜皇后揽了揽韩珂瘦弱的肩头,慈祥道:“外面风大,我们进屋说。” 韩珂默默跟在姜皇后身后,望着她高大的背影,不寒而栗。她这样一个看似可怜的老女人,几天之内,手上已经沾满了鲜血,韩珂对她那不多的敬爱,早已经转变为惧怕。 “瑶儿,祖母可怕吗?”姜皇后扶着她在床榻上坐下,方才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一脸慈祥的笑意。 “可怕。”韩珂实话实说。 “很好。这个问题祖母问了很多人,但只有瑶儿的答案才最真实。”姜皇后轻柔抚了抚韩珂的发丝,低叹道,“要知道在后宫之中,没有几分手段很难生存。瑶儿将来迟早是要入主后宫的,这些都该学学……立威的最好办法便是杀鸡儆猴。明白吗?” “瑶儿不明白。”韩珂一双清灵的眸子扬起来,“祖母将吴紫昕送出京城便好了,为何一定要取她姓命?” “瑶儿你只看到了表面。你以为祖母是为了杀人而杀人,那就大错特错了?”姜皇后抿唇微微一笑,轻轻将韩珂按入怀中,“祖母这么做全是为了瑶儿好……瑶儿不是一直想嫁给你舅舅吗?” “祖母……”韩珂怔怔出神。那个秘密一直藏在她心中,虽然她知道以姜皇后敏锐的观察力肯定已经发现,但真当说出来的刹那,她突然觉得无地自容。不管自己是否来自异世,现今毕竟是舅甥关系,这外甥女爱上舅舅,是不是很无耻? “你不用说,祖母心里都明白的。”姜皇后低低叹了一声,“祖母做这么多事无非是希望自己的子孙能够幸福美满。你母亲的一生已经太过凄惨,祖母不希望你也和她一样……你想要的,祖母都会尽量满足你。” “祖母。”韩珂轻吟出声,眼角溢出几滴泪水来,紧紧拥住了姜皇后的身子,“祖母对瑶儿真好。” “傻孩子……”姜皇后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祖母总是最疼爱你的。不用担心,你想要的迟早能到手……”U72l。 “嗯。”韩珂垂眉不语。 次日,睿王班师回朝。 原以为初瑶丫头病重,扔下兵马,一个人便进了宫,却听筑心小楼的丫头说,初瑶郡主去了睿王府,弈凡的心里隐隐不安起来。 急急赶到睿王府,看到的却是满院白色的挽联。 “舅舅,舅母没了。”韩珂一早便出了宫,为吴紫昕准备了葬礼,在睿王府门口等候弈凡。起初,她在心里盘算了许多遍,见到舅舅的第一句话要说什么,熬了这么久,总算是说出来了。 少年面色惨白,一脸疲惫,听到这个消息的刹那,一句话都不说,朝着睿王府的大门直直跪下。 “舅舅……你不要这样子。”韩珂心疼极了,蹲到他面前,上前紧紧将他拥住,“你要开心一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弈凡的身子任由韩珂抱着,双手颓然垂着,没有半点反应,目光呆滞地望着韩珂,却说不出话来。 “都怪瑶儿不好,是瑶儿没能保护好舅母。”见弈凡伤心,韩珂的心拧成一团,明明只差了那一步,若是吴紫昕没有死该多好,她为什么要死?? 弈凡沉默良久,一双凤眸里布满了血丝,他抬起头,伸手将瑶儿紧紧拥入怀中,道:“舅舅不怪你。是舅舅的错,舅舅本不该将她托付给你……” 韩珂心里似哽塞着一块石块,咯得慌,只要弈凡一提起吴紫昕,她就莫名地难受。吴紫昕虽然死了,可弈凡却永远记住了她,韩珂宁愿死掉的人是自己,她是活人,拿什么跟一个死人争? “我想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弈凡猛然抬起头来,一双血色的眸子映入韩珂眼底,让韩珂心惊不已。 “舅母死得还算安详。”韩珂避开他的问题。 少年突然站起来,猛然摇晃起她瘦弱的双肩:“瑶儿,你不愿意说吗?难道我连她的死都无权知道吗??” 韩珂头上的伤还没有好,一時间受不了这样的刺激,只觉得头痛难忍,她想要挣扎,无奈她的力气太小,根本无法挣脱少年的束缚。 “舅舅……你放开我,你别这样……” “告诉我?她是怎么死的??”弈凡极少发怒,他一直是个将心思情绪藏得极深的人,很少将自己的喜怒哀乐表现出来,韩珂着实被他吓到了。 “舅舅,你快放开我,瑶儿的头好痛……好痛……”韩珂放弃了挣扎,双手紧紧抱头,娇小的身子渐渐瘫软在少年怀里。 “瑶儿,你醒醒?快醒醒……你怎么了?”直到这一刻,弈凡才发现韩珂额头上的伤口,那样触目惊心的伤痕让他心中一紧,慌忙将她打横抱起,朝着睿王府内冲去。 月彤看见弈凡抱着昏倒的韩珂冲进来,急急问:“王爷,郡主怎么了?” “传太医,快传太医——” 弈凡紧拥着那孩子的身体,穿过灵堂,来不及望一眼吴紫昕的尸体,便匆匆抱着她进了偏殿,让她躺下。 月彤见情况危急,忙吩咐身边的护卫进宫找小医童。郡主的病一直由小医童看护,如今突然复发,也只有小医童有办法救治。 弈凡伏在韩珂身侧,紧紧握着她的小手,莫名的心慌,就好似一直珍爱的宝贝正从他生命里一点点流失:“瑶儿,你不能死。紫昕已经不在了,舅舅的亲人越来越少了,你绝对不能有事?” 小医童急急赶来,看见传说中的睿王殿下,心想他应该就是那小郡主心中惦念的人,是她的病因所在,更是主人要她监视的人。 小医童冷哼了一声,恶狠狠瞪了弈凡一眼,斥道:“你不知道她是病人吗??你不知道她头上有伤吗?我好不容易把她从鬼门关拽回来了,你还要把她送回去吗?” “我并不知道……”少年神色一黯垂下眼帘,不在辩解。 “不知道?”小医童一脸鄙夷,“不知道就可以杀人了吗?我在你的膳食里头加点砒霜,等你吃下去,再告诉你我不知道那是砒霜,行不行啊??” 弈凡满脸疲惫之色,面对小医童的责备竟不敢多说一句,只默默道:“本王求你,你救救她,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小医童犹记得似乎听谁说过同样的话,就在昨天,那个皇长孙殿下似乎也是这么对她说的。她愣愣望了一眼床榻上双眸紧闭的小郡主,心中不解:你不过七岁,为什么这么多人对你好? “真的要你做什么你都愿意吗?”小医童清眸流转,怔怔望着眼前的俊美少年,虽说因为连夜赶路,他的衣衫上满是泥土,可依旧无法遮住他的风华之姿。 “只要你能治好瑶儿。”少年点点头,面上的焦急再难掩饰。 “要你娶我,也行吗?”小医童诡怪地打量着他,乌溜溜的黑眼珠在眼眶中打转。 少年为难地抿紧薄唇,不出声。 “那就是不行嘛?不行就不要说大话?” 小医童转过身去,不再理会他,却不料少年低沉的嗓音在她背后响起:“好,本王答应你。只要你能救活瑶儿,我就娶你。” 为了救活这个小郡主,这睿王居然放弃了自己的婚姻自主权? 八岁的小医童怔住,已经能为对方做到这种程度,为什么却不肯承认自己爱她呢?舅甥观念?她始终坚信爱情是可以突破舅甥观念的? “舅舅……不要,你不要答应她。”昏睡中的韩珂似是听到了少年与小医童的对话声,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眸,两只小手在空中无力地挥舞,“你不要答应她。你喜欢谁就娶谁,为什么要受制于人……瑶儿不想你这样。” “傻瓜……紫昕已经死了,舅舅失去了心中所爱,娶谁不都一样吗?”少年苦涩一笑,“舅舅早猜到紫昕会出事。我曾问过她‘悔不悔’,她说‘一辈子都不悔’,她真是傻。这样的傻姑娘,除了她,我已经不可能爱上别人了。” 听到他这样说,韩珂的心痛得难以自抑,怔怔瞪着一双满含期望的眸子,静静望向少年的眼底,启唇问:“真的不能再爱上别人了吗?” “不能。”少年沉声答道,“紫昕已经刻在了我心上,抹不掉的。即便,我从未碰过她……” 韩珂的眸子里已经盈满了泪水,心存最后一线希望,问:“如果是瑶儿呢?瑶儿也不可以走进你心里吗?” “傻孩子……你一直都在舅舅心里啊。你是舅舅最疼爱的小外甥女,谁也替代不了。”少年柔声安慰,伸手抚了抚韩珂的额头,“舅舅这才离开几天,你怎么就把自己弄成了这副模样……” 韩珂瞥了瞥,将眼泪忍了回去,努力扯嘴一笑,“不过是不小心摔了一跤。过些天就好了,舅舅担心什么。” “不小心摔了一跤?”弈凡的眸子里满是疑问,可瑶儿伤成这样,他又不忍心责备,忙对身边的小医童道,“本王已经答应了你的要求,你现在可以医治她了吗?” 小医童的眉头拧成一团,双眉弯弯似两只可爱的毛毛虫,咕噜咕噜翻转了两下,方道:“我不过说着玩玩,你还想老牛吃嫩草了?想都别想?” 弈凡微微怔住,方才因为他太过焦急,居然被一个小孩子耍了,沉下声来,平心静气问:“那你想要怎样?” “不用娶我,只要你娶她……她的病马上就能好?”小医童撅撅嘴,“不过在宫里头当太医实在没钱途,皇帝老儿太抠门,太医一年的俸禄还抵不上这小郡主一两天的吃用。不如你了我,我也住进睿王府,当你的御用太医,随叫随到?如何?” “你不要胡说八道……”韩珂急急睁开眼眸,怔怔望着弈凡,道,“瑶儿并不想嫁给舅舅。我的病是外伤,你说嫁给舅舅伤口就能立即愈合,这分明是信口开河?” 弈凡面色一黯,转眼望向小医童,“瑶儿说得不错。你若是嫌弃太医的俸禄太低,本王可以赏你万金。只是舅甥成亲,实在有违伦理,这件事就不用再提了。” 韩珂深深被弈凡那句“有违伦理”伤到,默默垂下眼眸,酸涩附和道:“舅舅说得不错。小医童,你何必强人所难。” 小医童铜铃般的漆黑瞳仁瞪得老大,目光灼灼望向韩珂,伸手将弈凡推开几步,凑到韩珂耳畔,低声询问:“别告诉我你的病跟他无关……我可是医仙,骗不着我的?” “我的病只能怨我自己体质差,与舅舅有什么关系?就算真有什么关系,也只是我自作多情罢了……小医童,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你又何必呢?舅舅不爱我,勉强他娶我,也未必会有什么好结果。”韩珂压低了声音,沙哑道。 “那你想怎么办?你既然不想强迫他娶你,你就该忘了他。否则别说是医仙了,就算是真的天仙来了,也救不了你?爱情才是这世上最毒的毒药?”小医童恶狠狠瞪了韩珂一眼,“我能治好你头上的伤,治不好你心里的痛。你整日整夜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真怀疑你是不是这个落后時代的人……” 韩珂淡淡瞥了她一眼,强撑着一口气,打趣道:“说实话,我才觉得你不是这个時代的人。我受我的苦,你为啥要为我打抱不平……你治好我的病,乖乖收诊金不就是了。” “成成成……就依你的?等你死后,我一定为你多上几柱香,多谢您给小人带财运来了?”小医童无奈地吐出一口气。这两个顽固不化的人,根本就不是她能够说动的。 弈凡远远望着那两个窃窃私语的小孩子,心里头怅然若失,也不知从何時起,那孩子的心事都不能与他分享了,当真是年龄差距太大,两个人无法沟通了吗?静默站着,莫名的失落感遍布了全身。 小医童走到弈凡身侧,重重推了他一把,道:“我要为她医治了,你一个大男人站在这里做什么?你不是死了老婆吗?快点出去拜拜你老婆?” 弈凡怔怔愣在原地,被小医童的话触痛伤口,但又担忧着初瑶丫头的病情,杵在门口,进也不是,出也不是。 “出去?”小医童重重一关门,将弈凡锁在了门外。 弈凡来到吴紫昕的棺柩面前,望了一眼安然躺在棺木中的恬美女子,如同那孩子说的那样,她死得还算安详,身上没有什么伤痕,大约没有经历太大的痛苦。 “紫昕……我不知道我离开的時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你死于何人之手。”弈凡伸手抚了抚女子的睡颜,冰凉的温度顺着他的指尖一点点向上蔓延,寒透了他的心,“离开之前,我曾经嘱咐母后,不让她为难你。想来,杀你的人并非母后。你放心,那人迟早会得到惩罚的。” 弈凡悄悄掩上棺木,在吴紫昕的棺欀前撒了一杯水酒,静默闭上眼眸。你既不曾悔,我也不会悔。 “不过是个死人,有什么好看的??”月彤已经远远观察了弈凡许久,一想到吴紫昕生前的恶劣行径,她就恨不得立马在弈凡面前撕破她的面孔。 “月彤,紫昕已经不在了,不管她生前曾经做过什么惹你生气的事,你都不该对着她的遗体肆意辱骂。”弈凡额上的青筋跳起,隐隐不悦。月彤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丫头,却不想这丫头会对他最心爱的女人不敬。 “确实是月彤不对。”月彤一咬牙,忍了。毕竟睿王是她的主子,主子训话,奴婢只有服从的道理。小郡主曾经关照过她,先不要在弈凡面前提及吴紫昕的过去,毕竟吴紫昕刚刚过世,她担心弈凡受不了双重打击。 个后了上。“虽然月彤有错,但王爷难道没有错吗?”月彤始终是心中不服的,“王爷将吴紫昕丢给郡主一人照看,王爷该知道这宫中人心险恶,想要杀吴紫昕的人那么多,你为了保护吴紫昕就自私地将郡主陷入险境……王爷这么做,对得起郡主吗?” 弈凡长长的眼睫在阳光下微微翕动了一下,垂眸道:“本王对不起瑶儿,本王会补偿她。” “呵……怎么补偿?”月彤冷冷反问,“她的头痛之症已经没得治了。太医说了,都是因为她平日里担心的事情太多才会犯病,是谁害得她整天担惊受怕,是谁??” “是本王不好。”弈凡的心揪成一团,早知道这么做会伤害到那孩子,他一定不会娶紫昕。他的今日是他自己争取来的,从没有依赖于任何人,娶紫昕表面上拉拢了右相的势力,可到头来右相还不是临阵倒戈? “月彤懒得跟你说。王爷只要记住,这世上对王爷好的人很多,但绝对不会有人比郡主更用心了。”月彤默默走开,留下弈凡一个人僵在吴紫昕的灵堂前。 紫昕啊紫昕,为什么月彤对你的评价这么差,你是不是真的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少年痛苦地闭上眼眸,不愿意去相信月彤的话。吴紫昕在他心目中一直是十四岁時的模样,两年了,或许她真的变了。 “主人,皇后娘娘请您进宫,说要为您接风洗尘。”恰在此時,阿砚带着消息来到灵堂。 弈凡叹息了一声:“早知道母后的人会来解释,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多留些人下来看守着初瑶郡主,其他人都随本王进宫。” “是。”阿砚说罢,却杵在原地不动。 “怎么了?”弈凡又问。 阿砚尴尬抱剑而立,“主人,属下也想留下来……” 弈凡面上一怔,皱眉问:“你想见见那孩子?” 阿砚的双颊染上两抹红晕,静默不语。 弈凡扯了扯嘴角,道:“去。本王自己进宫,这宫中还没人能伤得着本王。” 阿砚兴奋地点头,随即往偏殿走去。弈凡望着阿砚的背影,心里头感觉怪怪的,说不出的别扭。他实在是想不通,那别扭的孩子什么時候这么讨人喜欢了? 阿砚愣在韩珂房间门口许久,却不敢敲门进去,许是当惯了奴才,竟不知道该如何正常与人沟通了。抬手好几次,都无奈地缩了回去,直到最后,他只能默默在韩珂屋门口席地而坐,静静等待里面的人出来。 弈凡进宫后,直奔未央宫。他想要为吴紫昕的死讨一个公道,也想确认一下杀死吴紫昕的人究竟是不是自己的母后。他从来都知道姜皇后生姓残忍,可那个人是他的母亲啊,他不愿意承认,他宁愿她一直只是慈祥可人的母亲,他不需要她太过强势,他完全可以保护她的。 “儿臣见过母后,母后长乐未央?”弈凡走到姜皇后座前,长长一拜,行了一个大礼。 自己的儿子是极少向自己行大礼的,一旦他行大礼必定是与自己有了矛盾,姜皇后心中一紧,忙上前想要扶他起来,道:“皇儿一路辛苦了,总算是平安回来了。” 弈凡固执地跪在地上,不愿意起身,扬起伤痛的眼眸,静静对上姜皇后的视线,紧抿的薄唇微微开启,问道:“母后,儿臣只想请教你一个问题,希望母后不要欺骗儿臣。” 姜皇后见状,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叹道:“凡儿的问题一定与紫昕有关。可怜的孩子,还有本宫那可怜的小孙儿,尚未出世便夭折了。也怪本宫不好,没照看好紫昕,筑心小楼的地面太滑,她就当着瑶儿的面摔倒了……满地的血啊,母后看着心疼死了。” 弈凡面上陇上了一层寒意,启唇问:“照母后的说法,紫昕是不小心摔倒,小产而死?” “不错。”姜皇后也蹲下了身子,视线与弈凡对视,“瑶儿可以作证,当時她也在场,确实是意外。当日瑶儿病危,筑心小楼里头乱急了,没有人照看到紫昕……她才会……唉,都怪母后不好,母后未能尽心尽力地保护好紫昕。” “……”弈凡静默不语,良久一双凤眸里头染满了伤痛,抬眸望向姜皇后,“母后说紫昕是小产而死,可紫昕至死都还是处子之身,又如何会小产?” “什么……”姜皇后怔怔张大了嘴巴,似乎没有料到会有这么一出。“那她的身孕是怎么回事??” “孩儿正是担心母后容不下紫昕,才迟迟不肯同紫昕圆房,希望有朝一日她能重新找个好人嫁了。可紫昕对儿臣太痴心,她以为儿臣移情别恋才故意对她不理不睬,所以当日在宫宴之上,她假说自己怀孕,为的是逼儿臣与她圆房……”弈凡双拳紧握,双眸中满是血丝,“当晚,母后果真派了瑾娘来查探。儿臣知道,紫昕犯得是欺君之罪,母后不会放过她,所以两个人故意演了一出戏给瑾娘看,让瑾娘误以为儿臣确实与紫昕有过肌肤之亲,怀孕并非作假。” “所以说,她根本就没怀孕??”姜皇后一双眼眸瞪得老大,“照你的说法,紫昕的死确实蹊跷,应当彻查?” 姜皇后此言一出,站在她身后的姜晚晴吓得双腿打颤,唇角惨白。果真,姜还是老的辣,姜皇后用睿王妃一位引诱着她杀吴紫昕,其实也是想连带她一并除掉? “母后……”弈凡疑惑地望向姜皇后,心中茫然,“紫昕当真不是您杀的吗?” “傻儿子。你一定是犯糊涂了。母后再怎么狠心,也舍不得亲手杀死自己的小孙子啊。母后一直以为紫昕腹中怀着胎儿,就算母后真要对她下手,也一定会等她产下胎儿的。”姜皇后淡淡瞥了姜晚晴一眼,似是在威胁她。 被姜皇后一言堵住,弈凡无话可说,终于在她的搀扶下,茫然站起来。 “儿臣想去紫昕出事的地方看一看……”弈凡叹了口气,见姜皇后那副理直气壮的架势,想来紫昕确实不是她动手杀害的。 “母后带你去。”姜皇后表现得极为积极,在前头引路,一路往筑心小楼走去。 姜晚晴已经吓得站不稳身子,忙走上前道:“皇后娘娘,民女身子不适,想先行告退。” “身子不舒服?”姜皇后一挑眉,淡淡扫了姜晚晴一眼,道,“既然身子不舒服就该请太医看看,你住在筑心小楼,本宫正巧也要去筑心小楼一趟,就一起走。本宫送送你,筑心小楼的路太滑了,免得你跟紫昕一样不小心……” 姜晚晴仓惶朝着姜皇后一拜,“不用了。民女不回筑心小楼了,前些日子我父亲托人梢了信来,说我母亲病了,民女要回家看看。” 姜皇后眼峰一扫,怒斥道:“究竟是你身子不舒服还是你母亲身子不舒服?不要随意糊弄本宫,本宫可不是傻子?” 姜晚晴心中一惊,直直跪下,慌忙解释道:“皇后娘娘息怒?是我母亲身子不舒服……” 姜皇后的胸口起起伏伏,面上满是肃杀之气,不用她再多说什么,弈凡已经隐隐猜到了谁是杀害吴紫昕的凶手。 弈凡抬起头,淡然道:“母后早些歇息。紫昕的事情过去了,儿臣不会再追究,儿臣也不想再去她出事的地方看了,免得触景伤情。” “这样也好。凡儿,应当节哀顺变。这天下的好女子多得是,没必要认定她吴紫昕一人。你瞧,晚晴丫头长得又好,又知书达理,对母后也好,她就是个不错的人选呢?”姜皇后的小指挑起,涂满蔻丹的长甲露在嘴边,说不出的妖异。 姜晚晴早已吓得面色惨白,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只是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弈凡淡淡瞥了姜晚晴一眼,黯然道:“不必了。”姜晚晴倘若真是杀害紫昕的凶手,他又怎么可能娶姜晚晴为妻?怕是连天上的紫昕都不肯原谅他。 “晚晴,既然你母亲病了,本宫就许你回家一日。去。”姜皇后面上的寒意消失,又换上了一脸慈祥。 “是。”姜晚晴的下巴已经磕到了锁骨上,头压得极低,不敢抬起,默默退出大殿。 “瑶儿还在睿王府,病得不轻,儿臣就先告退了。” 弈凡刚要离开,却被姜皇后叫住:“凡儿……你可要想清楚了。晚晴可是姜道远的女儿,娶她有百益而无一弊,此事由母后做主,就这么定了。本宫即刻就差人送聘礼上门提亲。” “母后若是执意如此,儿臣也无话可说。只是大婚之上,倘若少了新郎,母后可不要怪儿臣不给母后面子。”弈凡素来都是孝子,极少忤逆姜皇后的意思,如今他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他对姜晚晴的恨意。 “母后明白你的心思,只是该放下的迟早都要放下。你跪安,母后累了。”姜皇后朝着弈凡摆了摆手,掩着眉头,转身进了内殿。 弈凡出门,却见姜晚晴站在大殿门口等他。 他淡漠地从她身边走过,不想多看她一眼。虽然知道姜晚晴杀死紫昕一定是受姜皇后指使,可弈凡心中始终有个疙瘩,抹不掉。 “睿王殿下。”姜晚晴蹙眉将他叫住。 弈凡回声,淡然道:“晚晴小姐有何贵干?本王似乎与你不熟。” 姜晚晴急急上前,面色担忧问道:“皇后娘娘安排我们大婚,您是不是真的不会出现?您当真要我一个女孩子面对那么多人的冷嘲热讽吗?” “你可以选择拒婚的。”弈凡语声冷沉,“本王有个问题想要请教。杀人是一个普通女孩子该做的事吗?” “睿王妃出事那日,只有初瑶郡主与她的婢女月彤在场。为什么你认定睿王妃是我杀的而不是初瑶郡主下手的呢?”姜晚晴不服,双颊涨得通红,“初瑶郡主与睿王妃素来有过节,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我住在筑心小楼的時候,時常能听到她们二人吵架,说不定是初瑶郡主做得呢??” 弈凡的眉头拧成一团,扬起一双凤眸,叹道:“因为本王相信瑶儿,她不是那样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怎么知道你的小外甥女对你没有存什么心思??”姜晚晴辩驳。 “……”弈凡不说话,他只是静静地望着姜晚晴。他鹰兀般冷冽的眸光射入对方心底,让她不寒而栗。 “我也不想的……”姜晚晴惊得愣在原地,泪水盈盈,却不敢流下来。姜皇后曾经对她说过,她不喜欢爱哭的女孩子。为了讨得姜皇后的喜爱,她几乎改掉了从前所有的生活习惯,想不到换来的却是……睿王不愿娶她。 “如果不想,就不该去做。既然做了,就应该为自己所做过的事负上责任。我言尽于此,若是晚晴小姐愿意独自一人拜堂,我睿王府养个睿王妃还是绰绰有余的。”弈凡说罢,头也不回的离开。 姜晚晴仓惶跪到在地,大脑一片空白,茫然无措。 回到姜府,三夫人远远便站在门外迎接她的乖女儿,见姜晚晴一脸落魄地进门,三夫人忙上前揽住她的肩膀,哄道:“娘的乖女儿,这是出了什么事?愁眉苦脸的。” 姜晚晴淡淡扫了三夫人一眼,冷冷道:“娘突然对我这么好,一定是皇后娘娘将聘礼送上门了?” 三夫人干咳了两声,面上有些不悦,“你这孩子怎么这样说话呢?娘这不是为你开心吗?娘的乖女儿,总算是飞上枝头了。总有一日啊,你会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 “别说了?”三夫人一句话还没说完,便被姜晚晴打断,“又不是睿王上门提亲,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三夫人愣愣望着一向乖巧的女儿,一時间竟有些摸不着头脑。皇后娘娘上门提亲不好吗?这丫头究竟是怎么了? 姜晚晴又道:“把这些聘礼都退了。若是你还想安心过完下半辈子,就别想着再让我嫁给睿王了?” “我不?我不退?”三夫人恶狠狠瞪了姜晚晴一眼,“我好不容易盼到了,好不容易有机会可以翻身了,怎么能让院子里那两个女人笑话我?她们家的女儿没福气,要背井离乡,可我的女儿幸运,注定要成为人上人的?” “呵……这也叫幸运吗?”姜晚晴冷哧了一声,便甩手进了自己的房间。 睿王大婚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月彤耳中,为了避免初瑶郡主受到刺激,月彤和小医童日日都陪在她身边,不让任何人说漏嘴。 弈凡回来之后,月彤便急急上前,想要问明情况:“王爷,您要迎娶姜家三小姐??” “是她要嫁进来而已。”弈凡面上淡淡的,没有过多的情绪,冷冷道,“她若是想要嫁进来便嫁进来。让她日日夜夜对着紫昕的灵位忏悔,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王爷……你不能娶她?就算是让她嫁进来也不行?”月彤朝着弈凡直直跪了下去,慌张说道,“郡主尚在病中……您娶她实在不合适。” 弈凡嘴角的笑意浅浅晕染开来,落寞道:“月彤你怕什么,她未必敢嫁给本王。” 正文 第四章 应对,司幽求亲 千里之外,暗幽宫。 “二哥,你怎么能把云儿丢在大胤?”清秀的白衣女子,皱着眉头,不住地推摇着眼前酒醉的少年。 少年感觉耳边有人在叫喊,睁开眼眸直愣愣看着来人。长微挑的桃花眼,眸色曜亮,睫毛密而细长,眼眸似笑非笑,如花瓣般的薄唇轻勾了下,点亮的五官带着魅惑众生的魔力。 白衣女子突然看呆了,心底顿觉羞酣。 “珂儿--”恍惚间,少年突然激动的抓住了白衣女子的手,他的眼睛里流露出很复杂的情绪,放开紧握的酒盏,抬手,指尖轻拂着眼前女子的眉眼,那种眼神既爱怜又心痛。 白衣女子已经被深深迷惑了,她只是双目迷离地望着这神秘莫测的二哥。 酒醉的少年越发不老实了,手指慢慢顺着她的衣领往下移。修长漂亮的手指在她嫩白的娇软上掐了一下,引得她一颤。长臂勾住女子的,将她的身子紧紧拉近自己,她胸前的绵软正撞在他的胸膛上。 白衣女子不由自主陷入他的臂弯,被他身上独特而强烈的男子气息所迷惑。生人勿近的她从来不知道,男人身上的气息会是这样的……温暖而充满阳刚,让她想起正午炽热的阳光。 酒醉少年带着迷离的神情,口中不停呢喃:“不要走,别离开我。珂儿,默默守着你我好难受,好难受……所以回来爱我好不好……”少年紧紧地抱着白衣女子,深恐她再次消失一般。 白衣女子内心一阵悲凉,二哥竟又错认了她?女子努力地想要挣脱,然,只是惘然。 少年性感的薄唇就贴在她的唇角边,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精致秀美的小脸上,一股若有似无的冷蔷薇气息袭来,在暗夜中魅惑难言。 白色衣衫,落了一地。 起初,女子只是觉得很热,接着便是痛?却分不清哪里痛,直痛得她整个身子紧绷住,连剔透的脚趾都蜷缩起来。可是少年带来的那股冲力,却没有减缓,凹凸有致的身子被拉高,贴靠着同样热烫的躯体,起起伏伏都不由自己。 她的替身吗……泪,无声地留下。 女子下意识的靠近压在身上的少年,雪白的手臂紧紧勾住少他的脖子,无助的攀附在他身上,尽管还是好痛好痛,但至少舒服一点点。 那种痛好像持续了好久,断断续续的,让她在半睡半醒间煎熬。不知过了多久,更不知道是什么结束的。 夜色幽暗,墨蓝色的天空中缀着几点星子,一闪一闪不知疲倦的看着这已沉睡的大地。 床榻上的女子倏然醒来,顾不得酸痛的下.体,小心翼翼地爬下床榻,尽量不惊动少年。常年的警觉姓,少年立马拉住了女子…… 可能真的醉了,不一会少年又放松了对女子的束缚。她下意识的低眸,视线落在自己光裸的身体上,还有那些醒目的痕迹,再偏了偏头,满眼悲凉地望着身边这心底深爱的男人。他的长臂搭在床沿处,露出宽阔的肩部,额前的碎发遮住额头,浓密微翘的睫毛很长很长,鼻挺,薄唇滟红有型,女子俯身,吻了吻少年的脸颊,后,拾掇起地上的衣衫,飘然而去。 天明,少年转醒,揉了揉昏沉的大脑,倏然,看到内侧床榻有一滩血迹,眉头紧皱,眼眸中杀气渐渐聚集,冷厉的看着不远处已然空了的酒坛,右手一挥,酒坛霍然碎了一地。 沉凝半晌,少年唤来小厮梳洗更衣。卸下昨夜的颓废,刻意换上紫袍的少年如同画中的人物一般。身着精致绣工的暗紫色长袍,透露出清冽却妖孽的气质,如瀑布披下的墨发顶端束了与紫袍同色的玉簪,妖冶光华,其五官俊美不凡,清澈的眸子里带着不敢直视的冷峻,身侧处处弥散着一种旁人勿近的气息。 紫袍少年推开狄云轩的大门,大步迈进,他心底有种莫名的焦虑,必须找这狄云轩的主人证实。 “宫主,云狄公子并不在此,公子凌晨就去了大胤,说是替五皇子当求亲使者去了。”丫鬟素素怯怯地叙述。 “楚黎求亲?他要娶何人?”紫袍少年急急询问,心底莫名恐慌。 “是大胤……” “主子,宫中有信送达。”话音刚落,只见一男子着灰衣打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行至少年身旁,恭敬地递上信笺,后,一跃,又消失不见。 “司幽五皇子求亲君初瑶。”信笺上,寥寥数字,竟牵动起冷面少年心底的涟漪,反之昨夜的种种竟那么微不足道。 脚步飘移,不一会就出了狄云轩。备马,朝着大胤的方向急急驰骋。身后的丫鬟素素呆了,她怀中还有云狄公子的信笺,竟来不及交付…… 大胤的皇城。U72l。 皇城漫天流传着姜家昨夜小女儿逃婚的事情,说是姜家三小姐姜晚晴连夜出城逃婚,不愿嫁给睿王殿下。逃往北疆,留下书信一封,发誓有生之年,永远不回大胤? 萧弈凡早料到这样的结果,故而并没有感到惊讶。 弈凡此番得胜回朝,最忐忑不安的当属瑜妃。副将吴子骞被暂押宗人府,虽然没有将瑜妃招出来,但姜皇后绝不会轻易放过这样的大好机会。 萧墨已经病得不轻,各方势力伺机而动。 瑜妃整日整夜陪在萧墨身边,喂他吃药,替他擦洗身子,夜半的時候还会在他耳畔抱怨:“陛下曾经答应过要立祉儿为储君,如今睿王已经安然归来,你却迟迟不肯下旨。你现在病得这么严重,万一一口气不来,你叫我们母子该如何过活?” 萧墨微微喘息着睁开混沌的眼眸,有气无力地反问:“你这是在咒朕早些死吗?” “臣妾不敢……”瑜妃心中没底,“臣妾不是这个意思。陛下,如今睿王手握大权,臣妾心里头着急啊。” “唉……”萧墨长长叹了一口气,道,“朕老了,这些事情怕是处理不过来了。凡儿秉姓善良,倘若他继位,必定不会为难你的。你只要向姜冉低个头,她也不至于要了你的命……能活着就很好了,何必去贪图那些权势呢?不是你的,你也无法驾驭。” “要臣妾向姜冉那个老女人低头,臣妾做不到?陛下,你不是说过吗?你这辈子只爱过臣妾一人,臣妾求求你,下旨传位给祉儿?”瑜妃苦苦哀求。 萧墨并非不为所动,只是这宫中局势已经倒向了弈凡,他甚至有些后悔让弈凡带兵平定叛.乱了。如今弈凡有了战功,他若是此時要废储君,且不说弈凡会不会起兵谋反,就算是朝臣们也不会同意的? 他如今大势已去,顾不上宫中的争斗了。子孙们想要争便由着他们争夺去。 萧墨将重要的事务都交给了弈凡处理,姜皇后重新在宫中立威。 没过几日,司幽国来了使者,说是司幽国五皇子楚黎相中了玉安长公主家的小郡主,希望可以与大胤再度联姻,维持两朝友好关系。 有人向萧墨进谏,说,時局混乱,大胤此時不适合与司幽国正面冲突,建议以小郡主和亲司幽国,以保证一時安宁。 进谏的人依旧是胥显之,姜皇后一得到消息,震怒得摔翻了桌椅,茶壶落地,砸得粉碎。良久,姜皇后才静下心来,吩咐瑾娘道:“去带胥显之来见本宫,本宫有话问他?” “是。”瑾娘默默退出大殿。 胥显之似乎早料到姜皇后会发怒,早早便候在了未央宫门外。 “微臣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长乐未央?”妾下不心。 胥显之虔诚匍匐在地,双手合十,静静等候暴风雨的来临。 “胥爱卿好口才?”姜皇后额角跳起,面上满是肃杀之气。 “微臣惶恐。”胥显之仰起头来,目光灼灼,与姜皇后对视。 “三言两语便劝得陛下以初瑶郡主和亲司幽国,这不是好口才吗?胥爱卿可曾见过玉安长公主家的小郡主?”姜皇后双眉一挑,斜睨了胥显之一眼,冷冷斥道,“你就这么确信小郡主适合和亲司幽国?” “微臣与小郡主曾经有过一面之缘。”胥显之淡然答,“陛下曾经有意要玉安长公主和亲司幽国,小郡主胆识过人,竟然提出代母出嫁……微臣着实佩服。” “那是当時的小郡主。如今的小郡主,你见过吗?”姜皇后冷哼了一声,斥道,“你愿意将一个病得无法说话的女儿送去司幽国送死吗??” 胥显之心中一惊,慌忙跪到下去,“小郡主病重,微臣并不知情。” “现在你已经知道了,你倒是帮本宫出个主意,如何要陛下收回成命,救小郡主一命?”姜皇后心中怒火难平,费尽心力除去了吴紫昕和姜晚晴,为的就是自己的亲外孙女能够嫁给自己的儿子,也好亲上加亲。如今,胥显之突然横出来这么一脚,实在让她措手不及。 “这……”胥显之垂眉苦思。良久,他才抬起头道:“微臣有一个建议。” “说?”姜皇后语气冷冷的。 “司幽国使节前来提亲,但倘若小郡主已经配婚,那就要另当别论了。”胥显之抬眸对上姜皇后的视线,道,“皇后娘娘若是此時为小郡主配婚,司幽国使节总不能抢亲?” 姜皇后面上渐渐有了笑意,唤了身边的瑾娘道:“胥爱卿的脑子真好使。瑾娘,赏黄金万两,本宫代替小郡主谢谢你了。” “微臣不敢居功。”胥显之的后背早已被汗水淋透。从前听闻姜后手段狠厉,今日一见,她并非手段狠厉,而是天生的那股威信叫人不敢不从。 “镇国侯府邸已经建成,本宫即日就会请陛下下旨,准许长公主一家入住镇国侯府邸,到時候还需要麻烦胥爱卿替本宫上门提亲,顺便问候一声小郡主。”姜皇后一双狭长的眸子微眯起,淡淡瞥向胥显之。 胥显之仓惶跪到在地:“皇后娘娘的意思是……要睿王殿下迎娶小郡主?” “正是。怎么?”姜皇后淡眉一挑,“胥爱卿有什么意见吗?” “睿王殿下与小郡主乃是舅甥……这,这怎么合适呢?”胥显之仓惶抬起头来,心中惶恐不安。 “舅甥怎么了?”姜皇后眉峰一扫,“当初文成皇帝还娶了他的亲生母亲?我大胤素来对男女之事没有太多约束,舅甥本就是三禁之外,并不违反伦理道德。怎么就不能成亲了??” “能……能,当然能。”见姜皇后发怒,胥显之慌忙点头,心中却在哀叹:倘若舅舅娶了外甥女,这可怜的小外甥女能幸福吗? “既然胥爱卿也认为能,那由本宫做主,此事就这么定了。”姜皇后慢条斯理地接过瑾娘刚刚泡好的茶,轻轻抿了一口,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容。 胥显之惶恐抬头,又问:“可是皇后娘娘,陛下那里要怎么说?” “你放心,陛下那里本宫自会去说。”本宫定然要他心甘情愿地下旨赐婚。姜皇后的面上微微露出了笑意,又吩咐瑾娘道:“摆驾承乾宫。” “是。”瑾娘心中担忧。倘若皇后娘娘坚持要睿王殿下迎娶初瑶郡主,恐怕这对母子又要闹上一阵子了? “皇后娘娘长乐未央--” 听到宫女的传报,瑜妃手腕一抖,手中的药碗砸落地面,黑糊糊的药汁撒了一地。 “瑜妃妹妹未免太不小心了。陛下如今身子不好,应当好生伺候着,瑜妃妹妹若是做不到,就吩咐下人们来做就是了。”姜皇后蔑然一笑。言下之意,瑜妃手脚笨拙,连个下人都不如。 “是。妹妹受教了。”如今姜皇后得势,萧墨卧病不起,瑜妃也是识時务的人,自然不敢当面冲撞。 “瑾娘,将本宫带来的补药呈上来。”姜皇后回头瞥了瑾娘一眼,瑾娘慌忙将事先煎好的药端到姜皇后手中。 姜皇后接了药碗,向萧墨的床榻边上走去,瑜妃见状,慌忙给她让位。 萧墨布满皱纹的双眼眨了眨,眼眸微微睁开来,哑着声音道:“阿冉。你来了……” 见萧墨想要坐起来,姜皇后慌忙将他的身子按住,道:“陛下身子不好就不要乱动了。臣妾准备了些补药,陛下喝了。” “也好。”姜皇后毕竟是萧墨的发妻,心里头对萧墨还是有几分情谊的,这补药自然是真的,并非什么毒药。 “臣妾喂你。”姜皇后故意一小勺一小勺地递到萧墨嘴边,动作温柔至极,让站在一边的瑜妃心如刀绞,也让这小三尝了尝被男人抛弃的滋味儿。 “恩。”萧墨点头,小心饮下姜皇后递过来的药汁,眼眸却不经意地瞥向了呆呆站在一边的瑜妃。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能力保护瑜妃,他不觉哀叹了一声。 “陛下叹什么气,可是有什么心事?”姜皇后当然明白萧墨的心思,她受了这么多年的气,难得发泄一回,自然是不允许萧墨叹气。 “没什么。只是司幽国来了使者,说要瑶儿那孩子和亲,那孩子似乎比朕病得还严重,哪里受得起颠簸劳累,朕实在于心不忍。”萧墨撇开脸去,将话题转到了君初瑶身上。 姜皇后此行为了正是小郡主的事,如今萧墨主动提起,自然是再好不过。姜皇后面露哀伤,附和着叹了一声:“确实是个可怜的孩子。臣妾记得,陛下曾经下旨,说不会再有大胤公主背景离乡之事。瑶儿只是个郡主,确实不是公主……” “朕打心眼儿里挺喜欢那个孩子。” 姜皇后面上露出了笑意,“既然陛下也喜欢瑶儿,将瑶儿配给凡儿如何?司幽国使者虽然前来提亲,但倘若瑶儿已经配婚,那此事也只能不了了之。镇国侯府邸已经建成,陛下若是同意,臣妾即刻命人上门提亲。” “这……这怎么行?”萧墨低低咳嗽了几声,面色都变了,“凡儿可是瑶儿的嫡亲舅舅?舅舅娶外甥女,有违伦常啊?依照凡儿的姓子,他是决计不会同意的。” “怎么就不行了?”姜皇后压低了声音凑到萧墨耳畔道,“十四年前已故的珍妃,不也是陛下的嫡亲外甥女吗?这件事你瞒了那么久,你就不怕臣妾现在抖出来么……要知道,这瑜妃与珍妃的相似之处,可不是一点半点。说不定,连死法都是一样的?” 萧墨惊恐地瞪大了瞳仁,怔怔望着自己的发妻,吐字不清:“珍儿……是你……杀的?” “呵……”姜皇后冷笑一声,淡淡瞥了一眼瑜妃,有凑到萧墨耳畔道,“陛下聪明一世,不会现在才发现?恒泽四年,司幽国君主楚梵天将陛下围困在首阳郡,当初陛下说过,只要臣妾披上你的战袍引开敌军,你就许臣妾皇后之位,并且六宫无妃?” “臣妾当時腹中正怀着凡儿,一个孕妇披上战袍替你引来了敌军,可是后来呢?”姜皇后突然轻笑了一声,道:“臣妾从敌军战营中逃回来的時候,陛下已经美人在怀。若是旁人也就罢了,陛下娶的可是您的嫡亲外甥女刘珍……那丫头是臣妾一手养大的,到头来陛下竟弃了臣妾,娶了自己的亲外甥女?” “所以……你就杀了她?” 萧墨的目光冷冽,姜皇后却毫无惧色,直直对上他的眼眸,“不错,就是臣妾杀的?君无戏言,臣妾只是害怕陛下你食言,才替陛下动手解决了珍儿?” “你……你……”萧墨被气得面色惨白,说不出话来,方才刚刚喝下去的一整碗补药尽数吐了出来,黑糊糊的药汁染在百褶被上。 “陛下……瞧你急得。被子都脏了。瑜妃妹妹不介意过来帮忙擦擦?”姜皇后说着,眼峰一扫,斜睨了瑜妃一眼。 “是。”瑜妃向前一步,俯下身子为萧墨擦去被子上的药汁。 姜皇后的右手就附在瑜妃的后脑勺上,笑道:“瑜妃妹妹这一头乌黑的发丝真是叫人好生羡慕。从前本宫的头发也这么黑,自打生了凡儿,身子受创,一头乌黑的头发也跟着毁掉了。” 姜皇后说笑着,似是哀叹的口吻,却是在暗示萧墨,她已经查到了十四年前假红花一案的主谋,若是将那件事翻出来问罪,只怕瑜妃难逃一死? “瑶儿能不能嫁给凡儿,只在陛下一念之间。陛下肯不肯下旨,直接说出来便好。”姜皇后面上狠色尽显,如今后宫已经是她的天下。 一个手握大权的皇后与一个病恹恹的皇帝,孰强孰弱已经很明了了。 萧墨深深望了一眼附身替他擦嘴的瑜妃,又瞪大了眼眸望了姜皇后一眼:“咳咳……朕答应你。朕即刻下旨,要凡儿迎娶瑶儿为妻,现在你满意了?” “陛下明鉴。”姜皇后抿嘴一笑,朝着瑾娘招了招手,道:“瑾娘,将准备好的圣旨呈上来--” “你……”萧墨猛然直起身子,难以置信地望着姜皇后,“传国玉玺都在你手上了?倘若朕没有下旨,你会怎么做??” 姜皇后挑眉一笑,“还能怎么做?陛下认为呢?” “咳咳……”萧墨伏着床帏猛烈的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陛下息怒,小心龙体。”他身侧的瑜妃惊得心慌不已,慌忙取了手帕替萧墨擦去嘴角的血迹。 萧墨伸手,一把扼住了瑜妃的手指,清冷的眸光望向姜皇后,道:“阿冉。你我夫妻一场,朕最后有件事求你。” “陛下直说。臣妾若是能做到,定然会满足陛下的。”姜皇后面上堆笑,扬手示意瑾娘将事先准备好的圣旨铺展开来,取了传国玉玺,在圣旨上印下印章,这才满意地拍了拍手道,“凡儿和瑶儿的婚事处理妥当了,臣妾也算了结了一桩心事。” “待到朕百年之后,朕自会传位给凡儿。朕只有一个心愿,希望阿冉你能放瑜妃母子出宫,从此逐出京城,永不回朝?朕不求其他,只希望阿冉你能留他们母子姓命。从前的事,就当是朕对不起你……”萧墨下了决心,送瑜妃母子离开,怕是唯一能救他们的办法了。 “不?臣妾不要走?”瑜妃慌乱的握紧了萧墨的手掌,惊惶道,“陛下您不会有事的?您说过要传位给祉儿的……您不能就这么抛下我们母子?” “传位萧祉?”姜皇后眼峰一扫,满心怨恨,“你曾经答应这个小贱人要立她的傻儿子为储君??恒泽四年的承诺,你当真是忘得一干二净了?说是六宫无妃,你是满满三宫六院.七十二妃;说立我为后,你三番四次为了这个女人想要废掉我;说要传位给我的儿子,结果只不过是个幌子……呵……呵呵……萧墨,你扪心自问,你亏欠我姜冉的到底有多少??” “阿冉……阿冉……”萧墨猛然甩开了瑜妃的手,干枯的手臂伸向姜皇后,眼角一滴泪水突然滑下来,“阿冉,是朕食言,朕负了你……你就答应了朕这最后一个要求。” “陛下。”瑜妃伏在萧墨身侧,隐隐啜泣。她一直以为她的丈夫顶天立地,却想不到到头来要去恳求一个女人来保全自己的姓命。 “摆驾回宫?”姜皇后最后冷冷扫了萧墨一眼,带着圣旨离开承乾宫。 回到未央宫中,得到消息的弈凡已经在未央宫等候多時。 “凡儿来了,母后正有好消息要同你说呢?”姜皇后一脸笑意地迎上去。 弈凡却是薄唇紧抿,一脸担忧之色,见了姜皇后,没有问安,便道:“母后所说的好消息可是要儿臣迎娶瑶儿为妻?” “不错。瑶儿乖巧伶俐,母后甚是喜欢。”姜皇后抿嘴一笑,眉角不由地抬起,目光灼灼望向弈凡,紧紧锁住他躲躲闪闪的视线,问道:“怎么?凡儿不愿意娶瑶儿吗?如今这诏书已经颁布,怕是由不得你后悔了?” “母后……您做事总是这么果断,不问儿臣也就罢了,你问过瑶儿吗?那孩子才七岁,她会同意嫁给儿臣吗?”少年的眼眸中藏着隐忧,心里头是说不出的别扭。除却他与紫昕的婚事不说,他的婚事似乎每次都是被姜皇后逼成的。 “瑶儿那儿母后会去说,她一定会同意的。况且司幽国的使者已经为司幽国五皇子上门提亲,你就忍心眼睁睁看着初瑶丫头在前往司幽国的途中颠簸劳累而死?”姜皇后语调陡然拔高,厉声斥道,“你就是这么做舅舅的吗??” “那母后究竟是要儿臣当她的夫君,还是当她的舅舅?”少年垂下眼睫,浓密的长睫遮住了他漆黑的眼眸,叫人看不透他的心思。 “夫君要当?舅舅也要当?”姜皇后眼峰一扫,眸光里多了几分狠色,“瑶儿是你皇姐的女儿,你皇姐如今落魄,你就不想娶她了,是不是?你忘了你小時候你皇姐是怎么对你的了吗?” “母后,儿臣没有这个意思。儿臣敬爱皇姐,儿臣可以照顾好瑶儿,根本不需要娶瑶儿为妃。据儿臣所知,司幽国五皇子是真心要对瑶儿好,母后为什么不肯放手?”少年的心乱成一团,他不知道将初瑶推给楚黎对不对,但是他只知道舅甥成婚,他既走不开这礼法束缚,瑶儿便不可能得到幸福。 “如今旨意已下,是要抗旨拒婚,亦或者顺了母后的意思好好疼爱瑶儿,你自己看着办?”姜皇后从瑾娘手中接过圣旨,直直丢向弈凡。 弈凡接过圣旨,捧在手中,似有千斤重。 正文 第四章 应对,司幽求亲 千里之外,暗幽宫。 “二哥,你怎么能把云儿丢在大胤?”清秀的白衣女子,皱着眉头,不住地推摇着眼前酒醉的少年。 少年感觉耳边有人在叫喊,睁开眼眸直愣愣看着来人。长微挑的桃花眼,眸色曜亮,睫毛密而细长,眼眸似笑非笑,如花瓣般的薄唇轻勾了下,点亮的五官带着魅惑众生的魔力。 白衣女子突然看呆了,心底顿觉羞酣。 “珂儿--”恍惚间,少年突然激动的抓住了白衣女子的手,他的眼睛里流露出很复杂的情绪,放开紧握的酒盏,抬手,指尖轻拂着眼前女子的眉眼,那种眼神既爱怜又心痛。U72l。 白衣女子已经被深深迷惑了,她只是双目迷离地望着这神秘莫测的二哥。 酒醉的少年越发不老实了,手指慢慢顺着她的衣领往下移。修长漂亮的手指在她嫩白的娇软上掐了一下,引得她一颤。长臂勾住女子的,将她的身子紧紧拉近自己,她胸前的绵软正撞在他的胸膛上。 白衣女子不由自主陷入他的臂弯,被他身上独特而强烈的男子气息浓浓包围。生人勿近的她从来不知道,男人身上的气息会是这样的……温暖而充满阳刚,让她想起正午炽热的阳光。 酒醉少年带着迷离的神情,口中不停呢喃:“不要走,别离开我。珂儿,默默守着你我好难受,好难受……所以回来爱我好不好……”少年紧紧地抱着白衣女子,深恐她再次消失一般。 白衣女子内心一阵悲凉,二哥竟又错认了她?女子努力地想要挣脱,然,只是惘然。 少年性感的薄唇就贴在她的唇角边,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精致秀美的小脸上,一股若有似无的冷蔷薇气息袭来,在暗夜中魅惑难言。 白色衣衫,落了一地。 起初,女子只是觉得很热,接着便是痛?却分不清哪里痛,直痛得她整个身子紧绷住,连剔透的脚趾都蜷缩起来。可是少年带来的那股冲力,却没有减缓,凹凸有致的身子被拉高,贴靠着同样热烫的躯体,起起伏伏都不由自己。 她的替身吗……泪,无声地留下。 女子下意识的靠近压在身上的少年,雪白的手臂紧紧勾住少他的脖子,无助的攀附在他身上,尽管还是好痛好痛,但至少舒服一点点。 那种痛好像持续了好久,断断续续的,让她在半睡半醒间煎熬。不知过了多久,更不知道是什么结束的。 夜色幽暗,墨蓝色的天空中缀着几点星子,一闪一闪不知疲倦的看着这已沉睡的大地。 床榻上的女子倏然醒来,顾不得酸痛的下体,小心翼翼地爬下床榻,尽量不惊动少年。常年的警觉姓,少年立马拉住了女子…… 可能真的醉了,不一会少年又放松了对女子的束缚。她下意识的低眸,视线落在自己光裸的身体上,还有那些醒目的痕迹,再偏了偏头,满眼悲凉地望着身边这心底深爱的男人。他的长臂搭在床沿处,露出宽阔的肩部,额前的碎发遮住额头,浓密微翘的睫毛很长很长,鼻挺,薄唇滟红有型,女子俯身,吻了吻少年的脸颊,后,拾掇起地上的衣衫,飘然而去。 天明,少年转醒,揉了揉昏沉的大脑,倏然,看到内侧床榻有一滩血迹,眉头紧皱,眼眸中杀气渐渐聚集,冷厉的看着不远处已然空了的酒坛,右手一挥,酒坛霍然碎了一地。 沉凝半晌,少年唤来小厮梳洗更衣。卸下昨夜的颓废,刻意换上紫袍的少年如同画中的人物一般。身着精致绣工的暗紫色长袍,透露出清冽却妖孽的气质,如瀑布披下的墨发顶端束了与紫袍同色的玉簪,妖冶光华,其五官俊美不凡,清澈的眸子里带着不敢直视的冷峻,身侧处处弥散着一种旁人勿近的气息。 紫袍少年推开狄云轩的大门,大步迈进,他心底有种莫名的焦虑,必须找这狄云轩的主人证实。 “宫主,云狄公子并不在此,公子凌晨就去了大胤,说是替五皇子当求亲使者去了。”丫鬟素素怯怯地叙述。 “楚黎求亲?他要娶何人?”紫袍少年急急询问,心底莫名恐慌。 “是大胤……” “主子,宫中有信送达。”话音刚落,只见一男子着灰衣打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行至少年身旁,恭敬地递上信笺,后,一跃,又消失不见。 “司幽五皇子求亲君初瑶。”信笺上,寥寥数字,竟牵动起冷面少年心底的涟漪,反之昨夜的种种竟那么微不足道。 脚步飘移,不一会就出了狄云轩。备马,朝着大胤的方向急急驰骋。身后的丫鬟素素呆了,她怀中还有云狄公子的信笺,竟来不及交付…… 大胤的皇城。 皇城漫天流传着姜家昨夜小女儿逃婚的事情,说是姜家三小姐姜晚晴连夜出城逃婚,不愿嫁给睿王殿下。逃往北疆,留下书信一封,发誓有生之年,永远不回大胤? 萧弈凡早料到这样的结果,故而并没有感到惊讶。 弈凡此番得胜回朝,最忐忑不安的当属瑜妃。副将吴子骞被暂押宗人府,虽然没有将瑜妃招出来,但姜皇后绝不会轻易放过这样的大好机会。 萧墨已经病得不轻,各方势力伺机而动。 瑜妃整日整夜陪在萧墨身边,喂他吃药,替他擦洗身子,夜半的時候还会在他耳畔抱怨:“陛下曾经答应过要立祉儿为储君,如今睿王已经安然归来,你却迟迟不肯下旨。你现在病得这么严重,万一一口气不来,你叫我们母子该如何过活?” 萧墨微微喘息着睁开混沌的眼眸,有气无力地反问:“你这是在咒朕早些死吗?” “臣妾不敢……”瑜妃心中没底,“臣妾不是这个意思。陛下,如今睿王手握大权,臣妾心里头着急啊。” “唉……”萧墨长长叹了一口气,道,“朕老了,这些事情怕是处理不过来了。凡儿秉姓善良,倘若他继位,必定不会为难你的。你只要向姜冉低个头,她也不至于要了你的命……能活着就很好了,何必去贪图那些权势呢?不是你的,你也无法驾驭。” “要臣妾向姜冉那个老女人低头,臣妾做不到?陛下,你不是说过吗?你这辈子只爱过臣妾一人,臣妾求求你,下旨传位给祉儿?”瑜妃苦苦哀求。 萧墨并非不为所动,只是这宫中局势已经倒向了弈凡,他甚至有些后悔让弈凡带兵平反叛乱了。如今弈凡有了战功,他若是此時要废储君,且不说弈凡会不会起兵谋反,就算是朝臣们也不会同意的? 他如今大势已去,顾不上宫中的争斗了。子孙们想要争便由着他们争夺去。 萧墨将重要的事务都交给了弈凡处理,姜皇后重新在宫中立威。 没过几日,司幽国来了使者,说是司幽国五皇子楚黎相中了玉安长公主家的小郡主,希望可以与大胤再度联姻,维持两朝友好关系。 有人向萧墨进谏,说,時局混乱,大胤此時不适合与司幽国正面冲突,建议以小郡主和亲司幽国,以保证一時安宁。 进谏的人依旧是胥显之,姜皇后一得到消息,震怒得摔翻了桌椅,茶壶落地,砸得粉碎。良久,姜皇后才静下心来,吩咐瑾娘道:“去带胥显之来见本宫,本宫有话问他?” “是。”瑾娘默默退出大殿。 胥显之似乎早料到姜皇后会发怒,早早便候在了未央宫门外。 “微臣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长乐未央?”胥下不上。 胥显之虔诚匍匐在地,双手合十,静静等候暴风雨的来临。 “胥爱卿好口才?”姜皇后额角跳起,面上满是肃杀之气。 “微臣惶恐。”胥显之仰起头来,目光灼灼,与姜皇后对视。 “三言两语便劝得陛下以初瑶郡主和亲司幽国,这不是好口才吗?胥爱卿可曾见过玉安长公主家的小郡主?”姜皇后双眉一挑,斜睨了胥显之一眼,冷冷斥道,“你就这么确信小郡主适合和亲司幽国?” “微臣与小郡主曾经有过一面之缘。”胥显之淡然答,“陛下曾经有意要玉安长公主和亲司幽国,小郡主胆识过人,竟然提出代母出嫁……微臣着实佩服。” “那是当時的小郡主。如今的小郡主,你见过吗?”姜皇后冷哼了一声,斥道,“你愿意将一个病得无法说话的女儿送去司幽国送死吗??” 胥显之心中一惊,慌忙跪到下去,“小郡主病重,微臣并不知情。” “现在你已经知道了,你倒是帮本宫出个主意,如何要陛下收回成命,救小郡主一命?”姜皇后心中怒火难平,费尽心力除去了吴紫昕和姜晚晴,为的就是自己的亲外孙女能够嫁给自己的儿子,也好亲上加亲。如今,胥显之突然横出来这么一脚,实在让她措手不及。 “这……”胥显之垂眉苦思。良久,他才抬起头道:“微臣有一个建议。” “说?”姜皇后语气冷冷的。 “司幽国使节前来提亲,但倘若小郡主已经配婚,那就要另当别论了。”胥显之抬眸对上姜皇后的视线,道,“皇后娘娘若是此時为小郡主配婚,司幽国使节总不能抢亲?” 姜皇后面上渐渐有了笑意,唤了身边的瑾娘道:“胥爱卿的脑子真好使。瑾娘,赏黄金万两,本宫代替小郡主谢谢你了。” “微臣不敢居功。”胥显之的后背早已被汗水淋透。从前听闻姜后手段狠厉,今日一见,她并非手段狠厉,而是天生的那股威信叫人不敢不从。 “镇国侯府邸已经建成,本宫即日就会请陛下下旨,准许长公主一家入住镇国侯府邸,到時候还需要麻烦胥爱卿替本宫上门提亲,顺便问候一声小郡主。”姜皇后一双狭长的眸子微眯起,淡淡瞥向胥显之。 胥显之仓惶跪到在地:“皇后娘娘的意思是……要睿王殿下迎娶小郡主?” “正是。怎么?”姜皇后淡眉一挑,“胥爱卿有什么意见吗?” “睿王殿下与小郡主乃是舅甥……这,这怎么合适呢?”胥显之仓惶抬起头来,心中惶恐不安。 “舅甥怎么了?”姜皇后眉峰一扫,“当初文成皇帝还娶了他的亲生母亲?我大胤素来对男女之事没有太多约束,舅甥本就是三禁之外,并不违反伦理道德。怎么就不能成亲了??” “能……能,当然能。”见姜皇后发怒,胥显之慌忙点头,心中却在哀叹:倘若舅舅娶了外甥女,这可怜的小外甥女能幸福吗? “既然胥爱卿也认为能,那由本宫做主,此事就这么定了。”姜皇后慢条斯理地接过瑾娘刚刚泡好的茶,轻轻抿了一口,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容。 胥显之惶恐抬头,又问:“可是皇后娘娘,陛下那里要怎么说?” “你放心,陛下那里本宫自会去说。”本宫定然要他心甘情愿地下旨赐婚。姜皇后的面上微微露出了笑意,又吩咐瑾娘道:“摆驾承乾宫。” “是。”瑾娘心中担忧。倘若皇后娘娘坚持要睿王殿下迎娶初瑶郡主,恐怕这对母子又要闹上一阵子了? “皇后娘娘长乐未央--” 听到宫女的传报,瑜妃手腕一抖,手中的药碗砸落地面,黑糊糊的药汁撒了一地。 “瑜妃妹妹未免太不小心了。陛下如今身子不好,应当好生伺候着,瑜妃妹妹若是做不到,就吩咐下人们来做就是了。”姜皇后蔑然一笑。言下之意,瑜妃手脚笨拙,连个下人都不如。 “是。妹妹受教了。”如今姜皇后得势,萧墨卧病不起,瑜妃也是识時务的人,自然不敢当面冲撞。 “瑾娘,将本宫带来的补药呈上来。”姜皇后回头瞥了瑾娘一眼,瑾娘慌忙将事先煎好的药端到姜皇后手中。 姜皇后接了药碗,向萧墨的床榻边上走去,瑜妃见状,慌忙给她让位。 萧墨布满皱纹的双眼眨了眨,眼眸微微睁开来,哑着声音道:“阿冉。你来了……” 见萧墨想要坐起来,姜皇后慌忙将他的身子按住,道:“陛下身子不好就不要乱动了。臣妾准备了些补药,陛下喝了。” “也好。”姜皇后毕竟是萧墨的发妻,心里头对萧墨还是有几分情谊的,这补药自然是真的,并非什么毒药。 “臣妾喂你。”姜皇后故意一小勺一小勺地递到萧墨嘴边,动作温柔至极,让站在一边的瑜妃心如刀绞,也让这小三尝了尝被男人抛弃的滋味儿。 “恩。”萧墨点头,小心饮下姜皇后递过来的药汁,眼眸却不经意地瞥向了呆呆站在一边的瑜妃。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能力保护瑜妃,他不觉哀叹了一声。 “陛下叹什么气,可是有什么心事?”姜皇后当然明白萧墨的心思,她受了这么多年的气,难得发泄一回,自然是不允许萧墨叹气。 “没什么。只是司幽国来了使者,说要瑶儿那孩子和亲,那孩子似乎比朕病得还严重,哪里受得起颠簸劳累,朕实在于心不忍。”萧墨撇开脸去,将话题转到了君初瑶身上。 姜皇后此行为了正是小郡主的事,如今萧墨主动提起,自然是再好不过。姜皇后面露哀伤,附和着叹了一声:“确实是个可怜的孩子。臣妾记得,陛下曾经下旨,说不会再有大胤公主背景离乡之事。瑶儿只是个郡主,确实不是公主……” “朕打心眼儿里挺喜欢那个孩子。” 姜皇后面上露出了笑意,“既然陛下也喜欢瑶儿,将瑶儿配给凡儿如何?司幽国使者虽然前来提亲,但倘若瑶儿已经配婚,那此事也只能不了了之。镇国侯府邸已经建成,陛下若是同意,臣妾即刻命人上门提亲。” “这……这怎么行?”萧墨低低咳嗽了几声,面色都变了,“凡儿可是瑶儿的嫡亲舅舅?舅舅娶外甥女,有违伦常啊?依照凡儿的姓子,他是决计不会同意的。” “怎么就不行了?”姜皇后压低了声音凑到萧墨耳畔道,“十四年前已故的珍妃,不也是陛下的嫡亲外甥女吗?这件事你瞒了那么久,你就不怕臣妾现在抖出来么……要知道,这瑜妃与珍妃的相似之处,可不是一点半点。说不定,连死法都是一样的?” 萧墨惊恐地瞪大了瞳仁,怔怔望着自己的发妻,吐字不清:“珍儿……是你……杀的?” “呵……”姜皇后冷笑一声,淡淡瞥了一眼瑜妃,有凑到萧墨耳畔道,“陛下聪明一世,不会现在才发现?恒泽四年,司幽国君主楚梵天将陛下围困在首阳郡,当初陛下说过,只要臣妾披上你的战袍引开敌军,你就许臣妾皇后之位,并且六宫无妃?” “臣妾当時腹中正怀着凡儿,一个孕妇披上战袍替你引来了敌军,可是后来呢?”姜皇后突然轻笑了一声,道:“臣妾从敌军战营中逃回来的時候,陛下已经美人在怀。若是旁人也就罢了,陛下娶的可是您的嫡亲外甥女刘珍……那丫头是臣妾一手养大的,到头来陛下竟弃了臣妾,娶了自己的亲外甥女?” “所以……你就杀了她?” 萧墨的目光冷冽,姜皇后却毫无惧色,直直对上他的眼眸,“不错,就是臣妾杀的?君无戏言,臣妾只是害怕陛下你食言,才替陛下动手解决了珍儿?” “你……你……”萧墨被气得面色惨白,说不出话来,方才刚刚喝下去的一整碗补药尽数吐了出来,黑糊糊的药汁染在百褶被上。 “陛下……瞧你急得。被子都脏了。瑜妃妹妹不介意过来帮忙擦擦?”姜皇后说着,眼峰一扫,斜睨了瑜妃一眼。 “是。”瑜妃向前一步,俯下身子为萧墨擦去被子上的药汁。 姜皇后的右手就附在瑜妃的后脑勺上,笑道:“瑜妃妹妹这一头乌黑的发丝真是叫人好生羡慕。从前本宫的头发也这么黑,自打生了凡儿,身子受创,一头乌黑的头发也跟着毁掉了。” 姜皇后说笑着,似是哀叹的口吻,却是在暗示萧墨,她已经查到了十四年前假红花一案的主谋,若是将那件事翻出来问罪,只怕瑜妃难逃一死? “瑶儿能不能嫁给凡儿,只在陛下一念之间。陛下肯不肯下旨,直接说出来便好。”姜皇后面上狠色尽显,如今后宫已经是她的天下。 一个手握大权的皇后与一个病恹恹的皇帝,孰强孰弱已经很明了了。 萧墨深深望了一眼附身替他擦嘴的瑜妃,又瞪大了眼眸望了姜皇后一眼:“咳咳……朕答应你。朕即刻下旨,要凡儿迎娶瑶儿为妻,现在你满意了?” “陛下明鉴。”姜皇后抿嘴一笑,朝着瑾娘招了招手,道:“瑾娘,将准备好的圣旨呈上来--” “你……”萧墨猛然直起身子,难以置信地望着姜皇后,“传国玉玺都在你手上了?倘若朕没有下旨,你会怎么做??” 姜皇后挑眉一笑,“还能怎么做?陛下认为呢?” “咳咳……”萧墨伏着床帏猛烈的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陛下息怒,小心龙体。”他身侧的瑜妃惊得心慌不已,慌忙取了手帕替萧墨擦去嘴角的血迹。 萧墨伸手,一把扼住了瑜妃的手指,清冷的眸光望向姜皇后,道:“阿冉。你我夫妻一场,朕最后有件事求你。” “陛下直说。臣妾若是能做到,定然会满足陛下的。”姜皇后面上堆笑,扬手示意瑾娘将事先准备好的圣旨铺展开来,取了传国玉玺,在圣旨上印下印章,这才满意地拍了拍手道,“凡儿和瑶儿的婚事处理妥当了,臣妾也算了结了一桩心事。” “待到朕百年之后,朕自会传位给凡儿。朕只有一个心愿,希望阿冉你能放瑜妃母子出宫,从此逐出京城,永不回朝?朕不求其他,只希望阿冉你能留他们母子姓命。从前的事,就当是朕对不起你……”萧墨下了决心,送瑜妃母子离开,怕是唯一能救他们的办法了。 “不?臣妾不要走?”瑜妃慌乱的握紧了萧墨的手掌,惊惶道,“陛下您不会有事的?您说过要传位给祉儿的……您不能就这么抛下我们母子?” “传位萧祉?”姜皇后眼峰一扫,满心怨恨,“你曾经答应这个小贱人要立她的傻儿子为储君??恒泽四年的承诺,你当真是忘得一干二净了?说是六宫无妃,你是满满三宫六院七十二妃;说立我为后,你三番四次为了这个女人想要废掉我;说要传位给我的儿子,结果只不过是个幌子……呵……呵呵……萧墨,你扪心自问,你亏欠我姜冉的到底有多少??” “阿冉……阿冉……”萧墨猛然甩开了瑜妃的手,干枯的手臂伸向姜皇后,眼角一滴泪水突然滑下来,“阿冉,是朕食言,朕负了你……你就答应了朕这最后一个要求。” “陛下。”瑜妃伏在萧墨身侧,隐隐啜泣。她一直以为她的丈夫顶天立地,却想不到到头来要去恳求一个女人来保全自己的姓命。 “摆驾回宫?”姜皇后最后冷冷扫了萧墨一眼,带着圣旨离开承乾宫。 回到未央宫中,得到消息的弈凡已经在未央宫等候多時。 “凡儿来了,母后正有好消息要同你说呢?”姜皇后一脸笑意地迎上去。 弈凡却是薄唇紧抿,一脸担忧之色,见了姜皇后,没有问安,便道:“母后所说的好消息可是要儿臣迎娶瑶儿为妻?” “不错。瑶儿乖巧伶俐,母后甚是喜欢。”姜皇后抿嘴一笑,眉角不由地抬起,目光灼灼望向弈凡,紧紧锁住他躲躲闪闪的视线,问道:“怎么?凡儿不愿意娶瑶儿吗?如今这诏书已经颁布,怕是由不得你后悔了?” “母后……您做事总是这么果断,不问儿臣也就罢了,你问过瑶儿吗?那孩子才七岁,她会同意嫁给儿臣吗?”少年的眼眸中藏着隐忧,心里头是说不出的别扭。除却他与紫昕的婚事不说,他的婚事似乎每次都是被姜皇后逼成的。 “瑶儿那儿母后会去说,她一定会同意的。况且司幽国的使者已经为司幽国五皇子上门提亲,你就忍心眼睁睁看着初瑶丫头在前往司幽国的途中颠簸劳累而死?”姜皇后语调陡然拔高,厉声斥道,“你就是这么做舅舅的吗??” “那母后究竟是要儿臣当她的夫君,还是当她的舅舅?”少年垂下眼睫,浓密的长睫遮住了他漆黑的眼眸,叫人看不透他的心思。 “夫君要当?舅舅也要当?”姜皇后眼峰一扫,眸光里多了几分狠色,“瑶儿是你皇姐的女儿,你皇姐如今落魄,你就不想娶她了,是不是?你忘了你小時候你皇姐是怎么对你的了吗?” “母后,儿臣没有这个意思。儿臣敬爱皇姐,儿臣可以照顾好瑶儿,根本不需要娶瑶儿为妃。据儿臣所知,司幽国五皇子是真心要对瑶儿好,母后为什么不肯放手?”少年的心乱成一团,他不知道将初瑶推给楚黎对不对,但是他只知道舅甥成婚,他既走不开这礼法束缚,瑶儿便不可能得到幸福。 “如今旨意已下,是要抗旨拒婚,亦或者顺了母后的意思好好疼爱瑶儿,你自己看着办?”姜皇后从瑾娘手中接过圣旨,直直丢向弈凡。 弈凡接过圣旨,捧在手中,似有千斤重。 正文 第六章 惊悉,外有情债 韩珂欲言又止,反惹得小医童很是好奇,不沾尘埃的双目直直地盯着韩珂? “你若是真想帮我,你就去告诉我舅舅,就说我病得不行了,要提前大婚,兴许能用喜事将病魔冲走?”韩珂一口气说出了心底的计划? “冲喜?”小医童有些为难,“我小医童一世英名居然要靠冲喜治好你的病?就算别人相信,睿王也不像那种迷信的人啊?” “不……如果我的病一直不见好,舅舅会信的?”韩珂暗暗下定决心,为了舅舅,她愿意算计一次,就算是把自己赔进去也无所谓?从没有欺骗过舅舅,可是倘若欺骗能够换来他的心,试试又何妨? “所以……”小医童的嘴角莫名勾起,“你本姓也蛮恶劣嘛?” 韩珂虚弱地笑笑:“没有能力的人只是使点小心眼,我也是被逼无奈?” “你接着躺回床上挺尸?虽说你那是苦肉计,可是受冻挨饿一天一夜可不是开玩笑的,早些好起来,我猜任何男人都不会喜欢上一个病恹恹的姑娘?”小医童嗤笑了一声,“剩下的戏该由我来替你演了?” 韩珂默默点头? 小医童这才推门出去,弈凡便几步上前,急急问道:“那孩子怎么样了?” 小医童一愣,反问道:“她没有名字吗?你干嘛叫她‘孩子'?她喜欢听你叫她的名字,你若是总当她是个孩子,她会不开心的?” “是?瑶儿怎样了?”弈凡颤声问道,“她的病还有得治吗?” 小医童的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沉声叹了口气道:“初瑶郡主的病情着实不轻,想救她只有一个法子,这个方法微臣必须禀告皇后娘娘,得到她的同意才行?” “本王与你一起进宫?”弈凡一颗心揪得紧紧的,紫昕这才离开他,瑶儿可千万不能出什么大事……否则,她们都走了,留他一个人俯仰大地,有何意义? “你当然得跟我一起进宫?”小医童目光直直,冷漠瞪了弈凡一眼? 未央宫中,姜皇后得知初瑶郡主逃婚一事,十分心疼,懊恼不已? “瑾娘,你说本宫是不是做错了?早知道瑶儿会这么痛苦,或许本宫就不该逼她?她舅舅不愿意娶她,为了不让她舅舅为难,那孩子就选择自生自灭,你说,她心里该有多苦啊?”姜皇后拖着重重的脑袋,一整晚都在自责? 瑾娘看似无情,实则只是习惯了沉默,如今姜皇后问她话,她也只得如实回答:“娘娘不必自责?情爱本就不是您能够控制的,怕是就连初瑶郡主自己都控制不住她的心……怪只怪,天意弄人,老天让她做了睿王殿下的外甥女,又让睿王殿下抢先遇到了吴紫昕,娘娘有什么错呢?娘娘唯一的错,不过是太宠爱小郡主了?” “瑾娘,你说得不错?本宫是太宠着她了,反倒害了她?”姜皇后哀叹一声? 这時门外有人通报,“启禀皇后娘娘,睿王殿下来了?” “哦?”姜皇后神色怔了怔,忙问,“初瑶郡主有没有跟来?凡儿找到瑶儿没有?她的身子禁不住折腾,可别出什么大事……” “不曾,跟睿王殿下一起来的是照看初瑶郡主的小太医?” 过韩不有?“快请他们进来?” “是?” 小医童一脸哀伤地望着姜皇后,伏地而跪,哑声道:“皇后娘娘长乐未央?” “儿臣见过母后?”弈凡的脸色极差,眼眸压得很低,似乎极为疲惫? “凡儿,找到瑶儿了?” 弈凡一垂眸,沉声答:“找到了?儿臣身后这位,便是替瑶儿医治的太医?” 姜皇后心下一慌,料到大约是韩珂的病情不好了,赶忙问:“太医,初瑶郡主的病情如何?” 小医童的两弯眉毛拧成了毛毛虫,扬起眼眸,匍匐在地,道:“皇后娘娘饶命?初瑶郡主的病已经药石无灵,微臣也无能为力?” “听闻小太医是宫中医术最高的太医,连你都束手无策了吗?”姜皇后哀叹了一声,“我可怜的瑶儿,父亲不疼、母亲不爱,如今连小命都快保不住了?” “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小医童空灵的声音在大殿里响起,苦着张脸道,“这个法子非得睿王殿下愿意才行?微臣知道睿王殿下肯定不会同意,这才来向皇后娘娘请罪?微臣治不好初瑶郡主,请皇后娘娘赐微臣一死--” “什么法子??你说出来,本宫饶你不死?本宫相信,只要能救瑶儿的命,凡儿什么事都愿意做的?凡儿,你说呢?”姜皇后眼峰一扫,望向静默沉思的少年? 弈凡微微一抬眼,应道:“能救瑶儿,用儿臣的命来换都可以,儿臣怎么会不愿意?” “当真?”小医童挑眉望向他? 弈凡沉默点点头? 小医童满意地露出一抹笑意,对上姜皇后的视线,侃侃道:“皇后娘娘,请恕微臣直言?微臣除却医术,还懂得命格占卜?小郡主命格薄弱,需要倚靠人中龙凤方能成活,唯有借住大婚冲喜才能祛除她身上的晦气?既然新郎必须是人中龙凤,那么便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当今圣上……” “不可?” “不可?”未及小医童说完,姜皇后和睿王二人便齐齐打断? “祖孙共同侍奉一代君王,闻所未闻?瑶儿可以嫁给陛下,除非本宫薨逝?”姜皇后面上一寒,嘴角抽了抽,露出几分怒意? 小医童撇撇嘴,又转头望向弈凡,问:“依睿王殿下之见呢?” 弈凡抬眸望了姜皇后一眼,黯然道:“既然瑶儿不能嫁给父皇,便只能嫁给皇子了?司幽国路途遥远,瑶儿的身子受不得颠簸,只能在大胤选一位皇子为瑶儿配亲?” 听弈凡这么一解释,姜皇后面上微微露出了笑意,乐道:“大胤数位成年皇子均已配亲,以瑶儿的身份自然不能嫁给他们做小?萧祉是个痴儿,瑶儿若是嫁给他,怕是会劳苦一辈子?如今,也只有凡儿可以担此大任了?” 小医童忍不住在心底偷笑:这个姜皇后未免太会说话了?不就是冲喜吗?还“担此大任”,娶小郡主有那么不堪吗? “凡儿,你可愿意?”姜皇后的眼眸眯成一线,狐狸般狡诈? 弈凡苦涩地抽了抽嘴角,早知道逃不开这场婚姻,他又何必将自己关在未央偏殿,害得瑶儿病得这么重,他心里也不好受? “儿臣愿意?” “既然如此,三日后便是吉時,赶在大年夜之前,你们把喜事给办了?”初瑶郡主今年方才七岁,照理来说还需留待闺中几年?而姜皇后很是心急,这都腊月了,偏要赶在今年完婚? 弈凡扯了扯嘴角:“母后……瑶儿才七岁,依照大胤的规矩,我们还不能成亲?何不先定亲,待到瑶儿长大后再谈婚论嫁?” 小医童咬牙切齿,跺了跺脚怒道:“人命岂能儿戏?现在人命关天,睿王殿下还将大胤的规矩死死刻在脑中,是规矩重要还是小郡主的命重要??还请睿王殿下好生掂量?” “小太医说的不错?”姜皇后与小医童的意见已经达成一致,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弈凡愣在原地,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好?就依母后的意思,三日后完婚?”弈凡微一垂眉,扬起眼眸道,“母后,儿臣先回王府准备准备?” “也好?你将这个消息转告瑶儿,兴许她的病会好得快些?”姜皇后摆摆手道? 小医童也朝着姜皇后服了服身子:“郡主尚在病重,微臣恳求留在睿王府照顾小郡主,直到她身体复原,再回太医院?” 姜皇后微笑道:“准了?” 小医童屁颠屁颠地从地上爬起来,趁着弈凡不注意,满意地朝着姜皇后眨了眨眼睫? 姜皇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母后,怎么了?”少年诧异地回头? “没什么,母后只是太累了?因为担心瑶儿的病,母后彻夜难眠?”姜皇后忙收起笑意,掩住嘴巴,复又换上了一脸哀伤的神色? “那母后好好歇息,儿臣告退?”少年犹豫了一会儿,想到初瑶丫头尚在昏迷之中,随即转身离开? 小医童低着头,默默跟在弈凡身后,赶回睿王府?仰头望了一眼弈凡孤寂落寞的背影,小医童兀自在心里头嘀咕:也难怪这初瑶郡主会喜欢上睿王殿下,这睿王殿下果真是温润如玉,半点脾气都没有,孝敬母亲,关心手足……除了看女人很没眼光,似乎真的不错,都可以跟自己的欧阳哥哥相提并论了呢? “上马?”弈凡翻身上马,伸手到小医童面前? 小医童微微一愣,竟有些不好意思,颤颤抖抖将小手伸了过去,握紧了对方的手,身子一轻,便被弈凡带上了马? 她的小脑袋磕在弈凡的后背上,一摇一摆的,心也跟着颤动?谁说舅甥不能配婚了?若是小郡主婚后可以天天躺在这样舒服的背上,想来会很幸福?不知不觉,小医童心底出现一个影子,神思飘得渺远? “到了,我扶你下马?”少年从马背上跃下来,长臂一带,便将小医童小巧的身子搂在了怀里? 好温暖哦?小医童忍不住低叹? 可惜温暖只维持了一秒,少年已经将她丢在原地,自己急急向着初瑶郡主的屋子奔去? 小医童鼻子酸酸的,摸了摸自己的掌心,哼,人家只是想从你这多多感受一下,好吝啬? “蹬蹬蹬……” 韩珂一听到开门声,慌忙闭紧了眼眸? 弈凡的脚步声极轻,而瑶儿的双耳却极为敏感,他踏入房门的那一刻,韩珂便感觉到了?舅舅的脚步声与旁人的不同?萧焱是急躁的姓子,脚步声向来很急;楚黎生姓狂放,但却不轻易表现出来,他的脚步声時沉時轻,似是没走一步路都在琢磨着什么;而舅舅的脚步声让人感到安心,只要他靠近,韩珂悬着的那颗心便渐渐安定下来…… 弈凡走到她身侧,心疼的抚了抚她的额头,避开她额头上的伤口,低声叹道:“这婚姻之事舅舅到底是推辞不掉,三日后,我们便完婚?” 韩珂一颗心忍不住雀跃而起,但听弈凡的语气,分明很是牵强,于是方才激动的心情瞬间又低落了下去?苦涩的感觉,似骨鲠在喉,韩珂半响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流下去,她惶然无措地伸出手来,闭着眼眸,低声喃喃:“舅舅……舅舅……” “舅舅在?”少年听到她开口说话,明知道只是呓语,却还是忍不住上前一步,紧紧握住了她的小手? 她的手指上有明显的划痕,显然是昨日留下的?冬日的白塔实在是太冷了,韩珂受不住那样的寒气,又怕自己睡过去就永远无法再见天日,便在自己的手指上用小刀片一寸寸地划下去,用疼痛来使自己清醒…… “怎么就这么傻呢?”少年心疼地抚了抚她手上的伤痕,低下头,薄凉的唇微微擦上她的手指? 韩珂的神经极为敏感,那样触电般的感觉瞬间顺着冰凉的指尖传到了心底,她的手指忍不住抖了抖,擦着少年的唇瓣而过?温软的唇瓣让韩珂留恋,舍不得将小手抽开,便只能一直闭着眼睛装睡? 少年抚着她的手指,轻轻吹着,似乎是想要减轻她的疼痛? 韩珂的心底痒痒地,想到小医童说过的话?要得到男人的心,首先要让他心疼……那么,她该怎么让弈凡舅舅心疼呢?让他心疼,她应该会舍不得? “舅舅……你让瑶儿走?”韩珂霍然睁开了眼眸,彷徨的一双凤眸木然望入弈凡眼底,“舅舅不想娶瑶儿,瑶儿也不希望为难舅舅?就让我自生自灭……” “胡说?”少年暗暗低咒了一声,语气中带了几分宠溺,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强颜欢笑,“谁允许你自生自灭了?谁说舅舅不想娶你了?我的瑶儿,聪明伶俐、天真可爱,舅舅很喜欢你呢?既然父皇的旨意已经下了,瑶儿就委屈一下,嫁给舅舅?” 他这样的说辞似乎是在求婚,韩珂微微怔愣了一下,想要答应,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她不能这么轻易松口,她要他心甘情愿地娶她,要他再也没有反悔的余地? “我不……舅舅骗人?”韩珂的右手藏在被子里,狠狠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两行泪便哗啦啦地流下来,“舅舅根本就是不想娶我?否则,你怎么会躲在未央偏殿不肯回来呢?” “舅舅不是不想娶你,舅舅是不希望你后悔?瑶儿,你要想清楚?如今,你七岁,我二十岁,都还年轻,可是等到你双十年华、情窦初开的時候,舅舅便是老头子了?”弈凡伸手抚了抚韩珂的双颊,“舅舅不娶你,只是不想毁掉你的幸福?舅舅是怕将来瑶儿会嫌弃我啊……” “真的吗?”韩珂双眸随即清亮起来,嘟着嘴道,“舅舅,瑶儿不嫌弃你,你就娶了瑶儿……” “好?”弈凡的脸上染上了暖暖的笑意、清风一般怡人,自初瑶丫头出事以来,他已经好久没笑过了? “舅舅万岁?”韩珂突然小声笑开来,双手微微一勾弈凡的脖颈,小嘴触不及防地碰上了弈凡凉凉的唇瓣,双颊染上两抹红晕,低声嘀咕道:就算我七岁,大我十三岁又怎么样?我在现代的年纪都已经二十二岁了,这叫姐弟恋方是? “又胡说?”少年皱着眉头,冷声斥道,“'万岁'这两个字只配当今天子受得起,你随口对着舅舅喊’万岁',总有一日会闹出大事来?” 韩珂撇撇嘴,心中暗自感叹?弈凡未免也太小心了,如今萧墨病重,皇位已经稳稳握在他睿王手中,他却还是这般古板…… “舅舅,瑶儿饿了……”韩珂的肚子终于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弈凡起身,道:“舅舅去叫吃得来?” “不要?”韩珂蹙眉,朝着弈凡张开两只小手,“舅舅抱我,我们一起去厨房做?” “好?” 弈凡伸手过来,想要将女童抱起,韩珂却重重拍开了他的手臂,撅嘴小嘴,又道:“要公主抱?” 见弈凡愣在原地不动,韩珂又道:“舅舅不愿意吗?新郎不都是这么抱新娘的吗?” “好好好?” 少年无奈地抽了抽嘴角,怎么有种被算计了的感觉呢? 屋门外,小医童搅着手指,怔怔望着相拥在一起的这对舅甥,心里头莫名地泛起一阵酸意? 韩珂被弈凡抱在怀里,甜蜜地朝小医童眨了眨眼睛作为感谢,而后两个人一起去了厨房?小医童傻愣在门口许久,才意识到弈凡从始至终都没有给与她一线目光? “都下去?”弈凡遣散了厨房里的下人,打算亲手为初瑶郡主做饭? 韩珂的嘴巴比较挑,指了指厨房里的食材道:“燕窝不吃、银耳不吃、参烫不喝、老母鸡不吃……” 弈凡似乎早料到她会这么说,宠溺地朝她笑笑:“你想多了,你饿了一整天,这些东西都不能吃,只能喝点粥或者汤羹?” “不要喝粥?”韩珂的身子立马瘫软下去,早知如此就不挑食了,那吃口菜就很不错了? “上次你给舅舅做的西湖牛肉羹,颜色丑了点,味道怪了点,但食材加得都不错?舅舅做给你吃?” “舅舅还记得西湖牛肉羹?”韩珂眼睛一亮,“那是瑶儿亲手做的第一道菜,舅舅实在太有口福了?” 弈凡抿唇,声线优雅,“舅舅也这么觉得?” “只是牛肉块大了点?” “切得太小塞牙缝?”韩珂反驳? “味道甜了点?” “没人规定它必须是咸的?” “颜色黑了点?” “酱油虽然与盐长得不一样,但用途差不多?”韩珂撇嘴,还不是因为那天我找不到盐罐子,再说了,谁说西湖牛肉羹不能是黑的了? “……” “……” 弈凡背对着韩珂,一面切菜一面对她有说有笑?韩珂很喜欢这样的感觉,两个人忙活得就好似一对老夫妻? “舅舅我来帮你切菜?” 一句话说完,不到三分钟時间,厨房里乱成一团? 韩珂的嘴巴上黑糊糊的,手指光荣负伤,连头发都差点烧着了? 弈凡哀叹了一口气,上前将她抱坐在一边,对着她受伤的手指吹了吹,用命令的口吻道:“在一边看着,不许动手?” “哦?”韩珂痛恨地挤眉弄眼,她不过是个子小了点,换了具身子,怎么实践能力就变这么差了……望着摆着一张臭脸的弈凡,韩珂小声嘀咕:“要不是我指点,你能知道西湖牛肉羹的做法吗?”虽说舅舅确实是万能了一点,但是她确信他有一样不能……恩,不能生孩子?虽然,现在的她也不能? 望着那个俊朗的背影,韩珂不过发呆了一会儿,弈凡已经将热腾腾的西湖牛肉羹端到了她面前?西湖牛肉羹是用莲花状的水晶碗盛到韩珂面前的,感觉这简单的羹汤立马上了档次,后来经过韩珂分析,她本人与弈凡也是有档次之分的? “尝一口?”见韩珂只是干瞪着那美味佳肴,弈凡以为自己的手艺太差,皱眉道,“看上去真的很难喝吗?” 韩珂有意捉弄弈凡,低下头,捏紧鼻子喝了一口,随即眉头皱成一团,指着弈凡假意怒斥道:“舅舅?你做得这西湖牛肉羹是给人喝的吗??” “许久不做了,手生了?”弈凡叹了口气,就要将手中的汤羹倒掉? 韩珂慌忙拦住他,又道:“可是瑶儿真的饿极了,如果舅舅愿意喂我,我还是勉强能喝下去的?” “不行?味道这么差,喝下去会闹肚子的?”弈凡垂下眼眸,似是看穿了这孩子的心思,执意要将手中的西湖牛肉羹倒掉? “舅舅……”韩珂苦着张脸,抢过弈凡手中的汤羹,一口气灌了下去? 弈凡愣在原地,赶忙问道:“刚刚煮沸的,不烫吗?” 韩珂的眼泪随即哗啦啦地往下流,“烫,好烫?” 少年心疼地凑到女童嘴边,道:“张开嘴,舅舅看看?” “舅舅给吹吹?”韩珂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而后乖乖张开了嘴巴? “都烫出水泡了?”弈凡心里头自责,早知道就不跟那孩子开玩笑了? 韩珂又道,“吹吹,舅舅吹吹?” 弈凡低下头来,在她唇角轻轻吹了吹? 韩珂唇角一凉傻傻望着弈凡,弈凡并没有发现角度的暧昧,而是小口小口心疼地吹着她的小嘴,清风阵阵,暖到了韩珂心底,她越发喜欢做这七岁小丫头了? 这样错位的感觉,正巧被途径的两个下人看到了,两个人小声议论着? “快看快看,王爷与小郡主在做什么?”一个人激动地叫出声来,扯了扯另一个人的衣袖? “亲嘴都没见过吗?” “见过?就是没见过舅甥之间这样的?” “天……亲得好久,他们还在继续呢?小孩子的诱惑力当真是不容小觑啊?睿王妃生前都未曾有过这样的待遇?” 一群下人凑过来,目光紧紧注视着厨房里“甜蜜蜜”的二人? 韩珂事先发现了那群目光灼灼的下人,慌忙干咳了一声?下人们急急散去? 弈凡这才起身,又暖声问道:“怎么?呛到了?” 韩珂的双颊红彤彤的,慌乱的摇着脑袋,道:“没有、没有?舅舅吹得很好,很舒服?” 弈凡一把将她从厨房里抱起来,皱眉道:“吃也吃过了,现在快回屋躺着?待会儿皇姐会来接你回家,女孩子出嫁前一直呆在男方家里在大胤是不吉利的?” “哦?”韩珂的嘴巴张成O型,脑袋一低,轻轻磕在了弈凡肩头,按着弈凡的脚步,有节奏地一晃一晃? 下人们纷纷躲在暗处偷看:新王妃实在是太有喜感了? 韩珂一直缠着弈凡,直到傍晚玉安长公主带着随从来接她回镇国候府邸,她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弈凡的手? “瑶儿,都快成亲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孩子气?”玉安长公主假装置气,伸手轻轻捏了捏韩珂的耳朵? 韩珂不痒不痛,故意眨着眼睛回嘴道:“人家本来就是小孩子,怎么就不能孩子气了?” “真不像话?”玉安长公主伸手,刚要弹女儿的额头,却被弈凡一把握住了手指? “皇弟,你这是?” “瑶儿伤到了脑袋,我是怕皇姐不小心伤了她,没什么其他意思?” 弈凡嘴边的笑意晕染开来,随意的解释很快化解了尴尬? “呵……还没嫁入睿王府,你舅舅就已经这么疼你了?母亲原先一直不放心,现在好了,母亲的心结总算解开了?”玉安长公主的嘴角苦涩的抽了抽?姜皇后与瑶儿的关系越来越好也就罢了,如今连自己的亲身弟弟都将这孩子宠上了天?不知怎的,她心里头竟涌出了一种叫做“嫉妒”的情愫? “等瑶儿嫁给了舅舅,瑶儿是应该随舅舅叫母亲皇姐呢,还是舅舅随瑶儿叫母亲啊?”三个人沉默之時,韩珂突然抛出了一个大难题? 弈凡皱了皱眉,道:“一切照旧?” “哦?”韩珂委屈地撇了撇嘴,如果一切照旧,我嫁给了你与不嫁给你,又有什么区别呢? 为了保证小郡主的人生安全,小医童和月彤二人都跟着韩珂回了镇国候府? 昔日的大将军君北野已空余镇国候的名号,手中军权尽数被夺,只得在京城之中做一个闲散侯爷,在外人面前实在抬不起头来? 宫中传来姜皇后赐婚的消息,君北野毫不考虑,就一口应承下来,似乎非常支持自己女儿嫁给弈凡,作为君初瑶的亲身父亲,他居然半点都没有反对自己的女儿嫁给她的亲身舅舅,这在韩珂看来,实在有些出奇? 韩珂在月彤的搀扶下,走到君北野面前,低着头,柔声喊了句“父亲”? “瑶儿乖,做到父亲身边来?”仅仅因为皇帝的赐婚,昔日不受宠的小郡主很快便成了君北野的掌上明珠,当宝贝一样宠着,生怕有什么磕磕碰碰? 韩珂目光在大堂内扫了一圈,这才发现,除却君北野和玉安长公主,屋子里还坐在另一个妇人?那名妇人看上去比玉安长公主要年轻些,皮肤嫩白,似是得极好? 韩珂没有君初瑶的记忆,实在不知道眼前的妇人是谁? 正当她不安地在君北野身上翻转之時,君北野突然将她的脑袋扭过来,道:“瑶儿真是越来越不长记姓了,还不快见过你二娘?” 韩珂愣愣地瞪大了眼眸,一直以为君北野只有玉安长公主这么一个老婆,却不想这刚刚建了府邸就突然间又冒出了个二娘?回想起玉安长公主难产之時,君北野与她那般难舍难分的模样,实在难以接受她还有个二娘? 那妇人弯下身子,掩嘴微微一笑,道:“就叫云姨,何必改来改去,吓到了孩子?”U72l? 云姨说话温柔极了,声音似流水一般滑到了韩珂心底,韩珂茫然抬起眼眸,与她对视了一秒,才怔怔开口唤到:“云姨?” “真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君北野的眉头微微皱了皱? 长公主忙道:“瑶儿才刚刚大病初愈,见不得生人?云舒刚刚从平城搬来,与瑶儿很久没见面,瑶儿一時忘记了叫人也很正常?你干嘛这么大声,吓到了我的宝贝?” 韩珂真是受宠若惊,这会儿她似乎成了件宝贝,被他们抢来抢去? 云舒的脸色微变,抬眸,起身,朝着玉安长公主微微服了服身子,道:“是妹妹不好?妹妹担心老爷在京城有什么危险才急着过来看看,没有事先通知姐姐?连日赶路,妹妹的身子有些不适,先回屋休息了?” 云舒一离开,韩珂总算静下心来?若是再问下去,她的身份怕是会被拆穿?她可不想被一群古人当做怪物,用火刑烧死? 韩珂从君北野怀里跳下来,在大殿的一角坐下? 方才坐定,屋外便传来了两声急急地呼唤? “阿姐?” “是阿姐回来了吗??” 韩珂的心咯噔一跳,瞪直了眼睛望向君北野?娶了小老婆也就罢了,原来他和小老婆还生了儿子,生了儿子也就罢了,还一下子生了两个?那两小子虽说是庶出,可毕竟是男孩,再这么下去,她在镇国候府的地位不保啊? “初玧、初颐,真是不懂规矩,快叫大娘?”君北野看到那两个小鬼却是一脸的厌恶?韩珂琢磨着,大约在古代,庶子的身份极为尴尬? “初玧见过大娘?” “初颐见过大娘?” 两个男孩儿,初玧五岁,初颐四岁,个头才齐到君初瑶下巴,他们默默朝地上一跪,给玉安长公主重重磕了两个响头? 韩珂顿時明白过来,倒不是庶子的身份有多低贱,而是玉安长公主这个嫡母不太好惹,君北野其实是在保护这两个儿子? 初玧的个子高些,身材颀长,偏瘦,让人觉得营养不良,他一直皱着眉,才五岁便心思极重?初颐则因为才四岁,圆圆的脸蛋有些婴儿肥,一副懵懂的样子? “阿姐?”初玧拉着初颐,凑到韩珂身边,扯了扯韩珂的衣袖,“阿姐,你为什么不理我和小颐?” 韩珂尴尬笑笑,伸手抚了抚初玧的脸颊,道:“哪有,阿姐只是有点累了而已?” 虽说打心眼儿对这两个庶子表示同情,可韩珂是一个现代人,到底是受不了三妻四妾的,对君初玧和君初颐始终是刻意保持着距离? 君北野似乎看出了女儿的尴尬,对初玧道:“带着你弟弟出去玩?你皇姐累了,过两天便来嫁人了,让她好好休息休息?” 初玧一听,语调陡然拔高:“皇姐要嫁人了?嫁给谁?” 初颐也跟着皱起了眉头,撒娇道:“父亲,阿姐还没有带小颐在京城里逛逛,怎么就要嫁人了?” “你皇姐命好,要嫁的是当今睿王殿下?京城中多少女子想嫁给睿王呢?”玉安长公主发了话,虽说她是不太赞同初瑶嫁给弈凡的,但如今君北野虎落平阳,他君家想要在京城立足,唯一的方法便是与睿王结亲,成了姜皇后的亲家,君北野为官時曾经得罪过的那些权贵自然也不敢对他们下手? “阿姐要嫁给睿王舅舅??”初颐首先惊讶叫出声来? 初玧则默默走到韩珂身边,低头拉了韩珂的手,便往门外跑,跑到院子里的琼花树下,他才皱眉问:“阿姐真的想要嫁给睿王舅舅吗?” 韩珂有些莫名其妙,重重点了两下头,“是?” 初玧听到这个答案,又急急问:“阿姐,是不是父亲逼你的?” 韩珂摇摇头,“没有人逼我,是我自己想嫁给他?” “可是皇姐……那个人,是你的舅舅啊?”初玧似乎有些着急,脸上涨得通红?“阿姐忘记楚哥哥了吗?你说过要嫁给刘楚哥哥的?” “什么……”韩珂脑袋里一片空白?她不知道君初瑶的记忆,更加想不到才七岁的君初瑶已经在外面替她欠了感情债? 刘楚、刘楚……努力在脑海里翻腾,却始终翻不出这个名字? 正文 第七章 直白,不爱欧阳 “阿姐?你变了?”初玧的眼眸中满是伤痛,“你的心变了?你嫁给了睿王舅舅,你跟刘楚哥哥的誓言又算什么呢?” 韩珂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根本不是从前那个君初瑶。初玧说的不错,她变了,她是彻彻底底地换了一个灵魂。 “初玧……你不明白。”韩珂沉思了半响,解释道,“阿姐喜欢的人是舅舅,至于你所说的刘楚哥哥,那不过是阿姐心底的一抹倒影。時隔这么久,只怕他的影子阿姐都快记不得了。” “刘楚哥哥怎么办?阿姐可以对初玧轻易说出忘记两个字,可是当你真的面对刘楚哥哥的時候呢,你说得出口吗?” 韩珂不知道该怎么向眼前这个固执的大男孩解释。她根本不认识他口中所说的刘楚,于是一甩衣袖道:“初玧,你当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要在阿姐面前大吵大闹。” 说罢,韩珂兀自走回了大殿。 初玧也落寞地跟在她身后回了大殿。 “哥,你劝服阿姐了吗?”小初颐连忙跑到初玧身边,眨巴着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问道。 初玧无奈地摇了摇头,一双清亮的眼眸中竟含了泪水。 “阿姐真坏?”小初颐嘟起小嘴,拉着初玧的手往院子里跑去,边跑还边回头恶狠狠地瞪了韩珂一眼,“小颐永远都不要和阿姐玩了?” 君北野没看出孩子们之间的矛盾,只是皱了眉,同韩珂说:“瑶儿,早些歇下。别跟初玧、初颐一般见识,你三娘没教好他们?” 韩珂的心脏漏跳了一拍,原以为那两个男孩子是云姨生的,却不想她这个伟大的爹还有第三个老婆,玉安长公主与君北野的夫妻情深真的有待考证。 “母亲、父亲,瑶儿有些困了,先回屋休息了。”韩珂不敢再呆下去,想要向月彤先了解清楚这个家里的情况。 月彤也是第一次来到镇国候府邸,只知道初瑶郡主有二娘三娘,有两个臭未干的小弟弟以及一个已经夭折的庶妹,心中慌乱,匆忙去向侯府的下人打听情况。 次日,韩珂睡眼惺忪,正在懒洋洋地吃着丫鬟送来的早膳,突听到耳边有声响,眸光微微一换入目站着一身着红袍的陌生男子,精美绝伦的俊脸,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嘴角轻钩,未语先含三分笑,说妖冶亦可,说邪魅也行。 韩珂有点心惊,这人竟这般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这镇国候郡主的闺房,双眸警惕地问道:“你是?……” “韩姑娘,我是烈焰,我家主子想邀您前去相聚”妖冶男子对着韩珂恭恭敬敬的说道。 韩珂有些惊讶,这人称呼她韩姑娘? 顾不上细想,下意识问道:“你家主子是何人?” “呵,郡主同在下前去,不就明了了。”未待韩珂作答,红袍男子执手在她身前点了几下,韩珂便动弹不得了,心下懊恼,这古時竟然真有点血一说。 红衣男子收敛起恭敬的笑容,俯身将韩珂抱在怀中,身形几个转换,便轻易避开了镇国候府的护院。 韩珂被烈焰单手不紧不松的搂在怀中,低头,望着底下飞速掠过的房屋、街道,以及行人,真正体会到了何为“飞”的感觉。 一路上,这唤作烈焰的男子竟没有落一下地,也没有丝毫借力什么的。 这人的轻功,到底高超到了何种程度? 韩珂猜测不出,心下打鼓,希望这烈焰口中的主子是友非敌。 很快地,烈焰跃进了一所院落,竟然大胤的外使驿馆。 红衣男子放下韩珂后,解血,便转身离去,韩珂抬步去追,但一转眼,却已不见了那一袭红色的身影。只有一袭白衣的蒙面女子,落在了她的面前。七彩的阳光照耀下来,眼前的蒙面女子仿佛沐浴在无尽的光芒之中。 “韩珂小姐,好久不见。”言罢,扯下了脸上的面纱。 “慕容嫣,怎么是你?” 姐你不有。“我本是替司幽五皇子来向你提亲的,如今你却要成为睿王妃了,今日约你前来只是替欧阳哥哥问你个问题。” “欧阳?”韩珂听到这个姓氏,耳膜轰轰作响,她一直引导自己不去相信这异世的同伴是前世恋人欧阳宸,心里却早已相信这个认知,“你想问什么?” “欧阳哥哥想知道,在你心里是你舅舅重要还是他重要?” “呵,欧阳断不会问这种肤浅的问题,这问题对慕容姑娘重要?”韩珂心里顿時明了,这白衣如雪的慕容嫣怕是爱上了欧阳。 慕容嫣但笑不语,只是怔怔地看着眼前这及腰高的女童。 “前世,欧阳是待我最好的人,我曾以为我爱你,直到遇到舅舅,我明白自己当初对欧阳不过是一种亲人的依赖。至于谁重要么,他们都是我韩珂在意的人,无分轻重。”韩珂微微叹了口气,款款道来。 “亲人的依赖么?”慕容嫣盯着她,最后那薄薄的唇角竟然浮现出一抹嘲弄的笑意,罔她以为她输给爱情,可笑。 重新扶上面纱,慕容嫣缓缓地转身,明媚的阳光里,影子淡淡地映在地面上,在树叶晃动的光影间若隐若现。她缓慢地朝前走,仿佛走到隔岸不同的世界。 “希望你不会后悔。”空地上余留下这段冷冽的言语。 韩珂顿然如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般,缓缓地垂下了头,是的,她欠了欧阳。良久,纤眉微凝,韩珂心下郁闷,她们这般将自己掳来,现在竟置之不理了? 不远处,烈焰凝视着空地上的女童,他的表情是那样的淡定从容,云淡风轻,只是唇角的那抹笑,分明像是凝固的,黑眸深处也似乎正翻涌着异样的情绪。 飞身落地,不待韩珂反应,,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入怀,一袭劲爽的红衣,在半空中划过一抹优美的弧度…… 镇国候府,月彤正焦急万分地寻着消失的小郡主。 “到了,”烈焰拿出一枚红玉扳指,递给韩珂,“以后有难处,拿着这个去倾城楼,会有人助你。”话音未落,眼前闪出一抹红色的光晕,人便不见了。 “初瑶郡主,你去哪里了?” 望着一脸焦虑的月彤,韩珂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问道:“昨天让你去打听的事情,有结果了?” “郡主,你放宽心,那云姨和红姨其实也算不上你的二娘三娘,不过是君大将军的通房丫鬟,两个人跟着大将军有些年了,大将军便纳了她们做妾,她们在镇国侯府的地位是远远不能与玉安长公主相提并论的。”月彤解释着,韩珂却若有所思。韩珂想要知道的消息月彤算是一点都没打听到,月彤说的这些都是韩珂不关心的。 “月彤,你去找初玧问问,看看刘楚这个人究竟是谁?”韩珂眉心紧蹙,又道,“记住,千万别说是我要你去问的。找其他人代劳,别亲自出面,我怕他不肯说。” “是。”月彤应了一声,便急急退下。 回到屋里,小医童已经笑眯眯地坐在床前等候着韩珂。 韩珂惊叫:“你怎么在我屋里??” 小医童撇撇嘴,“成功抢到了睿王就想撇下我,你的心怎么变得这么黑?” 韩珂在心底哀叹了一声,她确实是感激小医童的,只是回想起那日小医童望着弈凡的眼神,她的心里就很不舒服,鼻子酸酸的。舅舅是她一个人的,不管谁都不可以与她分享,就算是救过她的小医童也不行。 “女人,你就想这样嫁给睿王吗?”小医童挑眉,将韩珂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对着她身上指指点点道,“身子这么瘦,抱在怀里没有二两肉;嘴巴这么小,睿王吻你的時候一定很无趣;胸这么平,你们圆房的時候,睿王怎么摸你?” “不摸就不摸?”韩珂羞愤难当。回想当年,她乃是二十出头的美女,挺胸翘TUN,性感的薄唇,哪一样不是极致诱惑?如今缩小到七岁,她连打个KISS都让人觉得无趣了。唉…… 小医童摸了下没有胡子的下巴,眯起眼眸盯着韩珂看了半响,瞪得韩珂两眼发直,“你……你做什么?” 小医童伸手点了点韩珂平坦的胸部,嘴角勾起微弯的弧度:“还有发展的余地。” 韩珂狠狠“呸”了她一口,重重一甩门,将小医童关在了门外。 一只小手轻轻抚在自己的左胸上,那里的伤已经好了很久,以至于她几乎忘记了楚黎曾经对她做过的事情。 锁上门窗,解开衣衫,韩珂发现胸前的那两枚牙印依旧清晰可见,横跨在那颗小红豆上,触目惊心。 怎么办? 她就要嫁给舅舅了,舅舅迟早会发现她身上的男子牙印,她该怎么解释? 韩珂的一颗心慌乱成一团。 照着镜子,她的眉头苦恼地拧紧。胸口不但有伤疤,而且还平得跟飞机场似的,别说是舅舅那样谪仙般的人物了,就算是普通男子见了她这具小身子也不可能产生欲望? “啪嗒--” 就在此時,窗户处传来一声轻微的震动。 “谁??” 韩珂心中一惊,慌忙掩上衣衫,双颊涨得通红。谁这么无耻,居然偷看她?? 匆匆系好扣子,打开门闩,往窗外望去,窗外空无一人。唯独二娘云舒带着贴身丫鬟在院子的闲聊。 韩珂疑惑地皱眉,擦干额上的冷汗,出门,一步步靠近二娘云舒,服了服身子,低声唤了声:“二娘。” 云舒方才紧皱的眉头随即舒展开来,朝着韩珂体己地笑笑,道:“瑶儿再过几日便要出嫁了。这几日别总把自己闷在屋里,多出来陪二娘说说话,以后就很难见到面了。” “恩。”韩珂沉声应道。听云舒的口气,想来方才躲在窗外偷看自己脱衣的人应该就是她,否则她又怎么知道自己是一个人闷在屋里的呢?令韩珂不解的是,这二娘为什么要偷看她脱衣?难道她有什么癖好不成…… 恰在此時,玉安长公主走了过来,手里头拿着一本看似账本的东西,递到韩珂手中,吩咐道:“瑶儿,没几日你就要嫁给你舅舅了。到時候你便是名正言顺的睿王妃,作为睿王妃自然要撑起整个睿王妃,家里的用度都要清楚的记账。你才七岁,母亲从前都没有教过你,如今母亲将君家的账本交给你,这两日你多多参详,到了睿王妃也不至于忙得手足无措。” 韩珂瞪大了眼睛,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儿。古時女人当家,男人在外闯荡,好像已经成了既定的格局。 “可是母亲,瑶儿才七岁……” “七岁怎么了??七岁就想不顾自己的责任了吗??”不等韩珂把话说完,玉安长公主的眉头早已拧成了一团,语调拔高,连在一边静静坐着的云舒也惊得站起来。 云舒慌忙上前劝说:“姐姐消消气,瑶儿怕只是一時接受不了。同她说明白了,便好了。” “云舒你去一边坐着,没你的事?不要瞎掺合?”玉安长公主脸上尽是不满。 大老婆打压小妾。云舒面上微微露出几分尴尬,犹豫着坐回了原位。 韩珂愣愣站在原地,料不到玉安长公主竟会为了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发这么大的火,垂眉走到她跟前,摇了摇她的手臂,哑声撒娇道:“母亲,瑶儿错了。瑶儿这就回去认真研究这账本,绝对会将镇国侯府上下打理妥当。” 玉安的眉头这才微微舒展开来,揉了揉韩珂额间的碎发,道:“母亲也是为了你好。瑶儿别往心里去,这件事就不用告诉你父亲了。” “恩?瑶儿不说乱说的。”韩珂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头却在嘀咕:既然你玉安理直气壮,为啥就不能让我告诉君北野呢? “乖。”玉安一低眉,道:“你云姨和红姨,还有初玧、初颐都是昨日才从平城赶过来的。他们每个月的吃穿用度这账本上没有记载,你自己安排一下。” 韩珂的目光偷偷瞥了一眼坐在一旁的云舒,颤声道:“瑶儿明白了。” 待到长公主离开之后,韩珂朝着云舒笑了笑,道:“云姨的好意瑶儿心领了。只是母亲的脾气一直如此,瑶儿不会放在心上的。” “也好。瑶儿平日里多顺从着姐姐。姐姐在宫里头受了气,发泄到家人身上也是难免的。”云舒的姓子极好,不管玉安怎么对她吼骂,她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温婉恬静,叫人忍不住不去亲近。 韩珂总算明白,那红姨育有两子,云舒仅育有一女,亦夭折,却为何仍稳坐君府上二夫人的位置。以云舒的姓子自然会更讨人喜欢些。君北野看中的是内在,似乎生子生女对他来说都是一样。在这个落后的朝代,君北野竟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韩珂对他隐隐生出几分敬意来。 “云姨在院子里随意转转,瑶儿还要回去研究着令人头疼的账本呢?”韩珂扭头,对着云舒咧嘴一笑。 云舒嘴角的笑意也淡淡晕染开来,眼眸眯成了一线,柔声道:“乖孩子,去。” “对了云姨,瑶儿并不清楚这府中每位公子姨娘的吃穿用度,瑶儿找日子再来问问云姨。”韩珂一想到那可恶的账本,心里头对玉安长公主便是不由地反感,反倒对这个初次见面的二娘极为亲近。 云舒淡淡挑了眉,眼角闪过微不可查的忧愁,道:“云姨身子一向不好,哪里看得了那些东西。杏儿跟在我身边六年多了,这府上各位的吃穿用度她都清楚得很,我让杏儿随你回屋,你有什么问题直管问她。” “也好,”韩珂转头对着云舒身边的婢女杏儿做了个鬼脸,道,“杏儿姐姐,随小女到屋里商量大事?” 杏儿“噗嗤”一笑,答:“杏儿遵命。” 韩珂进屋吩咐杏儿,“杏儿姐姐随意坐。” 说罢,她自己一人做到了书桌边上,展开账本开始细细研究。韩珂认识的字不多,但账本上大多是数字,这些韩珂还是能够认得出的。 这账本虽说字迹清晰,却有很多不足之处,每个月预支的银两便做在了这个月的账里,这样一来,几个月的数据相差极大,让人一下子找不出原因来。从前在欧阳身边,接触过财务的事情,韩珂对这些也略知一二,故而将账本圈圈点点,做了一些改进。改进之后每个月支出的数据相差不大,韩珂这才满意地笑笑,合上了账本。 “杏儿姐姐,你将云姨、红姨、初玧、初颐的吃穿用度报给我,我做个记录。”过了一会儿功夫,韩珂便唤了唤身边的杏儿。 杏儿望着韩珂整理那些东西,看得出神,突然听到韩珂叫唤,着实吓了一跳,慌忙站起来道:“云姨和红姨每月的用度都是十金,初玧初颐的吃穿记在红姨房里,每月额外的记录。”杏儿笑了笑,又道,“长公主每月的用度是五十金,初瑶郡主是二十金。老爷的不定,我们做丫鬟的也无权过问。” 韩珂一笔一划记下这些数据,望着纸上相差极大的几个数据,心中咯噔一跳,蹙眉道:“红姨、初玧、初颐三个人加起来一月的用度才十金,会不会太少了?” 杏儿垂眉答:“这些都是长公主定的。红姨也怪可怜的,生了儿子反倒惹来了长公主的嫉妒,偶尔有超支的時候,长公主都要明里暗里对她使眼色。” “哦?”韩珂早看出玉安对云舒的敌意,却不想她对红姨的敌意更大。 “红姨和云姨都是跟在老爷身边十几年的老人了,如今却处处受到长公主限制。”杏儿的脸上微微露出了担忧,“初瑶郡主,杏儿同你说这些,你不会告诉长公主?” 韩珂摇了摇头,答:“当然不会。” “云姨倒还好,老爷有愧于她,每个月都会差人送些好东西来。云姨的日子倒也过得舒坦。” 韩珂微微眯了眼眸,先前她并不相信杏儿的话,因为云姨身上所穿的衣衫都是质地极轻的上好丝绸做成的,单凭每个月十金的用度,云姨根本穿不起那样的衣服。现在听杏儿说君北野暗地里头会接济云姨,倒是值得信任的。 韩珂挑眉问:“云姨身上的布料也是老爷送过去的吗?” 杏儿忙点头答,“云姨的皮肤较为敏感,穿不得粗布衣衫,老爷说,她这是富贵病。玉安长公主嫁过来后,她限制了云姨的吃穿用度,云姨穿了普通布料的衣衫,身上总会出些红疹子。老爷发现后,更加心疼云姨,总是暗里地送些好布料来。” 韩珂微微闭上眼眸,揉了揉眉心,今日听到的全是关于玉安长公主的负面评论,她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杏儿,你出去。各位姨娘的吃穿用度照旧。”韩珂朝着杏儿摆了摆手。 杏儿欲言又止。 韩珂又道:“不用多说了。” 玉安长公主只是暂時将账本交给她看管,再过两日她嫁去了睿王府,就算她现在改掉了云姨和红姨的吃穿用度,等到她离开之后,恐怕玉安长公主会加倍的压榨她们。 玉安长公主贵为公主,而君北野如今只是个侯爷,想必现在就算是君北野亲自出面也无法改变现状了?所以君北野才会暗地里头接济云姨,却不敢光明正大的来。 韩珂提笔,将自己每月的吃穿在账本上划去,而后合上了账本。 再过两日,她就不再是君府上的人,这屋里头爱怎么斗就怎么斗,她可管不着那么多了。 月彤推门进来,“郡主?月彤已经派人打听过刘楚这个人了?”U72l。 “说。”韩珂心里头很焦急,许多事情困扰着她,让她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听君初玧的语气,刘楚应该不是大胤人。君初玧总是提到雪域,想来那刘楚是雪域人。”月彤又急急道,“月彤原想派人去雪域打探,可听人说,雪域那地方原先住的是鲜卑族人。自司幽国攻打鲜卑族以来,鲜卑族所有人便逃离了雪域。如今的雪域空无一人,奴婢就算是派人去那儿也不过是白跑一趟。” 韩珂不由皱眉:雪域、鲜卑族……很熟悉的字眼。在司幽国的時候,为了假.扮查绪儿,夺取楚黎手中的冬茗,她曾经也穿上过鲜卑族的衣衫,跳过鲜卑族的倾城舞。 “也不知你是否去过云中以北的雪域,绪儿与我就是在那里走散的……弈凡告诉我,你就是绪儿,可我不信,你和她简直是天差地别,唯独那一曲倾城舞藏了几分她的风韵。尽管如此,我还是忍不住要救你,绪儿已经离开了我一次,我舍不得让你也离开,你明白吗?” 在司幽国重伤昏迷之际,楚黎似乎在她耳畔说过这样一段话。韩珂心惊不已,越来越害怕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对了郡主?君初玧还说,他已经将郡主配婚的消息飞鸽传书给了他口中的'刘楚哥哥',他说,刘楚哥哥是绝对不允许你嫁给别人的……”月彤眉头微微蹙起,“奴婢担心,郡主与王爷大婚之日,会有人来破坏。” 韩珂一听,心中更是拧成一团。倘若君初玧口中的刘楚真是楚黎,以楚黎的个姓他必然会前来阻止,到時候只怕她与舅舅的婚礼会不得安宁。 “月彤,你替我进宫一趟。我修书一封,你替我转交给皇后娘娘。”韩珂急急提笔,写下:祖母,瑶儿得到消息,近日来有司幽国细作潜入大胤境内,望祖母下旨封城,以保证京城安全。 短短几十个字的消息,却将另一头心急如焚的楚黎生生隔在了她的婚礼之外。 月彤带着消息,慌忙离开。 小医童却推门而入,冷冷笑了一声:“让你少费些心,为什么还要想那么多?” 韩珂苦涩地挤出几个字来:“不想清楚行吗?在没有嫁给舅舅之前,我的心一刻都安定不下来。” 小医童神色一黯,她突然有些后悔给这个小郡主治病了。若是不为君初瑶治病,或许她就不会自借冲喜缘故嫁给弈凡,即便希望欧阳哥哥断了对这初瑶郡主的念头,但是她更不忍心见他如今日日饮酒消沉。 “喂,怎么不说话了?”小医童一脸懊恼的表情反而让韩珂糊涂,忍不住叫唤回她的思绪。 “你就使劲儿想?想破脑袋也没法儿将你的胸变大?睿王娶了你有什么用,不过是看的着又摸不着,白白占了个睿王妃的名分,却没有睿王妃之实。”小医童嘟了嘟嘴,嘴里不由地就说出这样恶毒的言语,连她自己都控制不住。 韩珂怒瞪了小医童一眼,打趣道:“你该不会是爱上了我舅舅,现在吃醋了?” “鬼才喜欢你舅舅?你以为我是你吗?脑袋不灵光才会喜欢上那个木头?”小医童眸光一转,心下空了空。我爱的,不过是你不珍惜的那人罢了。 “那倒是。”韩珂低叹了一声。她当真是脑袋不灵光吗?这么说的话,似乎姜晚晴、姜云歌、月彤的脑袋也都不灵光了。 小医童一時间不知道该对韩珂说些什么,哑声道:“你多休息。若是婚礼上晕倒了,就是我的不是了。” 韩珂觉得她的语气怪怪的,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问,只得说:“那你也多多休息。免得我在婚礼上晕倒了,你没心思抢救。” 小医童木然“哦”了一声,静默退出屋子。 韩珂讶异于今天的小医童为什么会如此乖巧,似乎连同自己拌嘴都有些漫不经心。细细一想,她与小医童认识也不过是几日的功夫,管那么多做什么呢。 正文 第八章 大婚,cup升级了 出嫁的前一日,天还没有亮,君初玧便重重推开了韩珂的屋门。 韩珂睡颜朦胧,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见君初玧,惊讶地缩到了床脚。 “你进来做什么?” 玉安长公主脸上的笑意晕染开来,慌忙上前搀住韩珂的手,嘱咐道:“乖女儿,母亲真舍不得你。”“母亲,瑶儿也舍不得你。”实际上,玉安长公主虽然对这女儿并不用心,但毕竟做了几个月的母女,韩珂对她倒是有些感情的。 韩珂一心想着早些见到舅舅,倒没有觉察出月彤的异常来。 韩珂怔怔望了一眼盘子里热气腾腾的白馒头,心里头说不出的难受,解开衣襟,露出平坦的胸口,隔着手帕,捏起了一只滚烫的馒头,眼眸紧紧一闭,朝着自己胸口上的牙印狠狠按下去。 韩珂的心里头有数不清的疑问,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嫁给弈凡自己真的不会后悔吗? “不--”韩珂娇小的身子痛得缩成了一团,一手抱头,一手紧紧扣着床帏,不肯离开。 韩珂重重地点点头,继而又摇摇头道:“只要你不跟我抢舅舅,你嫁给谁我都没意见,一定鼎力支持“”小就嫁给。 韩珂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是,月彤明白了。“ “郡主要吃馒头?”月彤有些好奇,这个小郡主一向吃饭很挑,什么時候愿意吃这干巴巴的馒头了? 望着镜子中一袭红衣的自己,韩珂忍不住扯出一抹笑意,转头望了一眼月彤,却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是啊是啊……先前我一直在想,什么样的人才能配得上睿王爷的风采,如今看来,这可爱的小郡主配睿王却是绝配啊“亏得姜皇后想得出这么有意思的招“” “是。”月彤的声音有些颤抖,默默将韩珂扶出门。 有人扯着嗓子嘲讽道:“小郡主“你爱你舅舅吗?“” “咳咳。” 他真的不会碰她吗? 韩珂狠了狠心,道:”喂他喝下蒙.汗.药。将他关到柴房去,待到明日我出嫁之后,再放他出来……“ “月彤,扶我出门,该上花轿了。”胸口还在范疼,心里头却闪出几分惊喜来。也不知怎的,莫名的便涌出了一种“终于”的感觉,似乎她等待这一日已经等得太久。 “哧”…… 韩珂“啊--”得叫出声来,痛得拧紧了眉头。 “郡主,这馒头这么烫,不会觉得难受吗?”月彤突然想起了什么,忙上前一步,想要检查韩珂的身子。 月彤的手隔着布料触到韩珂胸口的時候,韩珂的身子猛然一震,伤口传来的痛感刺激着她敏感的神经,她慌忙向后退了一步,道:“不许碰“本郡主就要这么嫁过去“” “瑶儿记住了……到了你舅舅府上,要多为你阿爹说说话,你阿爹如今手中没有实权,一直这么下去……” 扶着韩珂来到梳妆台前,月彤把赶制好的大红嫁衣取出来,为她穿上。这嫁衣极为复杂,月彤的手会時不時蹭到韩珂的伤口,韩珂怕被她发现,便只能忍着痛。 月彤也才刚刚睡醒,朦胧地睁开睡眼,惊恐地望了一眼晕倒在地上的君初玧,口齿不清问:”郡主……这,这是怎么回事?“ 半响,韩珂又茫然抬起头问月彤:“月彤,你有没有觉得我变了?为了嫁给舅舅,我变得不择手段了……我连自己的亲兄弟都舍得动手了。我觉得我变得好坏,好恶毒,我越来越讨厌我自己了。” 韩珂的脑海里回荡着玉安长公主的身影,当即便明白了君北野的苦衷,上前紧紧握了握他的手,道:“瑶儿从来没有怪过阿爹。在筑心小楼的那一日,若不是阿爹及時为我输血,也许这世上早就没有瑶儿了。阿爹的苦心,瑶儿都明白的。瑶儿离开后,阿爹要好好保重。” “跟我走--”君初玧什么都没说,上前一步,便扣上了韩珂的手腕,虽然只有五岁,但男孩子的力气总是比女孩子大些的,他使劲一拽,竟将韩珂从床榻上拽得摔了下来。 馒头的高温瞬间传到了她的胸口,韩珂牙关紧咬,烫得说不出话来,额上的汗珠层层往下落,险些晕倒过去。 “阿姐……你又在说什么胡话?你怎么会不是我的阿姐呢?你的眉眼早就刻在我和弟弟的心底,就算你化成了灰,我和弟弟也能认出你来“求求你,不要再骗初玧了。”君初玧的脸上满是哀伤,他似乎真的很敬爱他这个姐姐。“嫁给舅舅,你不会幸福的“一辈子,你都只能是名义上的睿王妃“待到舅舅登基,他会立皇后,与别人生公主、皇子,但他绝对不可能会碰你这个亲外甥女,到時候阿姐的处境会非常为难“初玧不怕别的,初玧只怕阿姐太柔弱,会惨死宫中……” “郡主骗人。”月彤撇撇嘴,心里头有些不满。什么吃相丑?根本就是在说胡话,这小郡主难得当着别人的面吃东西,就算吃东西也是极为文雅的。 …… “瞧那小新娘,挺得高高的,多有喜感啊“” 闲言闲语,满大街都是,偶尔有几个声音大的,韩珂都能听到。 姜皇后的护卫队便很快将那人从人群中带走。 韩珂才往前跨出一步,君北野便迟迟赶到,拉住了韩珂的手,附到韩珂耳边,“瑶儿,阿爹从前对你不够尽心,你出嫁阿爹也没有什么表示……瑶儿可不要记恨阿爹。” 韩珂道:“月彤,你先出去,我吃相很丑,怕吓到了你……” “恩。”韩珂心虚地点点头,又道,“一定要最烫最热的,本郡主喜欢吃新鲜出炉的东西。” 舅舅娶外甥女,还是光明正大、八抬大轿的娶,这种情况在大胤真的很少见。 郡主嫁王爷,两个都是身份尊贵的人,这一场婚礼自然是办得热闹非凡。 君初玧难以置信地转过头:”阿姐……你……“rBHY。 韩珂小心收起硬币,藏在了衣襟之中,对着小医童咧嘴一笑:“谢谢你的硬币,等你出嫁,本郡主一定也给你送一份大礼。”送一份家乡的思念给你,你一定会喜欢的。 待到月彤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韩珂这才起身,慌忙锁紧了门窗,确信四周没人后,这才坐到床榻边上。 月彤顿住,没有往下说下去。 “……”月彤辩不过她,于是不再出声。先前,刚感觉这小郡主胆识过人,却不知从何時起,小郡主竟喜欢说些无厘头的笑话了,倒是越来越像七岁的孩子了。 “他……”月彤愣了半响,双目触及韩珂一身的红色,心中触动,忙道:“能有什么事?不过是痛恨我们将他关起来了而已。等郡主成了亲,生米煮成熟饭,他也就无话可说了。” 韩珂的额头再次受到重创,月彤又唤小医童过来为她瞧了瞧,看了几贴药,确定没事后,几个人才安然离开,接着回屋睡觉。 “……”小医童耸耸肩,将她急急向前推了几步,“好了“别啰嗦了,花轿已经在门口停着了“快上花轿去……” 韩珂以为她只是开玩笑,并没有多说些什么,重复要盖上红盖头,却被小医童制止了。 在月彤和小医童的搀扶下,韩珂来到玉安长公主面前,低低唤了声“母亲”。 韩珂咧嘴一笑,“怎么不可能?小医童总是嘲笑人家胸小,现在好了,一下子大了好几圈“” 君初玧一听,当即面露喜色,手忙脚聊地帮着韩珂收拾行礼。 就算舅舅有一日愿意碰她,让他瞧见了这耻辱的牙印,她有何颜面面对他? 小医童眸光一闪,宛如繁星坠入了眼眸,迷茫着一双眼睛问:“真的是想嫁给谁就嫁给谁吗?” 韩珂这才注意到自己额头上的汗水,慌忙抢了月彤的手帕,胡乱在自己脸上擦了擦,挑眉笑道:“本郡主就是不怕热,多出汗对身体有益。” 月彤从厨房找了几个刚出炉的馒头,端到韩珂面前。 韩珂当然不会让她得逞,吃力地朝后退了退,脸上早已痛得冷汗直流,却还要装出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胡说,哪里烫了?我有一颗火热的心,才不会觉得烫呢“” 她挺着胸前那一对骇人的柔软,敛着莲步,缓缓登上花轿,而后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地朝着睿王府前进。 “郡主别闹了,快把馒头拿出来。”月彤盯着韩珂的胸口,怎么看怎么别扭,伸手便要去掏。 小医童盯着韩珂的脸看了半响,皱眉问:“面色惨白,额上冷汗涔涔,你方才又牵动了伤口吗?” 韩珂叹了口气道:“都最后一次了,该有的礼数还是应该做全的。” 韩珂一出门,锣鼓声震天,喇叭唢呐都一齐吹了起来。 “不用你管“” 韩珂愣愣望着眼前的一元硬币,心里头说不出的惊喜。她一直疑惑小医童是不是这个朝代的人,如今看见这枚一元硬币,。 月彤的手突然抖了一下,竟不小心扯下韩珂的几根长发来。 月彤怔了怔,继而笑道:“又没杀人又没放火的……郡主怎么会觉得自己恶毒呢?要说真正恶毒的,便是阻止你们成亲的人……” “乖女儿。”这一次,玉安长公主才是由衷的感叹。 “好瑶儿。”君北野终是忍不住上前搂了搂韩珂。 月彤诧异地瞪大了眼睛,“郡主要带着两只馒头嫁给睿王?这也太不像话了。” 韩珂拼命摇头,“不不……我不要走。我要嫁给舅舅,我并不认识你口中所说的刘楚哥哥“我不是君初瑶,我不是“” 韩珂惶然望着自己惨不忍睹的胸部,终于泪如雨下。舅舅,这样你我都不会有心结了…… “呵……怎么会穷?到了睿王府,我让舅舅给你开很高的工钱,到時候你想嫁给谁就嫁给谁“”韩珂重重拍了拍小医童的肩膀,将她当成了异世中难得的知己。 韩珂听到月彤的呼唤,狠狠心,将两个馒头塞在了胸前,努力扯了扯嘴角,露出几分笑意,上前替月彤开了门,“来了来了……” “好好好……”月彤垂眉,“郡主今天可要累一整天呢,早上多吃些是应该的。趁砚台,朝着他的后颈用力一砸。 ”要不要给他送饭?“月彤又问。 韩珂见头发梳理的差不多,便接过了凤冠戴上,再盖上红盖头,没能瞧见月彤眼底的惊慌之色。 韩珂却再也无法入睡,一想到君初玧的话,她就不寒而栗。 韩珂扯嘴道:“可我还没哭呢……出嫁前,姑娘家不都应该装模作样的哭么?” “母亲,瑶儿要走了,你要保重身体。” “那小郡主恐怕将来不会幸福,政治联姻的牺牲品,想来她并不喜欢她舅舅……” “啊……”韩珂闷哼了一声,慌忙双手抱头。方才那一下又撞到了她的旧伤。 月彤慌忙道歉:“郡主对不起,是月彤太不小心了。” 月彤的目光瞥了瞥书桌上的馒头,嘴角无奈地抽了抽,愣到:“郡主,你真是孩子气……” 锣鼓声响起,睿王府的花轿已经到了平阳府门口,因为曾经为弈凡与范云珞主婚的缘故,韩珂非常清楚这大胤婚礼的流程。 小医童见她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便没有起疑,重新替她盖好红盖头,刚要转身离开,目光却落在了韩珂鼓起的胸口上,她恶作剧似的在韩珂的胸口重重拍了两下,打趣儿道:“真是长进了,这么快就学会作假了“” 韩珂待苦涩到他转身过去之時,捧起书桌上的珂便吩咐月彤道:“月彤,去厨房要两个馒头来,要刚刚出炉的那种,能够烫伤人的那种。” 大街小巷里都挤满了人,因为出嫁的新娘只有七岁,连小孩子都跑来凑热闹,想要亲眼目睹一下这孩子王的风采。 “阿姐,你不要给我装死“刘楚哥哥已经来了,就在城门外“你现在就跟我出城去见他,跟着他远走高飞,永远别再回京城“”君初玧并不知道眼前的姐姐受过伤,出手很重,直接拽着尚未从地上爬起来的韩珂,便要往前走。 月彤一开门,闯入眼帘的便是韩珂胸前那对鼓鼓的柔软,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问:“郡主……这,这怎么可能?” “是。”月彤这才肯离开。 玉安长公主面露难色,扯了扯嘴角道:“瑶儿,你不要怪母亲心狠。你是我们君家的人,凡事都应该先想想君家的利益。母亲知道,在你大喜的日子对你说这些不好,可只有这样,你才能牢牢记住……” 韩珂痛得闷哼了一声,随即咬牙忍住,回道:“你不是说我的胸太平让男人没欲望的吗?” “郡主,快开开门。時候不早了,月彤该为你梳妆了。”月彤杵在门外,见门窗都上了锁,心里头生出几分疑惑来,难不成这小郡主吃馒头还得关上大门偷偷吃吗? 小医童无奈一笑,扯嘴道:“我尽量努力,不过我爱的人没你舅舅这么容易搞定……哎,我想还是尼姑庵更适合我呆……” 韩珂生怕小医童发现她身上的烫伤,慌忙摇头,“没有没有。” 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胸口,这么明显的伤疤,又该怎么处理? ”是。“月彤大约猜到了什么。初瑶郡主一向心慈,今日竟对自己的弟弟下手如此之狠,想来这君初玧半夜来到郡主房中是为了阻止郡主与王爷的婚事。 不等玉安长公主说完,韩珂忙打断道:“母亲不要说了,瑶儿心里清楚,这些都记下了。” 韩珂拜别父亲母亲,恍恍惚惚中走出镇国侯府邸。 “阿姐“”君初玧的语调陡然拔高,“初玧知道你是被逼嫁给舅舅的“你从前那么爱刘楚哥哥,你不可能突然改变的“初玧现在就带你走,趁着睿王舅舅的花轿还没有上门,我们悄悄出城“” 韩珂皱眉思索一番,道:”当然要“我只是不希望他阻止我的婚礼,并不想他因此受到半点伤害。“ 小医童却突然扯嘴一笑,“不必了。我还是乖乖待在睿王府当你的御用太医,嫁人成本太大,小人穷得很,支付不起。” 待到弈凡登基,他真的会立新皇后吗? 韩珂知道自己如此虚弱,根本不可能从他手上逃脱,便虚与委蛇:“好。阿姐跟你走……你先帮阿姐收拾一下行礼。阿姐要穿上衣服,阿姐不能这样去见你的刘楚哥哥……” “好好好“奴婢不管你了。”月彤上前,将紧锁的窗户打开,打趣儿道,“郡主也不知道一个人躲在屋子里做什么,明明热得满头大汗,却还要将门窗关得紧紧的,不觉得呼吸不畅吗?” 第二日一早,韩着花轿还没进门,郡主先填饱肚子。” ”月彤……月彤……“韩珂急急唤了两声,月彤这才出现。 韩珂觉得月彤说得有理,默默点了头。 待他成就大业,他会有后宫美眷三千,他会有很多子女吗? 走到门口的時候,小医童也穿得一身红衣,横手将韩珂拦住,揭开了韩珂的红盖头,笑着将一枚硬币递到韩珂手中,道:“这是我从家乡唯一带过来的东西,我是含着它出生的。如今,便送给你当做新婚礼物,也不知灵不灵,希望它能保你一生平安。”心中便有了计较。 “阿姐……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君初玧上前,苦苦哀求。 韩珂长长抒出一口气来,叹道:“母亲放心,瑶儿都记在心上了,只要一有机会,定然会帮助父亲重新要回兵权的。” 君北野淡淡瞥了月彤一眼,猜到月彤已经将输血的事告诉了韩珂,低叹一声道:“上路,到了睿王府多长些心眼儿,别叫别人欺负了去。” 韩珂心里头别扭极了,明明是该母女道别的环节,玉安长公主却拉着她的手,说了这么多政事。 小医童又指了指前面,道:“玉安长公主就在你正前方,等会你就走过去,抱着她假装哭两声就行“她对你这个女儿不上心,你也没必要对她这个娘太上心,明白吗?” 路上的行人议论纷纷。 玉安长公主在一旁淡淡咳嗽了两声,脸上有明显的不悦,君北野见状,这才放下了韩珂。 韩珂又笑道:“好了好了“去柴房给君初玧也送些吃的去,别饿着了他。” “阿爹放心。”韩珂搅了搅手指,心中茫然。有些事情当真是不能单看表面的,原以为玉安长公主温柔慈祥,却想不到一向淡漠的君北野才是真正关心自己的那个人。 灼热的馒头碰上她肌肤的瞬间竟发出了哧哧的响声,就好似监狱里面烙铁的刑罚,残忍至极。 一句话尚未说完,他便晕倒了过去。 “姜皇后什么招儿想不出?这睿王都大婚好几次了……每次都看不出他的喜怒,真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看待自己的母亲的。” 待到将馒头拿下来之時,白嫩的胸口早已泛起一层水泡,因为她下手极狠,有部分皮肤已经黏在了馒头之上……至此,胸口两个清晰可见的牙印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烫伤的痕迹。 “君初玧还好?饭菜送过去了吗?”也不知怎的,韩珂隐隐觉得心慌。 她当然要将这对馒头留着,倘若不留着,她该怎么向弈凡解释她胸口的烫伤呢?宁愿如孩童般使姓弄伤自己,也不要让那曾经的齿痕隔断她好不容易求来的姻缘。 见月彤镜中的目光躲躲闪闪,韩珂连忙追问:“你还没有回答我,君初玧没出什么事?” 好不容易穿好嫁衣,韩珂的腿脚已经在打颤,慌忙在梳妆台前坐下。月彤便拿起梳子,为韩珂折腾起头发来。 月彤背着地上昏倒过去的大男孩,将他关进了后院一座废弃的柴房,找了些食物放进去,锁上门窗,这才放心离开。 “不……不要提死字。”韩珂的泪已经顺着脸颊流下来,染湿了几缕秀发。今日是她与舅舅大喜的日子,她不许任何人提“死”字。谁都不可以诅咒她和舅舅…… 韩珂其实很想掀开帘子,对外面的人喊一声:“我爱舅舅“我凭什么不能爱舅舅?“” 当然,韩珂还没有夸张到真的掀开帘子去喊,外面的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她喜欢弈凡与旁人无关,不可能因为别人的几句闲言闲语,她就放弃弈凡,自己本就不是在意闲言闲语之人。 弈凡早早便迎在了睿王府门口,见花轿进门,心却莫名其妙地颤动了一下。他一直以为这场婚礼不过是走个形式而已,为的是治好瑶儿的病,想不到等待花轿的过程中,他的心里是有些欢喜的。 正文 第九章 多少,难眠之人 花轿在睿王府门口停下,喜娘扯了扯韩珂的衣袖,示意她到了。 韩珂在喜娘的搀扶下出了花轿,弈凡迫不及待的上前牵住了她的小手,低低叹了一声:“总算是来了……” 韩珂的指尖触及他的大掌,手不由地往回一缩,闷闷道:“凡,这样不合规矩。新郎在拜堂之前是不可以牵新娘的手的。”月在一我。 凡…… 萧弈凡心头一颤、背脊一僵,惊讶于小郡主对他的称呼,小郡主后面所说的话,他完全没有听到,大掌直直地伸到韩珂面前,完全包住了韩她的小手。 韩珂明显感觉到气氛冷沉了下来。天知道她酝酿了多久才敢吐出这个字…… “以后还是叫我舅舅。”良久,弈凡沉声道,“突然这么叫,我会不习惯。” 韩珂的心似被针扎了一般,痛得难以自制,哑声道:“不要。凡现在是瑶儿的夫君,我不要再叫你舅舅。” 弈凡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乖,听话。辈分还是要分清楚的,舅舅娶你是为了你的身体好。” 韩珂喉痛酸涩,泪眼重重砸下来,幸而有红盖头遮着,没有人看出新娘子已经哭了。 “如果凡执意要论辈分,瑶儿可以叫你舅舅夫君。”隐忍下来,韩珂终于找到了这样一个称呼。U72l。 弈凡与韩珂相握的手掌早已被汗水湿透,他能感觉到那孩子的紧张,继而心疼起来,缓缓道:“好。瑶儿爱怎么叫就怎么叫。” 韩珂苦涩地咬了咬唇瓣。爱怎么叫就怎么叫的意思就是说,他根本不在乎她叫他什么…… 弈凡的目光瞥见韩珂鼓鼓的胸口,难以置信地问:“瑶儿……你……你的……” 唇角有些干涩,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汇来表达自己的疑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讨论新娘的胸部似乎太无耻。 韩珂却轻盈盈笑出声来,傻傻问道:“舅舅现在觉得瑶儿吗“” 被韩珂这么干脆地问出来,弈凡的脸颊红了一大片。虽说已经娶过一次亲,但弈凡与吴紫昕从未有过肌肤之亲,说起女孩子的身体,他难免心慌。 “舅舅害羞了……”韩珂感觉到他指尖的冰凉,猜到弈凡的紧张,事实上她自己也紧张到了极点,只可惜无人可以倾诉。 韩珂与弈凡二人就横亘在睿王府门口,亲昵地十指相扣,小医童见到人群中那一抹红衣,这样的画面怕是会令某人心痛,忙开口道:“吉時快到了,早些拜堂?免得误了吉時……” 月彤忙跟着点头,道:“王爷……你就放开郡主的手。拜完堂就能洞房了,也不在乎这一点儿時间……” 月彤此言一出,韩珂差点儿忍不住笑出声来,弈凡却羞得满脸通红,触电般松开了小郡主的小手。 姜皇后一早便候在了睿王府大殿之上,萧墨因为病重未能前来。 一见新娘子进屋,姜皇后满脸的欣喜,似乎很喜欢这个小儿媳妇。 韩珂心里头是知道的,姜皇后之所以会选她为睿王妃,一来,她是长公主之女,姜皇后一直觉得愧对长公主;二来,则是她年龄尚小,不足以与她这个婆婆相抗衡,将来入宫之后,后宫之主依旧是她姜皇后,她需要的不过是个傀儡而已。 韩珂的身子不好,撑得有些久,脚下一软,差点儿摔倒,幸而弈凡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扶住,在她耳畔小声轻吟:“小心点儿,再撑一会儿就好。到了新房,你直接躺下休息就行。” 韩珂点点头。 姜皇后见弈凡的手一直搀着韩珂,挑眉笑道:“凡儿,你也不是第一次成亲了,犯不着这么紧张的……” 弈凡面色尴尬,手又不敢松开,他生怕自己一松开,瑶儿的身子就会瘫软下去。 小医童早已看出了名堂,上前一步,扶住了韩珂,对弈凡道:“别猴急?进了新房随你怎么耍?” 小医童的话太过赤条条,弈凡只得尴尬地缩回了手。 姜皇后的目光很快落在了韩珂的胸前,挑眉笑着打趣儿道:“这瑶儿才回家两天,竟一下子成熟了这么多……还是玉安会管教女儿,我这个阿婆实在是自愧不如啊。” “母后说笑了……”弈凡尴尬出声。 韩珂当然知道姜皇后说得什么意思,忙撇嘴道:“阿婆说得不错,母亲硬要瑶儿弄成这样,瑶儿也不想的……” 弈凡疑惑地打量了韩珂一眼。这丫头,又撒谎? 礼赞上前主持,姜皇后坐在堂上,初瑶郡主与睿王一左一右而立。 刹那间,韩珂有一种错觉,似乎回到了当日吴紫昕与弈凡大婚時的情景,心不由地揪紧……连她都能联想到吴紫昕,也不知弈凡此刻心里在想着什么,是不是也在回忆着与吴紫昕在一起的日子“ 待到礼赞送过赞词,便要开始拜堂。 “一拜天地--” 韩珂与弈凡转身,对着殿门外长长一拜。 “二拜父母--” 二人再转身,对着姜皇后长长一拜,姜皇后报以满意的微笑。 …… 楚黎收到君初玧的消息后,便一路快马加鞭赶往大胤,他要阻止君初瑶嫁给弈凡,她是他的查绪儿……她凭什么嫁给别人“?她的身上,甚至还有她留下的印记? 当他赶到京城之時,姜皇后早已下令封城,连君初玧他都无法联系上……明明说好了,他会带着那丫头在城门口等他接应,可是两个人迟迟不来-- 京城里面的热闹已经传到了城外,楚黎仿佛听到了唢呐声、锣鼓声,最可怕的便是拜天地的声音。 “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最后一声声响,楚黎颓然朝着城门的方向直直跪下,连日来的疲惫消失不见,目光清冷,反常的清醒,心疼得拧成了一团。 丫头,你就这么嫁给他了,我呢,我该怎么办“ 你忘了我们的七年之约呢“? 你与自己的亲舅舅成亲就不怕遭天谴吗“ 就算你什么都不怕,你选择了他,我和你的约定算什么“ 你忘了雪域了吗“ …… 就算从前的事情你都忘了,你总不会忘记我们泛舟墨湖之上的那晚“ 那晚我在你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你恨我入骨。就算爱可以轻易忘掉,怎么连恨在你心中都无足轻重了呢“? 三拜天地之后,韩珂便被小医童和月彤二人牵进了新房,大约是害怕韩珂有心理阴影,弈凡下令将吴紫昕的东西都收拾了收拾,小心藏进了白塔。 韩珂端坐着身子在床畔等候,心不由地揪成一团,越发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弈凡,怎样才会像从前那样自然,怎样才不会让弈凡尴尬。 “喂?这儿是郡主的新房,我们都该出去了。”月彤皱眉,朝着愣在原地发呆的小医童吼了一声。 小医童慌忙低下头去,撇嘴道:“出去就出去?”要不是担心欧阳哥哥晚上会来,我还不愿意在这儿多呆呢 话虽这么说着,步子却移动得很慢,最后月彤实在看不过去,哪有人赖在别人的新房不肯出去的“月彤上前一步,拎着小医童的衣领,将她拎出新房。 小医童别扭地转过头,望了里屋的小新娘一眼,默默离开。 月彤将小医童带离了主殿,将她拉扯到一个偏僻的地方,问:“你不是说你能够让人死而复生吗“” “怎么了“”小医童皱眉,也不知道月彤在说什么。她确实能够妙手回春,但那是针对将死之人,死人怎么可能复活呢“就算是在医学发达的二十一世纪,也还没研究出方法让死人复活“ “你先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能救死人“”月彤急得满头大汗,仿佛方才在新房里的镇定都是伪装出来的。 小医童垂眉思索,倘若她现在回答“不能”,月彤定然不会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事,偏偏她是个好奇心极重的人,于是扬起脸来,笑答:“当然。这世上没有我小医童救不了的人,只要尸体还在。” “恩。”月彤重重点点头,道:“尸体在的?” 小医童心中一惊,也不知究竟是什么人死了,月彤竟紧张成这样。 月彤静默了片刻,开口道:“这件事,我连郡主都没有告诉,你千万不能说出去。昨天夜里郡主的大弟君初玧突然闯入郡主房里,要强行带郡主离开。郡主不愿意,便用砚台砸晕了他,并命令我将他关进君府上废弃的柴房。今天一早,我给他送了吃的,再去找他的時候,竟发现他已经咽气了,全身上下一点伤口都没有……小医童,这个忙你一定要帮?倘若让郡主知道,她一定会自责的,可我敢对天发誓,君初玧的死绝对与郡主无关?” 小医童听得面色惨白,虽说医学一道难免会碰上死人,但大多都是病死的,这种离奇死亡的,她还是第一次听说。 “你带我去看看。”小医童心慌起来,她怎么可能让死人复活呢“唯今之计,只能先检查下君初玧的尸体,看看他究竟是如何死的。 “前门都是来访的宾客,我们从后门走。”月彤原先就是睿王府的人,对睿王府的布局极为熟悉,拉了小医童的手,便从后院的小侧门离开。 侧门口停了两匹马,看来月彤是早有准备,翻身上马,与小医童一同赶去镇国侯府邸。 君初瑶大婚,很多人按捺不住了,阴谋正在上演…… 这些日子,慕容嫣寸步不离的伺候在欧阳烈焰的身边。 这一夜,是那初瑶郡主的大婚之日,慕容嫣无法阻止,更不想阻止。听丫鬟说,欧阳日落之前便回了驿馆,却遍寻不到。 “左使,宫主在外院饮酒。”慕容嫣听闻,便急急前往。 欧阳烈焰独自一个人,在外院的凉亭中,静静地喝酒? 慕容嫣远远望着,眸光流转间,端了一壶酒上去,亲自斟酒给欧阳烈焰。 欧阳烈焰根本没有看旁边之人是谁,只是一个劲的喝酒,那一双沉寂的眼眸中,如一潭枯死了的古井。 慕容嫣不说话,只是在欧阳烈焰一杯饮尽的時候,静静地为他倒满。 欧阳烈焰喝酒的時候,本不喜欢有人在身边,但是,此刻站在身边的人,不发一言,安静的恍若空气,于是,他便也由着她站着、给自己斟酒了? 欧阳烈焰的酒量,很好,只见石桌上已经空了三壶酒,他的神智,依旧很清楚。 慕容嫣略微皱了皱眉,今日二哥未免太安静了些。 月光,悄无声息的俯照在亭内之人的身上。 時间,安静的流逝,欧阳似乎已经略带了醉意。 “二哥,嫣儿扶你回去休息,好么“” 慕容嫣停下了斟酒的动作,凑近欧阳烈焰一分,轻轻地问道。手,轻轻地抚上神色有些迷离的欧阳烈焰,唤道,“二哥。” 许是真醉了,欧阳烈焰的神智,越来越迷离,朦胧中,再次将面前之人,当成了心中想念之人。 于是,手,紧紧地握住面前之人的手。 慕容嫣浑身一颤,或许,没有人相信,这是二十年来,面前之人,第一次主动的握住她的手,“二哥。” 慕容嫣缓缓地蹲下身来,头,静静地靠在欧阳烈焰的膝盖上,没有人知道,她到底有多爱面前之人,爱到可以为了他,将自己的感情埋进尘埃,只要他幸福便好。 欧阳烈焰凝视着面前之人,十年来,第一次笑了,双手,将面前之人,拥入怀中。 慕容嫣忍不住紧紧地回抱住此刻抱着她的人,这一刻,她只觉得自己,恍若拥有了全世界?不,比拥有全世界更幸福? “珂儿?” 轻轻地两个字,带着无限的思念,还有无限的柔情,响彻在慕容嫣的耳畔? 一刹那,慕容嫣只觉得自己被寒冬里的一大盆冷水,从头泼到了尾。整个人,也从头冷到了尾? 天堂与地狱,原来,只是一线之隔? “珂儿,真的是你回来了?”欧阳烈焰的声音,带着颤抖,带着不可置信,还带着小心翼翼的害怕,害怕这一切,又是自己的一场梦。集聚的日日夜夜的思念,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慕容嫣猛然推开了欧阳烈焰,苦涩的笑,不知道是在笑眼前之人,还是在笑自己,“二哥,为什么你就不能爱我呢“哪怕只是一天?半天?甚至是一个時辰?”爱她一次,难道就真的那么的难么“ 欧阳烈焰猝不及防,身体晃了晃,站起身来,笑着看着面前之人,宠溺的道,“珂儿,我怎么会不爱你呢“别说是一生一世,就是生生世世,我也嫌不够。” 欧阳烈焰深情的话,毫不留情的将慕容嫣打入了深不见底的冰窖当中? 十年了,已经整整十年了,她还是没有得到他的心,如今,她竟然败给了一个七岁女童? “珂儿……” “欧阳烈焰,你知道我这些年来,有多痛苦么“” “珂儿……” 慕容嫣嗤笑一声,扔下欧阳烈焰一个人在寒冷的亭子中,头也不回的离去。 欧阳烈焰望着那一袭头也不回离去的背影,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他的珂儿,今日便要嫁人了呢“她怎么可能还会回来呢“她只是当自己是亲人。珂儿,我不想让你痛苦,我前世便笃誓只默默守护你,可是心,为什么这么痛,这么痛…… “明明不该奢望的,是我不自量力吗“”木然地端坐在桌案旁,慕容嫣的心又一次深深跌进了冰窖。 “累么“” 一袭金衣的女子,不知何時,悄无声息的落座在窗边。风,扬起她华丽的衣摆,一眼望去,犹如夜里的妖魅,勾魂摄魄。让人一不小心,便会深陷其中,再不可自拔? 慕容嫣一刹那,本能的向着声音传来的窗边望去,诧异的脱口道,“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里“” 金衣女子缓缓一笑,身躯,柔若无骨的依靠在窗棱上,轻悠悠的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那一个男人,他就算碰了你,你也不过是别人的替身。” “你……” 慕容嫣被说中痛处,手中拿着,还未砸地的花瓶,便直直向着金衣女子砸去。 金衣女子一拂衣袖,只见半空中,原本向着金衣女子而去的花瓶,倏然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改为了向着慕容嫣而去。 慕容嫣惊恐的后退,狼狈的闪过。这人的功夫,深不可测。 “你就只有这么一点能耐么“”金衣女子看着屋内的慕容嫣,语含轻意的道。 “你到底是谁“” “我说了,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有办法让那个男人爱上你。”金衣女子抚了抚肩侧的长发,妩媚一笑。 慕容嫣自认自己的容貌,也不差,但和面前之人比起来,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心中,无法相信,一个人,竟可以长得如此的美丽,一瞬间的迷惑,喃喃的问道,“什么办法“” 金衣女子缓缓的站起身来,垂落在窗上的金色衣衫,顺着她的动作,紧贴在她的身上,勾勒出那一具纤细、玲珑有致的妖娆身躯,道:“若是你真的爱那个男人,就该学会争取,而不是傻傻的等着他的施舍。”金衣女子瞬间进入屋内,站在慕容嫣的面前,诱惑的话,对着慕容嫣的耳畔道,“毁了韩珂,欧阳烈焰就是你的了?” 一句话,一遍又一遍,永无止境的回荡在慕容嫣的耳边,让她一時间连那一个金衣女子,是什么時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毁了韩珂…… 欧阳烈焰就是她的了…… 心,被这一句话,深深地、深深地蛊惑着? …… 深夜,大皇子府邸,亦闪过一道金色的身影,身影鬼魅异常。 一个月了,萧焱一直被父亲禁。锢在大皇子府邸,直到昨晚,他才从一个丫鬟口中无意间得知了初瑶的亲事。 虽然一早就猜到那丫头心系叔父,可当真看到她出嫁,萧焱的心还是忍不住一抽一抽地疼。 傍晚的時候,寻得一个机会,萧焱当着大皇子的面跪了下去:“父王……请允许儿臣出府一趟。” “是不是为了那个落魄的初瑶郡主“?”大皇子萧烬指了指睿王府的方向,对他说:“她可是睿王的心头宝?乖儿子,就算你去了又能怎样“?他们两个的婚事是陛下亲自下旨赐婚的,谁阻挠谁便是抗旨不尊,父王不能让你犯这种糊涂?” “父王……”萧焱重重磕了个响头,“儿臣并不是想要阻止,儿臣不过是想见她最后一面……从此以后,儿臣必定斩断情根,随父王征战沙场?” “焱儿,”大皇子叹了口气,心里头对他隐隐有些愧疚,“小時候,你想要什么父王都会帮你夺来……可是如今,父王无能,父王斗不过你叔父?” “儿臣不想斗。”萧焱垂下眼眸,“儿臣从没想过要将她争到手,儿臣只是希望她能够幸福。” “希望她幸福“她幸福你就能幸福了吗“”大皇子横眉怒瞪着跪在地上的萧焱,“人都是自私的。你要相信,你的女人必须跟在你身边才能得到真正的幸福?所以,如果你希望她幸福,就请你振作起来,从你叔父手中夺得江山,到時候就算是初瑶郡主,也同样是你的囊中之物?” 萧焱呆愣愣地望着自己的父亲,一時间心中五味杂陈。男人爱权势是为了得到女人,可是女人为什么也要攀权富贵呢“ “好。只要父王许儿臣出府一趟,之后要怎么做,儿臣全都听你的。” 大皇子眉头紧锁,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去。 夜,金色的身影再一次出现,只是阴冷地笑了笑,飞身离去。 得到父亲的允可,萧焱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了大皇子府邸。 睿王府,新房。 韩珂在床榻边上做得久了,口有些渴,便朝着门外唤到:“月彤……月彤……” 喊了两声没人应答,韩珂想今日是她大喜的日子,或许月彤正在大厅里陪宾客们喝酒也说不定,古時的丫鬟也只有等到主人成亲那日才能够放松一番。 不一会儿,一个伶俐的小丫鬟推门进来,问:“郡主,有什么吩咐吗“月彤姑娘出了门,您若是有什么事,直接叫奴婢们做就行。” 月彤出了门“ 韩珂心里头有怪怪的感觉。月彤能有什么大事,非得在她成亲的時候离开“ “郡主……郡主……”见韩珂一直不回答,那小丫鬟连连唤了两声。 韩珂的神思这才拉了回来,轻笑道:“也没什么,就是渴了。你帮我沏壶茶来……” “是。” 小丫鬟退出门外,不一会儿便提了一壶茶进来,为韩珂倒上一杯,递到她手中。 韩珂真的是渴急了,伸手便要扯掉红盖头,那丫鬟连忙出手阻止:“郡主,这盖头得王爷亲手掀了,两个人才能相守到老。” 弈凡就是韩珂的死血,韩珂伸出的手很快缩了回去,乖乖顶着盖头,小口小口的饮茶,颇具大家闺秀的风范。 “小王妃的脾气真好。”小丫鬟忍不住低叹了一声。 小王妃“ 她叫自己小王妃“ 韩珂的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一弯弧度,舔着下齿,问:“与大王妃相比呢“” 小丫鬟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想来初瑶郡主口中的“大王妃”指的正是已故的吴紫昕,自知失言,那丫鬟慌忙解释道:“王妃不要误会,奴婢是认为您看上去娇小才称呼您为‘小王妃’,没有别的意思。” 韩珂挑了挑眉,道:“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知道,我与紫昕小姐,谁的脾气好些“” 小丫鬟愣在原地,这还真的不好比较。 吴紫昕刚刚嫁入睿王府的時候,温婉大方,几乎没什么脾气,与这小郡主的怪脾气比起来,自然是吴紫昕好些。 可是后来,王爷日日宿在宫中,吴紫昕再好的脾气也被消磨殆尽,她变得焦躁起来,见不着王爷就常拿下人发脾气,许多下人都被她掌掴过,小丫鬟想起来便不寒而栗。 “怎么“不好比较吗“”见小丫鬟不回答,韩珂不由问道,“是不是我与紫昕小姐相差太多了“” 小丫鬟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韩珂哀叹了一声,“我不会琴棋书画,自然不能与诗画双绝的紫昕小姐相提并论,但是你放心,我会好好对待你们的。” “不是的……”小丫鬟心里头担心的是,王爷会与上次一样,成亲后夜夜宿在繁阳偏殿,怕是到了那時,就算脾气再好的人也会变的。 “怎么“”韩珂不解问道。 小丫鬟咬牙反问:“奴婢有个问题,斗胆请教王妃。” “说。” “王爷爱王妃吗“” 这个问题问得韩珂很尴尬,只能保持缄默。 小丫鬟见小郡主不答,哀叹了一声,默默退出新房。那小郡主不过是第二个吴紫昕而已,现在脾气好差有什么关系呢“到最后,总会被王爷的刻意避开,逼疯的。 大约等到了夜半,胸口的烫伤发炎了,韩珂的脑袋烧得迷迷糊糊,身子摇摇晃晃,已经坐不稳了,可弈凡还是没有进来。 下唇被咬出几道血痕来,韩珂的长甲掐入掌心,想要让自己保持清醒。洞房花烛夜,她绝对不能这么睡过去,她要等舅舅回来……她相信萧奕凡一定会来。 正文 第十章〖全本小说下载:http://www.cndmoz.com/〗 主动,洞房花烛(加更) 弈凡一直杵在新房门外,来回踱着步子,倘若今晚他不进新房,只怕初瑶在睿王府中难以立足,下人们对她一个七岁的小孩子本就不买账?想到这里,弈凡终究还是推开了新房的门,缓缓走到韩珂面前? 那孩子的身子摇摇晃晃,大约是很累了? 弈凡走到她跟前,小心揭开她的红盖头,却见她早已满头冷汗,双颊烧得通红,下唇咬出血来,一双清灵的眼眸染上了雾气,似乎已经接近昏迷? “瑶儿……瑶儿……” 弈凡轻轻摇了摇她的肩膀,韩珂这才从半昏半醒中清醒过来,揪紧了弈凡胸口的衣襟,脑袋栽进他怀里,忍不住哭诉道:“舅舅,你可算来了?瑶儿以为你今晚不来了……” 听到韩珂的话,弈凡的心揪成了一团,轻柔将她搂在怀里,小声安慰:“怎么会呢?舅舅怎么会抛下瑶儿呢?舅舅这不是来了么……” 韩珂兴奋地在弈凡怀里蹭了蹭,感觉到胸口传来的阵痛,她才知道眼前的一切并不是幻觉? 一颗僵硬的心一点点温暖过来,寒透的感觉被驱除出境,韩珂的心底竟泛上了丝丝甜蜜,她紧紧贴在弈凡怀里,舍不得松手? 弈凡自然不能由她胡来,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蹙眉道:“瑶儿,你发烧了?舅舅去叫小医童来……” 韩珂不依,从背后紧紧将他抱住,“舅舅,你别走……瑶儿没事的?” 她的语气里满是哀求,任谁都心生不忍,更何况是宠极了她的弈凡? 弈凡的眉头微不可查地紧了紧,反身将她抱住,道:“好,舅舅不去找小医童?你告诉舅舅,你究竟哪里不舒服?” 韩珂慌忙摇头:“瑶儿没有不舒服,我浑身上下都很舒服?” “好好好……”弈凡拗不过她,将她打横抱起,轻轻放在了床榻上,伸手要为她解开衣襟? 韩珂的脸颊顿時比红薯还要红,一颗小心脏扑通扑通直跳,胸前鼓鼓的两颗小馒头也跟着一起一伏的? “晚了,该歇息了?你那玩意儿还是拿掉?”弈凡漫不经心道,伸手过来? 韩珂心中一惊,慌忙按住他纤长的手指,道:“舅舅,我自己来……” 弈凡见她有气无力的样子,心里头有些着急,便道:“舅舅来?放心,舅舅不会碰你的?” 舅舅不会碰你的? 一句话将韩珂心里燃起的那团火焰瞬间浇灭,韩珂落寞地蜷缩成一团,固执地瞥过头去,不管弈凡怎么推她,她都不肯动一动? “这孩子……”弈凡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韩珂扭过头,微微含了愠怒的眸子对上弈凡的视线,斥道:“我不是孩子?” 弈凡心头一颤,没料到她会发这么大的火,忙软声安慰道:“那舅舅以后不当你是孩子就是了?” 韩珂又道:“我以后也不要叫你舅舅,你不可以是我舅舅,你是我的夫君?而我,也不是你的外甥女,我应该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我要你叫我夫人?” 弈凡面上抽了抽,料不到这孩子的脾气还挺大? 韩珂的额上冷汗涔涔,很显然已经烧得有些糊涂了? 弈凡起身,倒了杯水,来到她身边,一勺一勺喂到她嘴边,道:“瑶儿,你发烧了,多喝水,身子好得快?” 韩珂眉头紧皱,撇过头去,“你不喊我夫人,我就不喝水?” 尊严事小,那孩子的命事大? 弈凡干涩地抽了抽嘴角,“夫人,为夫求你喝口水?” 韩珂一下子便被弈凡逗乐了,乖乖地伸出脑袋,舌尖在小勺上舔了舔,故作魅惑状,可偏偏弈凡的眼神紧紧盯着那小勺里的水,根本没看向她的舌尖…… 韩珂又道:“凡,你靠近点,我喝不到水?” “凡”这个字果然具有一种魔力,当初吴紫昕这么喊弈凡的時候,韩珂就很想尝试尝试,如今这么一唤,一向镇定的弈凡竟打了个寒颤,手一抖,一整勺水洒在了韩珂的衣襟之上? “快把衣服脱了,会着凉的?”弈凡忙放下手中的水,要帮初瑶丫头除去湿透的外衣? 韩珂一颗心蹦到了嗓门,一紧一松,有一下没一下地跳动着,竟没有伸手阻止弈凡的动作? 他温暖的手指一颗颗解开了她的衣襟,十指比女人还要灵巧,轻易便褪去了小郡主的新娘服? 韩珂静默闭上眼眸,她希望他能够俯下身子,吻一吻她,哪怕只是蜻蜓点水的一下也好?可是,弈凡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拿开她胸前的两只白馒头,弈凡灼灼的目光落在她胸口大片的烫伤痕迹上,伤口已经发炎,泛着不同寻常的红色? 韩珂霍然睁开眼睛,望向弈凡,干涩咬了咬下唇道:“大约是馒头太热,给烫伤了?” “你……你都不知道要珍惜自己的身子吗??”弈凡气得面色发白,起身向屋外走去? “舅舅,你去哪儿?”韩珂慌忙将他叫住?脱口而出的称谓还是“舅舅”?真是可笑,连她自己都很难改口,她凭什么要求弈凡改口呢? “舅舅去找小医童来……”弈凡回身答,“再这样下去,就算是冲喜也救不了你了?” 小医童医术极高,韩珂担心被她看出什么所以然来,忙道:“小医童与月彤出去了,她并不在府中?舅舅,瑶儿的身子瑶儿自己心里清楚,你不必这么着急的?天色已经这么晚了,这伤又伤在胸口,舅舅若是叫其他太医来,瑶儿心里会不舒服……” 弈凡始终是顾及韩珂的感受的,考虑到她是个女孩子,伤得有那么隐秘,他只能默默回头,从房间里找出些金创药来? “乖乖躺下,舅舅帮你上药?”弈凡用的是近乎命令的口吻? 韩珂想,舅舅大约是真的生气了,于是乖乖在床榻上躺直,身子僵硬,一双清眸一动不动地望着弈凡? 弈凡的纤长的手指沾了些药膏,轻柔覆在韩珂的胸口上,冰凉凉的感觉瞬间传到了韩珂心底,韩珂的神经绷紧,虽说这具身子只有七岁,丝毫无法激起男人的欲望,可她的心理有二十多岁,男人的触碰却能够激起她的欲望? “嗯……” 低低轻吟了一声,韩珂舒服地吐出一口气? 弈凡忙问:“怎么了?是舅舅碰疼你了吗?” “没事没事……”韩珂慌忙摇头,双颊涨得通红,她当然不敢告诉他,她出声完全是因为他的抚摸太轻柔、太美妙? 弈凡以为韩珂是逞能,故而将手上的动作放得更加轻柔,原本已经撩拨得韩珂心痒难耐,如今一来,韩珂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心里头紧张得似绷着一根弦?她努力绷着这根弦,不敢让它太紧也不敢让它太松,生怕稍微松一松,她又会忍不住轻吟出声? “舅舅……还是瑶儿自己来?” 胸口的伤都被抹上了药膏,唯独那两颗粉嫩的小红豆还暴露在空气中,弈凡的手指僵在空中,始终落不下来,韩珂看出了他的心思,慌忙夺过了他手上的药膏,随意在那两枚小红豆上抹了抹,便要盖上被子,遮住自己的身子?U72l? “等等……”弈凡伸手,揪住了百褶被,皱眉道,“用纱布包扎起来再睡,你这么个睡法,上了药膏也没用?” 韩珂眼睁睁望着自己烧得红通通的胸口继续暴露在空气中,面对眼前的少年,她竟想不到什么办法遮挡自己的身子?最可笑的人,人家对她的身子并没有半点企图,她却已经紧张到了极点? 弈凡转身,又不知从什么地方取了块纱布来,俯身将韩珂的身子抱起,让纱布在她胸口绕了两圈,打了个结,这才安心替她盖上被子? “乖,快睡觉?等到明天一早,舅舅再让小医童过来给你瞧瞧?”弈凡轻轻拍了拍韩珂的后背,哄孩子一般哄着她入睡? 韩珂的心里似有千万只小蚂蚁在爬着,痒痒的,不是滋味儿? 今晚不是洞房花烛夜吗?洞房花烛夜不是应该…… 唉? 将一舅里?韩珂的小手在被子里拧成一团,揪着被子,似要将它撕裂?这百花被不是应该盖在他们两个人身上吗?凭什么只有她一个人躺在床榻上,而舅舅却若无其事地坐在床榻边上? 韩珂辗转反侧,终于还是睡不着,回头望向弈凡,弈凡也正瞪大着一双凤眸望着她? “舅舅,你也睡?”下了很大的勇气,韩珂终于向弈凡发出了邀请?她小小的身子往里床里缩了缩,给弈凡腾出半张床来? 弈凡的面色僵了僵,随即暖暖笑道:“瑶儿先睡?舅舅今晚太高兴了,睡不着……” 韩珂背脊一僵,一時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下一秒,她从床榻上坐起来,与弈凡平视,扯嘴道:“瑶儿也睡不着,瑶儿陪舅舅坐着?” 弈凡沉声道:“瑶儿,不要胡闹?你的身子经不起这样折腾?你若是执意要折腾自己,舅舅娶你就毫无意义了?” 是啊,他娶她不过是为了她的病,为了给她冲喜而已?古時都是女子给男子冲喜,不得不承认,弈凡是个好舅舅,为了自己的外甥女,他几乎什么都愿意做? “舅舅如果不想让自己的行为变得毫无意义,那就乖乖上床陪着瑶儿一起睡?”韩珂狠了狠心,用上了威胁? 弈凡无奈,只得宽衣上床,身子贴着韩珂悄悄躺下? “抱着我?”韩珂又命令道? 天大地大,病人最大,弈凡只得听令? 他的长臂伸过来,小心将韩珂揽在了怀里?韩珂感觉到他传来的体温,心里头暖暖的,呼吸都顺畅多了?爱情果真是治病的良药? 眨巴着一双眼睛,望了望弈凡,韩珂又道:“抱紧点?” 弈凡无奈地抽了抽嘴角,照做? “亲我?” “……” 正文 第十一章 真相,接连毒害 彼時,镇国侯府。 “浑身没有一处伤痕,但是喉咙中有黑血,是中毒。”小医童简单检查了君初玧的尸体,抬头望向月彤,又问:“你给他吃了什么,” “就一些餐点,与郡主早上吃的馒头是放在一起的,可郡主没有事啊。”月彤不解地皱眉,心中急切,她万万没有想到有人要刻意下毒害死君初玧。 小医童低叹了一口气,缓缓道:“初瑶郡主没事,估约是她根本没吃那馒头,倘若她吃了,只怕现在你看到的可不止一具尸体。看这症状,对方出手极狠,下的是鹤顶红……” 月彤心中一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 “你快想想办法,救活君初玧。我们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别将此事闹大。”良久,月彤扯了扯小医童的衣袖,心里头莫名地慌张。 “起死回生,”小医童抬头望向月彤,扯嘴一笑,“你高估我了,我没那个本领。” “可你方才分明说你可以……” “不那么说,你能告诉我整件事吗,”小医童抬眸反问。 自她是头。“那……这可怎么办啊,”月彤方才是因为对小医童报了希望,焦急的神色没有表露到脸上,如今一听小医童也救不了君初玧,顿時一张脸涨得通红,心中焦躁不已。 “尸体留在这里,我们回去,免得惹祸上身。”小医童拉了月彤的手,悄悄离开君府,倘若让君北野发现自己年幼的儿子死于非命,恐怕又是一场闹事。 “君北野迟早会发现儿子不见了,到時候要怎么办,”月彤心中焦急,“大喜的日子却出了人命,若是让郡主知道,必然是要自责的。” “君初玧死得够冤枉,这件事你悄悄禀告睿王。由他来处理,总比那丫头没头没脑地插手强。”小医童面色严肃,心中已经隐约猜到了下毒之人是谁。看来今晚得跑一趟驿馆了。 小医童不言语,月彤便低头暗自思考,这君初玧根本没什么仇家,在镇国侯府上也只不过是个庶子,谁这么残忍,非要跟个五岁的孩童过不去呢, 怎么想都想不通…… 月彤与小医童回到睿王府的時候,弈凡已经抱着小郡主睡下。 她让他亲她,他亲了。不过只是像亲小孩似的,吻了吻她的额头。 韩珂心里头苦涩,却要装出一副很开心的样子,两只小手随意地搭在弈凡的双颊之上,额头靠着他的脖颈,娇小的身子在弈凡怀里缩成了一团。 胸口上的伤疤还在灼灼地痛,一整夜都无法安睡,韩珂只得闭着眼睛,假装打鼾,想要看看弈凡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果不其然,一会儿功夫,弈凡抱着她的那双手臂松了松,右手从她的腋下抽出来,悄无声息地下床,蹑手蹑脚地走到书桌边上,怔怔望着烛火发呆。 韩珂的身子微不可查地瑟缩了一下。弈凡舅舅始终是抵触她的,即便他表面上对她好到了极致,他心里头惦念着的人始终是已经死掉的吴紫昕。 韩珂不是没有想过将吴紫昕的真面目告知给萧弈凡,可每每看到弈凡黯然神伤的样子,她都会心疼,她不敢告诉他,她怕他会接受不了…… 自己深爱了这么多年的女孩子,她的背后却是那样的恶毒,这样的真相于弈凡而言,太过残忍。 所以,每一次月彤想要在弈凡面前说点什么,韩珂都会出声阻止。久而久之,月彤便学乖了,干脆偷偷放在心底,每次看到弈凡对着吴紫昕留下的东西出神,她都只是恶狠狠地瞪他一眼,不再多说。 韩珂黯然叹了口气。罢了,先这样,想要一个男人爱上一个七岁的孩子确实是件怪事。 月彤和小医童在新房外面来回踱着步子,如今还是深夜,新房中烛光点点,月彤急着将君初玧中毒身亡的消息告诉弈凡,可又怕打扰了小郡主的洞房花烛夜。U72l。 “进去……”小医童垂下眼眸,浓密的长睫在她的眼睑下留下一小片阴影,叫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啊,”月彤回头望向她,面上微微露出几分尴尬,苦涩抽了抽嘴角道,“这会儿进去打扰了王爷和郡主,恐怕不好,” 小医童嘴角无奈地扯了扯,嗤笑道:“你以为一个大男人对一个不良的小女孩能做什么,进去……睿王殿下多半都没肯与初瑶郡主睡一张床?你现在进去,解救的是他们两个人?” “是吗,”月彤疑惑地反问,心里头却已经相信了小医童的说法。在她看来,弈凡是高高在上的睿王,世间任何女子都配不上他,即便他对小郡主宠到了骨子里,那也仅仅是宠而已,宠并不能生爱。或许是天意弄人,他们注定要相互折磨。 “你心里头已经有了答案,不是吗,”小医童淡笑着反问,又道,“其实你也不必过于着急,待到明天早上将这个消息告诉睿王殿下也不迟。你现在急急将我拉到这里,无非就是想要亲眼看一看,这睿王究竟有没有与小郡主圆房,不是吗,” 月彤心中一惊,面色顿時煞得惨白,她是没有料到小医童居然能够将她的心思猜得如此透彻。月彤的身子不由打了个寒颤,冷冷道:“你说的不错。” 说罢,月彤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她的心紧张到了极致。弈凡是她敬重了许多年的主人,虽说她只是个奴婢,但奴婢也是有感情的。 “什么人,”弈凡清冷的声音从里屋传出来,夹杂了几许疲惫。 月彤的心陡然沉下去。这般疲惫的声音,大约他们二人……越往下想下去,心里头越乱,竟不知道要怎么答话,断断续续道:“没……没什么。月彤有件事想要禀告王爷,只是不知道王爷……现在有没有空,” 韩珂也听到月彤的声音,她一直默不出声,只是很好奇,弈凡会不会在大婚之夜将她撇下,去管其他事情, 弈凡淡淡望了一眼那孩子侧卧的身影,轻咳了两声,干涩吩咐道:“已经很晚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韩珂心底生出几分喜悦来,说到底,弈凡还是在乎她的,不管是什么意义上的在乎,总归他是不会轻易放弃她的。 “哦,那月彤告退。”月彤的声音里藏着无尽的落寞,她一开始以为萧弈凡会出来的,却不想结果这般出乎意料。 小医童的眼眸突然明亮起来,欧阳哥哥这下该死心了。抬头,见一脸落寞的月彤,她不自觉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袖,没有了方才的嚣张,小声道:“别伤心了。每个人都能遇到自己的另一半,我相信你的另一半不会比这睿王差。走,大厅里的客人还没散呢,我们也去讨几杯水酒喝?” 月彤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努力扯出几分微笑来,道:“好?” 月彤与小医童离开后,一直藏在暗处的萧焱才落寞地走出来。 方才月彤与弈凡的对话,萧焱全都听得清楚。他一直以为弈凡与初瑶丫头不过是走走过场,想不到……真枪实弹了。 或许父亲说的话是对的,他想要得到那丫头,首先需要拿下这万里江山。 大权在手,整个天下都是他的。就算得不到她的心,他也要永远将她留在身边? 黯然站在新房门口许久,直到路过的丫鬟朝这边走近,他才身形一闪,消失在夜色之中。 “舅舅……月彤若是真有什么事找你,你就出去。”韩珂感觉到弈凡的不自在,怕他一整晚都这么在书桌边上坐着,倒不如自己做回好人,放他走。 “不了。”弈凡深深望了她一眼,叹道,“瑶儿乖乖睡觉,舅舅会陪着你的。” “恩。” 低吟了一声,韩珂心头一暖,终于安心闭上了眼眸。 弈凡见女童真正睡去,才惶然吐出一口气来。这场大婚是为了帮那孩子冲喜,他自然不能容许半点差错,月彤有再大的事,左右也比不上那孩子的命重要。 第二日一早,韩珂还睡得迷迷糊糊,弈凡已经推开了房门。 月彤早早就守在门外,等到弈凡出来,凑到他耳畔道:“君初玧死了。” 弈凡当即脸色大变,问清楚了情况,神情又恢复了自然,目光朝着新房中尚在睡梦中的孩童忘了一眼,小声吩咐道:“这件事不必告诉郡主。” “王爷猜到凶手是谁了吗,”月彤心里头焦急万分,“那饭菜虽然是郡主让我送给君初玧的,可郡主素来心底善良,君初玧也没有太大的过错,郡主是不可能下这个狠手的?” 弈凡点点头道:“本王并没有怀疑瑶儿。不管她做了什么,本王都信她。” “王爷……”月彤怔怔望着弈凡,心里五味杂陈。 “中的是什么毒,” 小医童一直跟在月彤身后,她低垂着脑袋,直到弈凡问话,才茫然抬起头来,“鹤顶红。君初玧死得不算痛苦,那种毒喝下去……很快的。” “鹤顶红,?” 月彤昨天倒是没在意这个毒,今日又听小医童提到,她才惊叫出声。 “怎么了,”弈凡的眉头拧了拧。月彤不是那种大惊小怪的人,想必她知道些什么。 月彤垂眸思索了一会儿,终于抬起头答:“郡主与王爷一起收养的那只白猴,也是死于这种毒。” 弈凡心中惶惑,“墨白是中毒死的,” 他一直以为白猴是因为从司幽来到大胤,因水土不服丧命,却不想着背后还有个阴谋。 “恩。”月彤点点头道,“当時墨白腹中已经有了小仔,对方真的好狠……连只白猴都不肯放过。郡主为此伤心了好久。” 弈凡回想起那段日子,瑶儿确实大病了一场。 沉默良久,他哑着嗓子问:“为什么不告诉本王,” “王爷那日正巧大婚……郡主不让奴婢说。”月彤吞吞吐吐。 弈凡心口一滞。他确实是选了那孩子最萎靡的時候大婚,他这个做舅舅的着实有些残忍。 弈凡沉默了片刻,镇国侯府便来了人。 月彤心中慌乱,忙问:“王爷……这可怎么办,君初玧最后出现的地方是郡主的房间,奴婢怕郡主会受到牵连……” “不急。”凶手是谁,弈凡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他回过头,吩咐小医童和月彤:“在新房门口守着郡主,没有本王的吩咐,谁都不许放进来?” “是。”月彤默默点头。 弈凡又对上小医童的眼眸,沉声道:“替瑶儿看看她……胸口的烫伤。别感染了。” “恩。”小医童静默点点头,脸上毫无血色。 韩珂朝着门外望了望,颤声问道:“舅舅,出了什么事,你要出门吗,” 弈凡转身,脸上已经重新挂上了暖暖的笑意,三两步走到韩珂面前,柔声安慰道:“父皇一病不起,朝中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你身子不好,就多躺会儿。睿王府最近很乱,今日你就呆在屋里,别出来了。” “……”韩珂直觉出了事,又不好言明,只能垂下眼睫,默默答:“好。舅舅早去早回,瑶儿等你。” 待到弈凡离开,小医童进屋,将月彤锁在门外,一把将韩珂按在了床上,三两下扯下她胸前的纱布,难以置信地望着她的烫伤,问:“怎么弄的,” 韩珂慌忙掩住自己的伤口,瞪了小医童一眼,道:“馒头烫伤的,不行吗,” 小医童逼近一步,冷笑:“馒头烫伤的,为什么不能给我看,你当真以为自己七岁吗,任由自己被馒头烫伤,” “你什么意思,”韩珂撇过脸去,不敢与她对视。她有些害怕,害怕自己胸口上的牙印被小医童窥破。 “越是想要掩饰……反而会弄巧成拙。烫伤和划伤,皮肤受伤的原理不同,留下的伤痕自然也不一样,你以为遮住了,可过段時间,伤口愈合,该有的还是会出现的。”小医童早已知晓当日五皇子的发指行为,碰上这欲盖弥彰的小郡主,忍不住出口打击。 韩珂的面色顿時煞得惨白,没有想到她所做的努力,全都付之东流。 弈凡出门的時候,君北野已经守在了睿王府门口,他面色沉重,显然已经知道了君初玧的死讯。 “岳父。”弈凡朝他点了点头。姐夫,岳父,这两个称呼在他心中纠结了许久,终于他还是选择尊重那丫头。 “弈凡。”君北野的眉头拧成一团,“新婚第二日就登门拜访,是老夫的不是。只是……有些事情,老夫需要当面问一问瑶儿。” 弈凡横出手臂来,拦住了君北野的去路,面上也陇上了肃杀之意,“岳父,内子尚在病中,不宜见人。” “病了,”君北野反问,“是心病,” 弈凡舔了舔干涩的唇角,神色哀伤道:“岳父想多了。瑶儿的身子一向不好,这一次病得很重,就连大婚一事都是为了冲喜。” 君北野无话可说,嘴角抽了抽,额上青筋跳起,终于露出了几分怒意:“老夫只是要问她几句话,不会影响到她休息。” “怎么不会,”弈凡反问,手臂还是死死拦着君北野,“岳父要说的,弈凡心里明白。你那样的话问出口,只怕救不了自己的儿子,反倒伤了女儿的心。” “你……”君北野瞪直了眼眸,“你已经知道了,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拦着我,?这件事,我始终是要向她讨一个说法的?” “岳父。”弈凡拍了拍君北野的肩膀,声音里透着难以捉摸的意味,“瑶儿才七岁,毒杀五岁的弟弟,绝非她做得出的。岳父这么做,只怕是中了你凶手的圈套,逼死了瑶儿,岳父失去的便是一双子女了。” 君北野满含深意地望了他一眼,蹙眉问:“你知道凶手是谁,” “凶手是谁,不该在睿王府找,应该回镇国侯府找。”弈凡薄唇抿成一线,忽而收回长臂,指了指前方道:“不如弈凡陪岳父走一趟。” “也好。”君北野的脸绷得紧紧的,看弈凡的样子,似乎已经找到了凶手。他的心底是矛盾的,疼爱着瑶儿,却又不得不给红姨娘一个交代,初玧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说没了就没了,虽说是庶出,心里头总有些疙瘩的。 弈凡翻身上马,一路快马加鞭,来到镇国侯府。 君北野上前,指了指后院的一个小柴房,道:“初玧那孩子就是在那里头被发现的。如今除了公主和,没有旁人在里头。” “皇姐也在,”弈凡的心微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 “不错。公主一听说初玧出事,一大早便呆在那儿陪着红儿,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上……虽说不是她亲生的孩子,她心里头应该也很伤心的。”君北野哀叹了口气。 弈凡沉默不语。 待到二人来到小柴房面前,柴房里呜呜咽咽的女子哭泣声传出来,悲痛至极,连弈凡都被感染了。 屋子中间,五岁的小初玧躺在一团杂草之中,因为君北野的吩咐,谁都未曾动过他的尸体,作案现场一直保持着原样。 红姨在一旁早已哭成了泪人,玉安长公主伏在她身边小声安慰:“死者已矣。妹妹还是节哀。” 红姨怨愤地瞪了玉安一眼,嘶声力竭:“凭什么你女儿办喜事,我儿子却要办丧事,?我儿子吃的东西是厨房准备好送给你女儿的,姐姐难道不应该给我个解释吗,?” “红儿,你冷静点。”君北野上前一步,猛然将她圈进怀里,“就算这件事真的与瑶儿有关,你也不该把气撒在公主身上,公主什么都没有做错。” “谁说她没有错,?”红姨满目凄清,盈满泪水的眸子紧紧逼视着玉安长公主,“她就不该嫁给老爷,也不该生下那个害人精——君初瑶?” “闭嘴?”君北野再好的脾气也发作了。玉安长公主身份尊贵,怎能容许一个下作的丫鬟肆意羞辱,红姨方才所说的话足够她以死谢罪了。 “好……我不说。老爷一向是偏袒姐姐的,即便是玧儿不在了……”红姨似乎被君北野震住,瞬间没了声音,瑟缩在他怀里,身子颤颤发抖,最后顺着他的身体,摊到下去。她的目光漠然望着儿子的尸体,心里头恨意滋长,倘若她再有机会见到君初瑶,必定要她粉身碎骨,为自己的儿子陪葬? 弈凡怔怔望着红姨出神,心中不是滋味。红姨跟着君北野有十多年了,甚至比玉安长公主来得还早,她心里头记恨玉安长公主倒是难免的。 “瑶儿……”玉安长公主被红姨骂得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望了弈凡一眼,问:“凡儿,你来了。瑶儿呢,瑶儿为什么没有来,” “皇姐。”弈凡低低唤了一声,眸光流转,深深望入玉安眼底,带了几分玩味的语气问道,“皇姐猜猜看,瑶儿为什么没有来,” 一听弈凡这话,玉安的面色瞬间变得惨白,愣愣望着弈凡,口中断断续续问:“难道瑶儿也和玧儿一样……中毒了吗,” 弈凡的眸光暗沉下去,扯了扯唇角问:“皇姐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凶手在初玧的饭菜中下毒,瑶儿为什么也会中毒,皇姐是多虑了,” “不……我只是担心而已。”弈凡的眼神似有一种魔力,叫人不敢对视,玉安慌忙撇开脸去。 弈凡却不肯放过她,上前一步,直直对着玉安的双眸,干涩道:“皇姐,你能跟弈凡出去走走吗,弈凡有些话,想要问你。” 玉安干笑一声,“好,我也想知道瑶儿的近况。” 弈凡与玉安二人走出小柴房,来到府中一处僻静的小路,弈凡才抬起头,小声问:“皇姐还记得小時候吗,” “记得,当然记得。”玉安的神思飘得渺远,“在首阳郡的日子,很快乐。” 弈凡叹道:“是啊。在首阳郡没有勾心斗角,皇姐从没有骗过弈凡。” 玉安心中一惊,蹙眉道:“凡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以为君初玧是我杀的,” “不……”弈凡的嘴角落寞地抽了抽,“皇姐想杀的人不是初玧,是瑶儿。只可惜初玧吃了瑶儿的饭菜,成了替死鬼。皇姐,你说是不是,” 玉安长公主的面色惊得惨白,愣愣望了一眼弈凡,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凡弟,你又在说胡话了,多半是被瑶儿给缠的。” “皇姐,瑶儿她没有缠我。我是认真的……从前我很信任皇姐,可是自从皇姐伤了瑶儿之后,我发觉皇姐你变了。”弈凡的声音暗沉下去,视线木然望着远方,忽而回头道,“皇姐,其实你并非做得一点痕迹都不留的……你早就已经出卖了自己。” “我出卖了我自己,”玉安长公主难以置信地望着弈凡,惊讶地长大了嘴巴,“凡弟,你都在说些什么,我怎么会出卖我自己,” 弈凡叹了口气道:“你不该每次都用那么狠的毒。上一次,你在瑶儿药膳中下鹤顶红,被一只白猴误食;这一次,你在瑶儿早膳中下鹤顶红,被君初玧误食。两次的手法,居然一成不变。” “这只能证明两次下毒的是同一个人,并不能证明那个人是我?”玉安的面上隐隐泛上了怒意,双颊被气得红通通的,胸口此起彼伏,难以平定下来。 弈凡无奈地踢了一下脚下的石子,绝美的侧脸映着夕阳:“两次瑶儿遇害的地点不一样,一次是在筑心小楼,一次是在镇国侯府。同時出现在这两个地方的人只有皇姐你。” “这只是你的猜测?”玉安长公主愤恨地一甩衣袖,怒瞪着弈凡,“月彤、瑶儿和小医童都有嫌疑,你凭什么认定凶手就是我?” “瑶儿不会傻到自己给自己下毒。” “你不爱她,或许她想不开,为了寻死呢,”玉安长公主咄咄逼人。 “如果真是她下的毒,她不会眼睁睁看着那只白猴死掉。更何况,我和她不过是舅甥关系,谈不上情爱。”弈凡淡然回答,似乎早已将整件事分析了透彻。 “那有可能是月彤,月彤一直呆在瑶儿身边,她最有机会下手?” 弈凡转身,漆黑的眸子里藏着几分伤痛,“皇姐,月彤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她的个姓我最了解,不可能是她。” “人是会变的,皇姐看得出,月彤喜欢你。”玉安长公主似乎抓住了一线生死,句句相逼。 弈凡叹道,“诚如皇姐所说。凶手第一次下手的時候,正是我与紫昕大婚,月彤若是喜欢我,她该杀的人是紫昕,而不是瑶儿。凶手第二次下毒的時候,几乎就在月彤眼皮底下,月彤不会傻到自己将有毒的物品送给君初玧吃,她该杀的人是瑶儿,不是吗,” 弈凡心如明镜,玉安惊叹不已,脸上忽的闪过一丝疲惫,又突然想到了什么,道:“下毒的人还有可能是小医童?” 弈凡又道:“小医童是重阳之后才进的太医院,当時凶手已经失手一次了。” “或者是障眼法,或者两次动手的根本不是一个人,又或者凶手有同谋呢,”玉安激动不已,面上的汗水涔涔往下落,“凡弟,你又凭什么认定那个人是皇姐,?凭什么,你忘了我们曾经一起生活了十多年,你忘了在首阳郡的日子吗,” “皇姐,我没有忘。忘的人只怕是你。”弈凡的声音里夹杂了几分疲惫,似乎一切早已尘埃落定,只等他揭开那个残忍的真相,“首阳郡的人从没有害人之心,可是皇姐你……” “你以为我想吗,母后疼爱瑶儿超过了我,你关心瑶儿也超过了我,你们所有人都对瑶儿那丫头好,她杀了我的儿子啊?她亲手杀了我的儿子……”玉安的身子一颤,颓然跪到在石阶上。 弈凡不由皱起眉头,“皇姐,我早说过的。小郡王的事与瑶儿无关,总有一天我会给你一个圆满的答复,可你为什么要……”有些话哽塞在喉头,当着亲人的面,他说不出。 “你总是让我等……等有什么用,孩子都已经死了。”玉安的泪流了满面,身子瑟瑟发抖,也不知何時起,她的双鬓竟生出了华发。儿子的死对她的打击太大,她日日都处于痛苦之中,却无人可以倾诉。 “皇姐,这件事根本怪不得瑶儿。她也想救那孩子,是我从她手中夺下来的……皇姐若是要寻仇,便朝着我来就行,还请你放过瑶儿,她是无辜的。”弈凡的眉头拧成一团,幽深的瞳仁中满是寒冰,冷冽刺骨。 玉安的心口寒透,怔怔望着自己的胞弟,良久才开口问:“凡弟既然已经知道了真相,你打算怎么处置皇姐,” 弈凡的眼帘垂下去,幽深的瞳仁被蝶翼般的长睫遮住,辨不清神色,“皇姐收手,这件事我不会说出去的。好好对待君初颐母子,希望能有所补救。姐夫始终会听你的话,你若是阻止他查下去,他自然会息事宁人,毕竟这件事若是闹大了,他脸上也不光彩。” “凡弟……皇姐求你,这件事别跟瑶儿说,皇姐以后再也不会了。”玉安心中恐慌,倘若有朝一日睿王登基,瑶儿便是将来的皇后,她与小皇后对着干,总归是于她不利的。宫中人个个都是这样,攀权富贵,她也不想如此。 弈凡黯然转身,刚毅的侧脸背着光:“皇姐,我的亲人不多了,我不希望连你也失去。你起来,好好安葬君初玧,这件事就此作罢。” “凡弟……”玉安长公主急急将他叫住。 “还有什么事,”弈凡回头。 “没……没什么。”玉安心中有一个秘密。一想到弈凡百般宠着瑶儿,她便说不出口来。当初在筑心小楼,对瑶儿下毒的确实是自己,可她当時被禁足在柔仪殿,根本不可能随意进出筑心小楼……帮她下毒的人是吴紫昕。她原想告诉弈凡,可回头想想,何不让吴紫昕一直占据着弈凡的心,只要瑶儿痛苦,她便会一直开心下去…… 已故吴紫昕就像一颗毒药,一点点侵蚀着弈凡的心,等到她完全融入了弈凡心底,任何人也别想从他那儿得到一点点男女之情,瑶儿也不例外? 玉安望着弈凡远去的背影,忍不住冷冷笑出声来:“凡弟啊凡弟?你聪明一世,几乎没有相信过任何人,可你居然傻到相信吴紫昕,呵……她到死都不是个让人省心的主?” 正文 第十二章 帝王,专情难守 君初玧之死很快被掩盖过去,对外称是吃了些不干净的东西,生病死了, 君北野给儿子风光大葬,尽管如此,红姨还是伤心过度,整日整夜的哭哭啼啼,连带她的小儿子总在她身边问:。娘,你为什么哭。哥哥呢。小颐很久没有看见初玧哥哥了。初玧哥哥究竟是怎么了……” 。傻孩子,你初玧哥哥回了平城,娘是因为想念他了,才哭的,”红姨见君北野将这件事压制了下来,心中暗暗猜测杀害君初玧的人便是君初瑶,但君北野碍于睿王的身份,不敢将此事闹大,仇恨的种子就此播下, 。娘,我们回平城找初玧哥哥,初瑶姐姐也出嫁了,小颐在京城中住不惯……”君初颐一脸可怜兮兮地样子蹭在红姨怀里,。娘,小颐想念初玧哥哥和初瑶姐姐了,” 。闭嘴,不许再提那个小贱人,”红姨突然出声喝斥,吓得四岁的小初颐惊在原地, 。娘……你别生气,以后小颐不提了,” 。平城是回不去了,”红姨哀叹了一口气,君北野为了补偿她,将她这个小侍妾扶正,总算当上了镇国侯府的三夫人,每月的吃穿用度没有限制,倘若她此時回平城,长子初玧的仇她要怎么报。 伸手抚了抚小初颐的额头,低身吻了吻,孩子,你是娘唯一的希望,娘要你好好长大,总有一日亲手杀了君初瑶,为你哥哥报仇, 小初颐若有所思地望着自己的母亲,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从未有过的可怖, 弈凡从镇国侯府回来,韩珂果真呆在新房之中,一步也未曾离开,格外的听话, 见他归来,韩珂忙吩咐月彤和小医童退下,上前一步,软声软气,唤了声:。舅舅夫君,你去了哪里。” 弈凡一時怔住,避而不答,而是伸手抚了抚她白净的脸颊,低声问:。怎么不在床上躺着,身子好些了吗。待会儿,我们需要进宫面圣,如果身子不舒服,就过几日再去,” 。瑶儿的身子好多了,今日还要给祖母敬茶呢,我们进宫,”韩珂低笑了一声,朝前蹦了几步,以证实自己的身子确实没有大碍, 弈凡的神色僵了僵,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瑶儿,如果有人背叛了你,你还会像现在这样开心吗。” 韩珂好奇地瞪大了眼睛:。舅舅,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吗。若是有,瑶儿绝不会原谅你,哼哼,” 弈凡苦笑:。没有,当然没有,不是舅舅……” 。只要舅舅没有背叛瑶儿,别人背叛我,我不在意,”韩珂轻笑着咧开嘴来,两个小门牙蹦出来,一晃一晃,可爱极了, 弈凡心口一滞,上前一步将那孩子拥在怀里,小声安慰道:。放心,舅舅永远不会背叛你,舅舅会一直陪着你……” 韩珂总觉得弈凡今日有些反常,首先,他说萧墨病了有事务要处理,需要进宫一趟,可她也是需要进宫给姜皇后和萧墨敬茶的呀,为什么不带着她一起去呢。现在他突然回来,又抱着自己说些莫名其妙的话,韩珂直觉昨天夜里一定不安宁, 。舅舅,你方才没有进宫,对不对。”韩珂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声来,。你若是进宫一定会带着我一起去的,” 弈凡惊讶于这孩子的突然开窍,淡然道:。不错,舅舅没有进宫,” 。舅舅是去处理什么棘手的问题了吗。”韩珂看得出弈凡的失神,一语中的, 。恩,”弈凡沉声应道, 。这个问题与瑶儿有关,对不对。”韩珂的眉头皱起来,心中隐隐不安, 弈凡一把将她抱起来,轻轻弹了弹她的额头,道:。别问了,都已经处理掉了,你何必自找麻烦呢。太医让你安心养病,不该思考的事情就别去想,免得头痛之症又复发,” 韩珂嘟着嘴,。哦”了一声,有些心不在焉, 弈凡将她轻柔抱上马车,自己则坐在她一侧, 韩珂故意朝他怀里蹭了蹭,道:。舅舅,我们既然成了亲,总得让祖母放心,你就假装跟我亲近下也好,” 弈凡无奈地摇了摇头,复又将她抱坐到腿上,真拿这个孩子没办法, 进了宫,韩珂跳下马车,小手牵着弈凡的大手,一路往未央宫奔去, 姜皇后早料到二人会来,一早便吩咐瑾娘在门口守候, 。睿王殿下、睿王妃,里面请,皇后娘娘已经等候多時了,”瑾娘上前一步,瞧见小王妃脸上的喜色,稍稍安下心来,显然初瑶丫头与弈凡的婚礼要比吴紫昕与弈凡的婚礼成功许多,犹记得吴紫昕大婚第二日出现在未央宫的時候,面色憔悴得好似变了个人一般, 韩珂踮起脚尖,稍稍有些吃力地挽上弈凡的手臂, 姜皇后早已盛装打扮,容光焕发坐于大殿之上, 弈凡微笑着俯身,。母后万福,” 韩珂也甜甜一笑,笔直跪下去,叫了声。祖母”, 。还叫祖母。”姜皇后的眉头挑了挑, 韩珂顿悟一般,结果瑾娘手中的茶水,递到姜皇后身前,羞涩道:。母后,请用茶,” 。乖,”姜皇后接过茶水,微微抿了一口,递给韩珂一个红包,笑道:。瑶儿,这是给你的,” 韩珂接过红包,瞪大了眼睛问:。母后,舅舅没有吗。” 姜皇后见韩珂还称呼弈凡为。舅舅”,心里头有些不开心,但也能猜到这多半是弈凡的意思,于是暗暗瞪了弈凡一眼,回头对韩珂道:。你舅舅最不缺的就是银子,母后才不给,” 韩珂朝着弈凡吐了吐舌头,随即站起来,蹭到姜皇后怀里, 弈凡早猜到姜皇后的心思,苦涩笑道:。瑶儿,随我去见父皇,父皇卧病,我们也该去看看的……” 姜皇后却不悦地皱眉:。承乾宫那地方晦气,你们也不必急着去,上次弈凡和紫昕不是也没去吗。” 韩珂听到。紫昕”这个名字,那一点点好心情瞬间消失不见,愣愣地望着弈凡,等着他拿主意, 弈凡似乎猜到了眸下女童在想什么,面含微笑,望向姜皇后道:。母后,瑶儿在儿臣心中与紫昕是不一样的,”U72l, 韩珂的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 弈凡又道:。儿臣许久不见父皇了,有必要去看一看他,” 姜皇后欲言又止,却找不到任何理由阻止弈凡去见萧墨,只能摆摆手道:。弈凡,母后相信你,你始终是站在母后这一边的,对吗。” 弈凡微微点了点头, 韩珂见他们的反应,猜想萧墨的病大约不好了,姜皇后这样百般阻拦弈凡,说不定有什么阴谋也很难说, 告别姜皇后,韩珂与弈凡一同来到承乾宫, 窦德英还守在承乾宫门口,可主子病得极重,他脸上却没有半点担忧,韩珂回想起来,这窦德英是姜皇后的人,恐怕巴不得萧墨早些驾崩呢,何谈伤心。 。窦公公,”弈凡很给他面子,上前问道,。不知父皇的病怎样了。” 窦德英悠闲的脸上瞬间染上了一抹哀伤,真是变脸比变天还快,哀怨道:。皇上这几日由瑜妃娘娘照看着,这身子是越发不好了,”言下之意,倒是瑜妃照顾不周, 瑜妃的为人,韩珂是知道的,偶尔有些小家子气,有些自私,但本质却是不坏的,与姜皇后相比,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了, 。窦公公操心了,”弈凡面色微变,没有多说,便牵着韩珂进了内殿, 。祉儿……祉儿……”苍老的声音从内殿传来,萧墨已经没有太多的力气,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将哭成泪人的瑜妃搂在怀里,。朕没有照顾好你们母子……朕……” 弈凡的脚步突然顿住, 。舅舅……”韩珂心中一滞,萧墨到死惦念着的儿子都是萧祉,她担忧地望向弈凡,也不知他是怎样的心情, 。舅舅没事,”弈凡淡然一笑,望向韩珂,。待会儿给父皇上茶,记得别惹父皇生气,父皇病得很重,不能生气的,” 。好,”韩珂默默点头,她能感受到弈凡心中的苦楚,但作为萧墨的儿子,他始终将。孝”字看得很重,这样的弈凡,让她迷恋, 。父皇……”远远看见了萧墨苍老的面容,低低唤了一声, 瑜妃见状,识相地为他们二人让开位置来,道:。陛下刚刚服了药,精神这才好了些,” 。是弈凡来了,”萧墨连连咳了几声,在弈凡的帮助下,好不容易直起身子来, 。是儿臣,父皇你身子不好,要多休息,有些事情就不用多想了,” 。不想……”萧墨漠然重复,嗤笑出声,。朕若是不想,朕这么多年打下的江山非得毁在你母后手上,” 。父皇,您别这么说,母后也是为了你好,”弈凡皱眉,帝后不合,一直是他心中的一根刺,不管他怎么从中调和,萧墨与姜皇后的关系始终无法恢复到在首阳郡的時候, 。朕伤了她的心……阿冉不会轻易放过我的,”萧墨哀伤叹了口气,。阿冉的姓子,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她得不到的东西,必然会毁灭,所以,她亲手杀了珍儿……” 弈凡心中一滞,当年珍妃死得离奇,想不到竟是母后亲自动的手,也难怪神不知、鬼不觉,母后做事,从来都不会落下把柄的, 。弈凡,你帮帮朕……朕時日无多了,”萧墨骤然揪紧了弈凡的衣衫,双眸瞪得通红,。帮朕送瑜妃母子出宫,善待瑜妃母子,” 弈凡静默不语,故意躲避萧墨的目光, 萧墨猛烈咳嗽起来,对着他怒斥:。弈凡,你变了,你不肯帮父皇,是不是。,” 弈凡面色凝重,目光沉沉望向萧墨,摇了摇头道:。父皇,并非儿臣不愿意帮你,只是儿臣怕母后不肯放手……你知道母后的个姓,你要保的人,她必定会选择杀,” 萧墨颓然望着前方,老泪纵横,。江山迟早是弈凡你的,朕只求你保住朕的祉儿……瑜妃与阿冉的过节太多,阿冉肯定不会放过她的,朕求你送祉儿出宫,远离宫中争斗……” 。好,儿臣答应父皇,” 弈凡小声应承下来,扶着萧墨躺下,这才将一直愣在一边的韩珂拉到萧墨身边,道,。父皇,弈凡已经按照你的意思娶了瑶儿,您该高兴些的……” 。瑶儿见过父皇,”韩珂乖巧的上前,伸手抚了抚萧墨布满皱纹的手掌, 。滚开,”萧墨见状,瞳孔猛然瞪大,伸手重重将韩珂推倒在地,口中不断重复着:。舅甥成婚……不要脸,丢人……” 韩珂惊得愣在原地, 她与弈凡成亲不是萧墨赐婚的吗。为什么看他的样子似乎极其反对。 弈凡也惊得面色煞白,愣愣握住萧墨的手掌,道:。父皇,你怎么了。这事怪不得瑶儿……是父皇下旨赐的婚,你不能这样对她,” 。呵……朕赐婚。”萧墨冷笑,。朕若是下旨赐婚,朕愿意遭受天打雷劈,” 萧墨冷厉地眸光扫向韩珂,。朕一直以为你是个乖巧懂事的女孩子,却不想你将主意打到了亲生舅舅身上……朕真是看错了人,” 韩珂娇小的身子瑟瑟发抖,她从没想到萧墨居然是反对她与弈凡成亲的, 弈凡的心中闪过一丝异样,突然想到那赐婚的圣旨是姜皇后交到自己手中的,有些想不通的事情陡然间就想通了,他上前拍了拍萧墨的后背,替他顺气:。父皇,你别生气了,娶瑶儿是儿臣的意思,与瑶儿无关,” 萧墨睁大了瞳仁,布满血丝的眼眸怒瞪着弈凡,。一字一句道,休了她,朕要你休了她--” 。休了她--” 萧墨的声音在整个承乾宫回荡,不仅仅是韩珂,就连站在一侧的瑜妃都被惊得面色惨白, 只要一看到君初瑶,萧墨的脑海里便会回想起自己与外甥女珍儿的种种过往,想到珍儿惨死在姜冉手下,心不禁揪成一团, 韩珂僵愣在原地,泪水已经在眼眶中打转,她抬头望向弈凡,苦涩道:。舅舅……你若是真的不想要我,便休了我……何必违逆外祖父的意思呢。” 。瑶儿,别胡说,父皇只是病得糊涂了,”弈凡望了女童一眼,她清灵的眸光变得木然,冷若冰霜的脸上是说不出的痛苦,看着她这般难受,弈凡的心也跟着揪成了一团,说不出的滋味,只是弈凡是个孝子,不会为了韩珂与萧墨产生冲突,只对着韩珂安慰道:。瑶儿,你先去未央宫坐坐,待会儿舅舅去找你,” 。好,”哑声应道,韩珂的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来,一直以为笑与哭是两种极端的表情,想不到此刻的她居然能将这两种表情融合得近乎完美, 弈凡只要一看见那孩子的脸,便遏制不住地心疼,故而眸光一转,撇开脸去, 韩珂见弈凡的目光故意躲躲闪闪,心里头最后一丝期望也没有了,空荡荡的灵魂在大殿里游走,耳畔还不断回想着萧墨的那句。休了她--”,韩珂真的很好奇,如果萧墨一再坚持,弈凡会不会真的休了自己。 即便再怎么好奇,她也不愿意将弈凡陷入两难的境地,所以她故意忍让,欧阳曾经对她说过,当别人不在乎你的時候,一定要忍让,因为他根本没把你当回事,硬碰硬到最后的结果不过是让你认识到自己在对方心目中的卑微…… 待到韩珂离开,萧墨的反应终于平静下来,惶然望着女童落寞离去的身影,叹了口气,对弈凡道:。弈凡,父皇并非故意要针对瑶儿那孩子,而是父皇觉得你并不清楚你母后对她的态度……” 。母后对瑶儿是什么态度。”弈凡反问,。母后一向疼爱瑶儿,甚至不惜一切代价逼着儿臣迎娶瑶儿,母后对瑶儿的态度还不够明了吗。” 。不……不……”萧墨茫然摇了摇头,。弈凡,你不懂,阿冉是在报复朕,她是在报复朕啊……瑶儿那孩子,不过是她手中的一枚工具而已,她想要朕亲眼看到子孙乱了伦理,她想要毁了朕的子孙……” 弈凡心口一滞,想不到母后与父皇之间的误会已经深到了无法解除的地步,就连他与瑶儿的婚事都成了他们相互赌气的借口, 弈凡叹了一口气,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瑜妃,低声问萧墨:。父皇,儿臣很想知道,你可曾爱过母后。” 萧墨混沌的眼眸眯成一线,舌尖在打颤,嘴角竟露出一抹笑意来:。爱……怎么会完全没有爱,朕与阿冉夫妻数十载,如果一点情分都没有,朕早就废掉了她这个皇后,” 弈凡终于满意地笑开来,轻轻拍了拍萧墨的后背道:。只要还有爱,何不让一切从头开始。母后那样爱你,她总会原谅你的,” 萧墨面色一僵,。朕对阿冉还有爱,可阿冉对朕的爱恐怕早就被朕的薄情耗尽了,朕无颜面对她,朕只希望,下辈子不再与她做夫妻,朕再也不想祸害她了……” 。父皇……”弈凡怔怔望着年老的帝王,一句话都说不出,他能深切地感受到萧墨对姜后的爱,否则萧墨也不会说出。下辈子不再做夫妻”这样的话来,萧墨是爱极了姜冉,才会对自己厌恶至极,他觉得自己再也配不上多年之前年轻貌美的阿冉了, 。弈凡……”萧墨抬眸望向远方,指了指身侧的瑜妃道,。你看,朕的爱是廉价的,朕可以有阿冉,可以有珍儿,还可以有瑜妃……你和朕不同,朕一直不想传位于你,并非朕不爱你,只是朕不希望你沦为朕的影子,身处百花丛中,便再难找到最初让自己心动的那株牡丹了,这便是帝王的悲哀,” 弈凡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的那株牡丹已经枯萎了, 。去,去多陪陪你母后,”萧墨伸手不着痕迹地推了推弈凡,。如果你真的舍不得休了那孩子,便好好待她,” 弈凡沉声答:。父皇放心,儿臣会好好对待瑶儿的,” 萧墨心中一动,长叹了口气:。朕自己种下的孽债,非得要朕的子孙来还吗。阿冉、珍儿,是朕害得你们反目成仇,都是朕的错,” 萧墨沉寂在对自己的怨愤之中,弈凡竟找不到安慰他的说辞,因为确实是他做错了, 弈凡走开几步,来到瑜妃跟前,道:。多谢瑜妃娘娘对我父皇的照料,” 瑜妃干涩地扯扯唇道:。应该的,” 说来,弈凡手中还有瑜妃送给吴子骞的一封通敌书,他淡笑着望了瑜妃一眼,。从前的事,本王不再计较,也希望瑜妃娘娘别一直记在心上,” 。恩,”瑜妃默默点了点头,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方才她真的很担心弈凡将她通敌的事情说给萧墨听,只怕萧墨知道此事后定会将她赐死,若是换做从前,萧墨还有可能留她一命,而如今萧墨自己已经危在旦夕,他心里头恐怕盘算着要她殉葬。 。那本王就先告退了,”弈凡转身,又对萧墨道,。请父皇保重身体,” 弈凡走出内殿,却见初瑶丫头茫然无措地蹲在主殿的一角,目光呆滞,好似被人遗弃的孩子,落寞的娇小背影在身子洒下一片阴影,就好似一个无形的结界,将那孩子笼罩其中,阻止着旁人靠近, 韩珂似是感觉到身后的动静,木然回头,见来人是弈凡,肃杀的脸上瞬间陇上了几分喜悦,小嘴甜甜咧开,。舅舅,你总算来了……瑶儿的腿都等得酸了,” 弈凡喉头酸涩,一句话都不说,只默默上前,将那孩子拥在了怀里, 。舅舅……舅舅……你快放手,瑶儿快没法儿呼吸了,”韩珂在他怀里手舞足蹈,明明被他拥在怀里,自己却有种不真切的感觉,仿佛他此刻抱着她,仅仅是因为同情她的遭遇, 弈凡感觉到那孩子在怀里挣扎,意识到自己的莽撞,慌忙将她放开来,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替她顺气, 看那孩子长大了嘴巴,大口大口地喘息,弈凡突然埋怨起自己来,都怪他,他不该那样失控,害得那孩子连呼吸都觉得异常珍贵, 。不是让你去未央宫等着的吗。”平复下自己的心,弈凡抬头拢了拢韩珂耳鬓的发丝,宠溺地抚了抚她的额头, 。瑶儿想早些见到舅舅,想早些与舅舅一起回家,”韩珂的声音陡然低下去,她没有听弈凡的话,觉得自己又做错了事, 弈凡心疼地牵起她的手,道:。好,舅舅这就带你回家,” 回到睿王府,弈凡将韩珂交给月彤之后,自己便消失不见了, 韩珂一直在新房门口张望,心中慌乱,问:。月彤,舅舅有没有说他去了哪儿。” 月彤抿了抿唇,小心翼翼道:。郡主,你多休息,王爷说了,晚上他会过来的,陛下病重,王爷有很多事务需要处理,” 这话骗骗七岁的小孩子也就罢了,可韩珂是清楚的,如今萧墨病重,姜皇后大权在握,虽说弈凡是姜皇后的亲生儿子,但以姜皇后的姓格多半是不希望弈凡过多介于政事的, 。好,我等着,”韩珂对着月彤若无其事地笑笑,道,。月彤,你先出去,我有些累了,” 。是,”撒了谎,月彤心中不安,可毕竟她也是为了小郡主好,叹了口气,月彤默默退出新房, 月彤这才一走开,小医童便破门而入,扫了一眼韩珂红通通的眼眸,道:。别哭了,是不是很想知道我们伟大的睿王殿下现在身在何处。” 韩珂撇过脸去,眉头微微皱起,斥道:。爱去哪儿去哪儿,关我什么事。,” 。好样儿的,”小医童走到她身边重重拍了拍她的肩膀,。有进步啊,诱惑男人的第二步就是蔑视对方,你做到了,” 韩珂在心里头叹了口气,她做到了吗。她不过是嘴硬罢了, 见韩珂意志低沉,小医童终于忍不住道:。好男人是要靠自己把握的,干等是没用的,你现在这具身子虽然只有七岁,可是再过几年总会长大的,在你长大之前,你必须让睿王对你产生渴望……这样只要等你一长大,你们就可以……” 小医童的声音低了下去,嘴角露出几分意味不明的笑, 韩珂当然明白她要说什么,羞得满脸通红,怒瞪着她道:。你闭嘴,你出去--” 小医童耸了耸肩,她可是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来帮这小丫头的,可惜人家不领情, 。爱理不理,我走了,”小医童回身,又挑眉瞪了韩珂一眼,。我还是忍不住想要告诉你,你的亲亲舅舅夫君,如今正在白塔顶层对着一副洛阳牡丹图黯然神伤呢,” 。出去,”小医童的话总算激怒了韩珂,韩珂上前一步,狠狠推了她一把,重重将门关上, 见你不到,小医童望着紧闭的大门,黯然吐了吐舌头,默默走开,这一次来找韩珂,原想将君初玧的死讯告诉她,小小刺激她一下的,可临了她还是没忍心,即便她令欧阳哥哥日渐消沉…… ——————题外话—————— 越发觉得,章节名起的好无力,,,偏偏番薯又有强迫症,硬要,**,****的格式,好难过,话说,最近情节比较慢热,节奏近期会转变,番薯后面的章节是虐心好还是虐身好呢。 正文 第十三章 既予我不可承受之痛,化骨成灰又如何(上)(小高潮) 一连三日,韩珂白天都看不见弈凡,只有到了夜深人静的時候,弈凡才会悄悄进屋,静默在她身边躺下,却一句话都不多说。 三朝回门,韩珂总算找到机会与弈凡相处。 ?舅舅,瑶儿想家了,瑶儿想母亲了,今天你是不是要陪瑶儿一起回家?”韩珂一脸期待地望着弈凡。 弈凡听到玉安长公主的名字,心中微微发涩,担忧地望了一眼韩珂,道:?瑶儿,过几日舅舅再陪你回府。舅舅近来真的很忙……” 韩珂的心情瞬间跌至了谷底,惶然抬头望了一眼弈凡,瘦弱的双肩瑟瑟发抖:?可是舅舅,今天是三朝回门的日子……” 弈凡也不知道该如何同这小外甥女解释,君初玧的死在镇国候府影响太大,瑶儿若是此時回门,恐怕有些人不会轻易放过她。 ?舅舅,你究竟在想些什么?你为什么不能让我知道呢?”韩珂一颗心惶惶不安。弈凡总是那个样子,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却不肯告诉别人。 弈凡为难地望了韩珂一眼,有些话真的难以启齿。他不知道该怎么跟一个单纯的孩子解释,她的母亲想要亲手杀了她。 ?舅舅……”韩珂的精神几乎崩溃。她一直以为自己可以坚持得比吴紫昕久,可是她错了,舅舅对待吴紫昕至少是付出过真心的,而他对待自己,从来就没有过真心…… ?瑶儿乖。这件事算舅舅的不对,过几日,舅舅自然会带你回家的。”弈凡看到女童绝望的神色,心狠狠抽搐了一下,却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 韩珂的嘴角茫然扯出一抹笑意,认命似的点点头道:?好。舅舅,瑶儿听你的,瑶儿相信你,你这么做,一定有你的道理。” 小医童在远处静静地望着这对舅甥,心中惶然。弈凡对那丫头分明是有情的,否则他为什么要刻意隐瞒君初玧的死讯呢?就算弈凡将这种感情解释为亲情,而小医童却不肯相信,舅甥并非父女,哪里会产生那么深刻的亲情?弈凡对那丫头的感觉,怕是弈凡自己都搞不清楚。 ?月彤,送郡主回屋,”弈凡对月彤吩咐了一声,随即转头对韩珂道,?风大,小心着凉。瑶儿回屋呆着,你的病还没有好全。” 韩珂忍不住抬头问:?那舅舅你呢?瑶儿回屋,舅舅要去哪儿?” ?……” 不等弈凡回答,韩珂连忙问:?是进宫吗?舅舅又有很多政事要处理吗?” 弈凡微怔在原地,静默片刻,启唇道:?不错。” 韩珂惶然一笑,?那舅舅慢慢处理。” ?恩。”弈凡低低应了一声,朝着白塔的方向走去。 韩珂的目光被刺痛,他连自己的谎言都不愿意圆了,就这么迫不及待地去回忆死去的吴紫昕吗?吴紫昕在他心中的地位当真那样不可替代吗? 韩珂的心底涌起一个念头,她突然很想撇开弈凡的感受不顾,将吴紫昕的过往全都展现在他面前? 什舅了有。?舅舅,还记得瑶儿额头上的伤吗?”韩珂匆匆上前几步,将弈凡拽住。 弈凡回头,目光一沉,道:?记得。” ?舅舅就不想知道那伤是怎么来的吗?”韩珂扬起眼眸,目光中藏着几分渴望,可内心却无比的纠结。 弈凡薄唇抿成一线,似有难言之隐,回头道:?不想。” 韩珂的心就好似被千万把利剑射穿,愣在原地,哑口无言。 ?王爷--”直到侍卫急匆匆地通报声打断了韩珂的思绪,韩珂这才从方才的死寂中转醒,愣愣望着眼前的侍卫朝着弈凡急急跪下去。 ?皇后娘娘密旨,急召王爷进宫?”那侍卫满头大汗,显然是匆慌赶来。 姜皇后一向是城府很深的一个人,如今她这般急召弈凡,想必发生了什么大事。 弈凡眉头一拧,对月彤吩咐道:?好好照顾郡主,本王这就进宫。” 月彤傻愣愣点了点头,一時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韩珂心中焦虑,上前拉住弈凡的衣袖,恳求道:?舅舅,是不是出了大事?舅舅带瑶儿一起进宫。” 弈凡的面色阴沉下来,笑意全无,冷着张脸,对韩珂吩咐道:?不行。不要任姓,在家等着我回来?” 弈凡说罢,冷漠转身,匆匆上马。 韩珂从来没见过弈凡用这种语气说话,心中就好似有针尖在搅动,疼得难以呼吸。漠然站在原地,朝着弈凡的背影跪下去。 ?郡主,王爷已经走远了……你这是何苦呢?你已经嫁给了王爷,总有一日王爷会明白你的心意的。” ?王爷并不是不在意郡主额头上的伤,王爷怕是猜到了那是吴紫昕所为,自己不敢相信罢了……你也知道,王爷与吴紫昕始终彼此相爱过。” 月彤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小郡主。直到弈凡的身影完全消失,韩珂依然跪在原地,任月彤怎么劝说,她都不肯起身。 躲在暗处的小医童低叹了一声,默默走到韩珂身边,蹲下来同她平视,抬起她的下巴,问:?你就不想知道你舅舅这些日子都呆在白塔中做什么吗?” ?我一直以为他只是对着吴紫昕的遗物黯然神伤,后来想想,恐怕不止于此呢?”小医童轻笑出声,尾声旖旎,?一个人寂寞地躲在黑暗的白塔之中整整三个白天,该不会是金屋藏娇?” 韩珂涣散的眸光猛然凝聚起来,愣愣望着小医童。U72l。 小医童低笑:?睿王总算进宫了,如今这睿王府中你最大,只要你不出睿王府,你想去哪儿都不会有人拦你的?” 韩珂心中明亮,跌跌撞撞爬起来,朝着白塔的方向奔去。 小医童见状,斜睨了月彤一眼:?看见没有,我医仙出马,三两句话就能将她摆平。你说再多有什么用,她还不是照样跪着,不肯起来?” ?你……”月彤气结,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因为事实胜于雄辩。 白塔很高,参天而立,高耸的顶端刺破了云霄,算是这京城之中最壮观的建筑。尽管萧墨不疼爱弈凡,可睿王府从来就不缺钱,姜皇后这些年以各种手法搜刮来的财产几乎都藏到了儿子名下,正是因为如此,睿王府的每一个角落都修葺的极为完美,奢侈到了极致。 弈凡从来就不是那种奢侈的人,但为了帮助母亲掩盖罪行,他宁愿自己遭受外人的闲话。幸而,这些年来,睿王時常开仓济民,在百姓中的声望还算不错。 韩珂顺着玉石台阶一节节往上爬,身侧的白玉栏杆晶莹剔透、价值千金,可她根本没心思去注意这些。 小医童似乎能看透她的心,总是能轻易找到她心底的死结。她确实好奇弈凡这些天都在干什么,虽然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但不亲眼见一见都不肯相信。 ?左拐,第二间。”见韩珂像个没头苍蝇似的随处乱撞,呆立在她身后许久的小医童终于忍不住出声提点。 韩珂来不及同小医童多说,慌忙推开了左侧第二间的门。 ?啊--” 一股寒气迎面袭来,韩珂忍不住低低叫了一声,双臂抱住自己瑟瑟发抖的肩膀,僵硬的腿脚一步步向前移动。 ?别怕。”小医童从背后拍了拍她的后背,竟有些同情起她来,挽着她的手,道,?我陪你一起进去。” 屋子里漆黑一片,但隐约可以闻到一股花香。 韩珂眉头微微皱了皱,小声道:?是牡丹。” 牡丹是她心中永远的痛,弈凡与吴紫昕因牡丹定情,每每看到牡丹花,韩珂都会想疯狂地冲过去,将那些花瓣全都撕成碎片。 ?我知道。”小医童也是个固执的人,认定了一个人便挪不开自己的视线,尽管她明白,那个人永远不会属于自己。这些天听闻欧阳烈焰忽然失踪,心里便嫉恨上了这对令欧阳悲伤的舅甥。几日来,一直默默地跟踪着弈凡,打听着弈凡过往,竟发现原来他们四人竟然同病相怜。 ?我去掌灯。”越往里头走,韩珂便觉得身子越来越冷。大胤的气候一向温和,即便现在是冬日,也不该这么冷。 小医童觉得她们就好似走进了一个冰窟,有些可怕的事情正一点点向她们袭来。 韩珂点燃了烛火,看到屋子四壁的冰块,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她隐约猜到了什么,却不敢相信弈凡真的会那么做。 再往前几步,满地上都铺满了牡丹花,各色各样的牡丹,划破美人脸、黄花魁、泼墨紫、盘中取果……韩珂不得不承认,这就是一场牡丹的盛宴。 ?睿王果真重情重义,怕是这全天下地牡丹都聚集在此了。”小医童嘴角扯出一抹薄凉的笑意,?倘若我没有猜错,这里有的不仅仅是牡丹,还有睿王最心爱的女人。” ?什么意思?”韩珂嘴巴上虽然这么问,心里头却早已明白了小医童话中深意,颤抖地身子抵挡不住内心的寒冷,慌忙丢了手中的烛火,仓惶朝着门口奔去。 ?别走--”小医童却不许她这样轻易退缩,一把扯住了她的衣袖。 年纪相仿,但小医童因为长年注意保养,力道要比生病中的韩珂大许多。关上大门,逼得韩珂再无退路,两个人只能重新拾起烛火,一步步向着屋子深处走去。 饶是再怎么坚强,韩珂看到眼前的画面,还是忍不住失声痛哭。 偌大的水晶床上,摆满了盛开的牡丹,红紫妖娆之中,吴紫昕那张素白的脸静静藏在其中,并不清晰…… 韩珂不死心,不是亲眼所见,她都不肯相信,弈凡对吴紫昕的感情已经深深根植在他心底,没有人可以轻易拔除。 拨开一丛丛妖冶的牡丹,吴紫昕白净的脸闯入韩珂的眼帘。她身上穿着大红的嫁衣,一如刚刚嫁给弈凡的那晚。 ?不--” 韩珂双唇忍不住打颤,贝齿将下唇咬出血来。 距离吴紫昕去世已经好些天了,尸体却被弈凡保存得极好,吴紫昕的眉眼似乎经过画师的描摹,精美至极,就如同她生前一样。不过,她躺着的時候要比她活着的時候可爱多了。 ?疯了?弈凡一定是疯了?”小医童原本遏制不住地嘶吼出声,连她都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她上前一步,紧紧拉住韩珂的衣袖,扯着她向门外走,?我们离开这里,离开睿王府,我们永远不再回来?” ?不,我不走。”韩珂的声音微弱,似乎再多说一句话都能耗尽她的心力,她目光茫然,眼眸中晶莹的泪珠簌簌往下落,泪滴接触到冰床的瞬间凝结成小水珠,紧接着能看到白茫茫地雾气往上蒸腾。 ?为什么不走??”小医童双眸红通通的,若不是一贯坚强,怕是此時的她也要跟着韩珂一道落泪。小医童的嘴角冷冷勾起,轻蔑地笑声在暗黑的空间回荡,?你要留在这里,等着弈凡来看她吗?弈凡天天都会来看她……你冻不死的,弈凡很快就会发现你的。” 听到小医童的话,韩珂的身子颓然跪坐下去,一句话都不肯多说。 看到韩珂落寞的神情,小医童的心底生出几分愧疚来,或许她根本不该多事,不该带这丫头来到此处…… ?舅舅爱吴紫昕……”韩珂目光呆滞,脑子里一片空白,惨白的唇角翕翕合合,对着虚空中无力地重复着,?舅舅爱吴紫昕……” ?疯了?都疯了?你们是一群疯子?”小医童恨得直跺脚,?爱情能当饭吃吗??弈凡是疯子,你比他还严重?” 不再理会小医童,韩珂茫然抬起头来,重新点燃了烛火,费力地直起身子,脚步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爬起来,她心中有一种预感:这冰床只是这屋子的一角,或许其他地方还有更美丽的风景。 沿着墙壁一路走过去,推开一截小小的暗门,内壁刺目的光亮朝韩珂射来。 ?啊--” 光芒刺目,韩珂痛呼一声,扔掉了手中的烛火,捂住了自己的眼眸。眼睛好痛,韩珂费力地睁开眼睛,才发现暗门内别有洞天。 画卷,满屋子的画卷。 睡梦中的吴紫昕、嬉笑時的吴紫昕、哭泣時的吴紫昕、放河灯時的吴紫昕……每一张都有吴紫昕的身影,显然是出自弈凡之笔。 ?天--”小医童紧随其后,望见眼前的景象更加难以置信。 暗门内是一处小金屋,弈凡确实是金屋藏娇,可惜藏着的只是一具尸体以及这具尸体身前的一颦一笑。 ?走。” 韩珂心痛地转身,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清冷,哀莫过心死,韩珂此刻觉得,她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她不小心将她的心弄丢了,捡到她那颗心的人却不愿意接受,反而肆意践踏。 小医童默默跟在韩珂身后,走到屋门口時,她突然重重一跺脚:?就这么走,我不甘心?” 一句话说罢,小医童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韩珂身后,复又冲进了暗门。 ?不--不要--”韩珂似乎猜到了她要做什么,慌忙冲过去,因为看不清地上的路,一连摔了好几个跟头,跌跌拌拌走到小医童身边時,眼前的景象让她惊慌不已。 毁了。 弈凡的心血在刹那间毁了。 小医童疯狂地撕碎了所有的画卷,所有的牡丹都在她脚下被践踏,华丽的小金屋变得一片狼藉。 ?不,你不能这么做。舅舅不会原谅我们的,舅舅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了……”韩珂痛苦抱头,头痛之症在瞬间复发,她只觉得眼前昏昏暗暗,好几次都差一点晕倒。 ?一人做事一人当?”小医童目光冷冽,伸手指了指被毁的小金屋,唇角的笑意肆意扬起,?这地方是我毁掉的,我会亲自向睿王认罪?不关你的事?” ?不,这都是我的错。”韩珂无法接受这样的打击,不停地摇头,跪坐在地上,努力想要将已经破碎的画卷拼接起来。 小医童上前一步,狠狠朝着她的手指踢了几脚,踢散了地面上的画卷,冷笑道:?这样的男人不值得你爱?你睁大眼睛看清楚,画上的人是吴紫昕,不是你?” ?可……我是心甘情愿的。”韩珂声音沙哑,冰冷的空间让她的身子瑟瑟发抖,先前的伤口在几次磕磕碰碰下再度裂开,一冷一热的交替,使得她额头滚烫,说话都有些无力了。?舅舅爱的人一直都是吴紫昕,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我不该来白塔的,我不该自欺欺人,我可以一辈子呆在舅舅身边,哪怕他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可我不要他恨我……” ?他不会恨你的?”小医童眼眸,冲着韩珂怒斥,?毁掉他所有心血的人是我,他凭什么恨你??你对他那么好,他怎么可能迁怒于你??你根本就是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你不愿意接受现实罢了?” ?你走……你走?我再也不要见到你?我什么都不会跟舅舅说……”韩珂跪坐在地上,双腿早已僵硬,一手紧紧揪着自己的右胸,一手指了小医童,?你救过我,我便救你一次。你快些离开睿王府,这件事我不会跟舅舅多说半个字……” ?你……难道你要代我受罚?”小医童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绝望的女童,怒道,?我做的就是我做的,我不需要别人替我认错?倘若你真的替我认错,弈凡真的一辈子都不可能爱上你了?你何必自绝退路??” ?我毁了他的心血,我还有什么颜面留在他身边。你走,等我料理完这里,我也会走的……一辈子都不回睿王府了。”韩珂的声音里藏着深深地疲惫。 ?真的,你真的想通了?”小医童有些疑惑,但相信经历了这样的变故,韩珂也该彻底明白了,?那我走了,你也快些走。” ?恩,你走。”韩珂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平静,仿佛已经看透了世事,?我随后就走。” 小医童一咬牙,狠狠心,离开了这高耸入云的白塔。 走进客房,小医童收拾了下衣裳,背着包袱便要出睿王府,回头望了一眼睿王府,笑道:?再见?” 彼時,月彤正好从集市上回来,撞见打包离开的小医童,忙上前将她拦住,问:?你要去哪儿?郡主呢?” ?我就要走了。”小医童撇撇嘴,正视了一眼月彤,?以前总是和你斗嘴,现在好了,再也不用同你斗嘴了。我这回是要彻底离开了,皇宫也不去了,你再也见不到我了,以后算是耳根清净了。” 月彤皱眉,?你要走?” ?不错。”小医童点点头,?睿王府有死人、太晦气,我可不想沾了一身晦气。” ?什么死人?什么晦气?”月彤有些摸不着头脑,既然一个激灵,连忙问道,?你就这么走了,若是郡主发病了可怎么办?” 小医童不悦地皱眉,?你怎么还叫她郡主,她明明就是睿王妃,偏偏连她最亲近的贴身丫鬟都叫她郡主,也难怪她会不开心、会自闭。” ?好好好?我叫她睿王妃,若是睿王妃发病了,可怎么办?”月彤一脸急切,?你还是留下来。倘若你不喜欢睿王府,就在京城中购置一处府邸,也好让我们能随時找到你啊?” 小医童撇嘴,?说得容易,我哪有那么多钱买房?” ?王爷有。”月彤忙道,?我将此事禀明王爷,王爷一定愿意帮你购置府邸。” ?我这辈子最讨厌欠别人钱了?不干?”小医童摆了摆衣袖,又道,?你也别太着急了,你家郡主也快离开这个不是人呆的地方了。说不准,将来我们还能碰到,让你家王爷别再操心你家郡主的病了,那丫头根本就是心病,而且是早就没得救的相思病?我无能为力啊……” ?你……你……”月彤气结,只得眼睁睁望着小医童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韩珂孤身一人呆在白塔之中,夕阳西下,舅舅应该很快就要回来了? 捡起地上的烛火,韩珂的面容在烛火的映照下多了几分血色,不再是方才那样的惨白,甚至可以用妖娆来形容。 捡起地上的一块碎纸片,那是吴紫昕的眼睛。 韩珂忍不住轻笑出声:?舅舅,你的画工真是退步的。你虽能画出吴紫昕的外形,却画不出吴紫昕的神.韵……舅舅,你就没发现你画的这双眼睛根本不是吴紫昕的,这双眼眸是我的啊?舅舅,你心里头是有我的,对不对?舅舅,你为什么不肯承认??” ?呵……呵呵……”女童的笑声轻袅,直冲云霄,惊得白塔顶端的几只燕儿飞速逃开。 ?舅舅,是不是只有我彻底毁掉吴紫昕,你才肯看一眼身边的其他人啊?” ?舅舅,我真的要毁了她哦……” ?……” 蹲下身子,韩珂首先点燃了碎纸片上那双灼灼的眼睛,继而转身,将小金屋的四处一点点都沾上了火星。 火苗遇到了碎纸片,哧得一声,扑腾开来,瞬间燃烧整座白塔。 ?舅舅,你只知道珍惜已经失去的东西,等到你彻底失去了我,你是不是也会额外珍惜?”韩珂的身后是一片火海,她不躲不闪,置身其中,?可惜舅舅,我不会给你那样的机会。我不愿意被你保存起来,就像吴紫昕那样,身子冰冷得毫无温度。我喜欢火热的感觉,我宁愿葬身火海,让你连一点骨灰都找不到?呵……呵呵……” 咳咳…… 浓烟呛得她难以呼吸,最后的笑声也渐渐湮没在一片热火蒸腾之中。 韩珂的意识渐渐模糊掉了,她的嘴角渐渐浮现一抹笑意。 吴紫昕,等我的骨灰与你融为一体,你猜舅舅会是怎样的反应? 只可惜我再也看不到他的反应了。 看不到他嘴角暖暖的笑,触不到他皱起的眉…… 他也会失去很多,失去你,失去我。不能天天对着你的尸体回忆过去,也不能再伸手弹一弹我的额头…… 舅舅,我好累啊,就让快些沉睡。 如果还有来生,我不要做你的外甥女,我希望能像吴紫昕那样与你同龄。我再也受不了那样不平等的待遇了,凭什么你对我的爱始终要隔着舅甥这道墙? 下辈子我还要遇见你,遇见你是太美好的事情。 在崇宁宫门口初见你的那一次,我悄悄藏了你衣袖间掉落了一枚白色棋子,睿王府的棋盘上是不是总缺了那枚棋子呢?我一直等着你来向我要,可是为什么你总是那样沉得住气…… 你可以为了救我奋不顾身地跳下万丈深渊,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一个活下去的理由,为什么不能说一声爱我? 我真是个没用的人,在现代是,在古代也是。我活了两辈子,却没有一次可以得到自己的真爱。上辈子我为了组织放弃了爱情,可这一次我真的已经努力去争取了,我甚至…… 我甚至连墨白的尸体都利用了。 舅舅,你一定不会知道,墨白的尸体是我亲手挖出来的,是我亲手毁了它的尸体,是我亲手将它挂在了?枯木逢春”之上。我真是个混蛋?为了骗取你的同情,为了让你在新婚之夜离开吴紫昕,我早已不择手段? 我对不起墨白。 舅舅,你看,墨白要找我了…… ——————题外话—————— 这个,我想了半天,还是虐了女主,我承认节操掉了一地~~~亲们,乃们砸,我回家拿我的小锅盖顶着~~~ 正文 第十四章 既予我不可承受之痛,化骨成灰又如何(下) 月彤才回屋小憩了一会儿,便做了一个诡异的梦,她梦见了漫天的大火,梦见眼前的一切都被烧毁了。弈凡绝望的脸、小郡主沉睡的面容……她甚至还看见了吴紫昕的尸体。 “不要瞎想了””月彤奋力地摇晃了两下自己的脑袋,努力说服自己,“王爷出宫办事了,吴紫昕早就入土为安了……不许胡思乱想”” “不好了不好了””外面传来下人们急匆匆的脚步声。 月彤心头一紧,慌乱乱的感觉涌上来,忙推开门,随手拉了个人问道:“发生什么事了?这样慌慌张张?” “白塔走水了,整个墨台都烧起来了”那儿是王爷最心爱的地方””管家急得团团转,“墨台地处高处,水流引不上去,没办法灭火啊”” 月彤忽然想起了梦里的那场火,惊慌不已,忙问:“通知王爷了吗?” 管家道:“已经派人进宫了。” 弈凡一得到消息,面色惊得惨白,方才与姜皇后商量的事项全部丢开,急急赶往睿王府。 “救火快救火””他的紫昕在里面,他不能让这把火毁掉她的尸身。弈凡怕极了,心里头越发的空虚。 睿王府所有的侍卫都被发动了,人人都拎着水桶,只是那么一点点水,怎么可能灭掉冲天的大火?越是努力便越会发现无力…… “王爷,墨台里究竟有什么?”月彤从没看过弈凡这种惊慌失措的表情,心里头有个念头呼之欲出,“是不是……” “不错,是紫昕的尸身。”弈凡冷冽的眸光射向前方,额上汗水涔涔,却全然不顾。 月彤怔愣在原地,她果然猜对了。难怪吴紫昕下葬那日,抬着棺材的苦力那么急急地要入土,原来那根本就是一具空棺材…… 吴紫昕的尸体,早就被眼前这个被爱情蒙蔽了双眼的主人藏进了墨台。 对着火光冲天的墨台,弈凡的双腿直直跪下去,声音压抑而深沉,道一句:“紫昕,对不起……” 说罢,他漠然转身,回头对月彤吩咐道:“通知管家,别再管墨台了。烧掉便烧掉,我也该走出过去了……” “是。”月彤带着所有人撤离了白塔,任由冲天的火光烧红了天边的云朵,没有人知道,这高耸入云的墨台之中,还藏着一个绝望的孩子。 小医童才离开睿王府不久,便看到了白塔处冲天的火光,一个不祥的念头出现,她慌忙拉了个路人问:“小哥,我眼睛不太好,你帮我看看,那边走水的是什么地方?” 那小哥朝着小医童微微一笑,皱眉道:“是墨台啊。睿王府的墨台,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半个時辰前墨台走水,睿王几乎发动了京城所有的兵力灭火,可是一点用处都没有啊。” “为什么?” “白塔处于高位,最先着火的又是最顶层的墨台,谁能将水引到那么高的地方去啊?”那小哥得意地笑笑,“墨台建得这般奢侈,一把火烧掉是应该的。睿王一世英名,不能毁在这墨台上……” “说的也是,放火的人实在有先见之明。”小医童笑笑,又问,“对了,有没有查出来是谁放的火?” 那小哥摇摇头,“没呢,听说这把火烧得莫名其妙的。” 小医童一听,心中慌乱至极。那小郡主虽然懦弱,但倘若这把火真是她放的,她不可能不承认,除非她自己还在白塔之中,根本就是一心赴死。 “听说,睿王已经下令不再救火,烧掉便烧掉了。”那小哥又乐乐,“这样的做法才对嘛。留不住的为什么还要强留呢?” “要强留”当然要强留””小医童的目光顿時变得冷厉起来,冲着那小哥嘶吼了一声,“谁说留不住了?”她一定不会有事的”” “呃……好好好。”那小哥被骂得莫名其妙,但老实惯了,也没有与小医童理论。 小医童慌乱地扔了身上的包袱,拼尽了全力往回跑:死丫头”你不许死”我不想一辈子活在内疚之中-- 小医童满头大汗,奔到白塔面前,见弈凡跪在地上,沉默不语。 月彤看到面红耳赤的小医童,忙上前问:“你刚刚不是说你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小医童来不及回答她的问题,忙揪起她的衣襟,问:“郡主呢?”那丫头出来没有?”” 月彤完全听不懂她的问题,衣襟被她扯得凌乱,僵愣着问:“什么出来没有?方才一直在救火,没看到郡主啊。” 小医童颓然跪倒下去,爬到弈凡身前,狠狠一拳挥过去,毫不客气地将他的嘴角打出血来:“谁下令不再救火的?”你一定是疯了”君初瑶在里头”她就在白塔内”” 来不及擦掉嘴角的血迹,弈凡沉寂的一颗心猛然跳动起来,不安地扶住小医童的肩头,狠狠摇晃:“你说什么?”瑶儿怎么会在里头?”” “火是她放的……火一定是她放的”她是对你彻底绝望了才会这么做……”小医童一个坚硬的心也突然变得柔软起来,当着弈凡的面,泪如雨下,“她全都看见了。满屋子的牡丹花、吴紫昕的尸体、你为吴紫昕画的画,她全都看见了……” 弈凡的背脊猛然一僵,从地下跌跌撞撞爬起来,冲着白塔的方向奔去。 “瑶儿……瑶儿……” “你不要吓舅舅……” “你快出来啊,瑶儿……”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白塔底层的门窗被人反锁,弈凡的心如被电击,另一个绝望涌上心头,用上了毕生所学,徒手将白塔的门狠狠砸成碎片” “王爷,你不能进去”火那么大,就这么进去会被烧死的……”月彤急急将她拦住,“月彤进去找郡主。王爷,你是万金之躯,不能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 “不”你让他去--”小医童一把将月彤推开,瞪着她斥道,“他若是不进去见小郡主最后一面,她是不会安息的”你们真残忍”你们居然下令不再救火,你们分明是想将她活活烧死……” “月彤,放手。”弈凡的脸上陇上了一层寒意,眉头早已痛苦地拧成一团。 “不放。王爷,说什么月彤都不会放手的,你现在进去,根本就是送死””月彤的泪哗啦啦流下来,“郡主已经没了,奴婢不希望王爷也出什么意外。” “不,瑶儿没有死。”弈凡痛苦的反驳。 “她死了。这么大的火,她逃不掉的””小医童想要骂醒他,她的内心极端纠结之中。一方面,希望弈凡去见君初瑶最后一面;一方面,又不想睿王主子因此葬身火海。 弈凡的嘴角突然扯出一抹凄楚的笑意来:“如果她没死,我可以救她出来;如果她死了,我就陪她一起死。” 小医童与月彤僵愣在原地,听见弈凡那番话,似是突然明白了什么,既为大火中的君初瑶感到不幸,又为她感到开心。如果死亡能够逼他正视对她的爱,未尝不可一试。 “如果我不能出来,通知皇后娘娘尽快离开京城。”弈凡转身,最后吩咐了一句,毫不犹豫地闯入了火光冲天的白塔。 小医童朝他点点头,“放心,我们一定能保证皇后娘娘的安全。” “救火快救火,王爷和郡主都在墨台……”比起小医童的镇定,月彤慌乱地招来睿王府中所有人救火。 小医童只是愣愣望着弈凡离去的背影出神。她的猜想是对的,萧弈凡根本就已经爱上了小郡主,幸而自己之前没有去怂恿欧阳横插一脚。 白塔之中,浓烟呛鼻,韩珂早已意识迷糊,昏死的前一秒,她呆呆望着不远处的白色身影,嘴角浮现出一抹薄凉的笑意来。舅舅,我真坏,我毁掉了你所有的心血,居然还妄想看到你。舅舅,真的是你吗? 弈凡清楚白塔的构造,闯入重重浓雾,来到墨台。看到右手边第二间的屋子早已被大火所覆盖,心中慌乱不已、从未有过的害怕。 闯进去,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具焦尸,弈凡心口一震,强忍住那股痛意,低头检查一番,才长长抒出一口气来,那具尸体是紫昕。只要没看见那孩子的尸体,总归是有一线希望的。 好小一地。“瑶儿,你在哪儿?” “瑶儿,舅舅来找你了……” “瑶儿,你不要吓我……” 冒着刺鼻的浓烟,弈凡推开了暗门。小金屋的一角,一个娇小的身影瑟缩着,弈凡猛然冲过去,一把将她搂在怀里。 她的一张小脸皱巴巴的,显然是哭过。眉头拧成了一团,她双眸紧闭。弈凡伸手去探了探她的鼻息,居然呼吸全无。 小金屋内的火势最大,想来这是这场大火最初开始蔓延的地方,可这孩子却将自己锁在小金屋之中,分明是一心求死,弈凡的心口无法遏制地抽了抽。 “瑶儿,你一定要活着。” 弈凡低头,在她的眉心吻了吻,承诺:“如果我们能活着出去,一定可以幸福。” 初瑶郡主的那张小脸毫无生气,不管他说什么,她都无法听到。四周的地面上满是那孩子昏死之前留下的字迹,韩珂的字初学不久,并不好看,歪歪扭扭地样子,可读在心中,却有种难以遏制的痛楚。 “舅舅,瑶儿不想你活在过去,一把火烧掉了所有。” “舅舅,你恨我也好,求你不要忘了我。” “舅舅,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不是君初瑶,我叫韩珂。” “舅舅,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现在也该回去了。” “舅舅,我爱……” 最后一个“你”字尚未写完。 “谁允许你回去了”舅舅不许你走””弈凡的一双漆黑眸子映着火光,流出几滴焦灼的泪水来。 韩珂,韩珂……脑中突然想起最初相见時,这女童奇怪的呢喃。 他早就猜到,她不可能只是个七岁的孩子。 弈凡将韩珂紧紧拥在怀里,向外冲去。 大火已经蔓延到了白塔的底层,弈凡已经不能原路返回。他望了一眼怀中的女童,嘴角勾出一抹笑意:“韩珂,你要保佑舅舅。” 说罢,他抱着韩珂,从百尺高台上,一跃而下。 月彤惊恐地望着那一袭翩翩坠落的白色衣衫,朝着那抹身影直直冲过去:“王爷”” 弈凡的背脊重重摔在地面上,一口鲜血吐出,染红了洁白的衣襟。韩珂被他紧紧护在怀里,没有半点磕碰,只是被浓烟呛到,尚未能恢复气息。 “王爷,你怎么样?”月彤急得直掉眼泪。那么高的墨台,他就这么生生坠下来,为了保护怀里的孩子,他的仰面朝天,几乎一点内力都没使上。 “没……没事。”弈凡苍白的唇角翕动了几下,瞥了一眼怀中的女童,嘴角的笑意荡漾开来,“救她,快救她。” “是……月彤这就去叫人。”月彤忙从弈凡怀里抱下韩珂,这才发现弈凡的身体四周处处都有血液涌出来,就好似整个身子碎裂了一般。 待到韩珂被抱开,弈凡终于止不住地吐血,一袭白色瞬间被染成了妖娆的血红色,连方才干燥的地面都被染湿了一片。 “快替王爷止血””月彤惊恐地捂嘴,泪簌簌往下掉,“王爷,你一定要撑住……” “月彤别怕,瑶儿会保佑我的。” 弈凡的脸上满是笑意,似乎终于不受约束地做了一件快事。他这辈子应该都不会再这般放纵了。 “疯了””小医童急急赶来,没有理会昏死的小郡主,忙从衣袖中掏出一枚药丸,逼着弈凡服下去,“先吃下止血,否则我不救小郡主”” 果然,那孩子已经成了弈凡的死血。 弈凡微微张开口,吞下那枚药丸,身上的伤口才渐渐止血。 “这么高的地方坠下来,怕是五脏六腑都伤着了。”小医童叹了口气,心口微微有些犯疼,转眼却见弈凡一直望着小郡主的方向勾嘴意味不明地笑。 “现在才知道珍惜””小医童怒瞪了他一眼,“命都快没了,还谈什么恋爱?”你们果真是爱得死去活来啊”” “这样挺好。”弈凡抿了抿唇,身上的痛楚逼得他皱紧了眉头,一口鲜血涌在喉头,硬被他压制了下去。 “一群疯子……” 小医童原来还想骂些什么,却见弈凡的神智渐渐模糊,口中低声喃喃:“救瑶儿,一定要救回她……” 小医童叹了口气:“她伤得不重,要救活她的人容易,却救不活她的心。你伤得这么重,我都没把握能救活你了……” “她活着就好,我欠她的。”弈凡强撑着一口气,努力不让自己昏死过去,仿佛只要一闭上眼睛,这辈子都无法再看见那孩子了。 小医童见他这般努力,心疼不已:“如果真的困了就睡下。我总归能救活你们的……” “不,我要陪在她身边。”弈凡一旦固执起来,任何人都劝服不下。 月彤带着一群侍卫急急赶来,将弈凡和韩珂二人抬回了新房。 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弈凡这才稍稍安心,微微阖上眼眸,休养生息。体内气血翻腾,让他毫无血色的面容上染上了少许红润的光泽。 月彤默默站在一侧,隐隐有压抑的哭泣声。 小医童不悦地皱眉,怒瞪了她一眼:“做什么哭哭啼啼的?还没死人呢”” 被她这么一骂,月彤立马禁了声,只能静静地流眼泪。 取了药箱来,也不顾韩珂的死活,先帮弈凡小心检查了一下全身的伤口,白纱布在他身上裹了几圈,很快就被鲜血浸透。 “该死””小医童忍不住低咒了一声,指着昏死中的韩珂怒斥道,“让你走你不走,现在好了,连累他一起死,你开心了是?” “不怪她……是我的错。”弈凡的眉头微微蹙起,嘴角露出几分虚弱的笑意,“你先救她。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一時半会儿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你清楚个屁” 若不是因为弈凡是王爷,小医童早就骂回去了。 三天三夜,小医童守在两个人身边。 弈凡的血止住了,全身的伤口也渐渐开始结痂。 韩珂没什么大碍,只是她一直沉寂在痛苦之中,仿佛永远走不出自己燃起的那场大火,不管在她耳畔说什么刺激她的话,她都不愿意醒来。 “困了就下去休息,这儿有本王守着。”见小医童一直在打瞌睡,弈凡小声说道,生怕惊着了身侧的韩珂。 “好……”小医童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拉着月彤一起出去了。 月彤固执地站在门口,“你去休息,我要在这儿守着王爷。” 小医童冷笑一声,撇撇嘴道:“睿王殿下根本就不需要你守着。他让我们出来,根本就是有私话要对小郡主说……就单凭我一个劲儿的刺激小郡主,她根本不愿意醒来。很多時候,女人是需要柔情来打动的。你明白吗?” 月彤沉默地点点头,又道:“我只是在门口守着,并不进去打扰他们。” “你们都没救了。”小医童冷眼瞧着月彤,心里头一阵悲凉。这古代女子的爱情可够卑微的,她可不要这么卑微的活着。男人既然打定了主意不要她,她难不成还要倒贴?太没骨气了…… 待到月彤和小医童出了门,弈凡这才吃力地直起身子,望了一眼里床里躺着的娇小女童,伸手在她的额头上轻轻抚了抚:“瑶儿,别这么一直躺着,舅舅会担心的……快醒来。” “舅舅可以带你去潼湖,你做的河灯都还在……明年的七月初七,舅舅和你一起放河灯,好不好?”弈凡轻轻弹掉韩珂额角的尘埃,低叹了一声,“你看看你,总是喜欢折腾自己。你不知道心疼自己,可别人会心疼的。” “这三天,舅舅一直在想。如果我没有带着你从白塔上跳下来,如果我们一起在白塔里被大火烧死……或许这样的结局,对所有人都好。可是舅舅舍不得你死,舅舅始终是自私的……” “瑶儿,你是舅舅的小外甥女啊……” “瑶儿,舅舅实在不知道对你是怎样的感情。” “瑶儿,失去你的刹那,舅舅真的很害怕。” “你醒一醒,睁开眼睛,舅舅要你做真正的睿王妃,不再是睿王府的初瑶郡主。” “韩珂……” 他俯下身子,灼热的鼻息扑到她的耳畔,颤声道:“你叫韩珂,对不对?” 女童静静躺在床榻上,听到那一声呼唤,浓密的长睫微微抖动了一下,随即眉头皱了皱,双眸霍然睁开。 清灵,冷锐。U72l。 女童的眸光中藏着异样的光芒,这种光芒源于自信,不再是从前的懦弱。 这样的目光并不属于韩珂,或者说是属于那无情无欲的韩珂,或者说属于本尊君初瑶。 “瑶儿,你醒了””弈凡一低头,忙将她拥进了怀里,耳鬓撕磨,始终不肯放开。 清冷的女童声音在他头顶响起,带着几分淡漠和疏离,“睿王殿下,你认错人了。我是君初瑶,并非韩珂。” 弈凡惶然松开她的身体,目光与她寒锐的视线直直对视,心口忍不住揪成一团,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喉头一甜,方才止住的血,从唇角涌出。 他痛苦地望着眼前的女童,一字一顿道:“瑶儿,从前是舅舅的错,可你不能不认我。” 女童的嘴角露出几分笑意来,傲慢的薄唇微微勾起:“不,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是玉安长公主之女,君初瑶。韩珂在三天前的那场大火中已经死了,我要谢谢你,是你救了我。” 弈凡难以置信地望着君初瑶,方才深情的双眸渐渐变得木然。 “韩珂来自异世,她一直住在我的身体里。若不是你逼得她心死,我真的很难再见天日。所以,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君初瑶如是说。 弈凡的眉头痛苦地拧成一团,“我是杀人凶手,是我亲手杀死了瑶儿”” 君初瑶的嘴角露出几分落寞,随即又绽放出一抹笑意,“你不必过于自责。既然你救了我,我自然应该报答你。我与韩珂长得一模一样,我可以努力将自己扮成韩珂,留在你身边,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可你不是她……”弈凡的一颗心似乎在瞬间被撕裂,痛得难以呼吸。方才失而复得的喜悦与现在得而复失的痛楚形成强烈的反差,让他哭笑不得。 君初瑶又道:“我了解她的个姓,我可以努力扮成她的样子。” “我不需要。”弈凡苦涩地吐出几个字。 君初瑶却不死心:“告诉我,她是怎么称呼你的?舅舅,弈凡,还是舅舅夫君?” “不要再说了”你不是她……”君初瑶的话就好似一根锐利的刺,一次次扎入弈凡的心底,让他痛苦让他无法出声。 “你不说也没有关系。”君初瑶轻笑,“我能感觉到她的心。她想叫你舅舅夫君,对不对?” 弈凡沉默不语。 “那我以后都这么叫你。”君初瑶兀自勾唇,仿佛扮演替身是一件很好玩地事情。 “出去”我不想见到你””弈凡沉声低吼。 “呜……”君初瑶委屈的嘟嘴,“我猜你从来没这么吼过韩珂。你对我这么凶做什么,好歹我也长了一双与她一样好看的眼睛。” 弈凡闻声,微微抬头,目光望入对方那双漂亮的凤眸。湖水一般清澈,君初瑶的眼睛却是与韩珂有着一样的神.韵。 “你都不知道她看见吴紫昕的画像時是什么反应……”君初瑶撅了嘴巴,声音里竟夹杂着几分醋味,“那应该是她临死前最开心的一刻。吴紫昕的脸上,画得是她的眼睛呢……” “不要再说了””君初瑶就好似在替韩珂报复弈凡似的,每一句话都深深刺入他的心底,叫他的心遏制不住的痛。 “你能做,我为什么不能说?”君初瑶勾嘴巧笑,“你可千万别这么凶我,好歹我的身体里沉睡着她的灵魂,说不定有一天她能醒来呢?所以,你要好好对我哦。舅舅夫君?” “你……”弈凡气结,浑身的伤口似乎都要被撕裂开来,那种来自内心的痛让他時刻在忍受着煎熬。原以为韩珂还能活着,他才硬生生撑了三天,如今万念俱灰,他僵硬的身子直直栽倒下去。 “舅舅夫君……舅舅夫君?”君初瑶伸手推了推他,确定他昏死过去之后,才慌忙跳出里床,赤脚奔到门外,摇醒一旁的月彤道,“睿王殿下又吐了好多血,快去叫小医童来。” 月彤一个激灵,猛然站直了身子,急急往外奔去。 君初瑶推门进去,做到弈凡身侧,伸手抚了抚他的睡颜,小声道:“舅舅夫君,你放心……我会替她好好照顾你的。” 小医童急急赶到,望着吐血不止的弈凡,转头瞪了君初瑶一眼,问:“你对他说了什么?你该原谅他的,他为了救你,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你还想怎么折腾他?” 君初瑶为难地撇撇嘴,“我也没说什么,我不过是告诉他,我不是韩珂,我是从前的君初瑶。这样也有错吗?” 小医童难以置信地望着一脸巧笑的女童,心口一震,道:“大错特错”你毁了他求生的意念”这三天,他一直在死亡边缘挣扎,才一醒来便被你推入了绝望之谷”” “那也是他自作自受,不是吗?”君初瑶依旧一脸淡然,远远地站在一边,似乎一点都不担心弈凡的生死。 从欧阳对这小郡主的感情来看,小医童一早便猜测这小郡主不是古代人,她可不信那神秘莫测的欧阳哥哥会对一个不全的孩子死心蹋地。现在原主绝望离去,本体灵魂苏醒,也很符合逻辑,但看见床榻上躺着的弈凡,小医童免不了一阵愧疚。 “止血””小医童几乎把身边可以用的止血药都用上了,可弈凡身上的伤口还是在不住地流血,“为什么止不了血,为什么?”” 月彤从来都没见过小医童这般慌乱无措过,记忆中的小医童一直都是自信满满,自称医仙,可如今的她,额上已经忙得大汗淋漓,却徒劳无功。 “他一心求死……”小医童茫然无措地望着面色惨白的弈凡,上前一个巴掌狠狠砸在他侧脸上,“你醒醒”你这个样子,韩珂在地底下都不会安心的”” 没有用。 不管小医童说什么话来刺激他,床榻上的弈凡都毫无反应。他的天空寂静无声,默默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不如让我试试?”君初瑶有些心虚,似乎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 “你怎么试?”小医童怒瞪了她一眼,斥道,“他现在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你”他恨自己,救了你却救不了韩珂”” “呵……”君初瑶得意地笑,“你怎么知道我没办法让他醒来?说不定,我比这个医仙还厉害呢”” “你……你居然还笑得出来。”小医童恨得直跺脚,“我真后悔救了你”方才,应该让你死掉算了”” 君初瑶耸耸肩,“可我已经醒了。我为什么不能笑?弈凡充其量就是我的舅舅,我连母亲都不愿意认了,还在乎一个舅舅不成?” “你……你冷血。”小医童眸中怒火燃起,恨不得上前一棒子把这厮打死。 君初瑶淡然道:“这宫中的人个个都冷血,不差我一个。现在躺着的睿王不也是个冷血的主吗?” “你胡说”我家王爷才不冷血””月彤急急辩驳,眼眶红了一大片。 君初瑶挑眉,勾嘴道:“若是他不冷血,韩珂又怎么可能会死?” “你……”月彤无从反驳。 君初瑶上前一步,推开月彤和小医童,静默做到弈凡床畔,伸出小手抚了抚弈凡的脸颊。 小医童忙出手打开她的小手,斥道:“救人归救人,别动手动脚的”” 君初瑶回眸巧笑,“我又不是碰你,你急什么?” “你……”君初瑶似乎句句有理,叫人无话可说,小医童只得静默站在一侧。 君初瑶俯身,吻了吻弈凡的唇瓣,轻柔的声音在他耳畔回荡:“舅舅……你快醒醒啊。瑶儿等着你呢。这样的吻,你还记得吗?” 正文 第十五章 与乃相伴多少日,今昔方明吾心意。可笑! 床榻上的少年痛苦得皱了皱眉头。 月彤难以置信地望着小医童,指了指君韩珂问:“她都在说些什么?我怎么听得糊里糊涂?你说她不是小郡主,我信了。可她现在又是演的哪一出啊?她凭什么碰王爷??” “随她去。”小医童哀叹了一声,“她正在扮演小郡主,她想要弈凡把她当做韩珂。只有韩珂活着,弈凡才有求生的意念。弈凡的病药石无灵,只能由着她胡来了……” 君初瑶伸出舌尖,轻柔舔吻着弈凡的薄唇,灵活的小舌撬开他的唇,直直探入其中,想要激起他的感官反应。 长吻过后,她又低声在他耳畔呓语。 “舅舅,你还记得西湖牛肉羹吗?你若是醒了,瑶儿便做给你吃。” “舅舅,你一直不肯醒来,该不会是生瑶儿的气?瑶儿烧掉了紫昕小姐的尸体,你恨我,对不对?” “舅舅,你再不醒来,瑶儿便陪你一起去死?” “……” “舅舅,你还要带瑶儿回门呢。就算我不是真的韩珂,但我愿意陪你完成这场仪式啊……你不希望她完完全全地属于你吗?”君初瑶尾声旖旎,似带着无穷的蛊惑。 终于,弈凡的中间微不可查地动了动,轻咳了两声,拧紧的眉头微微舒展开来,茫然的双目望入君韩珂眼底,启唇道:“走,舅舅带你回门。” 见弈凡转醒,小医童连忙喂他服药,“喝了药才有力气带她回门,你这样硬撑着,到了镇国候府府邸,谁来保护她的安全?你已经失去她一次了,还想再失去她一次吗?” 弈凡漆黑的瞳仁写满了苦楚,仰头将一碗药汁全都喝了下去,嘴角几滴残留的汁液倒挂着。君初瑶掏出一方手帕来,温柔地替他擦掉,眯着眼打量他,问道:“如果是她,是不是也会这么做?” “不错。”弈凡苦笑,再怎么相像,毕竟不是同一个灵魂。 “我猜她还会偷偷地吻你。”君初瑶的声音里带着打趣儿的味道,可弈凡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望着他哀伤的侧脸,君初瑶有些后悔自己答应占据这具身子,“如果哪一天她还会回来,你会不会原谅她?”总会有那么一日,她可以解开心结,安然站在他面前。 “她还可以回来?”弈凡突然激动地握住女童的双臂,继而又叹了口气,“你不用寻我开心了……” 君初瑶涩涩吐了吐舌头,“我是胡说八道呢。她都死了,怎么可能会回来。快些养好身子,她的后事,你总得安排一下。只可惜连尸骨都没有,我猜你一定舍不得将我当做她给活.埋了……” 弈凡自嘲:“我有什么权利埋了你?你才是真正的初瑶郡主,玉安长公主的掌上明珠。”难道是因为玉安长公主发现了韩珂不再是君初瑶,这才三番四次地对她下手?可玉安长公主是怎么知道的呢?弈凡的大脑一片混乱。 “说的是。我才是真正的初瑶郡主,谁都没权利欺负我,包括我的母亲,不是吗?”君初瑶挑眉,“沉睡的这么多天,我清楚的知道,害死墨白是我母亲。她是想对我下毒……” “你……”弈凡难以置信地望着君韩珂,蹙眉道,“皇姐毕竟是你的母亲,万事手下留情。” “她对我下毒的時候可没有手下留情。”君初瑶的嘴角扯出一抹讥讽的笑意,“她当初只要迟疑片刻,我都舍不得动她的……可她没有。” “她是你母亲,生你养你的母亲。”弈凡的语气有些急促,“如果是瑶儿,绝对舍不得伤害自己的母亲,她那样善良。” “可我不是韩珂?”君韩珂眸光一闪,“我只能努力做你的韩珂,却做不了别人的韩珂?我的好舅舅,你别再劝我了,没用的。” “你若是不快些养好身子,我就不等你了,自己一个人回门。”君韩珂的脸上始终维持着笑意,心底的怨恨却消散不开,“没有你看着,我做起事来要方便许多。” 弈凡心中一惊,料到君初瑶要回去找玉安长公主报仇,他慌忙直起身子,伸手拽住她的小手,一脸恳求,“你说过要当我的瑶儿。所以,你一定要等我好起来,我送你回家。” “恩。”君初瑶回眸一笑,应承下来,“她最后的愿望,我一定帮她完成。” 小医童和月彤早已僵愣在原地,月彤忍了许久这才问出声来:“王爷,难道君初玧的死与玉安长公主……”有关。 最后两个字被弈凡冰冷的眼神吞掉,弈凡沉声道:“这些事情以后再同你们解释。没有证据,千万不要胡乱猜测。否则话柄落在别人口中,本王也救不了你们。” “是。月彤什么都不知道。”月彤的内心藏着无尽的恐惧。一直要杀害小郡主的人居然是她的亲生母亲,这样的残忍结果就连一个外人都接受不了? “你们先退下,本王有郡主陪着就好。”弈凡有些担心君初瑶再说出什么离谱的话来,忙出声支开月彤和小医童。 月我一心。“是。”月彤默默退下,见小医童愣在原地,伸手拉了她一把。 小医童甩开月彤的手,兀自走到君初瑶跟前,冷冷威胁道:“我希望你好好陪着他。他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保证你走不出睿王府。” “你想多了。我怎么舍得对自己的夫君下手呢?我会照顾好他的,保证让你满意。”君韩珂巧笑回眸,“有時候我真的很好奇,你为什么要这么关心我舅舅?该不会,你对他存了什么心思?” “你……你胡说?”小医童的面颊瞬间羞得通红,怒瞪了君韩珂一眼,复又瞪了一眼不远处的弈凡,狠狠一跺脚,向屋外奔去。 “呵……呵呵……” 望着小医童离开的背影,君初瑶轻袅的笑声在屋子里回荡,笑得累了,她才停下来望了一眼弈凡,甜甜道:“舅舅夫君,你看,我把她们都赶走了。没有人可以打扰我们了。” “别再说话了,安静坐着。”弈凡其实想说,你坐着的時候还有几分她的神.韵,可你一说话,什么都毁了,她不是一个尖酸刻薄的人。 “呜……舅舅觉得我不像她。”君初瑶就好似弈凡肚子里的蛔虫,清楚地知道他的每一个想法,真叫人不寒而栗。 弈凡并不理会她,静静躺在床榻上,眼前总晃荡着韩珂的欢声笑语,可惜所有的一切都渐行渐远,他永远失去她了。 “我去给你做西湖牛肉羹。”君初瑶天真地瞪着一双大眼睛,“我见你们做过一两次,我也学会了。相信只要我们多相处几日,我就可以完全取代韩珂。” 说罢,君初瑶转身出门。 你不是她,如何取代她? 望着君初瑶离去的背影,弈凡忍不住哀叹了一声。他的世界一片黑暗,唯一的一点光明也被人生生掐灭了。 一会儿功夫,君初瑶便从厨房端了一碗黑糊糊的汤羹来,递到弈凡跟前,笑说:“我的水平和她一样,做不到你的水准,可不许笑我。” 弈凡望着那黑糊糊的汤羹,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君初瑶取了一小勺,递到弈凡嘴边,“快尝尝。” 弈凡沉浸在记忆里,果真听话地张开嘴巴,抿了一小口抿。他的眉头不由蹙起,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当初韩珂做给他的汤羹也是这样的味道,他明白她的心思却不道破,所以当時的他全都喝了下去,可如今…… 君韩珂见弈凡抿紧了唇角不肯再喝半口,冷声道:“如果是她做的,你就会全部喝下去,对不对?” “不错。”弈凡虽然怀念那样的味道,可他不愿意背叛韩珂,接受另一个人对他的好。 “如果……如果我……”就是我很快就是她呢?之前争取灵魂回位,一来是想回来相见楚黎,来与他告别,二来是实在看不惯韩珂那鸵鸟的状况。舅舅啊,等到有一天,你不再在乎我们之间的血缘关系了,我想你的韩珂一定会重新回到你身边。 “没有如果。”弈凡的答案很决绝。 君初瑶忍不住抿唇一笑,找个对自己专一的男人可真不容易。 “你不喝我喝。”扬起碗,君初瑶咕咚咕咚将一整晚苦水喝了下去。不喝不知道,一喝吓一跳,原来从前的韩珂做出来的西湖牛肉羹竟然是这样的味道。 君初瑶难以置信地望着弈凡,嘴角抽了抽,一秒、两秒……静默数到第五秒,她冲出门外,扶着门框,不停地呕吐。 等到吐到肚子里空空的,君初瑶这才煞白着一张脸走近屋子,冷笑着望了弈凡一眼,斥道:“你为什么不阻止我??” 弈凡的嘴角是薄凉的笑意,藏着几分凄楚,“我若是阻止你,你会听吗?” “……”君初瑶不答。 弈凡又道:“不会的。你对我好像有敌意。我不阻止也就罢了,我若是真的阻止了,你一定会尝一尝那汤羹的味道,说不定还会细细地品……” “我就是替她回来报复你的,当初你给韩珂带来的绝望我亦感同身受。”君初瑶的鼻子里泛着莫名的酸意,冷冷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弈凡不语。 因为及時服药的缘故,弈凡的身子渐渐好起来,只是他的精神还是一如既往,不论君初瑶在他床畔说多少逗他开心的话,他都很难露出一丝笑意。即便他真的笑了,也绝对是讥讽自嘲的笑意,没有半点欢喜的成分可言。 君初瑶心里头是有些自责的,她对这个嫡亲舅舅多少是有好感的,因为她知道这个舅舅最初的温暖都是给予她这个外甥女的,而不是韩珂那异世之人。或许她就该认命重新投胎,不该执念于楚黎情系何人。现在,楚黎无法得见,还因为她的任姓,弄丢了舅舅的快乐,君初瑶决定努力将舅舅的快乐一件件都找回来。那韩珂与他在一起相处过那么长的一段時光,总有些零星的美好片段? 这一日,弈凡披了一袭白色的长袍,推门而出。 院落之中,一个孤寂的背影站在梅树下,抬头仰望着朵朵梅花,看它们一片片飘零,就好似一个个生命在流逝。 “舅舅夫君……” 轻灵地童声远远传来。 那声音太天真太干净,弈凡忍不住回头。 女童手捧着两只小馒头,朝着一树芳华下的落寞少年,咯咯轻笑:“舅舅夫君,吃……吃馒头。” 弈凡的思绪回到了韩珂出嫁的那晚,少年的嘴角微微勾起,上前一步,目光紧紧盯着女童平坦的胸口,语义双关,问:“瑶儿的馒头呢?” “下流?”君初瑶瞬间想到了什么,两抹红晕染上了芙颊,她银牙一咬,‘呸'了一声,狠狠跺了跺脚,拔腿跑开?走开不远,君初瑶便藏进了花丛,偷偷打量少年脸上的表情,他的唇角染着笑意,双颊竟也不自己的红了。 他总算是笑了。君初瑶长长抒出一口气来。 少年静默站在原地,讪讪地摸摸鼻尖。父皇这婚赐得……啧啧,媳妇儿当女儿养。 乍一回头,发现君初瑶的背影消失不见,少年的胸口就好似被人用重石狠狠撞击了一下,方才的一切不过都是幻象罢了。所有的喜悦,随着唇边的笑意,飘散在风中。 太医院。 萧墨的病情愈发严重了,今日太医们都被召集去了承乾宫会诊,空荡荡的太医院,分外的冷清。一袭藏青色官府的女童正耷拉着脑袋,独自一人熬着药,汤剂已然沸腾了好久,某满面愁容的女童却未发现。这初瑶郡主灵魂易主之事,她到底要不要通知欧阳烈焰呢。正愁烦扰无人倾诉,慕容嫣恰巧派人约她相见,未作犹豫,急急便去了。 “云儿,那睿王妃如今身体无碍了吗?”慕容嫣一袭青衫略显狼狈,未经整理便对着前来的小医童发问,声音温柔细腻。 “没想到我在嫣儿姐姐心中的地位竟不如大胤的小郡主了,好久不见云儿,也不问问人家过得好不好?”小医童眼眸眨了几眨,故意抱怨道。 “小滑头,姐姐我哪里敢不在意你?”要不是那天关心你的近况,也不会跟二哥发生那样的事情,哎…… 慕容嫣像是在回忆什么,神色满是凄楚,小医童忙摇了摇她,道“嫣儿姐姐问初瑶郡主的近况,是不是欧阳哥哥还没有死心啊?” 慕容嫣不语,不过表情出卖了一切。 “真是造孽,这韩珂到底有什么好,让这些男人一个个都要死要活的?”小医童一脸的恨铁不成钢,甚是滑稽。 “韩珂?云儿,你怎么会知道韩珂这名字?”慕容嫣确信,欧阳烈焰绝对没有告知云儿此事,即便她猜测,也不该知道这异世之人的姓名。 “原来的君初瑶回来了,那个韩珂死了,不过听说韩珂的灵魂还是会苏醒的……”慕容嫣怔了怔,根本听不进小医童以后的话语,她还会苏醒?不行?二哥是我的,既然离开了就不准再回来……尽管,心中的心思已经千回百折,但是慕容嫣的面上,至始至终没有丝毫的流露。 “小医童,承乾宫那儿诏您过去呢……”老远地,就听到太监小李子的叫唤,耳边萦绕渐行渐近地脚步声,小医童刚要开口催促慕容嫣离去,旋即,那一袭青衣翩然飞起,消失于那一片宫殿之间。 萧焱这些天一直把自己关在大皇子府邸的房间,很少与人交谈,自然对初瑶郡主险些丧命的消息滞后了很久。 这不,听说睿王府的白塔被烧了,纵火的人是初瑶那丫头,而且那丫头一心求死,将自己关在火势最大的一层,想要活活烧死自己,他的心便止不住颤抖。后来又听说,睿王带着那丫头从百尺白塔之上跳了下来。他止不住地害怕,这种害怕并非源于对那丫头的担心,因为他知道只要有叔父在,那丫头根本无法伤到自己。他害怕的是,从此彻底失去她的心……他害怕看到叔父与那丫头举案齐眉的样子。 “去哪儿?”大皇子萧烬见萧焱一副怏怏不乐的样子,横臂出来,将他拦在了门口。 “父王,儿臣想去一趟睿王府。”萧焱如实答。 “睿王府不是你该去的地方。”萧烬冷冷道,“你叔父卧病在床,也无暇招呼你。” “父王,你明明知道,儿臣并不是为了去看叔父……”有些话在长辈面前总是难以启齿,萧焱的半张脸已经羞得通红。 “不是去看你叔父,便是去看你叔母了?”萧烬的唇边溢出一抹冷酷的笑意,那样的笑近乎残忍,丝毫没有顾及儿子的感受。 叔母? 萧焱从来没想过,那丫头已经是他的叔母了。他明明比她大了整整七岁,前不久她还是他的表妹,为什么……几个月的時间就可以彻头彻尾的改变一个人。 “怎么?你喜欢你叔母?”萧烬弯下身子,抚了抚儿子的肩膀,“睿王只要一日不死,她都是你的叔母,只要她是你的叔母,你喜欢她便会受到后人的谴责?除非,你杀了睿王,取而代之?” “不……她不会原谅我的。”萧焱清楚地知道那丫头的个姓,倘若他杀了叔父,那丫头一定会在他面前横刀自刎。那丫头是懦弱的,可是纵使再怎么懦弱,为了叔父,她什么事都做得出? “那你就甘心这么偷偷地喜欢着她?”萧烬冷笑,“你拿人家当个宝,人家未必拿你当回事?如今皇上奄奄一息,京城岌岌可危,正是我们动手的好時候?” “我不会参与。”萧焱微微一垂首,走出门外。 萧烬狠狠一脚踢在了门框上,震得整个屋子都在摇晃,冲着萧焱的背影怒斥:“没长进的小猴崽子?真是白养了你?” 萧焱强忍着没有回头,他能明白父亲的愤怒,只是如今的局势明显倾向于叔父,这个時候起兵无异于以卵击石。 这一次进睿王府,萧焱走得是正门。他许久不同那丫头说话了,他不想只是远远地偷看她。 “皇长孙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睿王府的丫鬟们簇拥成了一团,如今睿王弈凡已经名草有主,这逍遥小王爷便成了香饽饽,个个都挤破了脑袋想要在他面前露脸。 “初瑶郡主呢?”萧焱一边与一群姑娘们周旋,一边挑眉问道。 “……” 四下静默无声。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见大家这样的反应,萧焱心中焦虑万分,急急问道。 终于有个胆子大些的丫鬟站出来,问:“皇长孙殿下要找的人是睿王妃?皇长孙有所不知,王妃不允许下人们称她为’初瑶郡主‘,若是有人叫了,是要被割掉舌头的?” “胡说?她不是这样的人?”萧焱心目中的瑶儿,天真善良单纯,绝不可能与“恶毒”这个词扯上半点关系。 “皇长孙殿下饶命?奴婢们说的都是实话,不信你可以问月彤姑姑,连她都不敢冒犯王妃娘娘呢?”婢女们勾搭小王爷的心思全都没了,一提起这个新王妃,个个都是闻风丧胆。她管理下人的手法说不上严厉,但比起从前那个温婉可人的她,实在是相差太多。 萧焱眉头紧皱,此時月彤正向这边走来,见来人是萧焱,忙服了服身子,行了大礼。 “月彤姐姐免礼。” 月彤苦恼地望了一眼萧焱,道:“她们说的都不错,现在的君初瑶与从前完全是两个人。除了王爷,她对任何人都不会客气。不过倒没有她们说的那么可怕,只要你不去刻意招惹她,她也不会没事找事的。” 萧焱有些难以置信,“她受了什么刺激?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自十天前的那场大火过后,王妃就变了个人似的,甚至……算了,不说了。”月彤朝前走了几步,又回头问萧焱,“皇长孙是来找王妃的吗?月彤带你去见她。” “不错。不知道那场火有没有伤到她,本王来看看。”萧焱干咳了两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伤着她?”月彤冷笑着回头,“王爷才被她伤着了,而且伤得是心。” 萧焱有些听不懂月彤的话,他原以为经过这次磨难,弈凡与初瑶丫头二人会相互交心,可听月彤的语气,似乎并不是那么回事。 “皇长孙听奴婢一句劝,还是别去见王妃了。王妃现在一心一意过着自己的生活,旁人若是突然闯进来,她会不客气的。” “不碍事,本王脸皮厚着呢。”萧焱的心底忽的涌出几分欣喜来,知道那丫头对弈凡的态度发生了转变,心里头别提有多开心。 月彤说不动他,便只得作罢。 彼時,君初瑶坐在院子里的千秋之上,手边放着一盘新鲜的樱桃,時不時捏上一只,丢入口中,轻轻咬开,酸甜酥美的汁液在口腔中蔓延,说不出的滋味儿。等过些時日,樱桃再熟透些,她该送去让舅舅也尝尝。 “丫头?”远远望见那丫头的身影,萧焱兴奋地朝着她叫唤出声,一路狂奔过去。 君初瑶长长伸了个懒腰,红润的唇角不自觉的勾起,脸上却瞬间染上几分怒意,待到萧焱走近她身边,她才斥道:“我没有名字吗?为什么要叫我丫头?” 萧焱的兴奋被打压下去,以往她都会甜甜地叫他“焱哥哥”,想不到今日,她居然冷眼相对,她望向他的眸光中甚至夹杂了愤怒的影子。 “我……”萧焱无从辩驳,走到她身侧,哑着声音叫了声“初瑶”。 君初瑶是打定了主意要借此次变故替韩珂彻底断绝关系,免得她优柔寡断,整日的烦扰。于是她轻蔑地望了萧焱一眼,冷笑道:“你凭什么直呼我的名讳,如今我是睿王妃,睿王殿下独一无二的妻子。怎么说,你也应该叫我一声’叔母'?” 叔母? 真的是疯了。 一天之内,萧焱已经两次听到这个称呼。叫什么都可以,他绝不要叫她‘叔母'?U72l。 萧焱清了清嗓子,一双清冽的眼眸中夹杂着几许痛苦,怒目而视,“论班辈,本王与你同属一辈,你还要叫我一声'表哥',凭什么你一嫁给他,本王就要改口叫你’叔母'??” 君初瑶似乎早猜到他不会善罢甘休,她慢条斯理地从果盘中挑出一粒新鲜的樱桃,扔入口中,笑盈盈地望着萧焱,待到口中的樱桃杆在灵巧的舌尖下打成了蝴蝶结,这才吐气如兰道:“我也不想的。谁愿意才七岁就被人叫得这么老。你若是不服气,你也嫁给舅舅啊,也许这弈凡舅舅喜欢的是男人。”体内的韩珂见不得君初瑶这般诽.谤弈凡,蠢蠢欲动。 萧焱顿時羞得面红耳赤,他很想拆开她的脑袋看看,如今的她,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男男成婚,这样的话,她居然说得出口? “呵……呵呵……”女童的声音在院落中飘荡,手指有意无意在萧焱的脸颊边上滑过,“你脸红了。你是喜欢舅舅的……你早就想嫁给舅舅了,对不对?你现在一定非常的嫉妒我……” 萧焱从没有见过这样的韩珂,尽管被羞得满脸红透,还是忍不住靠了过去,按住了她正在不停摆动的秋千,心痛道:“他究竟是对你做了什么,你需要这样伪装自己?” 君初瑶怔然,这人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呢。面色微黑,眉头拧成一团,盯着萧焱的手,扬声道:“谁给你的胆子,睿王妃的秋千你也敢碰??月彤没有告诉你我的规矩吗??” “你的规矩?你是什么规矩?”萧焱紧紧逼视,努力想要抓住她眸光中的伤痛,偏偏她的改变差异明显,让人看不出半点破绽。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君初瑶清冷的目光与他直直对视,冷笑着启唇,“这样简单的道理,焱儿不明白吗?” 她叫他焱儿。 她现在正在以一个长辈的身份教导他。 萧焱心痛,上前一步,一把扼住了她的手腕,好看的桃花眼痛苦地微眯着,道:“叫我焱哥哥……” “焱儿。”君初瑶的嘴角微弯,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意,“我是你的叔母,凭什么叫你焱哥哥?你放开我?” “不放?除非你叫我……否则,绝不放?” “放手?”君初瑶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狠色,鹰兀般寒冷的目光射向对方,“皇长孙请自重,民女现在是睿王妃?” 她的目光太过冷厉,刺得萧焱心中一痛,手蓦地松开,黯然垂头,“你非要这样对待我吗?我无所谓的,我只是怕你心里难受……” “我这样很好。”良久,君初瑶的口中吐出几个字,扭过头侧脸对着萧焱。体内的韩珂已经闹腾的不行,偏偏一碰到弈凡又要龟缩进去。她能够回到这具身体的時间不多了,她可不想功亏一篑。 “如果这个样子你真的会开心,那我也就放心了。”萧焱黯然,不敢再看向她的眸光,静默走开几步,不想离去却总归要离去。 “等等。”君初瑶突然将他叫住。 萧焱兴奋地转身,“你想通了?” 君初瑶摇摇头,而是从一旁的果盘中挑出几枚樱桃来,递到萧焱手边,笑问:“要不要吃樱桃?很新鲜的。” 萧焱手指僵硬地接过几枚樱桃,干笑着应道:“叔母赏的东西自然要吃。” “焱儿,乖。”不理会萧焱的嘲讽,君初瑶的笑声在清风中飘荡,似乎整个院落中的花朵都被她感染了,不再像从前那般死气沉沉。 萧焱哑然,干巴巴地捏着手中的樱桃,转身离开。 走出院落,他递一颗樱桃到嘴边,轻轻咀嚼了一下,嘴角露出苦涩的笑意。 真酸。 或许当人心情不好的時候,连樱桃都会同你作对。 酸也是自找了,萧焱一口气将剩下的几枚樱桃尽数吞了下去,苦笑道:“丫头,你送的东西,我可是一点都舍不得浪费。” 月彤急急拎着什么东西赶过来,“皇长孙请留步。” 萧焱诧异地转身,却见月彤将一只鸟笼递到自己手中,笼中是一只鹦鹉,如果没有记错,这正是当初自己送给丫头的那只。一眨眼,连鹦鹉都这么大了。 “怎么?”萧焱的眉头拧了拧,隐约有不好的预感。 月彤的心揪成一团,一時间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于是只能直说:“郡主说,这只鸟笼太占地方,睿王府庙小,供不起这么大的和尚,还请皇长孙带回去。” “她怎么会知道这是我送的?”萧焱心中有很多疑问,那丫头的眸光依然清澈,却比从前更加通透,似乎几天的時间她已经将所有的一切看得透彻。 “郡主从那场大火中醒来后就变得十分精明,一再追问这只鹦鹉是谁送的,连筑心小楼的小太监都找来问过了,奴婢实在拗不过她,只能说了实话,还请皇长孙恕罪。”月彤实在于心不忍,又道,“要不奴婢将它先留下?藏起来不让郡主看见就好了。” 萧焱苦笑着接过她手中的鸟笼,“不了。她是下定了决心要和本王划清关系。你留着也没有意义,她已经不可能再见本王了。留只鹦鹉在我身边,算是给我的一点念想。” 萧焱说罢,拎着鸟笼离去。 月彤望着萧焱远远离去的背影,心莫名地发寒。郡主可真够狠的。 待到月彤也走开,君初瑶这才从暗处出来,望着萧焱的背影出神:对不起,焱表哥。你注定不可能与弈凡舅舅平和着相处,倘若有一日兵戎相见,也免得到時候韩珂这丫头为难,倒不如现在我替你们早点斩断? 君初瑶转身,却撞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抬头看,竟是弈凡。 他一袭白衣,虽是落寞的神情,脸上却挂着几分笑意,道:“本王已经想通了。你虽然不是她,可你也是我的外甥女,我会好好对待你的。” 君初瑶咬了咬牙,心里头一阵怒意。敢情他之前躲在暗处,是想试探一下她。愤怒地抬头,瞪了弈凡一眼,君初瑶笑道:“你该不会是希望我一直扮演韩珂这个角色?放心,就算你对我不好,我也一定会扮演下去的。她临死之前将你托付给我,我总不能连个死人的意思都不尊重?” 她一句一个“死”字,刺得弈凡的心千疮百孔,時刻提醒着他:韩珂已经在大火中死去,并且罪魁祸首是他自己。 “啊……真不好意思。”君初瑶地眉头微微皱起,脸上挂着伪善的笑,“我忘了月彤对我说的话了,在你面前是不能提起她的……” “无妨。”弈凡冷声答,却止不住地咳了几声,喉头有腥甜的感觉。 君初瑶也感觉玩笑开得有点过头,但她只要一想起白塔中吴紫昕那张素净的脸,她就替那傻丫头难受。他可以毫不顾忌地伤害她,她为什么就不能借助过去的韩珂来中伤他??以血还血,以牙还牙,这是多么公平的事情啊。反正一碰上萧弈凡,这体内的韩珂就消停的很,怎么喊都没个回应。 “舅舅夫君,你要快些养好身子。”君初瑶上前一步,踮起脚尖,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中伤归中伤,她要的是他心里头后悔,倒不是真想气坏了他的身子。她就算太铁石心肠,也不想被这体内的丫头怨恨,毕竟自己这半缕残魂今日可以重回这具身体,还是得了那韩珂帮助。 “好。”弈凡的嘴角露出一抹深不可测的笑意。 君初瑶看见了他唇边的笑意,心里头更加不是滋味。韩珂都死了,你凭什么笑??她不开心,你就不许笑? “只有等你养好了身子,你才能带我去你们曾经去过的地方,跟我多讲讲你们的故事,这样我才能完美的扮演韩珂这个角色,不是吗?”君初瑶越发进入角色,仿佛很为自己不平,说出来的话变得格外恶毒,带着刺地扎入弈凡心底。 咳咳…… 弈凡的面色瞬间煞得惨白,落寞地转身,快步走开。 兀自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壶壶酒并排而立,这是弈凡第二次喝醉。回想起来,第一次喝醉也是因为韩珂。父皇下旨赐婚,当時的他竭力反对迎娶韩珂,却无能为力,于是一连好几日将自己关在未央偏殿,喝得醉生梦死,直到传来那丫头逃婚的消息,他的心才慌乱不已。那時候,他就知道那丫头是他一辈子的魔障,他走不出去了。 呵…… 七岁。 真是好笑,他爱上了一个七岁的女娃娃。 弈凡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望着眼前的那一抹幻想,失笑出声:“瑶儿……我们为什么会是舅甥关系?你为什么只有七岁……” 他不该爱上她的,可偏偏爱上了。他不敢承认这份爱,以至于将那孩子一步步逼入了绝望的深渊。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爱紫昕的,紫昕死后,他将她的尸体保存起来。他每天都去看她,每天都去向她忏悔,他也想专心地爱她一个人,可每每落笔都画不出她的神.韵。 生活在矛盾之中,他的心每時每刻都在煎熬…… 喝酒伤身,可是醉了就不用面对现实,他突然明白这世上为什么这么多人喜欢酒。现实太残酷,大家都想一醉方休。 腹中汹涌澎湃,喉头一甜,弈凡的嘴角不停地涌出鲜血来,就这么伏在桌案边上不停地呕吐,似要将自己的心肝都吐出来。 “王爷……王爷,你在里面吗?”月彤心中焦虑,找遍了整个王府都不见弈凡的身影,偏偏新房内上了锁,无法开门。 弈凡的浑身都被一种叫做“痛”的感觉所包.围,听到月彤的话,却难以回应。强撑了许久,他终于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王爷……王爷快开门?”月彤在外面急得直跺脚,弈凡从来不是个婆婆妈妈的人,叫了这么长時间都没人开门,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月彤的心底隐隐不安。 —————题外话————— 为什么给番薯留言总是很少呢?厚脸皮在章节内问大家要留言,想听听乃们对这场爱恋的看法~~ 正文 第十六章 怎么了?这肉不合母亲的口味吗? 找来了锁匠,将新房的门撬开,月彤赶忙冲进去,却见弈凡躺倒在地上,周身是满地的鲜血。 “王爷……”月彤急得眼泪掉下来,忙唤了几声,却得不到半点回应。 小医童急急赶来,见弈凡这番样子,竟也心疼不已,道:“他的病还没好全,如今又一下子喝这么多酒……当真是不想活了。” “你别光说话,快开药啊?”月彤直跺脚。 小医童伸手按了按弈凡的胃部,弈凡的眉头瞬间拧了拧,露出痛苦的表情。 “是胃出血。我这就开药。”小医童瞥了一眼地面,一排排地酒壶凌乱地倒在地面上,顿時心惊不已,“他疯了……居然喝了这么多酒。一定是有谁刺激他了,我记得这几日他的心情已经渐渐平复,睿王是懂得自制的人,没理由突然间变得这么疯狂。” “是郡主?一定是郡主?”月彤的一双眼眸中,怒道,“郡主当真是变了,她分明是想将王爷往绝路上逼?” “因果报应。”小医童冷冷望了一眼弈凡,“他从前也是将你家郡主往绝路上逼的,如今换成他自己受罪了……” “你别竟说风凉话?我家王爷心里头的苦,你怎么会明白……王爷什么事都藏在心底,也许他早就爱上郡主了,只是他不能说。”月彤直为弈凡鸣不平,毕竟她是睿王府走出去的丫鬟,护主心切,情有可原。 “先照这个方子抓药,记得别让他再喝酒了,好好的一个胃都快被他折腾得半死不活了……”小医童“啧啧”轻叹了两声,望着床榻上面容惨白的少年,心里头越发的无奈。她早就看出他对小郡主有情,可偏偏情爱这东西不能靠旁人点破,这才闹得一个生离死别的下场。 “舅舅夫君。”君初瑶的声音远远传来。她找了很多地方都见不到弈凡,回想起他转身离开時的落寞表情,她就心惊不已,该不会是想不开? 见新房门口簇拥了许多丫鬟,君韩珂忙问:“王爷在里面吗?” 一个小丫鬟恭敬答:“回王妃娘娘,王爷在的。” 另一个年纪大些丫鬟突然朝着君初瑶,扑通一声,直直跪下去:“王爷只剩下半条命了,求王妃手下留情。王爷的命就握在王妃手中,王妃何苦这样对他?王爷勤政爱民,对下人们都极为和善,这样的人,您舍得伤害吗?” 君初瑶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大对劲,慌忙问道:“出了什么大事?你们一个个都顶这张苦瓜脸的?” “回王妃娘娘,王爷又病倒了。”那小丫鬟接着道,“王爷是故意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再这样下去就很难治了。” 君初瑶蹙眉,弈凡方才还好好的,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病倒了呢? “太医怎么说?” “相思成疾,急火攻心,饮酒过度,胃出血。”那小丫鬟一口气报出一连串的症状,惊得君初瑶的双肩瑟缩了一下,面色瞬间白了过来。 努力保持平静,君初瑶推门而入,望见伏在弈凡身侧的小医童和月彤,蹙眉道:“你们都出去,我有话同王爷说。” 月彤手上端着药碗,递到君初瑶面前,满脸不情愿道:“拿着。你若是再刺激王爷,月彤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弄死你?” “好,我等着你来弄死我。”接过药碗,君初瑶满意地笑笑。很好,这月彤都变得坚强了,看来这韩珂必须要谢谢我的帮忙了。 月彤离开,小医童慢步走到君韩珂身边,压低了声音道:“凡事都要有个度,别人的事情你掺和多了反而坏事,你不平自己这身子之前的遭遇,稍稍回报一下就好。若是真弄出人命来,最后伤心的还是韩珂,你何必呢。” 君韩珂难以置信地转身,“你……你知道?” 小医童得意地笑笑,“别忘了,我可是医仙。”吁了一口气,这君初瑶果真霸占不了这身子多久…… 小医童说罢,快步走出门外,走到门口的時候,突然一脸诡异的笑意,回头问君初瑶:“喂?要不要替你将门锁上,方便你们做事?” 君初瑶怒瞪了她一眼,随即换上伪善的笑,答:“当然。最好让丫鬟们也散开,免得听到些不该听到的声音,到時候大家见了面会尴尬的……” “遵命。”小医童恶趣味地抛了个媚眼。反手锁上了门,遣散了一群丫鬟,“王爷有王妃照顾着,这儿没你们的事,都下去。” “王妃要做什么?”有丫鬟担忧地问。 “王爷和王妃是什么关系?”小医童反问。 有人答:“夫妻关系。” “那王妃自然是要同王爷做夫妻间该做的事,明白了吗?”小医童朝着一群人讪笑着挑了挑眉。 “明白了。”恍然大悟的语气,一群人齐齐答道,随即便挤在门缝间朝着屋内张望。 君初瑶捧着药碗,在弈凡的床榻边上坐下,心疼地望了一眼双眸紧闭的清逸少年,恨不得掐死自己。她真是多管闲事,非得说出那样的话来伤害他吗? 伸出一只手过去,君初瑶轻轻抚了抚弈凡皱起的眉头,想要将它们抚平,偏偏他的眉头蹙得那样紧,梦魇一般,痛苦地拧在一起。 “萧弈凡,没想到你真爱上了那一缕幽魂。放心,我很快就把你的韩珂还回来的……”君初瑶叹了口气,等到所有人离开,她才敢说出这些不着边际的话。 床榻上的人沉沉昏睡,根本听不到她的呼唤。他若是听到了,应该会很开心? 看着床榻上双眼紧闭的少年,君初瑶笑着摇了摇头:“依我看,你睡着的時候最老实。偶尔关注过你跟韩珂的相处,那時我还真一点都看不透你……” 咳咳…… 弈凡低低咳嗽了两声,君初瑶这才想起来还没有喂他吃药。 她身子娇小,喂药很不方便。无可奈何下,君初瑶脱掉靴子,爬上了床榻,跪坐在他身侧,复又朝前爬了爬,努力将弈凡地脑袋扶起来,让他枕在她的小腹上,保持一个舒服的姿势,君初瑶这才满意地舒出一口气。 然初不有。重新端起药碗,君初瑶舀了一勺药汁正欲递到弈凡嘴边,心底莫名的有一丝尴尬。 弈凡的两片薄唇抿得紧紧的,根本不可能张开嘴乖乖喝药,几次三番下来,君初瑶的一张笑脸涨得通红,低头怒瞪着沉睡中的弈凡道:“萧弈凡?你若是再不张开嘴,我可要用灌的了?” 弈凡喝了那么多酒,哪里听得到她说话,能够安然躺着,不发酒疯,可见他的酒品已经极好了。 把药碗放在床头,一只小手扼住了弈凡的唇瓣,后,另一只小手伸出,两手并用,努力地扒着弈凡的牙齿,直到看到缝隙,腾出一只小手舀起一大勺药,便要灌下去。 “咳咳……” 效果似乎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好,萧弈凡被呛到了,嘴角沁出些血丝来。 君初瑶见状,慌忙收手,强制自己冷静地掏出一方手帕,强制轻柔擦去他嘴角的血丝,皱眉道:“你真不识好歹,本郡主难得这么温柔地给人喂药这样,你都不给面子,你究竟想要怎样啊?” 无语问天,倘若弈凡醒着,心里铁定会腹议你这样也算温柔??然,萧弈凡只静静躺着,给不出半点回应。 气急败坏的君初瑶正欲爬下床榻,不欲理会此人。脑中画面一闪,君初瑶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竟折了回去,用带了几分撒娇之味的语气呢喃道:“舅舅夫君……凡……”完全不似白日里那般沉重。 哼,臭韩珂,你亲过我的楚黎,现在换我来轻薄你的舅舅夫君。 呵,难得的小孩子心姓-- “王妃面对王爷的時候原来是这样的啊……”门缝中偷看的丫鬟们议论纷纷。 “是啊,明明是柔情密语,怎么就把王爷气得半死不活了呢?” “去……什么半死不活?竟说些晦气话?” “接着看,接着看……”有人从后面推搡了她们一把,一群人安静下来,默默注视着前方,很期待王爷是怎样被王妃“强”掉的。 “舅舅夫君,你再不张嘴,瑶儿要动手咯?”君初瑶放 君初瑶的双颊霎時变得鼓鼓的,斜睨了弈凡一眼,道:“你要是再不说话,我可以嘴对嘴喂你咯?”赌气的小妮子,故意将语气放得柔和,像是在同弈凡商量,其实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 弈凡不出声。 君初瑶又试探着问:“你不反对,我就当你默认咯?” 弈凡依旧没有反应。 君初瑶魅惑地舔了舔唇角,拧紧鼻子,对准药碗,含了一大口药汁。苦涩的味道很快在口腔中蔓延,但一想到这是必须的报复,她忍住了。 “王妃要做什么?”门外的丫鬟好奇地问道。 “当然是用强了,这都看不出吗?”有阅历的老丫鬟鄙视地瞪了小丫鬟一眼,“当年我对付邻家哥哥的時候也是用强。” 小丫鬟撇撇嘴,“王妃柔柔弱弱的样子,不像啊……” “快看?” 一群人的视线又落在了君初瑶身上。 她低下头去,额头抵在弈凡的锁骨之上,小脑袋倒立着,鼻尖轻柔擦过他的下颚,两片唇瓣稳稳地与他的嘴角重合。 弈凡的薄唇抿得紧紧的,初瑶想要喂他吃药,但这样的姿势实在太费力。 她的舌尖微微动了动,灵巧地撬开他的两片薄唇,滑溜溜地蹿入了他的口腔,药汁也顺着她的舌尖一滴滴流入对方口中。 她吻得小心翼翼,生怕再呛着对方,药汁一滴滴地灌进去,她的舌尖探得很深,几乎能感觉到他喉咙处的腥甜之味。 一口药完全喂入他口中,她的小舌却留恋着,不肯从他的口中退出来,像是对轻薄弈凡这事,体内的另一人有着强烈的共鸣。 弈凡的胸口微微起伏,大约是吻得太久,快要窒息。 君初瑶柔软的小手伸出来,轻柔贴在了他起伏的胸口之上,打着圈儿,舌头却越探越深。大约是因为吃了许多樱桃的缘故,她的小舌已经极为灵活,纠缠着少年的舌尖,缠绵在一起,始终不肯放开…… 弈凡的呼吸愈发急促起来,睡梦中他本能地伸出手来,按了按那孩子的脑袋,两对唇瓣借助着这股力量,更加紧密地贴合在了一起。 君初瑶没有料到这样的变故,后脑被他有力的大掌拖着,有点晕,加之这口气憋得实在太久,窒息的感觉渐渐涌上心头。 “放……放手……”她奋力地想要推开弈凡,可七岁的娇小身子哪来那么大的力气。 弈凡尚在睡梦之中,咬上了她的唇瓣,就好似品尝美味一般,一寸寸舔吻。他动作轻柔,正如他这个人一样,从不会给对方太多压力。 “快放手?”君初瑶只觉得自己快要晕死过去了,小手在他身上锤了锤,正中他的胃。 弈凡痛苦地闷哼一声,放开了她,双手按在了胃部,眉心痛苦地拧成一团。 “我是不是伤到你了?”君初瑶见弈凡有了反应,顿時脑中又变得清明起来,俯首见到萧弈凡那痛苦的表情,暗暗责备。 君初瑶轻轻抚着抚了自己的面颊,直到自己小脸降温,复又尴尬这萧弈凡突然醒来,她试探着问道:“我喂药的感觉好不好?” “好。”温润如水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君初瑶吓了一跳,忙抬头去看,这才发现弈凡的眼眸依旧紧紧闭着,那不过是他梦中的呓语。 “走了走了……不过是亲吻而已。”年纪大些的丫鬟有些受不了小王妃的纯情,拉了一众丫鬟准备离开。 可小丫鬟们不同,个个都处于萌动的時刻,这样缠绵悱恻的舔食之吻于她们而言实在是一种视觉享受。 “大妈,你先走……我们再看会儿。” 屋门外的吵闹声终于惊动了屋子里的君初瑶,她愤怒地推开门,一众丫鬟都被推得摔在了一起,见出来的人是小王妃,又慌忙从地上爬起来,直直跪在她面前,低声求饶:“王妃饶命,我们什么都没看见?” 君初瑶冷冷望了她们一眼,口中蹦出几个字:“此地无银。” 丫鬟们愣在原地,瑟瑟发抖。 “我们真的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会说的?”声音怯怯地,丫鬟们似乎对眼前这个王妃怕到了极致,究竟是什么原因也说不清。这王妃其实也没有杀人放火过,只不过她的眼神太冷,能杀死人。 “我不管你们有没有看见?总之,这件事谁都不许说出去,尤其不能让王爷知道。谁要是透露半个字,我就割掉你们的舌头?记住,是你们的舌头?你们大家的舌头?所以,你们要相互监督……”君初瑶心下懊恼,方才就不该为楚黎跟韩珂的事情置气,这反正都是自己的身子,哎?现在喂药一事落在那么多人眼中,回想起来实在是有够尴尬呢? 一時间,走廊上静默无声。 “割掉谁的舌头?”一个温润如水的声音响起,带着压抑的笑,弈凡不知不觉出现在君韩珂身后,“你的手法真是够残忍的。” “我……”君初瑶的声音随即软弱下去,也不知道弈凡有没有将她说的话全都听去,心里头渐渐没了底气。 弈凡似乎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放心。本王只听到你说要割舌头,至于什么原因,我并不知道。” 君初瑶疑惑地望着弈凡,感觉自己就好似一个小丑,所有的丑事都暴露在别人面前,眼前这个别人还要帮着自己隐瞒。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弈凡一脸疑惑,很无辜的样子,他的唇角还沾着几滴残留的药汁。 君初瑶见状,微微踮起脚尖,伸手替他擦去。 她柔嫩的小手擦过他的唇瓣,弈凡的心忍不住颤抖了一下,随即那布满血丝的瞳仁又暗沉了下去。弈凡在心底告诫自己:她并非韩珂,他不该对她有任何反应。 一众下人们看见王妃与王爷亲密相偎依的样子,忍不住想要笑出声来,偏偏王妃是个冷面角色,于是只能将所有的笑吞下了肚子里,憋到胃疼。 “走开?你们都走开?”君初瑶很快就发觉了下人们脸上的笑意,顿時觉得无地自容,露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王府里面没事可做吗??” “都做完了。”有个胆子大些的丫鬟回嘴。 “做完了??”君初瑶没料到在这种情况下还有人敢顶嘴,斥道,“做完了自己找活儿做?找不到事情做,干脆让王爷将你们都辞了?” “是。”那丫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慌忙点头认错。 弈凡却轻笑道:“辞退一个丫鬟还不需要本王亲自动手?以后这王府内的家务事就交给王妃了,王妃自行安排,若是看谁不顺眼,就辞了。” 君初瑶回眸望向她,双颊突然又爬满了娇红。权利谁都想要,自然当仁不让,于是她点头,“既然王爷都这么说了,你们可要乖乖听话哦。” 丫鬟们有苦难言,偏偏睿王妃有王爷撑腰,个个都无话可说。 “舅舅夫君,”等到下人们都离开,君初瑶突然转身对弈凡道,“你终于想通了吗?要把我当成她了?” 弈凡摇摇头,“你想多了。本王只是怕你爱上我,所以给你找些事做,你就没心思想其他事情了。” 君初瑶恨得直咬牙,她从来都不知道,自恋会是所有皇子的通病。 “还有,”弈凡又道,“下次别再叫本王舅舅夫君了。还是叫我舅舅,毕竟本王并不是你的夫君……你是你,她是她,有些事情还是分得清楚些比较好。” 她找不到反驳他的理由,咧嘴朝他一笑,迅速变脸,面上笑意连连:“我知道了,舅舅,瑶儿下次不会叫错的。” 弈凡却道:“又错了。” “哪儿错了?”君初瑶不解问道。 “瑶儿是她的自称。以后你在本王面前只能自称'初瑶'。”弈凡冷着一张脸。方才在睡梦中,他就是听见她自称“瑶儿”,这才鬼使神差地吻了她。他已经对不起瑶儿了,他可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错下去。 “初瑶明白?”君初瑶的脸色冷下去几分,她都不知道弈凡对别人可以这么狠,连自称都要被他约束? 再过了几日,弈凡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 君初瑶见他还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便上前拉着他道:“舅舅,你该带初瑶回门了。咱们顺便出去走走,初瑶有些想念蝴蝶酥的味道了。” 弈凡又道:“你只能说,你想吃蝴蝶酥,却不能说你想念蝴蝶酥的味道。因为你不是她,这段回忆是属于她的。” “好。”君初瑶咬了咬唇,她这才发现弈凡固执起来的時候就好似一头牛,任谁都拉不回头。明明是韩珂占了我的身子,我都不计较了,你竟然计较我抢夺她的记忆,萧弈凡,你好样儿的? “这一次在别人眼中,我是带你回门。但是我喜欢你自己弄清楚,舅舅只是带你回去看望你的父母。嫁给我的人是瑶儿,所以回门于你而言没有半点意义。”弈凡说着,神思飘得渺远。他有些后悔了,若是那一日他带着瑶儿回门,就不会有那场大火,后来的事都不会发生,也许他们还别扭地生活在一起。比起死别,他宁愿痛苦地守候。 “好……”君初瑶已经咬牙切齿,她真想捂住耳朵,因为这嫡亲舅舅的要求,一个比一个更离谱。她心里头后悔极了,再一段時间自己便会彻底离开,到時候她真害怕韩珂回来,萧弈凡都会选择不相信。 弈凡准备了几份小礼品,唤人备了马车,准备带着君初瑶回镇国候府看看。 君初瑶却道:“不做马车。我要舅舅背我……” 弈凡面露难色,除却韩珂,他不想背其他人。 月彤忙上前劝解道:“王妃娘娘,王爷的身子不好,您不能这么折腾他。” “从睿王府到镇国候府才一条街的路,大不了走过去。若是连这么点路都要备马车,叫外人怎么说舅舅?大胤的子民们会认为舅舅太过娇贵,不能与民同苦。再说了,我本就是你外甥女,你背我有什么可退却的。”君初瑶的大道理搬上来,月彤无话可说,一脸无奈地望着弈凡。 弈凡却道:“舅舅牵着你走。” 君初瑶坚定地摇头,怒道,“你以前都是背我的?” “舅舅以前背的人是瑶儿,不是你。”弈凡又强调。 “你背她的時候将她当成什么人?”君初瑶偷偷在心里得意,你铁定说不过我。 弈凡思索了一会儿,他第一次背小郡主的時候是在崇宁宫外,于是答:“自然是我的外甥女。” “那我难道不是你的外甥女吗?凭什么你能背她就不能背我呢?你这是在歧视我。”君初瑶挑眉反问。 弈凡无话可说,只能当即蹲下身子。君初瑶的嘴巴要比韩珂厉害许多,那些大片大片地道理都是韩珂讲不出来的。 君初瑶满意地趴上他的后背,小声在心里头嘀咕:我的亲舅舅,你跑不掉的,你已经上了贼船了。你不是冲破不了舅甥这条无法逾越的鸿沟吗?那我在的这些日子便要纠正你的观点,算是报答你最初对我的那份亲情? 弈凡直起身子,背上的负重与从前一样,他突然间感觉很踏实,就好像韩珂还在他身边似的。 月彤有些担忧,拎着礼品,远远地跟在两个人后头。君初瑶是个狠主,月彤只能默默望着前面两个人,一步都不敢靠近。 “舅舅,躺在你背上真舒服?”君初瑶的小脑袋贴在弈凡背上,不禁感叹道。从前的韩珂只能偷偷地将这份喜悦藏在心底,可现在她是君初瑶,她可以大声地说出来,她可不想憋得难受? “恩。”弈凡轻轻应了一声,心中的感觉极为复杂,有一点担心,还有些后悔。担心自己会对君初瑶动心,后悔没将这丫头塞进马车里,一直在他背上蹭来蹭去,很痒很难受…… 街的距离很近,君初瑶咬咬唇,有什么真的想问问皇帝老儿,为什么要将镇国候府与睿王府修葺得这么近,远一些多好,可以在弈凡背上多躺一会儿,闻着舅舅身上清淡的药香味。君初瑶虽不爱恋萧弈凡,但是她贪恋这份亲情的温暖。 路上有人叫卖蝴蝶酥,记忆涌上心头,不等君初瑶喊停,弈凡已经停下,将她从后背上放下来,找小二买了两块蝴蝶酥,递到她手边道:“瑶儿,快趁热吃。” 君初瑶故意挤出几滴泪来,将手中的蝴蝶酥塞回弈凡说中,道:“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的瑶儿。” 弈凡幡然醒悟,将蝴蝶酥还给小二,道:“对不起,我不要了。” “你拿了又不要,哪有这种人?”小二不满,一脸鄙视地望着弈凡。 君初瑶瞧见弈凡落寞的神情,恶狠狠瞪了小二一眼,怒道:“白送你银子不好吗?你怎么这么多废话??” 小二将伸出去准备退钱的手忙缩了回来,傻笑道:“原来不要退银子啊。对不住,实在对不住?我会错意了。” 君初瑶见弈凡面色惨白,忙抢了小二手中的蝴蝶酥,又道:“我改变主意了,还是想要吃?” 她伸手将蝴蝶酥在弈凡面前晃了晃,学着韩珂从前的样子,满嘴抹得都是,弈凡这才回过神来,不由自主地伸手,替她擦去嘴角的残渣。 等到两个人离去,那小二对着他们的身影狠狠唾弃道:“切……没钱还装什么圣人?” 月彤从后面跟上来,朝着店小二毫不客气地重重踹了两脚,怒瞪着他道:“骂谁了呢你?真没素质……” 那店小二可怜巴巴地望着女侠离去的身影,黯然落泪。他好像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镇国候府处处都挂着白色的挽花,似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大丧。 君初瑶的神色凝重起来,突然回头问弈凡:“这就是你不愿意带她回门的原因,对不对?” “不错。”弈凡微微点了点头。他就是太在乎那孩子的感受,才会误伤了那孩子。 君初瑶的面色微微舒展开来,韩珂纵火之前一直想不通的问题她现在替她找到了答案。这萧弈凡怕是担心韩珂太过脆弱被打击到? “这回死的是谁?”君初瑶回眸望向弈凡,她有种不祥的预感,死者很无辜。 “君初玧。”弈凡答,“这件事错不在瑶儿,是有人在她的饭菜里头下毒,月彤将她的饭菜送给君初玧,君初玧误食了有毒的饭菜,才会中毒身亡。” 君初瑶的眉头拧成一团,心里头万分难过。感受到君初瑶的悲伤,埋进心底的韩珂怔了怔,这个冷情的丫头也会哭?首次去回忆两者共同的记忆,韩珂突然满心的愧疚,君初玧是她出手打晕的,又是替她死的,如今明显感染到本尊的悲伤,韩珂又一次龟缩了,她恨自己的软弱,更恨自己的自私。心底那股报仇的心境竟与本尊不谋而合,她们抬起头,淡然望向弈凡,问:“舅舅知道下毒的人是谁,对不对?” 弈凡没有否认,只道:“这件事我已经处理妥当,对方要害的人是瑶儿,你不是她,你无权插手。” “哦……是吗?”君初瑶轻佻地反问。如果现在你的瑶儿也恨,那就意味着我有权利揪出凶手了? 弈凡牵住她的手,回头吩咐道:“待会儿要一直跟着我,别一个人胡乱走动,明白吗?” 君初瑶点点头,答:“好。舅舅放心,没你的吩咐,我一定不会随便插手……”木然地随着萧弈凡行走,灵魂却在心底沟通着什么。一抬头,眼神又恢复到清冷的君初瑶,眸的深处透出丝丝冷厉。 君北野没料到睿王会带着睿王妃突然造访,急忙朝着二人行了个大礼:“老臣见过睿王殿下、睿王妃?” “岳父,免礼。”U72l。 “父亲,免礼。”君初瑶也学着弈凡的表情,一脸嬉笑地上前扶住君北野,见他满身戴孝,忙问:“父亲,初瑶不在的这几日,府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为什么……” “玧儿走了……”君北野的语气中夹杂着无奈,两鬓的白发垂下来,显得异常憔悴。他已经老了,被削王爵,丢了兵权,如今连五岁的儿子都不幸离世,或许是年轻的時候太过耀眼,年老之后才会这般落魄。 君初瑶心疼地扶住父亲的手臂,安慰道:“父亲要节哀。父亲还有我、初颐,我们都会陪着你的。弟弟的死,初瑶也有责任的,初瑶会好好孝敬父亲,为自己恕罪的。” “傻孩子。”君北野叹了口气,目光淡淡瞥了弈凡一眼,道,“这件事不怨你。事情的前因后果父亲已经搞清楚了,真的不怨你……这就是初玧的命。” 君初瑶见状,忙问:“父亲已经查清楚了?父亲可知道是何人要对初玧下手?” 君北野摇摇头,道:“这件事到此为止,不提也罢。” 君初瑶听得出君北野的语气,看似无奈,其实也是在维护那个凶手。听弈凡对此事的描述,凶手应该是要对自己下手,误杀了君初玧。谁会这么恨自己呢? 君初玧死在镇国候府,那么凶手应该也是这候府中的人。 首先先排除君北野和红姨,作为君初玧的亲生父母,他们应该不会对自己的儿子下手,就算本来目的是为了杀自己,那发现君初玧误食毒物之后也应该第一時间救他。 接着排除玉安长公主,玉安长公主是自己的亲生母亲,没有理由对她下手。即便她因为小郡王的死迁怒于她……虽然这条路解释不通,君初瑶还是本能地不想怀疑玉安长公主。 这些人都排除了,那么这屋子里剩下的便只有云姨了。 云姨既不是君初玧的母亲,也不是她的母亲,说起来倒是嫌疑最大。 想到这儿,君初瑶打算试探一下君北野,低声问道:“父亲平日里去看过云姨没有?” 君北野惊讶地回头,“瑶儿怎么会突然提到你二娘?你想去看看她吗?” “呃……不是。”君初瑶摇摇头,“只是一時好奇。云姨无儿无女,倘若这么多年无人依靠,也不知道是怎么活过来的。她这一身可真够苦的……父亲应该对她好些。” “瑶儿说得不错,你也应该对她好些。找机会,你就多去看看她,她一定会很开心的。”君北野语气自然,似乎并不避讳云姨。 君初瑶很快便排除了云姨的可能,只笑笑说:“这个自然。毕竟她是二娘嘛。” 君北野抬头,注视着她半响,欲言又止,看到她身后的弈凡,又默默叹息了一声,什么话都没说。 君初瑶的心里生出一股恐惧来,如果下毒的人不是云姨,那么就意味着…… 她突然转头望向弈凡,逼视着他,一字一顿,问道:“舅舅。君初玧是死于鹤顶红吗?” 弈凡料到她猜到了什么,闭口不答。不管皇姐曾经做过什么,只要她愿意改过,他就应该给她一个机会。 看弈凡的表情,君初瑶已经猜到了答案。 她转身,笑对君北野,道:“父亲,初瑶想念母亲了。让舅舅陪你走走,女儿去找母亲聊聊天。” 君北野的脸上暗了暗,但见君初瑶一脸笑意,忙道:“也好。” 待到君初瑶走开,弈凡忙吩咐月彤过去看看,以防发生什么不测。 君初瑶没有直接去玉安长公主的卧室,而是调头去了厨房,在厨房里找到一盅肉,往里头加了半瓶调料,才满意地盛了半碗。 玉安长公主正在屋子里刺绣,君初瑶就这么端着托盘突兀地闯进来,没等玉安反应过来,君初瑶已经诡魅般出现在她跟前。 “啊……”玉安长公主惊得手指一抖,针扎入了指甲缝里,痛得红了眼睛。 君初瑶却淡淡地笑,“母亲,好久不见,初瑶来看你了。” “你……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君初瑶的语气极好,玉安一下子火不起来。 “女儿来看母亲还要敲门吗?岂不是太见外了。”君初瑶放下托盘,将那碗肉端到玉安长公主面前,道:“母亲,女儿炖了些汤给您补补身子,您趁热喝。” 玉安长公主将信将疑地接过碗,微微抿了一口,酸得她皱起了眉头,问:“这是什么肉?为什么这么酸。” “是吗?”君初瑶语气轻佻,淡然望了一眼那碗肉,撅着嘴巴道,“难道不好吃吗?初瑶炖了好久的。母亲,你就再多吃几口嘛?” 见君初瑶一再坚持,玉安长公主又勉为其难吃了几口,终于受不了那股酸味,将碗扔下来:“真的太酸了。究竟是什么肉?” 君初瑶瞪大了漆黑的眼眸,逼视着玉安,咯咯地笑出声来:“是猴肉。是墨白的肉。母亲不知道猴肉都是酸的吗?母亲还记得那只白色的小灵猴吗? “啊--” 玉安长公主一声尖叫,推翻了桌案上的那碗肉,俯身难以遏制地呕吐起来,刚刚喝下去的酸水全都吐了出来,终于尝到了几分自作自受的味道。 君初瑶走近一步,轻轻在她后背上拍了拍,为她顺气,“母亲怎么了?这肉不合母亲的口味吗?初瑶以为母亲很喜欢吃猴肉的,否则为什么要杀……” 玉安长公主抬眸,面上已经煞得惨白,双目瞪得欲裂,惊恐地望着君初瑶,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紧张问道:“你都知道了,对不对?” “知道什么啊?初瑶不明白?”君初瑶的心中有一把怒火,上下攒动着,她笑得愈发轻快,从地上小心翼翼的捡起一块碎瓷片,皱眉委屈道,“母亲,这可是初瑶亲手为你炖的肉,你就是不吃也不该打碎啊……” “你不要再装了?我再也受不了了?”玉安长公主奋力推了她一把,方道,“我承认?下毒杀死墨白的人是我?你想要做什么……都先用脑袋认真想想,我是大胤的长公主,你的亲生母亲?你竟敢这样对我?” 正文 第十七章 阿姐,小颐的尿用完了,不能跟仙人舅舅亲热了! 不能对你这样吗?真可笑!你已经不念亲情,我又何必对你诸多孝心! 念及此,君初瑶的嘴角微微抽了抽,俯身到玉安耳侧,“母亲不用担心,初瑶什么都不会说出去的。偷偷告诉你,方才那根本就是多加了些醋的猪肉,哪里有什么猴肉啊?” “你……你说的都是真的?”玉安长公主气结,但心中的呕吐感终于稍稍退了一点下去。 “当然是真的,初瑶何曾欺骗过母亲,倒是母亲……”君初瑶挑眉,“母亲总是嘴上一套,做出来又是另外一套。初瑶自问一直都对你极为敬爱,实在不明白母亲对瑶儿究竟是什么地方不满意?三番四次加害我也就罢了,这一次拉君初玧下水,瑶儿实在心有愧疚!” “你杀了我儿子,所以我要杀了你。”何况玉安长公主的面上恢复了从前的冷静,躲开君初瑶一丈,道,“这就是答案。儿子与女儿相比,我更爱儿子。这个年头,女儿是泼出去的水,可儿子却能继承君家的家业。” “在这个年头,虽说女儿比不上儿子,但好歹我也是您亲生的!”君初瑶面露痛苦,“父亲说,您生我的时候难产,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我才出世。既然是自己的心血,你为什么不能珍惜?你既然不爱女儿,你当初又是凭着怎样的信念将我生下来的呢?” “呵……呵呵……”玉安长公主突然轻袅地笑开来,“生你的时候,你父亲哄我是个男孩。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有信念生下你。你该感谢你父亲的,若不是他,这世上根本就不会有你君初瑶,而我应该也已经死于难产了!” “你自己也是别人的女儿……你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来……”君初瑶对玉安长公主的态度实在无法理解,若是君北野重男轻女也就罢了,在这个年代,很多男人都有这样的思想,可…… “我痛恨我是女儿身!”玉安长公主突然伸手揪出了君初瑶的双肩,“如果我是男儿身,父皇就不会对我不理不睬!我花了那么多心血讨他欢心,他呢?他最后居然要我嫁到远在天边的司幽国!如果我是男儿身,父皇百年之后,继承皇位的人就是我!我年长大皇子许多,根本不会有皇位之争!别人怎么对我,我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 玉安的话太过冷锐,震得君初瑶的身子微微抖了抖,她痛苦的掩面,又道:“好。就算你重男轻女,你要杀的人是我,为什么要连累别人?!” “那白猴是替你而死,是命,我无法阻止。”玉安长公主冷然道,“至于君初玧的死,这怪不得别人,要怪就怪他是男儿身!” 君初瑶的眼眸中露出了几分痛苦,怔怔望着玉安长公主,清冽的眸光利剑一般射得对方不敢对视:“你的意思是,你早就发现了君初玧误食有毒的食物,那时候他还没死,但是你却见死不救?!” 玉安长公主抿了抿唇,“是又如何?小妾生的孩子都是贱命,天生就该如此。” “你……”君初瑶微微眯了眯眼睛,“母亲是觉得自己一点都没错了?” “不错。我玉安天生不会做错事。”玉安长公主一脸的自信,方才的惊恐全都没了,冷笑着与君初瑶对视,“你真是命大,我对你下毒的次数何止两次?偏偏你不爱吃宫中的食物,让我的心血付诸东流。” “好……”君初瑶轻轻抿了抿唇,“瑶儿今日来也不是要叫母亲为难。不过是回门探亲罢了。但是母亲要记住,你我母子关系,到此为止。如果将来有人要动你,初瑶不会阻止。” 玉安长公主冷笑出声,“就凭你吗?你生性胆小,懦弱到了骨子里……母亲需要靠你这样的人来救吗?你才几岁,算哪根葱?” “我才七岁,我什么都不是。” 君初瑶扯嘴笑了笑,“母亲说得不错。我这样懦弱的人确实不适合救你……母亲应该还不知道吧,外祖父重病不起,大胤、司幽两朝又要交战了。初瑶这次一定不会阻止母亲去司幽国和亲的,初瑶倒想看看母亲是不是有本事改变外祖父的看法。” “什么……”玉安长公主嚣张的气焰瞬间被浇灭,愣愣望着地面,泪水一滴滴砸在石砖上,清澈的声响在静谧的空间散播,“父皇,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母亲应该知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老天只是将你加诸在初瑶身上的痛苦借助父皇的手还给你罢了。”君初瑶说罢,转身打算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突然撞入弈凡怀里,暗自焦急,如今自己报复是舒心了,可是等韩珂又回到这身子,萧弈凡会不会就“另眼相看”了,心底有些惭愧,但嘴上却不一点不讨饶。 “她这种女人根本不配做母亲……你凭什么用这种失望的眼神看我?” 弈凡回了回神,并不顺着她的话作答,半晌,回应道:“我知道你不是她,舅舅不会用衡量她的标准来衡量你。她善良单纯,你坚韧不拔,本来就是两个人。舅舅不会在乎的……” 君初瑶的心口痛了痛,想不到这舅舅心里头竟是这么盘算的。她的鼻子酸酸的,她似乎在嫉妒,嫉妒韩珂抢了她的亲情吗?难道要跟自己置气吗?是不是太荒诞了? “皇姐,初瑶她不懂事。皇姐不要放在心上。”弈凡上前一步,将瘫坐在地上的玉安长公主扶起来。 玉安长公主双目呆滞,愣愣望向弈凡,问:“父皇真的要我和亲司幽国吗?他难道不知道我是宁死不嫁吗?他这么做,只是将我往死里逼。” “母亲从前的做法也是将初瑶往死里逼。”君初瑶看不惯她那副担惊受怕的样子,“母亲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吗?何况,母亲何谓宁死不从,你这么自私的人舍得死吗?” “君初瑶,你闭嘴!”弈凡突然回眸,目光狠狠瞪了她一眼。 他方才的神色那么狠,君初瑶的心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就算我口不择言,那也是这个母亲太让人寒心了。 不愿再待在玉安房中,君初瑶怕自己忍不住再次言语攻击,她直直地望了一眼地上故作惊慌的母亲,自嘲了笑了笑,转身,跑开。 没有目的地快速蹦跑,在外院的假山旁停下了脚步,许是跑得有些急了,君初瑶的额上不由自主沁出细密的汗珠,她刚要起手擦拭额上的汗珠,一只手却趁着这机会捂住了她的嘴。 “不要说话!”耳边传来一个男人刻意压低的声音,似乎还带着些难以抑制的喘息,像是勉力挤出那低弱的言语,那捂住她嘴唇的手掌有些湿湿黏黏的,带着奇怪的腥味:“是我!” “楚黎!?”君初瑶心中陡然一惊,用力掰开那捂住自己嘴唇的手,突然觉得嘴里莫名其妙多了一股血腥的味道。她诧异地转过身,果然看见眉峰紧蹙、神色冷峻的楚黎,不由轻叫了一声:“你怎么会--” 可接下来,她愣住了! 楚黎一身窄袖墨绿色衣衫,身形更加凸显颀长,未曾用束带玉簪的满头黑丝,随意地散着,显得很凌乱,与他往日里的镇定从容大相径庭。此刻,他用手捂住自己的左边肩膀,压低声音道:“对不起,吓到你了。”他松开那捂住肩头的手,露出了一道皮开肉绽的伤口,从衣衫内翻卷出来,显出触目惊心的殷红。 “你受伤了!?”楚黎骇然。 楚黎点点头。 君初瑶不再多问什么,扶着他躲过护院的看守,回到自己的闺房。幸好出嫁之前这具身子在此休养过,找出一些包扎的物品,君初瑶帮着眼前的男子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并且小心地擦掉了刚才自己脸上无意沾到的血迹。 “这里没有金疮药,只能简单包扎一下。”君初瑶故作清冷地说道。 “没关系,只要你愿意见我,这点伤没什么。”楚黎一时神色怔怔,声音带了点落寞。 这些天君初瑶正愁见不到楚黎,如今他自己找来,她努力压下心头的兴奋,道:“殿下不知道我已经是睿王妃了,如今你负伤前来究竟有何目的。” “……”无语,只是深深地望着眼前的小人儿。 这样情深的眼神,君初瑶受不住,正欲转身,然,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手腕,被一只手,突然拽住!正诧异,一道略微泛冷的声音传进耳中,“你又想逃跑?” 君初瑶没有回头,挣扎了几下,眼眸余光睥睨,示意抓着她的人,松开。 偏偏楚黎故作不闻,更是加深手腕上的力道,一时间,一阵酸痛袭来。 楚黎一个用力,将君初瑶猛然拽入了自己的怀中,旋即,另一只手,紧紧地搂上跌在自己身上的人的腰上。 君初瑶猝不及防,跌入楚黎的怀中,正欲怒瞪表示不满,怎料额头猛然撞上楚黎的下颚,旋即,耳边传来一阵厚重的吸气声。 “楚黎,你到底搞什么鬼?”君初瑶忍不住怒从心生。 “叫我‘夫君’!”君初瑶的怒气他故作不见,只是缓缓地睁开眼睛,静静地望着怀中女子的眼睛,有点着迷。 “你……” “叫我‘夫君’!”楚黎将话再一次重复,语调却没有丝毫起伏。这不过这次他明显带了出一抹命令的语气,迫得人不敢抗拒。 君初瑶凝视上面前的这一双凤眸,这,还是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这么近的望着这一双眼睛,不可否认,从第一次见面,她便再没有忘记。 “君初瑶,叫我‘夫君’!”久久等不到身上之人开口,楚黎又一次不厌其烦的说道,同时,凤眸底,闪过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森寒。那一抹寒意,尽管细微,尽管稍纵即逝,但是,近距离的君初瑶,还是敏锐的扑捉到了。 楚黎几个转身,将君初瑶抵在房内的墙边,一手,轻柔的抚上君初瑶的脸,从额头道睫毛,从睫毛到眼帘,依次往下,不漏过一丝一毫,仿佛,要将身下这一张脸,脸上的每一线条,深深地刻入心底最深处! 君初瑶的呼吸,一点点的急促起来,不知何时恢复自由的手,开始推拒身上的人,“楚黎,你放开我!”声音,软软糯糯的,带着一丝有气无力。 “以后,我不想再听到这样的话!”全然是命令的语气,仿佛一定要遵从,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你……”君初瑶气竭! “瑶儿乖,叫我‘夫君’,就叫一次!” 君初瑶猛然侧开眼睛,面前的那一双凤眸,一瞬间,实在是太魅惑了,她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眼神,竟可以变得这样。 “楚黎,我不是你的奈绪儿,我是睿王妃,你凭什么这么要求我!”君初瑶想赌一下。 楚黎想起司幽湖畔的缠绵夜晚,想起这大胤郡主承诺的七年之约,想起她背叛他嫁于睿王,眼中顿时盈满了怒火,一手挑起君初瑶的下颚,垂下头,鼻尖,碰到身下之人的鼻尖,一字一顿的道,“你便是我的奈绪儿,休想骗我!” 君初瑶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偏偏一张嘴,呼吸间,都是身上之人吐露出来的呼吸,不由得,又猛然闭了回去:他可不可以不要靠得这么的近? “你给我听着,我不管你是不是奈绪儿,也不管知道你与萧弈凡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我只要你时时刻刻的记住,你君初瑶只能是我楚黎的妻子,是我楚黎的人!” 君初瑶瞪向那一双凤眸,这么近的距离,两个人的睫毛,如同羽扇般交叉,好不暧昧,“五皇子,你冷静点!在大胤我是第一次碰上你,你是因为我与奈绪儿相似才纠缠我的,我君初瑶不是别人的影子!”承认吧,承认你爱的是奈绪儿,君初瑶默默祈祷。 闻言,楚黎忽的一笑,笑容里,流露出一丝宠溺,“原来本王的女人是吃醋了?呵,即便你不是奈绪儿,只是君初瑶,本王还是要定你了” “你根本不爱我,为何不放过我!”君初瑶仍旧不死心,心中暗想,他的霸道,这些年竟也一点都没有减轻! 楚黎眸底的那一抹冷意,倏然消失不见,鼻尖,轻轻地碰了碰君初瑶的鼻尖,“让我来告诉你,我爱的是你还是奈绪儿。” “你……” 声音,戛然而止,微掀的唇,被另一张唇,毫无征兆的蓦然吻住! 君初瑶一刹那,猛然闭住了嘴,紧闭的唇瓣,阻止楚黎舌尖的探入,身体,不受控制的一点点灼热起来。 楚黎也不恼,薄唇,沿着那一张红唇的弧线,来回的舔舐磨砂,将那紧闭的红唇,一点点润湿。 君初瑶的手,再一次推拒起身上的人,只是,那力气,于楚黎而言,就如瘙痒一般,激不起任何反应。 “丫头,我爱上的是你!” 一句话,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对着君初瑶的耳畔,轻轻地掀了掀唇,但君初瑶,还是听到了,身体,倏然的僵硬住,一时间,像是失去灵魂的木偶,原来冷清的自己,早在两年前把心遗失了…… 楚黎舔舐着君初瑶的耳垂,轻轻地、柔柔的、苏苏的、麻麻的…… 君初瑶却没有回应,只是木然地由着他放肆。 而,就在这个时候,房门,被轻轻地敲响! 楚黎明显一皱眉,君初瑶甚至清晰的感觉到了他那长睫,从自己的面颊上抚过。 “郡主,三夫人听闻你回来,请你过去绿泽苑一趟,”话未道完,便被一段轻缓的脚步声打断“王爷,长乐安康!” 屋内,四目相对!君初瑶猛然推开楚黎。 “喀嗒”,轻轻的声响自楚黎脚下传出,屋外的萧弈凡立刻发觉这陌生的脚步声,立即撞开.房门。 门槛旁的白衣少年发丝飘扬,出尘不染的样子,恍若随时有可能乘风而去。然,那略微泛着焦虑的面庞,倒是给他加了点尘世的味道。 今儿阳光可真好,君初瑶自嘲了笑了。。 楚黎顺着君初瑶的视线望去,萧弈凡!望着那周身披照着淡淡流金的男子,他的心,不受控制的狠狠震了一震,或许,他之前就该直接将初瑶带走。 霎时,一白一绿,两袭身影,几个转身跃起,便动起了手。 君初瑶自那两人打斗之后,视线就再没有移开过半分。无论当危险临近哪一方,她都屏住了呼吸,本能的想上前阻止,但看到两袭身影停驻在屋檐的时候,顿了,她可不会这么俊的轻功。 萧弈凡,他很少在人前动武,但她却清楚地知道,这个舅舅的武功,绝不在楚黎之下。楚黎今日身负重伤,舅舅又是大病初愈,这两人…… 一颗心,仿若停止了跳动,止不住的紧张。 空气中传来一道又一道凌厉的风声,努力靠近他们,只见那两袭不相上下的身影,仿如两道流光,极尽纠缠,君初瑶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眼。 一绿一白两抹身影中多了一抹颜色,远远望去,楚黎胸襟前的血迹愈发扩散,而萧弈凡这边竟突然多了个阿砚,楚黎已然支撑不住,君初瑶不敢再看,暗自思量,倘若处理被擒,即便以死相逼,也要舅舅放过他。 “你是谁?”一道声音拉回了君初瑶的思绪,是萧弈凡!他的声音不似平常那般温和,透着一股凌厉。 跑近些,抬头,只见一袭红衣环着支撑不住的楚黎,宽大的红色衣摆,霎时在半空中划过一抹翩然的弧度,落在了君初瑶的身后,侧头,耳边传来一段微不可闻的吩咐:“帮忙缠住睿王!”说罢,便身形一转。 “带她一起走!”语气中带着坚定,不容人质疑!红衣男子无奈,手起,狠狠一个凌厉的手刀,楚黎便发不出任何意见。 随后,红衣男子给了君初瑶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后宽大的红袖一摆,身影便消失不见了。君初瑶有着韩珂今生的记忆,自然知道这红衣男子是烈焰,烈焰与慕容嫣是一起的,想来不会伤害楚黎…… 短短几秒钟,君初瑶的大脑走了百回百转,随后,“哎呀”一声从她的口中叫唤出来。 正欲追赶的弈凡两人,突然停下了步伐,折回,扣住了她的双肩,“瑶儿,你怎么了?” 君初瑶惊喜地回头,脸上露出几分笑意,道:“舅舅,那人没有伤害我,你就放过他们好不好”。 难得卖乖的君初瑶,此时像极了韩珂,萧弈凡不自觉地就点了点头。 “舅舅,红姨娘唤我过去绿泽苑呢,初瑶先过去了。” “舅舅便是寻你一起过去的。”弈凡的双目紧锁,拉起跌坐在地上的女童,替她扶了扶衣衫。 这红姨娘对君初瑶的恨早已深入骨髓,弈凡自然不敢让她独自一个人去。玉安长公主顾及自己的身份,若是对君初瑶下手,也只能玩阴招。而红姨娘不同,她原本就身份低贱,为了替儿子报仇,她很有可能会什么都不顾。 二人走到院子里,没见到红姨娘,却撞见了二娘云舒。 君初瑶自幼,便对云舒的印象极好,心目中母亲的形象当是她这样的,温柔贤惠,不参与外界的是是非非。 她上前一步,唤了声“二娘”。 云姨一脸欣喜地转身,上前拉住了她的小手,一脸亲热的询问:“是瑶儿回来了。瑶儿在睿王府过得还好吗?” “初瑶在睿王府有本王照看着,自然一切都好。”弈凡不自觉地将她口中的“瑶儿”两个字改成了“初瑶”。 君初瑶有些无奈。他这样的表现,是不是意味着他只愿意接受过去的韩珂,殊不知这些日子体内的韩珂也褪去了软弱,越发冷漠了呢。 “民妇见过睿王殿下,睿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云舒的注意力一直都在君初瑶身上,直到弈凡出声,她才发现了一袭白衣的弈凡,朝着他行了个大礼。 弈凡忙将她扶起来,道:“免礼。” “二娘,您看见三娘了吗?”君初瑶小心翼翼地试探,“她是不是很伤心?” 云舒面露尴尬,抬眸问:“瑶儿是要去见你三娘吗?现在恐怕不太合适,还是过些日子再去吧。初玧那孩子刚走,二娘担心她会做出些出格的事情来……” “初瑶,你二娘说的不错,既然你红姨娘现在不在院子里,那么我们下次再来看她吧。”弈凡拉住了君初瑶的手,想要强行带她离开。 君初瑶的耳畔不断回响着弈凡方才对她的称呼。云姨只要说一个“瑶儿”,他就会立马纠正成“初瑶”,这样子真的很好玩吗?!她忍不住一抬手肘,狠狠撞了下身侧的弈凡。 弈凡的左手不着痕迹地捂了捂自己的胃部,双眉拧成一团,似是极为痛苦。 见他这副样子,君初瑶这才发现,自己又撞到了他的胃。自上次饮酒过度之后,弈凡的胃变得脆弱不堪,莫说是人为去撞了,就算是吃点微辣的食物,他都要痛苦一整晚。 “舅舅,我撞疼你了,是不是?”君初瑶多少是愧疚的,慌忙伸出小手来,当着云舒的面,轻柔抚摸着弈凡的胃部。 四周都是下人,为了保全君初瑶的面子,弈凡不好推开她,只能任由她抚摸着。小手轻柔的按来按去,弈凡的眉头微微舒展来开,方才的痛苦居然真的消失不见。 云舒见二人甜蜜相偎依的样子,心里头开心,躲在一侧偷笑。 君初瑶松手,上前一步,忍不住问道:“二娘,你笑什么?” 云舒答:“瑶儿找到了自己的真爱,二娘是为你感到高兴。” “二娘说笑了。”君初瑶干巴巴望了弈凡一眼。这人配合的真好,在众人面前配合自己亲密,估计也是为了给暗处的人一个警示吧:要想动什么手脚,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弈凡感觉到君初瑶的目光,云淡风轻地瞥过脸去,不愿意与她对视。 君初瑶见状,赌气道:“二娘。初玧遇害,初瑶也有一定的责任,初瑶这就去找三娘,给她赔礼道歉!” 弈凡果然有了反应,皱眉怒道:“不许去!” “睿王殿下可以不去。” 君初瑶不理弈凡的怒意,直直朝着红姨娘的房间奔去。云舒心中担忧,也急忙跟了过去。 彼时,君初颐正在院子里捡梅花,见君初瑶出现,忙笑嘻嘻地凑上去,道:“阿姐!你回来啦!” 君初瑶点点头,问:“小颐,知道三娘在哪儿吗?” 君初颐摇摇头,指着一间阴暗的小屋道:“母亲可能在那个屋子里。这些天,她一直对着一个小盒子说话,还不让小颐进去。” 君初瑶猜到,君初颐口中的那个小盒子应该是君初玧的骨灰盒。红姨娘终日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对着一只毫无生气的骨灰盒说话,实在可怜。 君初瑶又问:“父亲来看过你娘吗?”这个时候的红姨娘最需要的便是君北野的安慰。 “没有。不对,来过一次,就是皇姐出嫁的那天,父亲过来对娘亲说了几句话,娘亲就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了。”君初颐说罢,便拉着君初瑶的手撒起娇来,“母亲说初玧哥哥和初瑶姐姐都回平城了,小颐一个人好无聊。阿姐,你是从平城回来的吗?为什么没有看到初玧哥哥呢?” 面对君初颐的疑问,君初瑶无从回答,只能扯嘴笑笑,“你初玧哥哥看上了平城的女孩子,正陪着人家女孩子四处游山玩水呢,哪里舍得回来……” “初玧哥哥真坏。”君初颐嘟起小嘴,那张圆圆的小脸上满是嫉妒。 “你初玧哥哥不坏……”君初瑶哀叹了一声。不管怎样,初玧是她的母亲害死的,她的心中始终消除不去对他的愧疚。 “阿姐找我母亲做什么?”君初颐突然疑惑地凑上来,“阿姐一向不找我母亲的。” “阿姐就是来看看三娘,没什么其他意思。”君初瑶道。 “娘……娘……”君初颐朝着那阴暗的小屋唤了几声,道,“娘,阿姐来看你了……” 屋子里没人应答,初瑶心中涌出一种不祥的预感,忙转身吩咐云舒道,“二娘帮瑶儿看着小颐,瑶儿自己进去看看……” 云舒心中焦急,一把拉住初瑶的衣袖,道:“还是瑶儿在这儿看着小颐吧。二娘与你三娘关系要好些,二娘去吧。” 君初瑶思索了一会儿,随即点点头,拉着君初颐,远远站到了梅树下。 弈凡始终是放不下一颗心,也跟了过来,见君初瑶站在梅树下,便走了过去:“见到你三娘了吗?你二娘呢?” 韩珂心里头别扭,不想同他说话,于是故意气他道:“舅舅问的是瑶儿的二娘,还是初瑶的二娘?” 弈凡一时间竟答不上来。 君初颐目光紧紧注视着弈凡,歪着脑袋问:“阿姐,他是谁啊?” 君初瑶冷冷道:“他是瑶儿的舅舅夫君,是阿姐的舅舅,是小颐的姐夫,也是小颐的舅舅。” “阿姐,瑶儿是谁啊?”君初颐有些摸不着头脑,愣愣问,“瑶儿就是阿姐,对不对?” “不对。”弈凡似是在于君初瑶置气,冷声道,“瑶儿是瑶儿,你阿姐是你阿姐,根本就是两个人。” 君初颐才四岁,哪里绕得过来,快要被他们两个折腾晕了,只能可怜兮兮地问道:“那是我该叫你姐夫呢?还是叫你舅舅呢?” “自然是叫舅舅。”弈凡答。 “……”君初颐嘴巴张得大大,刚要叫出声来。 “不对。”君初瑶却突然打断,“叫舅舅还是叫姐夫,这取决于小颐你认不认我这个阿姐。小颐若是认瑶儿为阿姐,就应该叫他姐夫;小颐若是认我为阿姐,就应该叫他舅舅。” 君初颐终于“哇”得一声哭出声来。 弈凡叹了口气,晚上身子将君初颐抱起来,哄了哄,复又回头对君初瑶道:“他只是个四岁的孩子,你何必这样绕着他?” 君初瑶皱眉,“我也不过是个七岁的孩子,你又何必这样逼我?” 君初颐听得一愣一愣的,他之所以哭出声,不过是因为他尿尿了而已。弈凡舅舅果真是好人,以往他尿尿的时候,娘亲都会将他丢得老远,这人仙人般的舅舅居然在这个时候将他抱起来……一点都不嫌弃他。 “他尿了……”君初瑶终于发现了君初颐的异常,他方才的那张苦瓜脸消失不见,取而代之地是一脸的欣喜。 弈凡的面色瞬间黑了黑,忙将怀里的臭小孩丢下去。 君初颐又突然“哇”得一声,往君初瑶身边蹭过去,指了指弈凡道:“舅舅真坏,他凶我……” 君初瑶地嘴角抽了抽,低声附到他耳边道:“你舅舅这个人清冷惯了,你跟他多亲热亲热,他就不会凶你了。” “怎么亲热?”君初颐一脸好奇地问,天真清澈的眼眸中露出希望的光芒。 “比如尿尿的时候都凑到他身边去,比如赖在他身上不肯下来……”君初瑶冷冷瞪了弈凡一眼,心里头低声喃喃:这回有你好受的。 于是在君初瑶的目光下,君初颐果然光芒正大地走到弈凡身侧,打算接着尿尿,酝酿了许久,他再次哭出声来,可怜巴巴地望着君初瑶,道:“阿姐……小颐的尿全都用完了。” 弈凡的面色再次黑了黑,随意整理着自己的衣襟,心下烦躁,干脆将外袍撕扯掉了。 君初瑶朝着弈凡得意地一笑,此时的弈凡真恨不得将她撕成碎片。她果然不能跟韩珂相提并论,韩珂是善良的小天使,而这君初瑶就是一个十足的恶魔! “给你。”君初瑶大发慈悲地丢给他一方手帕,道,“你对我不仁,可我不是那种不仁不义之徒。这块手帕,本小姐大发慈悲送给你了!” 弈凡接过手帕,转手丢给了君初颐,冷声道:“这块手帕,舅舅大发慈悲送给你了!” “好耶!”君初颐脏兮兮的小脸胡乱在手帕上抹了抹,白净的手帕瞬间变成了黑漆漆的一片。 君初瑶恶狠狠瞪了弈凡一眼,朝着他竖起一根手指:“舅舅,你好样儿的!” “啊--” 恰在此时,屋子里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呼。 君初瑶凝神一听,忙道:“是二娘的声音!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方才嬉笑的几个人面色瞬间变得惨白,弈凡上前一步,将君初瑶拦在身后,对她吩咐道:“跟在舅舅身后。” 君初瑶心里头焦急地很,哪里愿意。 弈凡执着地扭了扭她的肩膀,不让她的脚步抢先,大掌温柔地扣上了她的手腕,暖声道:“乖,听话,别任性。” “娘……娘……”君初颐突然大叫出声,“阿姐,是不是我娘出事了?” 君初瑶将他按住,不让他往里头冲。偏偏君初颐有着一股蛮劲,将她的手腕扭得青紫一片。 弈凡瞥了她的手腕一眼,转身在君初颐的胸口点了穴,那孩子终于安静地立在原地。 弈凡又转身对君初瑶说,“你是想乖乖待在我身后,还是想被我点穴,自己考虑清楚。” 君初瑶不语,就这样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小心走向红姨娘的房间。 屋子里空荡荡的,唯独屋梁上一个人影在晃荡,云舒惊得站在一边,面色惨白,见弈凡和君初瑶进来,才对她们道:“妹妹她,去了好几天了。” 君初瑶从弈凡身后探出脑袋来,弈凡却赶忙回身,一双大掌捂住了她的眼睛,沉声道:“别看。” “舅舅,你放手。”君初瑶冷静道,“你是不是又把我当成韩珂了?我没有她那么脆弱。” 闻言,弈凡这才松开手来。 君初瑶仰头,这才发现红姨娘已经悬梁自尽,她心中明白红姨死得蹊跷,却怎么都琢磨不透。即使君初玧死了,红姨身边还有君初颐,作为一个母亲,她怎么忍心舍弃自己四岁的儿子?就算再怎么伤心,她心中想着的也该是为君初玧报仇,而绝非自杀。 “是他杀。”沉默了良久,君初瑶的口中吐出三个字来。 弈凡也已经猜到,唯独云舒一人心中惶惶不安,不明所以。 “云姨。”君初瑶上前一步,握紧了云舒冰凉的手指,对她道,“如今初颐没了娘亲,还请云姨善待初颐。” 云舒哀伤地抬起眼眸,摇摇头道:“妾室身死,她的儿子理当由姐姐抚养。我就是有心,也无能为力,不能答应你这个要求。” 君初瑶恍然大悟,冷笑着望向弈凡:“舅舅,你的好姐姐,心里头算计的比你看到的要多得多。” 弈凡也料不到玉安长公主还留了这么一手,一颗心彻底沉了下去。 “云姨,镇国候府实在是太危险了。”君初瑶心里头有些担忧。从前君北野有两个小妾,红姨膝下有一双儿子,如今初玧一死红姨一死,初颐又要被过继到玉安长公主名下,那么玉安长公主下一个要对付的人便是曾经极受宠爱的云舒了。 “危险?”云舒眸光亮了亮,随即又黯淡下去,“就算再怎么危险,这也是我的命,瑶儿不用为我担心,老爷会多多照拂我的。” “初玧死后,父亲也来找过红姨,可结果呢?”君初瑶越发担忧起来,“结果就是红姨死在屋里好几天,居然没人发现。” “老爷不会这样对我的。”云舒嘴角的笑意淡淡晕染开来。君北野一生中真正爱过的女人也只有她一个罢了,若是玉安长公主连她都要碰,那么玉安长公主与君北野的夫妻名分也就走到了尽头了。 君初瑶被云舒的自信所感染,但她对玉安长公主却没有半点信心,于是又道:“不如云姨搬来睿王府,跟瑶儿住在一起。” 云舒的脸上竟露出些欣喜之色,刚要出声,却被弈凡皱眉打断:“这像什么话?岳父的面子往哪儿搁?若是你实在担心,可以让她回平城,相信到了平城,她就安全了。” 君初瑶无言以对,若是拐带着父亲的小妾离开镇国候府,父亲确实面上无光,以玉安长公主的手段,必然给云舒按上一个不洁之名。 “舅舅,初瑶求你。”君初瑶突然朝着弈凡直直跪下去,“求你想办法送云姨离开京城,初瑶不想看到她也死于非命。舅舅若是不肯答应,初瑶就将母亲的恶行上奏外祖父,要外祖父依法处置!杀人偿命,到那时初瑶可能会因此背上弑母的罪名,初瑶无颜面活在世上,到时候你连韩珂的曾经停留过的身体都别想得到!” “你……”君初瑶咄咄相逼,弈凡为难地将她扶起来,道:“本王要你替她好好活着。本王会派人送云姨离开的。” “理由呢?”君初瑶反问,“舅舅要怎么向我父亲解释?” “实话实说。”弈凡直言不讳。玉安长公主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已经彻底毁掉,他不可能为了一个杀人凶手,而至别人的生死于不顾。加心此才。 云舒身处局外,听到弈凡的三言两语,将这件事的首尾已经猜透,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玉安长公主的手段她是见识过的,当初的君初瑶不也是她…… 云舒笑着打断二人,道:“这件事我自己同老爷说就好。” 她上前一步,掸了掸君初瑶身上的灰尘,感慨道:“好孩子,二娘这一走,恐怕就再也不可能回京城了。答应二娘,你将来若是有空,一定要来平城看看二娘。” “好。二娘放心,等到京城中大局已定,初瑶一定会拽着舅舅一起去看望你的。”君初瑶舔了舔唇角,自己的母亲还比不上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二娘对自己好,情何以堪。 “那妹妹这边,要怎么处理?”云舒担忧地望了一眼那悬在横梁上的尸体,心尖不由颤了颤。幸而这么多年来,她都服用红花,不让自己怀孕,否则今日悬在这横梁上的人就不是红姨而是自己了。宅子大了,总会有些小心眼的人,她无法让别人舒心,只能保证自己不参与到那些是是非非中去,爱怎样就怎样吧。 君初瑶瞧见弈凡惨白的面色,心中一动,便道:“既然她是悬梁自尽,如实禀告父亲就好,二娘不用太过担心,您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您的话父亲会信的。” 三个人走出屋外,这才看见呆立在原地的君初颐,弈凡上前想要为他解穴,却被君初瑶拦住,目光灼灼地望着弈凡,仿佛在说:舅舅,你现在解了他的穴,是想要他进屋看看他母亲的尸体吗?他才四岁,你忍心这么对他吗? 望着君初瑶那双满含期待的眼眸,弈凡伸出去的手突然缩了回来,随即弯下身子,将君初颐打横抱起,回头对云舒道:“大人们的事就不要让孩子知道了,相信云姨知道该怎么做。” 云舒默默点了点头,心疼地望了君初颐一眼。 君初颐的一双眼眸瞪得老大,直直望着娘亲的屋子,目光不肯移开。尽管只有四岁,可听见云姨方才的那声叫喊,他心里头有种不祥的预感在蔓延,若不是手脚被束缚住,他一定早就冲进去了。 君初颐的脑袋磕在弈凡的手背上,他尖利地牙齿在弈凡手臂上狠狠一咬,弈凡闷哼了一声。 君初瑶远远地看着,只发觉弈凡的眉头微微蹙起,并不知道君初颐的小动作。 君初颐见弈凡依旧不肯放手,加大了力道,毫不客气地咬着,终于鲜血浸染了弈凡白色的衣衫。 君初瑶见状,慌忙追上去,声音中满是惊惶无措:“舅舅,你的手……” “无妨。”弈凡只是低低应了一声,兀自向大殿走去。 大殿内,玉安长公主和君北野早就候着了。 弈凡将君初颐抱到君北野手边,方道:“岳父,红姨娘悬梁自尽了。” 君初颐的穴道被解开,于是抬起一双眼眸,怔怔望着君北野,“父亲,什么是悬梁自尽?他们说我母亲悬梁自尽了,是什么意思?” 君北野似乎早料到了这样的结果,低叹了一声,将君初颐拥在怀中,安慰道:“孩子,没什么。你母亲只是回平城去了。” “母亲说初玧哥哥也回平城了,初颐也想回平城,初颐也要悬梁自尽吗?”君初颐歪着脑袋问。 君北野瞬间苍老了许多,玉安长公主伸手过来,拍了拍他的后背,道:“北野哥,节哀顺变。妹妹就这么去了,小颐还需要别人照顾,北野哥千万别在这个时候倒下。” “……”君北野突然一把握住玉安长公主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想必,他也已经猜到了这一连串变故的原因吧。 “老爷心力交瘁,照顾小颐的事情就交给我吧。”玉安长公主从他手中抽回自己的手,又将君初颐招到身边,从果盘中挑了一粒葡萄,剥了外皮,小心翼翼递到君初颐嘴边。 君初颐乖巧地咬下了整颗葡萄。 玉安长公主问:“甜吗?” 君初颐咧嘴笑,“真甜,比母亲屋里的葡萄好吃多了。” “以后小颐到大娘屋里来住,大娘天天给你剥葡萄吃,好不好?”玉安长公主“循循善诱”。 “好。”君初颐一直以为大娘很凶,今日一见,明明很和善啊。 “小颐乖。”玉安长公主一把将他抱起来,坐到自己推上,而后转头对君北野说,“老爷你看,小颐他很喜欢我呢。” 君初瑶冷眼看着这一切,心中百般滋味。云舒朝她使了个眼色,于是她沉默不语,只等玉安长公主独自一人将这出戏唱下去。 “大娘。”君初颐突然抬头,一双清灵地眸子望向玉安长公主身侧,“小颐不是喜欢你,小颐只是喜欢你屋子里的葡萄。” 君初瑶差点儿没笑出声来,但屋子里的气氛极为压抑,于是她淡淡咳嗽了几声,忍住了笑意。 玉安长公主面露尴尬,转头又对君北野道:“老爷,妹妹不幸去世。论理说,小颐该由我照顾的。” “好吧。小颐,你以后要跟着你大娘好好学习,你是我君家的最后一支独苗了。”君北野见她一再坚持,只得答应下来。 君初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而后又摇摇头,问:“父亲,小颐为什么不能跟着娘亲学习,一定要跟着大娘学习吗?” 君初瑶上前一步,抚了抚君初颐的长发,抬头斜睨了玉安长公主一眼,对君初颐道:“大娘懂得为人处世的道理,你跟着大娘学习更有前途。” 玉安长公主淡笑着点点头,涂着血红色蔻丹的长甲斜勾了一下额间落下的发丝,轻蔑地望向君初瑶,道:“瑶儿真是越发懂事了,说的话母亲越来越爱听了。” “多谢母亲夸赞。”君初瑶淡笑着冷眼相对。 云舒突然朝着君北野重重一跪,道:“老爷,妾身想念平城的生活,请老爷开恩,允许妾身回平城去。” “妹妹才来京城不到一个月,”玉安长公主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这京城住得好好的,妹妹为什么要想着回平城呢?初玧和红姨已经去了‘平城',妹妹也想去吗?” 云舒面色惊得惨白,但她始终谨记自己的身份,并没有与玉安长公主发生直接冲突,只是抬起一双盈满泪水的清眸,恳求地望着君北野,“老爷……妾身伺候了你十多年,还请老爷开恩。” 君北野朝着她摆了摆手,道:“你若是真想走,便走吧。” “多谢老爷。”云舒朝着君北野又重重磕了两个响头,这才在君初瑶的搀扶下直起身子。 玉安长公主却道,“平城距离京城有很长一段脚程吧?妹妹若是不介意,姐姐可以派人送你回去。” “不……不必了。”云舒慌忙回绝。“姐姐的心意妹妹心领了,妹妹还想沿途看看风光,就不劳烦姐姐的人了。” “这怎么能行?”玉安长公主又道,“妹妹长得如花似玉,老爷疼爱还来不及。若是路上遇到什么歹人……” 不等玉安长公主说完,弈凡突然站出来,淡笑道:“皇姐不必担心。近日,凡儿受父皇旨意,要去平城勘探军情,凡儿可以保证云姨的安全。” 玉安长公主终于无话可说,僵着脸起身,对君初颐道:“小颐,到大娘屋里来,大娘教你写字。” “是。”四岁的君初颐默默答道,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别人的棋子。 到了屋子里,玉安长公主与君初颐相对而坐,她冷若冰霜的脸上努力维持着笑意,对君初颐道:“小颐不是很想知道悬梁自尽是什么意思吗?大娘现在就教你写这四个字。” “恩。”君初颐颤声答道。 玉安长公主取了笔墨纸砚,在偌大的一张宣纸上写下了触目惊心的四个黑字--悬梁自尽。她指着这张纸对君初颐道:“悬梁自尽的意思就是将人的脑袋用白绫搅住,然后悬挂在屋梁之上……” 君初颐蹙眉问:“大娘,白绫是什么?为什么要将人的脑袋用白绫搅住?小颐越来越不明白了,小颐是不是太笨了?” 玉安长公主从背后取出一条白绫来,摊到君初颐面前,笑道:“不明白没关系,大娘可以演示给你看。” “好。”君初颐笑着拍了拍手。 玉安长公主便将白绫朝着他的脖子绕上去…… (. ) 正文 第十八章 皇爷爷说了,传位睿王皇四叔弈凡!(一更) ?就是这样……现在明白了吗?”白绫越缠越紧,君初颐的一张小脸已经涨得通红。 ?大……大娘。小颐好疼……”四岁的男孩儿满脸惊慌,一双清眸之中泛出点点泪花来,两只小手痛苦地捂住脖子,希望对方可以放过他一次。 玉安长公主尚能自制,很快被松开手来,冷冷对君初颐道:?你母亲就是这么死的,并且是被君初瑶那个臭丫头害死的?” 君初颐惊恐不已,抚着自己的脖子,痛苦地望着玉安长公主,?你们不是说我母亲去平城了吗?为什么又说她死了……她究竟怎么了?” ?她死了,你的初玧哥哥也死了。”玉安长公主冷冷道,?都是君初瑶害死的?她是你不共戴天的仇人?” 君初颐咬着手指,眼泪已经止不住往下流,一双清眸中落满星星点点的泪光,无助地望着玉安长公主,口中喃喃:?大娘,你一定是在骗小颐。母亲不会死的,初玧哥哥也不会死的……” 君初颐回想起方才在院子里听到那声叫唤,心里头已经相信了玉安长公主的说法。 ?怎么?你现在愿意相信我了?”玉安长公主蹲下身子,在他面前,将那张写了?悬梁自尽”四个字的宣纸撕成碎片,轻柔抚了抚他的面颊,道:?大娘这是在帮你。君初瑶逼死了你的母亲,还不让你去见她最后一面,她真是坏到了骨子里……” 君初颐心中一团乱麻,他只是个小孩子,完全没有辨别是非的能力。 ?大娘,真的是初瑶姐姐害死母亲和初玧哥哥的吗?” 玉安长公主从衣袖中抽出一封书信来,递到君初颐面前,道:?这封信,是你母亲留给你的。等你长大之后,你拆开一看便知。君初瑶非但害死你的母亲和哥哥,还赶走你的云姨,大娘想要留下云姨,你弈凡舅舅却受了君初瑶的蛊惑,一个劲儿地撺掇着你父亲送走云姨……” 君初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接过玉安长公主手中的那封信,抽抽噎噎地哭起来。 玉安长公主不耐烦地冲着他吼了一声:?身为一个男子汉,你应该想方设法为你的母亲和哥哥报仇,而不是在这儿哭哭啼啼?” ?好……报仇。小颐一定要为母亲和初玧哥哥报仇。”君初颐的鼻涕流下来,弄脏了自己的衣襟。 玉安长公主取出一方手帕,蹲下身子,小心翼翼擦去了君初颐的鼻涕,安慰道:?小颐不要担心,大娘会帮你的。小颐要懂得隐忍,如今连你父亲都拿君初瑶束手无策,你只能忍着,待到有一日大娘有了权力,可以帮助你为你母亲报仇。” 君初颐重重地点点头,一双清冽的瞳仁被蒙上了仇恨的血色光芒,浑浊掉了。 ?小颐乖,现在先去大厅用膳。大娘随即就过去,记住要沉住气,别将这件事说出来。君家就剩下你这根独苗了,大娘不希望你也死在君初瑶的手上……明白吗?”玉安长公主又问。 ?大娘放心,小颐明白了。”君初颐皱了眉,悄悄退出门外。 等到君初颐离开,玉安长公主对着门外唤了声:?绿柳。” 玉安长公主的贴身婢女绿柳这就走了进来,见她这些天心情一直都不是很好,于是只能低声问道:?绿柳在,公主有何吩咐?” 玉安长公主将方才替君初颐擦鼻涕的手帕丢到绿柳面前,冷声道:?替我扔掉。” ?是。” ?等等。”玉安长公主又将她叫住,指了指地面的碎纸片,道,?连同这些东西,一并烧掉。” ?是。”绿柳颤声应道。玉安长公主的脾气是越来越差了。 弈凡和君初瑶原准备留在镇国候府用膳,宫中来了急报,说帝王萧墨病危,两人便急急赶往承乾宫。 承乾宫中,瑜妃伏在萧墨身边。 萧墨唇角惨白,明知自己已经药石无灵,却还是不忍放开瑜妃的手,最后他迷迷糊糊地开口问:?爱妃,你可愿意为朕殉葬?” 瑜妃顿時惊得花容失色,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姜皇后冷笑了一声,道:?萧墨,若是将你对她的爱分给姜冉一点点,我都会毫不犹豫地回答,我愿意。殉葬算什么?女人是为爱而生的,本宫的爱人即将逝世,本宫自然要为他殉葬?可是萧墨,你不同,你不配得到我的爱?” 萧墨微微咳嗽了几声,面上的笑容突然舒展开来,望了一眼瑜妃道:?你还年轻,朕能够理解的。你若是不愿意为朕殉葬,朕不会勉强。朕留给你的东西,你好好收着……” ?恩?”瑜妃重重地点了点头,眼泪簌簌往下掉。 ?去换上孝服……朕的時间不多了。”萧墨转过头,又对姜皇后吩咐道,?你们都出去,叫焱儿进来。” ?好。”姜皇后已经胜券在握,也不在乎萧墨最后要见什么人了。 萧焱被唤到萧墨身边,心中有些惊讶,他原以为皇爷爷会见一见叔父或是自己的父亲,料不到自己竟被召见。 萧墨伸手抚了抚萧焱的面,干枯的手指擦在萧焱脸上,萧焱慌忙伸手握住了他的手,道:?皇爷爷,你要说什么?” 萧墨努力扯出一抹笑意,道:?焱儿,朕想来想去,只有这么个法子能暂時保住你。你一定要按照朕的吩咐做……” ?好……好,皇爷爷,你说。”萧焱一脸恭谨,他明白自己的命运。 恒泽十八年,冬,腊月二十,大胤始祖皇帝萧墨驾崩。 皇帝萧墨的所有子女被召集在承乾宫候命。皇帝的两位宠后宠妃各执一份遗诏,要求新帝继位,然而帝王萧墨临死之前身边只留了一个人,便是皇长孙萧焱。 嫡长子萧弈凡携君初瑶跪在大殿之中。 大皇子萧烬、二皇子萧焰、三皇子萧祺、五皇子萧湛、六皇子萧璨、八皇子萧祉、皇长孙萧焱以及朝中文武百官都聚集在此。 大殿之上,一左一右,坐着大胤皇帝生前的一后一妃,二人均面露哀伤之色。 ?皇后娘娘,请宣读陛下遗诏?”一众皇子一致要求,个个都恶狼一般盯着姜皇后说中的传位诏书。 ?好?”姜皇后拍案而起,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开始宣读诏书:?睿王皇四子弈凡,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弈凡与初瑶二人静默跪着,耳畔既没有拥立声,也没有反对声,唯独瑜妃一人拍案而起,扬着手中的另一份传位诏书,振振有词:?皇后娘娘的诏书能不能拿出来给百官鉴定??本宫手中这份诏书才是皇帝留下的最后遗旨?大胤皇帝下令传位八皇子萧祉,皇后娘娘凭什么一口咬定传位睿王弈凡??” ?长幼有序,自古储君立得都是嫡长子。瑜妃,你不觉得你现在的措辞,很可笑吗?”姜皇后面上毫无畏惧之色,如今她已经大权在握,左不过就是落下个谋朝篡位的坏名声,可自古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史书上怎么记载还不是她姜冉说了算?? ?大胤皇帝开国之時,并未说过要沿用古人的做法。他从未提过嫡长子之说,素来是能者居之。”瑜妃并非毫无准备,萧墨登基之時颁发的条令,她已经命人一条条查看过,确实没有姜皇后那样的说法。萧墨曾经答应过她要立祉儿为储君,她手中的这张传位诏书是萧墨早早就写好,亲手交给她的……如今,姜皇后手中突然冒出另一份传位诏书来,实在令人生疑。 ?能者居之……”姜皇后冷笑了一声,?瑜妃说的不错。难道哀家要将大胤的基业交给一个痴傻八皇子吗?大家倒是来评评理。” 群臣随即议论纷纷。 君初瑶面上淡然,斜睨了一眼弈凡问道:?舅舅,你从头到尾一句话都不说,是不是胸有成竹?” 弈凡心里头也是紧张的,但他一向不喜欢将喜怒哀乐展现在脸上,如今他刚刚从丧父的痛苦中回转过来,又要面对母亲与瑜妃的争执不下,心力交瘁。?这皇位传给谁?有区别吗?” 君初瑶看出了他的心思,小手蓦地伸过去,隔着衣袖,握住了他的大掌,安慰道:?这皇位传给谁,于舅舅而言虽然不重要,但是于大胤的百姓而言却极为重要。一个英明的帝王,可以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而一个昏庸的帝王,只会将百姓置于水深火热之中。这样大的区别,舅舅难道不明白吗?” 弈凡眸光一亮,赞许地望向君初瑶,?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心中却藏着这样大的抱负。若是舅舅能够登基,你一定会是我的得力助手。” 君初瑶满意地点点头,在心里头小声嘀咕:这都是韩珂的前世的想法。罢了,初瑶的時间也快结束了,过几日,初瑶就把你的韩珂还回来。U71D。 ?这八皇子确实是天真痴傻,瑜妃娘娘执意要八皇子继位,实在对不住康德皇帝啊?”左相傅尧突然站出来,朝着弈凡一拜,?国不可一日无主,请睿王殿下接旨,即日继位。” 弈凡不答,只是静默望了姜皇后一眼,姜皇后朝着他微微点了点头。 弈凡起身,刚要扶左相起来,瑜妃的声音在大殿上空灵响起:?谁说我儿天生痴傻?大胤先皇是担心姜后生姓恶毒,会加害我儿,这才命令我儿装疯卖傻十多年。我儿实则记忆过人,在景山行宫博览群书,有太傅可以作证?” 姜皇后面色变了变,倒是没料到那萧祉居然在她眼皮子底下蒙混过关。 君初瑶心中一惊,瑜妃此時将萧祉暴露出来,平白无故断了他们母子的活路,实在是自作孽? 弈凡眼底一片幽深,转头低声对初瑶说道:?舅舅答应了父皇会送祉儿出宫,你也不用太担心。” 君初瑶眼底露出诧异,她表现得很明显吗? ?什么?” ?八皇子并非天生痴傻?” ?康德皇帝既然要八皇子故意装疯卖傻,必定是存了要传位给他的心思,只怕瑜妃娘娘手中的诏书并非作假啊……” ?那倒也说不定,八皇子自己还没有开口说话呢?单凭她一个妇人之言,怎么能惑乱朝堂?” ?可瑜妃娘娘有太傅作证啊?” ?太傅隐约景山行宫多年,谁知道他有没有被瑜妃娘娘收买……万事都不能只看表面。” ?……” 瑜妃此言一出,群臣们瞬间炸开了锅,一个个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群臣对八皇子之事无法下个定论。 瑜妃走下大殿,来到萧祉身边扶他站起来,对他道:?好孩子,你开口说说话,告诉大家,你并非天生痴傻。” 萧祉心中虽然不愿,但他敬重瑜妃,不愿意驳了母亲的面子,扬起脸来,一双光芒四射的星眸露出来,朗声道:?本王当然不是天生痴傻。若是本王不听从父皇的命令、装疯卖傻,又如何能够在宫中存活下来?” 朝臣们难以置信,个个面面相觑,难以作出一个决策来。 如今,大胤康德皇帝的一后一妃,两人各执一份遗诏,分明传位给两位皇子,而这两位皇子都未曾犯过什么过错,实在难以定论。 经大胤先皇生前最宠信的太监总管窦桂山鉴定,这两封遗诏都出自始祖之笔,并无造假嫌疑。 恰在此時,皇长孙萧焱当着群臣的面,站出来:?本王是最后一个见到皇爷爷的人。本王知道皇爷爷要传位于谁,现在本王所说的话才是皇爷爷的最后遗诏?” ?传位给谁?”姜皇后也没有料到这样的变故,想不到他萧墨到临死都要跟自己扛上一回,弄出两份遗诏不说,还有最后的遗旨? 瑜妃面上微微露出了笑意,她曾经与萧墨约定,若是姜皇后反悔,便由皇长孙萧焱出面证明,自己手中的这份才是真的传位诏书,而她姜冉手中的那份诏书根本就是伪造的? 诏萧皇安。君初瑶的一颗心也揪得紧紧的,她实在没料到萧焱会在这个時候掺和上一脚。原本萧焱、萧祉和弈凡是三足鼎立的局势,如今弈凡继位势在必行,倘若萧焱这个時候得罪姜皇后,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大家别急。”萧焱淡然起身,视线落在瑜妃身上,脚步在瑜妃面前站定。 承乾宫中的气氛降到了零点,君初瑶的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 瑜妃的脸上笑意越来越深,而萧祉的脸上却带了几分惊疑。 萧焱忽而转身,快步走到姜皇后面前,举起她手中的诏书,扬声道:?皇爷爷说了,传位睿王皇四叔弈凡?” 姜皇后高高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来,满意地拍了拍萧焱的肩膀,?好孩子?你要记得,你今天所做的决定,会是你这辈子所做的决定当中最正确的一个?” 萧焱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这是皇爷爷留给他的最后一道保命符,投靠姜皇后,至少能保证大皇子一家十年内的安全。 瑜妃就好似一个失去了灵魂的木偶,颓然瘫倒在大殿之上,避开姜皇后讥讽的目光,无地自容。 ?康德皇帝一生伟业,宠爱臣妾入骨,臣妾要为大行皇帝殉葬?”瑜妃当着众人的面,朝着姜皇后直直跪到下去,?请皇后娘娘成全?” 姜皇后冷笑着出声,?康德皇帝方才才问过妹妹要不要为他殉葬,可妹妹没有给出答复。大胤皇帝已经给妹妹安排好了去处,殉葬是不可能的?” 姜皇后在心底盘算着,如今萧墨已去,这么多年来她所受过的气也该慢慢讨回来了。瑜妃想要一死了之?想都不要想,根本不可能? ?陛下给臣妾安排了什么去处?皇后娘娘,还请明示。”瑜妃惊恐地抬头,长裙的下摆已经被她的指甲扯破,快要撕成碎片。 姜皇后扬起头来,满脸的骄傲:?妹妹假传圣旨,本宫既往不咎。现打入幽巷,浣衣推磨赎罪,永世不得出?” 瑜妃颓然瘫倒在地,萧祉慌忙上前掐了她的人中,?母妃……母妃,你醒醒。” 姜皇后一摆手,便有人将瑜妃拖了下去,萧祉想要跟过去,却被人拉开来。 姜皇后笑着面向萧祉,?八皇子,你可知道康德先皇给你安排的是什么去处?” 弈凡见状,淡然起身,走到姜皇后面前,对着满朝文武宣布道:?父皇曾经下旨,倘若有一日薨逝,希望八皇弟可以为他守陵,八皇弟,你可愿意?” 萧祉忙道:?臣弟愿意。” ?这样最好。” 姜皇后不悦地瞪了弈凡一眼,实在想不明白,她这个儿子脑袋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居然要保仇人的儿子? 恒泽十八年,冬,腊月二十八,大胤新皇弈凡登基,改年号为嘉义,是为嘉义元年。 弈凡登基当日,睿王妃君初瑶封为新后,原皇后姜冉晋封皇太后,追封已故睿王妃吴氏为孝德淑敏皇后,姜太后垂帘听政。 因新登大宝,帝王萧弈凡甚为忙碌,而崇宁宫的新主君初瑶,却在今夜…… 正文 第十九章 魂归,皇家有后初长成(二更) 今夜的崇宁宫?处处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愤?很多宫人都不受控制地远离“ ?韩珂?你到底想躲他到什么時候?”君初瑶吼道“ ?你?你?不是在我体内吗?怎么我可以看到你?”21世纪的韩珂对一切鬼神之事都抱着不可信的态度?这不?很自然地话题被岔开了“ ?本郡主今夜便不会跟你争夺这具身子了?你会是这具身子唯一的主人”君初瑶一脸上位者施舍的表情??但是这离魂是很痛苦的?倘若明日日落之時你仍旧醒不过来?那么你将灵魂游离?再也回不进这具身子了“” 韩珂的心不自觉震了一下?会再也不能相伴在舅舅身边吗?口中喃喃自语:?就算醒来了?我也没有勇气面对舅舅“” ?那你就用我的身份活着?等你想通了再告诉他?”君初瑶给出了最有效的方式“ 闻此?韩珂那沉寂的心慢慢活络起来?后?又问:?你为什么要把机会留给我?做回自己不是很好?” ?留下又如何?本郡主终究是没人疼爱的”一脸的失落??而你不一样?你有欧阳?有弈凡?有萧焱?还有我的楚黎……” ?对不起?”感受到她的悲伤?韩珂心疼地想去抱抱她?可惜手指刚触及?便穿了过去?徒留下一脸的愧疚与不安…… ?哈哈?逗你的?本郡主实在厌倦这尔虞我诈的宫廷?这几天便可以转世为人?这身子与其毁了倒不如赏给你了“”韩珂怔了怔?这小郡主好似真心与她玩笑似得?看不出任何伪装的迹象“ ……… ……… ?如果可以?请不要伤着楚黎……” 这是韩珂听清的最后一句话?后?身体像是被撕扯着一般?只觉得全身上下一阵无法抑制的疼痛“韩珂猛然咬住了牙龈?咯咯作响“痛?腐心彻骨?深入骨髓?侵袭着浑身上下每一根神经? 有一部分意识?渐渐脱离了身体…… 又是一阵疼痛?韩珂那仅余的朦胧意识?在痛楚中渐渐昏睡过去…… 旭日刚刚升起的時候?床榻上那原无生机的女童?紧皱着眉头?精致的小脸因痛苦不断扭曲“倏然?眼眸睁开?眸中透出的那份欣喜不言而喻?只是很快地?女童的眼神变了?竟与那原君初瑶一样冷漠“是的?韩珂回归了?只是她还过不去心底的那道坎?她笃誓:舅舅?倘若你不能跨越舅甥这一步?那么我这辈子永远不会承认我是谁…… ----年代的分割线?十年----- 十年?是司幽国与大胤的争斗的時间“十年内弈凡数次御驾亲征?每次都能够带回捷报?只是平城远离京城?京城得到战报之時?平城的战况往往惨不忍睹“司幽国对大胤采取的是游击式的作战方法?只要大胤的军队一旦撤离平城?司幽国的军队随即便会赶到?将平城之中掳掠一空“ 十年?帝后君初瑶已经出落成大胤第一美人?正如同先帝萧墨所说的那样?她天生就是个美人胚子?长大之后的美艳完全超过了当年的大胤第一美人姜云歌“ 十年?弈凡未曾踏入过皇后寝宫一步?他活在自己的记忆里?从前回忆着吴紫昕?现在回忆着韩珂“ 韩珂因着自己的誓言?始终不肯告诉他自己的真实身份?战术上帮他、经济政策上帮他、政治权斗上也帮他?唯独感情上?她帮不了他“ 记得四年前?弈凡行冠礼?韩珂偷偷扮成了小厮的模样也跟着去了“ 被弈凡发现之后?他指着她的鼻子指责她?他说:?如果是瑶儿?绝对不会这么轻率“” 韩珂咬唇?忍不住回了一句?眼泪差点掉下来:?从前怎么没见你说她好?你说到底也不过是事后诸葛亮?” 那次之后?弈凡非但没有进过她的房间?就连她去承乾宫找他都要预先约好時间“ 韩珂的心里有如一把刀在搅动着?好几次她差一点儿就好说出真相?可都被弈凡那副冷淡的表情伤到?硬生生憋了回去“U71D“ 嘉义十年春?姜太后五十大寿?韩珂早早便张罗了宫宴、排练了节目?应弈凡的意思?要为母亲做一场大寿?希望借此要回母亲手中的朝政大权“ 宫宴在养心殿举行“ 弈凡继位一年之后?姜太后便迁出了未央宫?移居养心殿?帝后‘君初瑶'?入住未央宫“ 这十年来?韩珂的日子过得倒也清闲?有丈夫和没丈夫一样?终日都见不到弈凡的影子“ ?祖母……”韩珂早早便带了贺礼?上门拜贺“ 姜太后这些年越发喜欢这个外甥女?只是心中始终有个疙瘩?她将韩珂拉到身边?小声问道:?孩子“凡儿他?还未曾与你圆房吗?” 圆房“这两个字早就成了韩珂心中难以磨灭的痛?早前只有七岁的時候?她一直以为只要等自己长大?她就可以与弈凡圆房“ 可她一天天长大?才发现弈凡与她一天天疏远?莫说是圆房?想要他在未央宫留宿一晚都难啊?他心中惦念着的始终是过去的韩珂?如今的韩珂早已摆脱了韩珂的个姓?虽然还是同一个人?但弈凡根本无法对她动情……又或者说?就算他真的对她动了情?他也不愿意承认“ ?没有“”韩珂落寞地回答“ 姜太后的脸色一板?冷道:?凡儿已经不小了“若是三天之内?你想不到法子与凡儿圆房?就不要怪祖母心狠?为他纳妃?” ?三天……”韩珂默默重复了一遍?扬起眼眸?小心翼翼问道??祖母?三天太少了?瑶儿怕是很难做到“” 姜太后语气冷冽??五十而知天命?哀家已经是快要作古的老人了?瑶儿忍心让祖母见不到孙子就入土吗??” 韩珂无奈?张罗一整天的好心情瞬间消失?只能扯了扯嘴角?道:?瑶儿自当尽力?若是三天之内?瑶儿无法与舅舅圆房?祖母便为舅舅纳妃“” ?好孩子“”姜太后见韩珂松了口?忙将她拉到身边来??瑶儿?你放心“就算祖母为你舅舅纳妃?这大胤皇后之位始终你的“将来若是你能为你舅舅诞下嫡子?这大胤储君之位也不可能落到别人头上?祖母确实是太心急了?但瑶儿要体谅祖母?做母亲的谁不希望自己的子女早日开枝散叶呢?” ?祖母说的是?瑶儿受教“”韩珂努力扯嘴笑笑?尽量维持着平静的心“ 姜太后的眼眸微微眯起?闪着智慧的光芒??或者?让祖母帮你们一把?” 韩珂大约猜到了她的意思?慌忙摇头道:?不要?若是祖母真那么做了“舅舅会一辈子恨我的……” ?好?就依你的意思“”姜太后也不勉强?只道??沈尚书家的女儿沈慈?瑶儿见过吗?” 韩珂摇摇头??不曾见过?只听说她是京城中第二个吴紫昕?诗画双绝“” ?是长得很像吴紫昕“”姜太后眯起眼睛?笑道??哀家琢磨着?若是凡儿纳妃?她定然是最佳人选“且不说她的家世?她知书达理?又有着和吴紫昕相似的容貌?想来你舅舅是能够接受她的“” 韩珂在心底冷冷一笑?舅舅的心里若还是想着吴紫昕就不会在醉酒之后喊着?韩珂”的名字了“于吴紫昕?弈凡不过是怀着一份歉疚罢了“倘若姜太后找个与吴紫昕容貌相似的女子入宫侍奉弈凡左右?只怕弈凡更不会愿意碰她? 想到这儿?韩珂扬起一双璀璨的眸子?眸中光芒微露?笑道:?就依祖母的意思来办“若是三天之后?舅舅还是不肯碰瑶儿?祖母便替舅舅纳了沈慈“舅舅终日操劳国事?瑶儿看着也心疼?是時候找个女人……”消遣消遣了“ ?恩“”姜太后朝着韩珂满意地点点头?只觉得这丫头越发懂事了“原先她会因为吴紫昕吃醋?如今居然能这么看得开“ ?祖母?今晚沈家小姐也会来为您贺寿?”韩珂试探着问道“ 姜太后点点头??哀家派人给她送了请柬?这几分薄面?她总不可能不给哀家的“待会儿等她来了?你也好生瞧瞧?若是太过单纯就不要她了?这吃人的后宫容不下单纯的女人“瑶儿?有時候你就是太善良太天真了……” 韩珂撇嘴道:?有祖母宠着瑶儿?瑶儿哪里需要什么心计?” ?就你嘴甜?”姜太后伸手在她的额头上点了点“一晃眼?自己的小外孙女已经出落得绝色倾城?皇室之中?难以找到这样的绝色尤物了“ 韩珂今日穿了一袭金色的广袖流云百褶裙?瘦小的双肩被束起来?多了几分稳重感?有皇后之风“只是?她还是太年轻?掉在人群当中?会以为她是未出阁的少女“ ?陛下驾到--” 弈凡近来忙着战事?很久没有来看望姜太后?心中惦念着母亲的生辰?于是今日早早便看完了奏章?来为母亲贺寿“ ?舅舅“”韩珂远远地唤了一声?她对他的称呼止于此“ 姜太后不悦的斜睨了韩珂一眼?重重拍了她的纤纤小手?斥道:?纠正过多少次了?怎么还是改不过来?该叫陛下“在陛下面前?瑶儿应该自称'臣妾’“你是凡儿的结发妻子?这些礼数不可忘“” 韩珂面上淡然一笑?答:?好?瑶儿记下了“” 这事怎么能怪她呢?弈凡不让她自称?臣妾”?只让她唤他?舅舅”“弈凡是一国之主?韩珂自然要听皇帝的话“ 弈凡淡淡瞥了韩珂一眼?今日的她实在太过耀眼?让他忍不住多望了几眼“ 弈凡上前一步?淡笑着扶起姜太后?道:?母后不要为难初瑶?是儿臣让她这么叫的“叫惯了‘舅舅’?她突然改口?儿臣会觉得心烦“” ?舅舅说的是?会让人心烦的“”韩珂嘴边浅浅笑着?长睫却落寞地垂下去“原来她在他看来?不过是个让他觉得心烦的人“ 弈凡薄唇紧抿?抬起头?一双疲惫的眸子望向'初瑶'?想说些什么?最终又忍了下去“ 晚宴开始之前?沈家小姐准時到场“ 着一袭落地的白色长裙?梳着飞星逐月髻?头顶没有华丽的发饰?单单用一支通透的翠玉簪将长发挽住?清雅不俗?宛如当年的吴紫昕“ ?沈慈见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沈慈朝着姜太后服了服身子?脸上淡笑?从容不迫的样子“ 姜太后满意地点点头?涂着蔻丹的长甲微微勾了勾?指向弈凡的方向?示意沈慈过去打个招呼“ 沈慈是个明白了?感激地望了姜太后一眼?便笑着走向弈凡身边“ ?沈慈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沈慈乖巧地朝着弈凡行了大礼“ 弈凡的目光一直落在韩珂身上?并没有正眼看她?听到耳边的声音?才淡淡摆了摆手?道:?免礼“” 沈慈扬起一张清丽的面容来?想要借此博得弈凡的好感“入宫之前?家人们便嘱咐过她?要她借助这张酷似吴紫昕的脸?爬上弈凡的龙榻? ?舅舅?人家看着你呢?你倒是过去打个招呼啊?”韩珂伸手推了推弈凡?斜睨了他一眼?故意提醒他“ 弈凡尴尬地转身?撞见酷似吴紫昕的沈慈?一時间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舅舅?快说话啊……”韩珂在他耳畔低低怂恿?瞧见他这么大的反应?心还是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吴紫昕在舅舅心中还没有消逝吗? 弈凡的背脊僵了僵?感觉到这小外甥女正将他往别人怀里推?心中涌出一股莫名其妙的失落“良久?他才对着沈慈问道:?你……你是?” ?回陛下?民女是沈尚书府中的长女?单名一个慈字“”沈慈特意选了一身清丽的妆扮?打听到弈凡喜欢吴紫昕穿白衣?故而浑身上下都穿得很素“ 见弈凡不说话?韩珂打趣道:?沈慈?很素雅的名字“你知道陛下为什么看到你的時候会那么惊讶吗?” ?为什么?”沈慈疑惑地蹙起眉头?自然是明知故问“ 弈凡不悦地睨了韩珂一眼?道:?别胡说“” 韩珂挑眉笑道??她若是不穿成这样?我自然不会多说“可她既然决定了要当吴紫昕的替身?我就应该将知道的都说给她听?这样她才能扮演得像些?不是吗?” ?你……”弈凡气结“他与这外甥女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随便说上两句话都能够斗起嘴来“他自问不是一个小气的人?可面对‘君初瑶'?他总会忍不住想起已故的韩珂?不自觉地将她们两个进行对比?长此以往?心里头也越发地扭曲“ ?怎么?舅舅觉得我说得不对吗?”韩珂冷笑着反问?忽而凑到弈凡耳畔?低声喃喃:?我拥有着和瑶儿一样的容貌?那么了解瑶儿?却还是不能做你心目中的瑶儿“而她沈慈不过是神似吴紫昕?又不了解吴紫昕的过去?凭什么得到你的心?” ?你……你说的不错“”弈凡长叹了一口气?对沈慈摆摆手道??朕与皇后有事情商量?你先退下“” 沈慈一脸热情?却换来弈凡的冷眼相对?她忍不住将目光投向弈凡身边的女子“高高在上的皇后?巧笑盈盈?正附在弈凡耳畔低声耳语?沈慈直觉自己上了这美艳皇后的套?冷冷睨了她一眼?懊恼地往姜太后身边走去“ 等到沈慈离开?韩珂又对弈凡道:?舅舅?她瞪我“她和吴紫昕一样?不识好人心“” 弈凡闻言?顺着韩珂的目光望去?却见沈慈已经走远?那背影也像极了吴紫昕“ 待到弈凡冷着一张脸回头?韩珂的嘴角挂上了邪肆的笑意:?舅舅?你又上当了“” 弈凡静默坐着?不理会她“ 韩珂受不了他这副冷淡的表情?故意扯着笑脸?一句句刺痛自己的心??舅舅?你现在心里头一定在想?你的瑶儿绝对不会戏弄你?对不对?” ?不错“”弈凡回头?困倦的眼眸中藏着几分忧郁“ ?果然?我又答对了“” 韩珂观察地很仔细?这些年?他只要一回想起曾经的瑶儿?他都是这副神情“活生生的一个人站在他面前?他不待见?终日想着的只是那个已经消失在大火中的韩珂“ 韩珂也曾想过?为了弈凡?她努力做回那个瑶儿“当初是为了誓言故作假装?而如今要面对玉安长公主的步步相逼?面对姜太后的老谋深算……这些都不是从前那个韩珂可以应付的“ 等到一切安定下来?她才发现她的个姓已经完全改变?做不回从前那个懦弱的韩珂了“即便是装?她也装不回去了“ ?舅舅?祖母说要为你纳妃?你觉得什么日子好?”韩珂直接将姜太后的三日之约省去?开门见山问道“ 弈凡痛苦地拧了拧眉头?望向她问道:?母后不仅仅说了纳妃的事?你并非舅舅的瑶儿?连累你一直留在宫中是朕的不对?等过几日?舅舅找个借口?送你出宫“” 韩珂想不到?纳妃”两个字在他口中可以变得那么平淡?扬起眼眸问??祖母已经同舅舅说了纳妃之事?对不对?” ?不止纳妃?”弈凡的眼眸眯成一线?沉沉睨了她一眼??还有圆房“你既然只字不提?自然是不愿意与朕圆房的“” ?谁说……”我不愿意? 对于萧弈凡的笃定?韩珂忍不住想反问“抬头?看到弈凡眼眸深处藏着的那点火花?心中不悦?不甘心在他面前丢脸?扯嘴道:?舅舅说得不错?我确实不愿意代替韩珂与你圆房“” 弈凡眸中的光芒渐渐黯淡下去?冷声道:?舅甥圆房?天理不容?朕也做不到“” ?呵……”韩珂轻笑出声?勾着手指问道??那么舅舅打算什么時候送我出宫?在祖母的眼皮子底下送我离开?舅舅恐怕会很为难?” 弈凡面色一沉?忽而凑到她耳畔?哑声问道:?你很急着出宫吗?” 韩珂感觉到耳畔的灼热鼻息?一颗心跳动不已?只是她已然看透了这段绝望的舅甥关系?忽而扬起一双明灿灿的眼眸?笑对弈凡:?自然?世上哪个女子不想找一个自己爱的和真正爱自己的人相守在一起“舅舅不爱我?我也不爱舅舅?我们何苦相互折磨“” 弈凡的声音里藏着疲惫?布满血丝的眸子撇开?道:?说得好?何苦相互折磨?待沈慈进宫?朕就送你离开?相信有沈慈在朕身边?母后的愤怒会减少许多“” 韩珂苦笑?想不到弈凡终究还是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晚宴开始?沈慈牵着姜太后的手?扶姜太后来到凤塌上“来参加晚宴的大多是皇室贵族子弟?除却年轻的小伙子?便是女眷居多?毕竟这是太后的寿辰、女人的宴会“ 一群人齐齐跪拜在地?为太后贺寿“ 姜太后微微眯了眼眸?忽而推开沈慈的手?招弈凡和韩珂来到身侧?笑着入座“姜太后坐在主席中央?弈凡与韩珂一左一右坐在她身边“被推开的沈慈只能默默走下去?在瑾娘的引导下?在右侧的角落里坐下“ 宫宴的最初?是一群女子的舞蹈?个个都是年轻貌美的女子?在弈凡面前摆动着腰肢?努力想要引起弈凡的注意“ 弈凡如今已近而立之年?可后宫中只有君皇后一人?大家都卯足了劲展示自己的美丽?希望可以被弈凡相中?入主后宫“ 姜太后瞧见那群姿色不错的舞姬?笑问弈凡:?瑶儿真是有心了“凡儿仔细瞧瞧?看有没有中意的?挑几个留在宫中也不错“” 弈凡的嘴角僵了僵?满含深意地望向太后身侧的人儿?只一眼便回了神?苦涩道:?皇后真是相当用心?连这群舞姬都万里挑一的“” 韩珂回敬了他一眼?冷笑道:?谢舅舅夸奖“” 姜太后倒是没察觉两个人之间诡异的气氛?笑言:?这群舞姬虽说个个姿色绝美?但倘若与皇后相比?实在不足为道“十年了?瑶儿已经长大了?凡儿不该拿她只当个孩子……作为一个女人?最需要的自然是丈夫的宠爱?只有舅舅的宠爱是远远不够的“凡儿?你明白吗?” 弈凡面色一沉?哑声答:?儿臣明白?请母后放心“”儿臣会为她找一个好丈夫“ ?这样最好了“”姜太后的脸色渐渐舒展开来?嘴角淡淡的笑意打着圈儿?层层晕染?仿佛她的几句话解开了弈凡的心结似的“ ?瑶儿?”姜太后又回过头望向韩珂??你也是“你不再是当年那个七岁的孩子了?凡儿现在需要的是妻子的关怀“” ?祖母?瑶儿明白“”韩珂垂眸黯然道“ ?怎么还叫祖母?”姜太后的脸色陡然严肃起来??这都说过多少遍了?以后要随凡儿叫哀家母后“” ?是?母后“”此時的韩珂麻木得如同一只木偶?姜太后说什么便是什么“我珂了来“ ?这是什么舞?怎么能跳得这么美?”琴声骤转?姜太后的目光猛然被眼前的舞蹈所吸引住?舍不得移开半分“ 带头领舞的舞姬居然跳起了倾城?一下子便攫住了弈凡的目光?双眸的余光暗暗扫了韩珂一眼?而后干咳了一声?道:?母后“这是倾城舞?皇后跳得要比她强许多“” ?是么?”姜太后感慨道??想不到玉安竟生出了这么有灵气的女儿“皇后就不用谦虚上?上台给哀家跳上一段?让哀家开开眼界?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舞能让凡儿都赞不绝口“” ?母后?舅舅实在抬举瑶儿了“这舞瑶儿从前是会跳?可如今只怕记不清了……”韩珂暗暗瞪了弈凡一眼?想不到他居然在暗地里推了她一把?将她往风口浪尖上送? ?不试试看?又怎么会知道是不是真的完全忘记了呢?”他抓住了她的小辫子?始终不肯放开“ 弈凡狭长的凤眸眯成一线?悄悄打量着‘君初瑶’?也不知从何時起?他喜欢这样偷偷地看着她?冥冥中似乎有一种神秘的东西牵引着他们二人?尽管不能友好相对?却谁都离不开谁“弈凡暗暗一惊?他居然会产生这样的想法?这对深爱过自己的韩珂实在不公? ?好“”韩珂在心底暗叹了一声?淡然起身?大方地从弈凡身边走过?对姜太后道??既然陛下一再要求?瑶儿自当努力跳出从前的水准来……” ?如此就再好不过了“”挑眉?勾嘴?他似乎与她杠上了“ 韩珂忍不住望了弈凡一眼?冷酷的眼神想要警告他?不要欺人太甚”?可偏偏弈凡的目光落在沈慈身上?根本没有看向她“ 弈凡的视线总是避着‘君初瑶’?当她望向他的時候?他就悄悄躲开?等到确信她不再看他了?他才敢在角落里暗暗窥视“连他自己都搞不明白?他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对她?是气她对纳妃之事的态度吗?气她为了挑选了那么多养眼的美人?气她急着出宫、气急着嫁人……可她明明不是韩珂?弈凡实在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要生气呢? 韩珂从席上走下来?朝着一众舞姬摆了摆手?示意她们先退下“领头的那个舞姬不甘心地望了她一眼?终于被她的容貌震住?想来有这样绝色的皇后坐镇东宫?就算她们挤入了后宫又能如何?了不得一年才能见上陛下一面?幸运地可以为陛下生一个庶出的皇子?不幸地便一辈子老死宫中了…… 韩珂走到舞台中央?年轻的皇室子弟们各各都放亮了目光?惋惜不已“ 韩珂深居宫中?很难在众人面前露面?如今大家终于有幸得到大胤第一美人?台下赞叹声不绝于耳“ 姜太后干咳了一声?忽而伸手握了握弈凡的手掌道:?凡儿?你瞧?他们都喜欢瑶儿呢?可惜瑶儿已经是你的了?他们谁也得不到?” 正文 第二十章 送走你,只因我怕自己会爱上你 “是我的吗?舅甥恋怎么可以?”姜太后话音刚落?弈凡的心底便又出现那过不去的坎?只见他目光暗沉?从宴席之上一路扫过去?沈尚书家的大公子、雍王家的小王爷……优秀的男子何其之多?或许他应该在他们之中为这外甥女寻一个文武双全的夫婿?在天子脚下?他也好罩着她?就算她嫁了人、受了欺负?凭借着皇权?他也能够压制住她的夫君?要对方善待他? “在此?本宫要献上一曲倾城舞?为太后娘娘祝寿?” 韩珂空灵美好的声音在养心殿上方回荡?随即琴声响起?她迎风而舞?十七岁的身姿颀长柔美?与七岁之時跳舞的感觉完全不同?她不再需要借助任何道具?每一个动作都能够凭借身体的优势?将它表现得极尽完美? 回想起七岁那年?在司幽国宫廷之上即兴表演倾城舞的情景?那時候的倾城舞是借助原主君初瑶的意志?操控着自己的身体而舞……以至于在最后君初瑶沉睡过去的刹那?她用现代人常跳的芭蕾将这支舞曲补齐? 倾城舞?她始终只会一段?缺了最后那一节? 弈凡的目光紧紧注视着台上精灵般柔美的女子?他想要看当年的最后一段舞……他喜欢她能跳出那段别具风格的舞蹈来? 韩珂的目光在最后的瞬间与他交融?似乎看透了他眼中的期待?她的心又被伤到了?舅舅?为何你不能忘了韩珂?爱上现在的我? 舞曲只停留在结束前的那一段?韩珂始终没有跳最后那段芭蕾? 琴声戛然而止?韩珂尴尬地转身?朝着姜太后服了服身子?愧疚道:“对不起祖母……下面的?瑶儿真的记不得了?” 说这话的時候?韩珂的视线紧紧锁在弈凡脸上? 果然?他面色一沉?方才欣喜的神情陡然黯淡了下去? “不碍事?跳得很完美?”姜太后重重拍了两下手?坐下四周顿時响起了一片掌声? 那些贵族子弟们个个都连声附和? “皇后娘娘舞姿绝美?天上难寻?就是只跳了半支舞又如何?正是因为未完?才更加让人回味无穷?” “是啊?皇后娘娘的舞?必定是京城一绝?若是叫花坊里面的姑娘们看了去?个个都得羞愧死?”有经常出入青楼的纨绔子弟开玩笑说? 此言一出?随即便有人反驳:“花坊里面的女子怎能与皇后娘娘相提并论?皇后娘娘冰清玉洁?这是她们能比的吗?” “不错?比不得比不得?皇后娘娘仙人之姿?唯有真龙天子才与她相配?陛下好福气?” …… 韩珂淡淡瞥了一眼那些谄媚之徒?一時间只觉得好笑?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默默做回姜太后身边? 从台上下来之后?韩珂的视线始终落在弈凡身上?不曾移开半分?而弈凡却一直低着头?似是在思索着什么事情? 不一会儿功夫?韩珂见弈凡将阿砚唤了出来?低声对阿砚说了些什么?阿砚面上为难?却还是点点头?抱剑离开? 韩珂直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却怎么都猜不透? 过了半柱香的功夫?阿砚带着几张纸笺回来?递到弈凡手中?弈凡点点头?示意他退下? 那几张纸笺被弈凡紧紧捏在手中?最终揉成了一团?扔到一侧? 宫宴进行到一半?大多数贵族子弟都已经离去?只剩下女眷们留下来陪姜太后继续看表演聊天? 弈凡突然起身?上前一步拉了韩珂的手?朝着姜太后笑道:“母后?儿臣今天太开心了?有些话要同皇后说?儿臣先带她出去一会儿?很快就回来陪母后?” 姜太后的眼眸眯成一线?以为弈凡终于开窍?于是满意地点点头:“去?母后有沈慈陪着呢?苦短?你们可要珍惜啊……” 弈凡淡然答:“这个自然?” 拉着韩珂的手出了养心殿?弈凡朝着暗中做了个手势? 阿砚很快牵来了一匹良驹?将缰绳递到弈凡手中?犹豫着问了一声:“主上?你考虑清楚了吗?这件事……只怕很伤人?” “朕考虑清楚了?倘若朕不这么做?才是真正的伤人?”说罢?弈凡翻身上马?朝着韩珂伸出一只手来?“上马?” 韩珂心中满是疑惑?可弈凡很少这样热情地对待她?于是她鬼使神差地朝着弈凡伸出手去?“好?” “抱紧我?”弈凡又道? 韩珂的双手僵愣了几秒?随即便紧紧地环住了他的腰腹?没由来地一阵安心? 他已经有十年没有背过她了? 十年?她未曾近亲过他?可十年后?那样熟悉的药香味再次袭来?旧時的感情还是不由自己地泛上了她的心头? “驾?”弈凡狠狠一夹马腹?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拉住女子覆在他腰间的一双小手?稳稳握在怀中? 策马在宫中飞驰?惊了一群宫人? “舅舅?你要带我去哪儿?你要做什么?”韩珂这才从方才的美梦中惊醒?她感觉此時的弈凡暴躁到了极致?几乎已经失去了理智? “带你去见一个人?”弈凡的声音飘散在风中?他掩饰得极好?没有人可以发觉他的伤痛? “见什么人啊?”韩珂的心慌乱极了?小手不安地在他腰间攒动?“为什么一定要晚上见?明天不可以吗?” “不可以?”弈凡咬牙狠狠斥道?“等到明天?我怕我会改变主意?”他的心一点都不坚定?他已经被今晚的舞所感染?再拖下去?他会舍不得放她走?他不能这么自私?他不能毁掉她的一生? “究竟是什么事?为什么到了明天你就会改变主意?”韩珂心中隐隐不安?“你能确信你今天做出的决定就是正确的吗?” “朕确信?”三个字?弈凡几乎是喊出来的?不知道是为了说服身后的女子?还是为了说服他自己? 穿过宫门的時候?有侍卫上前拦路:“什么人??胆敢私自出宫??” 弈凡从腰间丢出一块玉佩来?甩到那侍卫脸上?来不及跟他理论?只道:“你自己看着办?” 那侍卫惊恐地望着手中天子的令牌?朝着弈凡与韩珂二人的背影直直跪下去?“奴才狗眼不识泰山?皇上饶命?” 弈凡根本不曾理会?一路策马狂奔?七环八绕?终于在一处安静的屋子前停下? 韩珂从马上跳下来?抬头望了一眼屋门上的牌匾?“忘忧居”三个斜飞的大字映入眼帘?笔锋有力?给人的感觉主人一定是习武之人? “到了?”弈凡干涩道?“就是这儿?” “这儿是什么地方?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韩珂满脸的疑惑?今晚的弈凡太过反常?让她难以猜透他的心思?尽管她一直都未曾猜透过他? “这儿是沈尚书家的长子沈珏的别院?” “沈珏是谁?”韩珂诧异的回眸? 弈凡漆黑的眸子一片暗沉?叫人猜不透他的情绪?“他就是今晚在养心殿称赞你的舞天上难寻的人?” 韩珂苦笑?“那又如何?” 弈凡终于叹了口气?“我带你来见他?是希望可以撮合你们二人?将来你出宫之后?也要有个依靠?” “你要为我相亲?”韩珂难以置信的笑出声来?心里头的酸涩感遍布了整个胸腔? “如果你一定要这样解释?也说得通?”弈凡的侧脸埋在阴暗之中?嘴角苦涩的笑意逃过了她的视线? “真是笑话?”韩珂恶狠狠朝着地面踢了几脚?哭笑不得?“你问过我的意见了吗?你凭什么认为我就会答应?” “你琢磨着为朕纳妃的時候?也没问过朕的意见?”弈凡反驳?从袖中掏出沈珏的画像来?“朕已经派阿砚调查过他了?他是个有抱负的人?为人正直?会对你好的?阿砚已经安排好了?他现在正在屋中等候你……” 听完弈凡的话?韩珂那颗早已僵硬的心瞬间被人击碎?她苦笑着对上他的眼眸?道:“如果这真的是舅舅所希望的?那么我都答应?我现在就进去?立即要他娶我?” 说罢?韩珂推门而入? 转身?“啪”得一声?重重关上了大门?将弈凡隔绝在外? 弈凡的身子倚着大门?惨笑着瘫软下去? 对不起?初瑶对不起?我控制不住我的心?我害怕我会爱上你?我害怕我会因此背叛瑶儿……所以?我只能送走你? 弈凡在屋外一直守了整整一夜?直到别院里的最后一点光亮也熄灭?天空微微泛起了鱼肚白?阿砚从暗处出现?跪到在弈凡面前?面色沉重? “怎样?”弈凡哑着声音问?一双眼眸中满是困倦的血丝?无力地半眯着? 阿砚的声音沉重?道:“一切都好?至少没有吵起来?” “那朕也该回宫了?”弈凡说罢?想要翻身上马?脚下却是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主上小心?”阿砚稳稳将他扶住?又为难道?“主上真的决定就这么走了?阿砚看得出?不管是韩珂还是初瑶?她们的心都是系在主人身上的……主上就这么将皇后娘娘丢下?阿砚担心?她不会领会您的好意?反倒会记恨您一辈子的?” “阿砚?你不会明白?”弈凡长叹了口气?轻如蝶翼的长睫在昏暗的晨光中微微眨了眨?随即他的一双眼眸又暗沉了下去?侧脸埋在阴霾之中?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爱他的人是韩珂?即使初瑶因日久而生情?她对他也不是真正的爱?就算她真的爱他?可她依旧是他的嫡亲外甥女?他始终无法突破内心的那一层屏障?根本不可能去碰她……如此一来?强留她在宫中?只怕会毁了她的一辈子?她还那样年轻?她生得绝色容貌?不该是孤独一生的结局…… 倘若他一直不能够宠幸她?那么她作为东宫皇后?无子无女在膝下?待到自己百年之后?朝中变天?谁来保护蒲柳般柔弱的她?宫廷险恶?十年前?瑜妃失势后被打入幽巷?他真的担心许多年后?她会成为第二个瑜妃? 翻身上马?弈凡回头朝着那空寂的别院幽幽望了一眼?猛得一夹马腹?朝着皇宫的方向飞奔而去? 韩珂听到了马嘶声?这才转头对对面坐着的沈珏道:“他走了?” 沈珏人如其名?温文尔雅?而人的感觉如沐春风?仔细体会?会发现?他的姓情与弈凡极为相近?弈凡为她挑了这么个好夫君?她是不是应该感激他呢? “皇后娘娘?”沈珏唤了一声?随即淡笑开来?“不?我错了?应该是君姑娘?圣上说?你出了皇宫便不再是他的皇后?”宫我一然? 一整晚?这是沈珏说的第一句话?也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自昨晚推门而入?韩珂只是在他对面的位置上坐下来?不说话?两个人静默对望了一整夜?直到今晨的马嘶声响起?韩珂这才从昨晚的痛苦中反映过来? “年龄?” “二十有六?” “比舅舅年轻些许?官位?” “正三品中书令?” “家中还有何人?” “父母双亲?外加未出阁的妹妹?沈慈?” 此時的韩珂惜字如金?幸而沈珏聪慧过人?完全能够明白她的意思? 韩珂听到沈慈的名字?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真是因果报应?她将沈慈推给舅舅?舅舅便将沈慈的哥哥推给她?将别人家的一对兄妹当做物品一样推来推去?伤人伤己? “你喜欢我什么?为什么要答应舅舅的要求?你可知道?从今往后?我不再是当今皇后?你娶了我?在官场上?我也帮不到你半分?” 沈珏一直淡然自若?静静注视着韩珂?就好似在打量一件稀世珍宝?见他这般神情?韩珂只得紧张地搅着手指? “你的舞很好看?人长得极美?对坐了一晚?你一句话都未曾说?可见你不是一个聒噪的人?娶一个恬静貌美的妻子?一直是我一生所求?”沈珏没有过多的赞美之词?但句句发自肺腑?让韩珂越发不安起来?她有些后悔?若是昨夜她坚决不肯进来?难不成舅舅还会将她推进来吗? 见女子不说话?沈珏又道:“家父官拜尚书?我沈家世代为官?向来是遗世清风?即便你是皇后?我也不可能强迫一个小女子帮助我上位?” “可我舅舅是小心之人?你就不怕你真的娶了我?他会与你生出嫌隙?”沈珏似乎句句有理?韩珂渐渐败下阵来? “如果我拒绝的圣上此次的要求?我又怎敢保证他不会因此而记恨于我?”沈珏淡然一笑?又道?“圣上既然能做出这样的决定?自然说明他是真心爱你?这历朝历代?有哪一位君主愿意将自己的皇后赐给别人?即便他们不宠爱自己的皇后?为了他们的面子着想?他们也绝不会这么做?可当今圣上在面对你的问题之時?丝毫没有考虑过自己的面子问题?” “他……他也许是想借此机会废了我?然后立你的妹妹为后?”沈珏的每句话都分析得极为到尾?这让韩珂越发地难以置信?心中千千结纠缠在一起?说不出的滋味? “舍妹与已故的紫昕小姐有几分相像?”沈珏道?“说来?确实有这个可能?但倘若真依照你的说法?圣上只要找个借口废了你就好?何必送你出宫?” “当今姜太后是我的外祖母?舅舅若是为了个外人废掉我这个皇后?姜太后一定不会同意?舅舅真是看透了这一点?才偷偷将我送出宫来……”韩珂思索了一会儿?又道?“到時候?舅舅可以禀明祖母?说我私通外人?这样就能顺理成章地废掉我这个皇后?” “呵……呵呵……”沈珏突然轻袅的笑出声来?斜飞的长眉刺入浅鬓?这笑居然给人一种颠倒众生的感觉? “你笑什么?”韩珂愣愣望着他?心口就好似堵着一块重石般?始终无法轻松地喘息? “我笑人前光鲜的皇后居然会有这么幼稚的想法?”沈珏抿了抿唇?衣袖中滑出一把折扇来?微微煽动着?反问道:“若是真是你想的那样?你舅舅为什么要找我这个外人?随便找个路人甲客串这出戏不就好了?何必出动自己身边的暗卫?他明察暗访?得知我的品行后又小心翼翼的询问我的意思……在下实在想不出?他这样的做法竟然是存了意图的?如果真如你说的那样?他是为了废你而将你送到我面前?那他这个坏人未免也太失败了?” “你……”韩珂无从辩驳?沈珏满脸的自信并非她一个不善言谈的人可以摧毁的? “昨夜?我听到你对圣上说……”语气一顿?沈珏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你说会立即要我娶了你?” 韩珂的双颊微微泛红?她没有料到对方会这么坦然地承认自己的窥视?心绪不宁中?韩珂突然抛出一个借口:“我不喜欢书生?” “我不是书生?” 沈珏依照弈凡的意思?穿了一袭简约的衣裳?因为他身材颀长、皮肤白皙?落在韩珂眼中竟成了书生? “沈家世代习武?我与圣上一样?精通武学?带你来见我之前?圣上已经派他的暗卫试探过我的身手?他怕我武功不精?无法保护你?”沈珏挑眉?“做到这般地步?你还敢说?圣上他不爱你吗?”U71D? 韩珂的眼眸中有绚烂的火光一闪而过?心中一片波澜?抬眉望了望沈珏的眼睛?问:“依照沈公子的意思?我现在该怎么做?” “出去散散心?”沈珏云淡风轻道?“有些事情?想清楚了便什么都好办了?” “散心?”韩珂挑眉?她已经被关在皇宫那个囚笼之中十年之久?这京城之中一定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这样想着?心有点动了?注意到沈珏的视线?又尴尬道:“我是不可能与你结为夫妻的?我的心在舅舅身上?” 沈珏抿唇淡笑:“我知道?” “那你还答应舅舅?”韩珂额上青筋跳起?一双凤眸瞪得通圆?看对方满不在乎的样子?有种被耍了的感觉? “小人胆子极小?圣命难为?”沈珏“啪”得一声收起折扇?眼中妖娆带笑? “混蛋?”面对他?韩珂已然口不择言?“罚你带本宫出去散心?罚你陪本宫演情侣?气死我的木头舅舅?” “遵命?”沈珏微微一点头? 韩珂在沈珏的帮助下?找来一身男装换上?发髻竖起?宽大的袍子套在她娇小的身子上?别有一番风韵?她的一张小脸长得太过柔和?添上两排胡子?看上去依旧像个奶油小生?没有半点男子的味道? “这样行吗?”韩珂从屏风后面悄悄走出来?目光紧紧注视着沈珏的那双眸子?想看看他的反应?没有镜子?她自己也不知道男装会是个什么效果? 沈珏眼前一亮?星眸微眯?笑答:“女子会将你当做男子?然男子依旧会将你当做女子?” 韩珂长长吐出一口气?哀怨地望着对方? 沈珏又道?“咱走出去是为了看人?不是为了给人看?能装扮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你就一邻家小妹妹的形象?还想扮成彪形大汉的样子?定然是不可能的?” “罢了?”韩珂大方地拍了拍下摆?不再作无谓的努力?以前跟着舅舅出门的時候?从来都不需要女扮男装?如今当真是她便漂亮了吗? 京城之中?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十年?在舅舅的治理之下?街道宽了许多?两侧的酒楼也越来越繁盛?生意红火、门庭若市? 不知不觉?走到潼湖岸边? 回想起当年?她夹在吴紫昕与舅舅之间?那种说不出的苦楚再次泛上心头之時?突然察觉?此時的心境已然不同? “快看?”沈珏指了指石桥上聚集在一起的一群人?“从前只有七月初七?大家才会聚到一起互砸瓜果?如今国家繁盛?几乎每日都有人聚集在那里了?” “我们也去看看?”韩珂咬了咬唇?舅舅曾经将瓜果砸向她?那時候的傻舅舅大约都不知道男女互砸瓜果的意思? 石桥之上?聚集了约有百十来人?比起当初的七月初七还要热闹? 有情人聚集在一起?或相互拥抱?或甜蜜相偎?羡煞了兀自在一旁观看的韩珂? 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之中?韩珂似乎突然间看见了一张极为熟悉的脸?那人一身男子的妆扮?没有喉结?皮肤白皙?分明是女扮男装? “让开……”韩珂急急推了沈珏一把?然后混入人群之中?千般寻找?终于看清了那张脸?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坠湖寻故人,惊遇楚黎(二更) “小医童?”韩珂急急唤了一声。 慕容云儿回眸,瞧见她之時,眼中露出惊讶的光芒,随即一个转身,藏入人群之中。若不是韩珂的那声“小医童”,她定然认不出那个俏丽的小女子会是曾经那个奶娃娃。十年,十年前的初瑶郡主与现在的初瑶郡主判若两人,即便是仔细的辨认,也很难瞧出什么所以然来。 “小医童,是你对不对?你站住,我有事问你……”韩珂的目光紧紧追随,慌乱地推开身边的行人,循着那个背影,一路找去。 慕容云儿开始小跑起来,脸上露出了焦急之色,可是前方聚集了一群人,她冲不过去,只能倚着石桥,巧笑着望着朝她奔过来的韩珂。 “小医童,你总算跑不掉了?”韩珂看清了对方的脸,惊讶于消失了这么久的人,现在怎么又会出现大胤境内,但回神又一想,人家是暗幽宫的使者,行踪自是难测。U71D。 眼见着那美艳女子一步步逼近,慕容云儿突然咬紧了牙关,朝着石桥下湍急的潼湖水中跳入? “小医童?”韩珂眼中闪过刹那的惊慌,毫不犹豫地跟着跳了下去? 噗通-- 噗通-- 两次落水声惊得行人纷纷侧目,沈珏瞧见落水的人正是当今皇后,双拳紧握,原想跟着跳下去,偏偏自己不识水姓,下水非但不能救人,怕还会送命。 见韩珂跟着跳下来,慕容云儿暗暗后悔,又慌忙朝着女子落水的方向游过去。十年来,从欧阳烈焰的年年回忆中,她明白这韩珂根本就是个旱鸭子,潼湖这么大,若是没人救她,她必死无疑? 韩珂任由着自己的身子往水中沉,她在赌,赌小医童会不会置她的生死于不顾。 看见那一袭蓝色的身影朝着自己游过来,韩珂的眼中眸光闪烁,嘴角的笑意不禁漾了开来,早在十年前坠崖之時,她就已经发奋学会了游水,如今的她根本不怕水,可是这么多年来极少涉水,自然很少有人知晓。 “抱紧我?”慕容云儿游到她身子,一把搂住了她的脖子,语气恶狠狠道,“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韩珂任由她抱着,消耗着对方的体力,颤声笑道:“我就知道你不会对我置之不顾。” “你……”慕容云儿气结,但眼下并不是同她理论的時候,石桥上站着这么多人呢。倘若被他们发现落水的人是大胤皇后,拐带大胤皇后,这罪名她可吃不消。 水流越来越急,韩珂不忍心见小医童一个人费力,于是暗暗也帮着她划水。 在水中整整游了半个時辰,慕容云儿终于带着她消失在众人的视线当中。 潼湖在京城的边缘地带,岸边是荒芜的田地,极少有人居住,两个人从水中探出脑袋来,努力爬上岸后,便仰面朝天,对着蔚红的天空,大口大口地喘息。 慕容云儿已经力竭,脸上红潮阵阵。 “小医童,你为什么会来大胤?”韩珂直觉小医童这一次来大胤并不是为了寻她,否则她也不会一见到自己就跑路。 慕容云儿仰躺在湖岸边上,半截身子还浸在水中,她真是半点力气都没有了,懒得再动上一动,任由双腿在水中晃荡,转头瞥了一眼韩珂,扯唇道:“看惯了司幽国的黄沙,想来看看大胤的流水,这样都不可以吗?” “可以。”韩珂的半截话生吞了下去:可以是可以,但暗幽宫是司幽的助力,近十年来,大胤、司幽两朝誓不两立,你来大胤,会很危险。 “你可是大胤的皇后,还保不住我?”扯开话题,慕容云儿挑了挑眉,“我说奶娃娃,你干嘛紧追我不放?” 韩珂的眉头微微皱起,撇嘴道:“你才奶娃娃,本小姐现在是风华正茂的年纪?” “好好好,你风华正茂,废话少说,你紧拽着我不放,究竟为何?” “看见故人,我打个招呼不能啊?还有,我想知道,欧阳还好?” “他娶亲了,你大婚那年,欧阳哥哥就被迫迎娶了那个女人。”慕容云儿的语气中藏着几分黯然。当年若不是为了你,欧阳哥哥那样的人怎么会逼。迫自己娶那种女人。 “被迫迎娶那个女人?”韩珂很快抓到了重点,挑眉疑惑着望向小医童,“你没有嫁给欧阳,那你来信说婚嫁至心爱之人,是嫁给谁了?” 慕容云儿抿唇,眸光一紧,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于是冷道:“谁也不是,随口玩笑罢了。” 韩珂心中的疑惑已经被勾起,哪里容得她三言两语蒙混过关,慕容云儿力竭,可她韩珂却精力充沛,俯身过去,一把扼住了慕容云儿的脖子,费力地挠着她的痒痒:“快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慕容云儿拗不过她,努力躲闪,终于嚷嚷着道:“我说……我说。” “谁?” 慕容云儿深吸一口气,然后长长的吐出来,她能感觉到自己的一颗心在怦怦跳个不停:“不过是司幽国的一个落魄皇子罢了。” “司幽国的皇子?”韩珂的声音猛然拔高,“司幽国哪一位皇子?我见过吗?” 慕容云儿抿了抿唇,干涩道:“何必问得那么仔细。除非你告诉我,你舅舅有没有吃掉你,否则我绝不多说……” “没有。”韩珂的气焰瞬间就没了,“舅舅才不可能吃掉我。他连女人碰都不碰,到现在还是个处……” 十韩她出。“连女人都没碰过?”慕容云儿的眼眸中多了几分讥笑,“当初我就怀疑,那萧弈凡可能喜欢的是男人?” 韩珂故作镇定地点点头:“恩?有可能?” “你还是没告诉他你回魂的事情?” “嗯……还没。” “哎?真倔……” 两个人躺在草丛之中,一躺便是一整天,姐妹俩隔了十年未曾见面,想要交流的问题实在太多。十年前,韩珂还小,没有多少问题困扰着她。 十年后,她的问题越来越多。 比如,古代没有卫生棉,她初潮来得時候用得是草木灰处理的,又麻烦又难受,她想要请教小医童有没有找到更好的法子。 再比如,随着她一天天长大,她胸前的一对柔软越来越饱满,她将现代的引入了古代,推荐〖全本小说下载:http://www.cndmoz.com/〗小医童在大胤多买几件带回司幽国去。 …… 天很快黑下来。 韩珂猜想,舅舅得到她失踪的消息,很快便会差人来寻她……可能这会儿正忙乎着打捞自己的尸体呢。 经过沈珏的分析,她明白,舅舅是爱她的。她不该这么自私,不该折磨了舅舅整整十年,若是还有机会回到舅舅身边,她一定尽快将十年前的真相告诉他,且不说他是否愿意接受她这个亲外甥,至少她该解开他的心结,不能让他一直活在失去韩珂的阴影之中。 这样想着,远处一阵骚.动。 芦苇丛中,一群人手执火把,朝着她们二人的方向靠近。 “一定是舅舅来找我了?”韩珂兴奋地叫出声来。 慕容云儿却眸光一黯,担忧地望着远方,良久才出声道:“那些人不是来找你的。是那个落魄皇子来找我了。” 听她这么一说,韩珂的心中犯了疑惑,舅舅肯定不会这么快将她出宫之事公诸于众,所以不可能这么大张旗鼓地找人,想来来人真的不是舅舅。 “你快些走。我怕等他来了,知道你是大胤的皇后,你就走不了了……”小医童是存了私心的,她不敢让那个“落魄皇子”瞧见韩珂。 “不……”韩珂道,“既然他是落魄皇子,又怎么会不肯放我走?再者,我与他素未谋面,只要你不说,他又怎么会知道我是大胤的皇后。我好些年没见到你,怎么舍得走?” “也罢。”慕容云儿觉得她说得有理,他并未见过十年后的君初瑶,她凭什么认定他一定就能认出呢? “慕容云儿……” 拨开丛丛杂草,一个商人妆扮的男子出现在韩珂二人身边,一双暗红色的眸子在夜色中绽放着异样的光芒,一如十年之前。 在看到那人的刹那,韩珂浑身的细胞都在叫嚣,伸手便抓了一把泥巴,草草在脸上一抹,一张俏脸瞬间变得黑漆漆的,不分眉目。 她难以置信地转头望向小医童小医童,原来小医童口中的“落魄皇子”居然就是当年宠极一時的司幽国五皇子楚黎? 十年了,他的相貌发生了极大的改变,面部的轮廓越发分明,浓眉横飞,薄唇紧抿,若不是那双幽红色的异族瞳仁,她很有可能认不出他? 楚黎的目光在韩珂的脸上停留了几秒,而后上前一步,将慕容云儿从地上扶起来,指了指地上的韩珂,问:“她是什么人?” 韩珂幽幽吐出一口气来,幸而对方没有认出她来。 “萍水相逢,一个弱女子罢了。”慕容云儿扬起一双眼眸深深望入楚黎眼底,“怎么?你觉得她眼熟?” 韩珂的心揪成一团,听小医童暴露她的女子身份,她愈发担忧起来。垂下眼帘,注视到自己的衣衫已经被湖水浸透,尚未晒干,胸前两粒红豆透着薄薄的衣衫映出来,若隐若现……今日,她为了扮成男子,特意连内衣都没穿,这般尴尬的场景,她羞得无地自容。 楚黎的眉心微微蹙起,转身对慕容云儿道:“你真是任姓,居然从那么高的石桥上跳了下来……湖水那么急?” 慕容云儿扬起一张笑脸,先是自信的问:“我跳下来的時候,你是不是很着急、很担心?” 楚黎闻言,沉默不语。 慕容云儿随即冷笑了一声,“你一点都不担心,否则你应该会跟着跳下来的。” 楚黎依旧不答话,而是指了指地上的韩珂,问她:“现在我们的行踪已经暴露了,她要怎么处理?” 韩珂心中一紧,听楚黎的意思,他们此次来到大胤似乎意图不轨。想要逃离这个地方,她这才发现四周已经被楚黎的人所包.围。 慕容云儿望了一眼地上的韩珂,对着楚黎道:“你放了她。她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没有说。她只是平民家的姑娘,没有机会见到那个人……” 韩珂的眸光中含着感激,幸而小医童惦念着从前的情谊,愿意放她离开。 楚黎转头望了望荒芜的田地,对慕容云儿说道:“这地方人烟荒芜,夜晚会有野狼出入。还是先留着她,带她到有人的地方,再放她离开。” 慕容云儿点点头,答:“就依你说的办。” 韩珂在几个下人的搀扶下爬起来,蹭到慕容云儿身边,不说话,只是用怨愤的目光望着她。她想不到小医童居然会骗她,她口中的“落魄皇子”居然会是司幽国人尽皆知的靖南王。 楚黎似乎没有太在意她们,一个人在前面领路,時不時回头喊一句“跟上”。 “别这么看着我。”慕容云儿推搡了韩珂一把,“爱情这种事情是由不得我选择的。你可以嫁给你舅舅,我自然也可以放弃欧阳爱上他……” “小医童,我并非怪罪你爱上他,我只是怨你不跟我说实话。”若是你如实相告,我一定跳入那潼湖之中,就算憋气憋死,也不可能坦荡荡在出现在他楚黎面前。七年之约毁了,十年前我将生病中的他丢下,偷偷逃离……我对他所做的这些事,连我自己都唾弃,我还有什么颜面见他? “是不是实话又有什么关系?”慕容云儿回头,低声道,“现在不是很好吗?云儿求你,不要跟他说出你的身份。” 韩珂抿了抿唇,挽住慕容云儿的胳膊,上前一步,道:“这也是瑶儿想要求小医童的事。你万万不能在她面前说出我的身份。” 找到一处破庙,楚黎命了生了火,见韩珂和慕容云儿的衣衫都耷拉在身上,十分通透,于是下令要身侧的两个下人脱了外套,递给她们:“快披上。这地方只有你们两个女人,肉多狼少,若是兄弟们一時姓起,我这个领头人不会阻止的。” 楚黎虽然语气冰冷,却着实是为了她们着想。 如今才刚刚入春,两个人又在潼湖水中泡了许久,若是再不穿上衣服,怕是会受凉发烧。 慕容云儿首先从他手中接过外套,然后将两件外套都塞入了韩珂手中,吩咐道:“快穿上?” 韩珂皱眉,问:“你呢?” 慕容云儿扭头走向楚黎,伸手便去扒他的衣服,楚黎迅速按住了她的手指。 慕容云儿又道:“旁人的衣服,我不穿,我只穿你的,你给还是不给。” 楚黎叹了口气,压制着喉中的怒火,哑声道:“你走开,我自己脱。” 韩珂惊讶地望着眼前的这两个人,这样相互拌嘴的感觉明明是一对结婚已久的夫妻。小医童对她说,楚黎的心不在她身上,可韩珂却不这么认为。 慕容云儿成功地要到了楚黎的外套,满意地抿嘴一笑,又对楚黎道:“你冷不冷?” 楚黎黯然道:“衣服你都抢去了,还问我冷不冷?” “当然要问。如果你不冷,我就心安理得地穿着你的衣服;如果你冷,我可以抱着你,帮你取暖。” 楚黎的眉头拧成一团,转身指了指韩珂道:“不要胡说八道,让人家姑娘笑话。” 韩珂倒是真心希望他们好,于是忙摇摇头说:“不会,我不会笑话的?” 这声音唤醒了楚黎心底地记忆,他幽红色的眼眸映着柴火,眸光微微闪烁,忽而上前几步,凑近了韩珂,眯着眼眸,细细打量着她。 韩珂感觉自己就好似一件展览品,瞬间暴露在众多摄像头之下,真伪很快就要被辨认出来。 “我……我……”一時间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朝着身后默默退了几步,长睫压得低低的,不敢抬头正视对方的眼神,“我出去一下,你们继续?” “不许走?”楚黎的声音在她背后冷冷响起,带着压抑已久的怒气,指了指身边的一个下人道,“去打盆水来,给这姑娘洗一洗脸,我倒是很想知道,慕容云儿的朋友会生得怎样一张俏丽的面孔……” 韩珂心中一惊,强自镇定地站着,淡笑着回答:“小女陋颜,怕脏了公子的双眼。” 楚黎的薄唇微微勾起,忽而转身,背对着韩珂而立,道:“这世上什么样的容颜我未曾见过,你吓不到我的……除非,你是她。” 慕容云儿的面容煞得惨白,她知道楚黎的个姓,一旦寻回了韩珂,那么她与他之间的鸿沟便永远无法逾越,她只能独自一人站在爱情门外。 “楚公子,水来了。” 一个小厮从潼湖边打来了一桶清水,搬到楚黎面前。 楚黎回头,望了一眼韩珂,问:“是你自己洗,还是本公子帮你洗。” 韩珂被逼无奈,干巴巴的眼神瞥向慕容云儿,求救。 慕容云儿的一颗心早已沉到谷底,却还是强自笑道:“我也洗洗。”说着,她便朝着那桶水走去。 走到水桶边上,慕容云儿故意伸手重重一推,想要将水桶打翻,却不料楚黎已经转身,稳稳地扶住了水桶,语气冷漠,“你大约是太累了,水桶都扶不稳了。” 慕容云儿闻言,黯然松手。 楚黎上前一步,扣住韩珂的手腕,将她揪到水桶边上,指着那桶清水道:“认真洗,洗干净点,本公子对你的相貌很是好奇。慕容云儿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拦,我倒是觉得非要见一见你不可。” “劳烦公子了。”韩珂虽然紧张,但想到十年来自己相貌发生了极大的变化,若非一起长大,应该很难认出她了。 于是,她倾下身子,小心捧了一捧清水,往脸上撒去。 正文 第二十二章 殿下,过气已无用,试试狠掐人中 水滴从指缝中流出来,一滴滴落回水桶中,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楚黎的声音突然在她头顶响起:”用手是捧不住水的,知道用什么才能留住水吗?” 韩珂的心口骤然一缩,脸上的潼湖水寒冰一般凉透。 楚黎扭头,冷声道:”去?” ”君初瑶,你会后悔的--” ”我错了,不说了。”韩珂微微抿唇。 ”我的身上有他留下的痕迹……若是他强行要检查,我怕他会发现。”虽然难以启齿,但韩珂考虑到形势的严峻,终究还是说了。 慕容云儿也松了一口气,指了指屋外,对楚黎道:”你们是男人,睡外面。我们女人睡里面。” 石桥上一个清冷而熟悉的身影站立着,明明只是一个背影,韩珂却感觉到了对方的哀伤……一定是舅舅,一定是? 身后,楚黎邪魅冷酷的声音响起:”这就是你们所说的三急?急着跑路吗?只有心虚的人才会急着跑路……” 韩珂感觉到自己的长发被对方握在手中,微微吃痛,随即狠狠一咬牙,用力一扯,长发在水中断裂。 ”万万不能,如果他偏执的人是你,你又能怎么办?”慕容云儿听闻韩珂的想法,急急阻止,她不敢赌。 火苗在夜色中跳舞,木柴燃尽之前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让人难以安心入睡。 她韩珂如今是大胤的皇后,而楚黎是司幽国的皇子,若是她落在他手中,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将她作为人质,待到两国交战之時,逼弈凡降服;而是,将她永远留在他身边,成为养在囚笼中的金丝雀。 弈凡的眉头蹙得更紧。君初瑶久居宫中,什么時候瞒着他认识了其他男子,他的心里头是说不出的滋味儿。 ”不错,慕容姑娘受了凉,这会儿有些发烧。”韩珂跟着扯谎,目光躲躲闪闪,并不敢望向楚黎的眼睛。 ”初瑶,快醒醒……”弈凡将她的身子横放在地面上,解开她胸口的几枚扣子,希望可以让她的呼吸顺畅一点。 镇定下来,弈凡又问:”她是怎么落水的?” ”男子?”弈凡的心不由地拧了拧,”什么男子?依朕所知,在京城之中,除却逍遥王,皇后并不认得其他男子。” ”你早就知道是她,对不对?” ”怎么救?快说?”弈凡回想起上次司幽落水的時候,他将她从崖底救上岸時还有呼吸,这一次居然连呼吸都没了。 楚黎的睡眠一向很浅,只要听到半点风吹草动就会惊醒,他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眸,望向慕容云儿和韩珂,问:”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沈珏回忆了一番,又道:”逍遥王微臣见过,微臣可以确信,那人并非逍遥王。” 急急赶到的沈珏似乎看透了她的把戏,怂恿弈凡道:”圣上,皇后娘娘似乎没了呼吸……需要急救。” ”你……你怎么会知道?”慕容云儿愣在原地,难以置信地望着楚黎。 韩珂的一颗心被撼动,难以置信地望着破庙外那一抹清冷的背影。他真的等了十年吗?这样说来,小医童根本没有骗她,他离开司幽国十年,自然是”落魄皇子”了。 ”你别问了?”韩珂一脸的痛苦,随后咬了咬下唇,哀求道,”你只要将我送到潼湖边上就行。” 楚黎一句话都不说,期望落空后,黯然走出小庙。 ”痕迹?”慕容云儿语声酸涩,扯嘴问,”什么痕迹?” 皇后离宫的消息一直被弈凡藏着掖着,在姜太后那边称皇后病了,在未央宫养病。姜太后却笑言,”那丫头是心病。她的心病在沈慈。” 韩珂落入水中,为了摆脱楚黎,她用尽了全力,奋力地向前游去。 慕容云儿见她受到了刺激,又道:”你出嫁的那一日他就来到大胤了。你大婚那日我也收到家中的消息,说是将我婚配给五皇子楚黎,那時候我知道他在城外,曾偷偷溜出,当時我因着他的绝望,很想将你揪出,但被欧阳哥哥阻止了……” ”用嘴巴。”楚黎接着说道,”十年前,本公子受伤的時候,有个小女孩用嘴巴喂我喝水。” 楚黎握着手中的半截发丝,双拳紧紧捏成一团,心口中似乎堵着一口气,难以发泄。 ”什么??”韩珂的语调猛然拔高,”十年?怎么可能??”身子可下。rBHY。 ”不会。” 弈凡不语,急急乔装出宫。 韩珂贪念这个突如其来的吻,身子微微向上挺了挺,迎合着他的唇瓣。 ”这不能怪你。”弈凡蹙眉,扶他起来,自己的一只拳头重重砸上了石桥的栏杆上,鲜血喷薄而出,额上青筋隐现,恨道:”要怪只能怪朕?” 慕容云儿脑中突然想起韩珂大婚那日故意烫伤胸口的行为,心中一阵窒息,道:”你胸口的伤痕是因为楚黎?” ”小医童,你们这次来京城,究竟是为了什么?”忍了许久,她还是问出声来。 ”不可能。”沈珏朝着弈凡跪下去,”请圣上恕罪,微臣并未按照圣上的意思与皇后娘娘谈论风月。经过微臣一番开导,微臣相信皇后娘娘已经想通了,根本不可能做出这种傻事。” 沈珏瞥了一眼地上躺着的小皇后,咬牙道:”依微臣之见,皇后娘娘是因为在水中窒息太久才会如此。圣上若是为她过几口气,应该能醒过来……” 沈珏将皇后落水的消息告诉了阿砚,阿砚随即便上报到弈凡那儿。弈凡的一张脸瞬间变得惨白,冷声挤出几个字:”给朕捞?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慕容云儿忙连声否认,”什么跑路?我只是口渴了,到湖边来喝口水而已。” 韩珂恶作剧般的屏住呼吸,胸口没有半点起伏,死去一般。 ”小医童……你不要问了。总之,他只要检查我的身体,就能发现我的身份……”韩珂的一张脸煞得惨白。 一路向前,身上的力量渐渐被抽空,韩珂渐渐体力不支,扬起眼眸,终于看见了那座石桥。 潼湖上的游客被紧急疏散,对外称是京城中潜入了鲜卑族的细作,游荡在潼湖附近,现如今发动城中所有兵力,竭力搜寻。 一整晚,弈凡都在寻找君初瑶,他可以默默地祝福她与楚黎,但那是在确定来人是楚黎之后的事。 楚黎面色一黯,那一瞬间他的脸上确实隐隐藏着杀气。不理会慕容云儿的问题,他仰头望了一眼头顶的圆月,在心中低低笑道:”十年前,我们也是在月圆之夜离别。十年后,我们又在月圆之夜重逢……是不是等到下一个月圆之夜,我又能见到你呢?” 沈珏一直在潼湖上的石桥处守候,待到弈凡到来,朝着弈凡直直跪下去:”微臣有罪?未能保护好皇后娘娘?” 浑身的力气似乎又回来了,最后的信念支持着她,一点点朝着那个身影靠近。游到石桥底下的時候,韩珂终于再难支撑下去,仰面朝天,拼尽全力喊了一声”舅舅”。 ”不许你诋毁她。”楚黎微怒。 ”你休想?”韩珂不再犹豫,潼湖就在身后,深吸一口气,跳入滔滔湖水之中。 端详了良久,楚黎蹙了蹙眉,道:”你不是她,她不过是个丑小鸭而已。你太过美艳,气质与她完全不同。” 慕容云儿见状,慌忙上前,将他拉出水面。 慕容云儿心底虽然难受,但没有多问,牵着她的手,小心翼翼站起来,蹑手蹑脚向着破庙门外走去。 ”圣上的看法微臣不敢苟同。”沈珏最后叹了一声,见弈凡这般固执,也难怪那皇后娘娘会被逼到如斯地步。 韩珂小心翼翼洗净了面孔,颤声道:”洗干净了。” 听他这么说,韩珂的一颗心终于稍稍安定下来,幸而他没有认出她。 良久,韩珂扯了扯慕容云儿的衣袖,小声恳求道:”小医童,你偷偷放我走。他今天看着我的眼神让我太害怕了,明天天一亮,他就可以清楚地看到我的脸,我怕他认出我?” ”如果让你知道了呢?让你知道了……你就愿意出来见他吗?”慕容云儿冷声反问。她的心里是矛盾的,韩珂于她而言既是这异世的同伴,又是现实的情敌。 弈凡一听,想也不想便抱起了怀中女子的头部,低下头来,深吸一口气,薄唇紧紧贴上她的唇瓣,清风般的气息在二人口中流窜。 ”怎么没有劝过?”慕容云儿无奈地耸耸肩,”什么法子都试过了。我强行将他绑回去,他便不吃不喝……到最后,妥协的人还是我。” ”放心,你的担心完全多余。”慕容云儿扯嘴笑笑,”我们已经在京城之中呆了十年。” 韩珂却不停摇头、连忙否认,”不?我不是?你认错人了?” 慕容云儿撇撇嘴,”人有三急,你想憋死我们吗?” 楚黎上岸后,又立即着人沿岸寻找,可惜那美艳女子的身子就好似与潼湖水交融到了一起,消失在夜色之中。 好厉害…… ”他整整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就跪在城门外。他可以放下身段,让那么多路人用目光践踏他,可他始终不敢相信你已经嫁人的事实。”慕容云儿又道,”所以方才那一刹那我很担心,我担心他认出了你,会当场要了你?” ”或许你早一日将我揪出来,还可以救活一条人命。”韩珂沉寂在回忆之中,那样君初玧就不会死,她也不会与玉安长公主反目成仇。舅舅可以守着吴紫昕的尸身,而她也不至于越陷越深。 ”是吗?”楚黎语气轻佻,鹰兀般冷锐的眸光在夜色中绽放着异彩,眯起眼眸紧盯着韩珂,”我怎么觉得问题不在她身上,而是在你身上呢?君初瑶……” 韩珂低声笑道,”这种馊主意真不晓得怎么有人想的出来。” ”君初瑶”四个字一出,慕容云儿和韩珂二人都被震住了。 ”微臣离得有些远,看得并不清楚。与皇后娘娘一起落水的还有一名男子。”沈珏只看到了慕容云儿的背影,自然没认出她是女人。 弈凡垂眸,薄凉的唇瓣微微翕动,”或许她是恨透了朕,不愿意再出现在朕面前。” 韩珂心惊不已,但更多的却是感动,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为舅舅一个人而活,却不知就在身边,还有一个人是为了她而活。 慕容云儿皱眉,”你以为我不怕吗?”她也很想早些送她离开。 整个京城的卫队都被暗暗调动,但弈凡要搜寻的人是皇后,自然不能大张旗鼓地来,免得落到闲人口中,君皇后私自出宫,这样的罪过并不小。 ”是要本王亲自验货,你才肯承认吗?”楚黎的声音里含着几分讽刺。 韩珂顺着潼湖的风向,一路往前游去。潼湖极大,她辨不清方向,唯有这样,才能保证她不会游回楚黎身边。 ”睿王府的那场大火,轰动了整个京城。若不是我偷偷在他的饭菜中下药,他一定冲进去了……”慕容云儿说,”他害怕失去你,更害怕你默不出声地离开这个世界。” 韩珂与慕容云儿围着篝火,仰面躺在破庙之中。 弈凡的心惶然若失。初瑶的水姓是在他继位之后练出来的,练习了十年,她水姓极好。宫中的人都知道她会游水,包括萧焱在内。由此可见,那名男子并非宫中之人,而且很有可能是故人。 慕容云儿瞪着一双漆黑的瞳仁,扬眸笑道,”你是不是担心我们会对你舅舅有所威胁?” 弈凡的背脊一僵,茫然转身,却见那一抹娇小的影子正一点点往湖中沉去。 得到了准许,慕容云儿拉着韩珂的手,一路小跑,穿过荒芜的草地,潼湖那波光粼粼的水面总算出现在二人面前。 ”初瑶?”一股狂喜涌上心头,他毫不顾忌地跳入湖中,费力拥住那抹小巧的身影,心疼地带着她浮出水面。 韩珂正是这样想的。楚黎的野心,她很清楚。 楚黎转身,一张绝色的容颜闯入眼帘,五官精致、肤如凝脂,她的美貌甚至超越了司幽国淑妃姜云歌。 ”那就是遇上了能让她心动的人了。”弈凡扯嘴一笑,”只要她还活着就好。”如果她真的回到那个人身边,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慕容云儿一直站在岸上,她倒是没料到韩珂的水姓这么好。 ”不过圣上尽管放心,那男子是先落水的,皇后娘娘是跟着跳下去的,应该不是被他挟持。”沈珏又道,”那男子见皇后娘娘落水之后,以为皇后娘娘不会游水,还回头救了皇后娘娘。” 韩珂一直以为時间可以改变一个人,但時间这个法子被她用在了两个男人身上,一个都未曾被她改变。她花了十年時间,想要让舅舅走出血缘的牢笼,未果。而楚黎等了十年,却依旧不曾将她淡忘。 ”你逃不掉的?” 韩珂怔了怔,心中酸涩。半晌,她咬了咬牙,问:”十年了,你为什么不劝他回司幽国呢?” 楚黎眸光一寒,随即也跳了下去。 ”我跟君初瑶灵魂互换的時候,我见过他,可是我不知道当時发生了什么,那部分记忆被君初瑶带走了,也许他爱的是君初瑶,或许我跟他解释清楚就没事了。” 韩珂在心中暗暗感叹,她从来都不知道舅舅的功力已经如此深厚。 ”我……我并不知道。”韩珂语声颤抖。 清冷的潼湖水在她面上流淌,更衬出几分芙蓉出水之姿。 ”圣上,现在要怎么办?”沈珏道,”京城中的卫队已经将整个潼湖打捞了一遍,未曾发现皇后娘娘的身影,皇后娘娘就好似人间蒸发了一样。” ”十年,十年他只见过你一次”慕容云儿接着说下去,”我们就守在京城之中,期盼着有一日可以等到你出宫,可以碰巧与你相遇……你真是狠心。将自己关入了皇宫那个牢笼,就再也不肯出现在他面前了,而我在司幽的身份暴露,亦不能再进宫去寻你了。” 慕容云儿语声清冷地反问:”怎么不可能?你容许你在七岁之時嫁人,不容许他在京城守候你十年吗?” 楚黎紧随其后,她瘦弱的身子如鱼得水,划水的动作极为迅速,以至于他只来得及抓住了她的一缕乌黑发丝。 韩珂歪着脑袋,半眯着眼睛,悄然躺在他怀中。她的四肢早已无力,就这么挂在他身上,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舒心。她就知道,舅舅一定能第一時间发现她,那些打捞的船只全都是废物? 弈凡感觉到她浑身冰冷,见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只觉得她的生命正在一点点流逝。他一掌重重击向水面,用了十成的内力,借助这一股力量,他带着怀中女子破水而出,安然落在石桥之上。 慕容云儿垂眸,扯嘴冷笑着问,”你会因为我的隐瞒,杀了我吗?” 弈凡根本没有想太多,只是努力的吸气、吐气。 几次下来,怀中女子还是没有转醒的气象,弈凡着急着问沈珏:”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 沈珏面色尴尬,他想不到那小皇后如此贪心,吻了这么久还不够,于是僵硬着吐出三个字:”掐人中。” 正文 第二十三章 五味呈杂,未央宫凄楚一夜 韩珂一听“身子在弈凡怀中猛然一颤“心中腹议:好你个沈珏“忒狠了, ”终于有反应了,”弈凡感觉到她的战栗“慌忙回头查看, ”嗯……”韩珂低低嘤咛了一声“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在昏暗的烛火照耀下渐渐睁开,第一感觉便是刺目“韩珂忙伸手遮了遮眼眸“痛苦地往弈凡怀里缩了缩:”舅舅“疼……瑶儿好疼,” ”是舅舅不好“舅舅以后不会随便送你出宫了,”弈凡低叹了一声“见‘君初瑶’已经转醒“一颗悬了一整天的心终于踏实下来, 弈凡起身“将韩珂横抱在怀里“韩珂的双臂顺势勾上他的脖颈“姿势极为暧昧, 沈珏急急跟上前“吸了口气故意发问:”圣上“你不是说过要将皇后娘娘留在微臣府中……现在是要带她回宫吗?” 弈凡回头“眼眸中的伤痛一闪而过“”朕给过你机会“可你没照顾好她,朕想过了“朕就算不能将她当做皇后来宠爱“朕依旧可以给她作为舅舅的关怀“将她养在宫中“至少能保证她的安全……朕不希望“她再次意外“死于溺水,” ”微臣有罪“罪该万死?”下意识地讲官话“沈珏在心里忍不住偷笑“这当今君主给的理由果真是冠冕堂皇“他甚至无法反驳他,什么叫君无戏言?君主希望这么做的事就叫君无戏言“君主不希望这么做的事可以有其他理由“随時自己推翻自己, 爱与不爱“不是你嘴上说了算“有時候看的是行动,爱不是占有“但不爱绝对不会占有“此時的弈凡对怀中的女子“便存着这样一份连自己都说不清楚的感情, 韩珂一路打量着弈凡“自己不在的两日“他果然憔悴了许多,正如沈珏所说“他是爱她的“只是他无法走出舅甥观念“既然如此“她似乎应该给他点决心“至少要让他知道“她就是十年前大火中”死去”的韩珂, ”舅舅……”韩珂低声喃喃, 弈凡回神“很认真地望着怀里的人“”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他伸出手来“在她的的额头上抚了抚“又道:”幸好没有发烧,” 韩珂摇摇头“”我没有不舒服“我只是有件事想要告诉你,” ”什么事?你说……”弈凡已经习惯了对方的莫名其妙“将她抱上马车“选择一个舒服的姿势“让她枕在自己的身上, ”我其实就是韩珂,”韩珂道, 弈凡叹了口气“”你何必骗我?” ”我……我没有骗你?” ”是吗?你说出一点来“证明你就是瑶儿,”两天两夜没合眼“弈凡有些困倦, ”是我放火烧了吴紫昕的尸体“我是故意的?” ”不对“是瑶儿借助你这具身体放火烧了紫昕的尸体,那件事不能怪你,”弈凡似乎很固执, ”我喜欢你“舅舅,” ”你不需要伪装,你已经在很努力学做瑶儿了“可你真的不是她,你不爱朕“朕不会勉强你,”弈凡又道,心里头悄悄补了一句“朕会好好爱你,可以给你爱“却不能做你的丈夫, 韩珂快要哭了“虽然一早就想过他可能不会再相信自己就是韩珂“可他居然连她对他的爱都全盘否决“这让她很难受, ”舅舅?我真的是瑶儿……我方才就是去见楚黎了?”韩珂又道“”楚黎与我的那段过往是你极力撮合的“这你总不会不记得?” 弈凡叹道“”查绪儿……或许该叫你查绪儿,你和楚黎的感情在雪域就定下了“瑶儿不会介与其中的,” ”要我怎么说你才会相信呢??”韩珂心中慌乱,韩珂的灵魂与君初瑶的灵魂呆在一具身体里“所以韩珂所经历的事情君初瑶全都知道“这就是弈凡不相信她的原因, ”信不信已经不重要了“你依然是朕的皇后,做韩珂还是做君初瑶“有什么区别呢?”弈凡困倦地闭上眼眸“”先回宫,朕明日就要册封沈慈为妃“你是皇后“应当在场的……” 册妃? 这两个字一出“韩珂的心情瞬间跌至了谷底,什么韩珂什么君初瑶“她都不想解释了,眼前这个男人根本不相信她爱他? 马车中一時静默无声, 弈凡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伤到了身侧的人“于他而言“册妃不过是母后的要求,他从未违逆过母后的意思“后宫中多一个女人少一个女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根本不会去碰那些女人, 韩珂一直扬着眼眸望着他的侧脸“看不到他的不情愿“她的心又痛了, 空了两日的未央宫“瞬间灯火通明, 月彤见弈凡抱着皇后娘娘归来“以为经此一事“两人之间的矛盾已经缓和“却不料皇后望向弈凡的目光似乎比从前还冷“甚至带着扎人的刺, ”皇后娘娘总算是回宫了?”月彤叹了一声“连忙上前“从弈凡身边搀过韩珂的手, 弈凡不说话“韩珂也只是僵立着, 月彤又道:”天色已经很晚了“陛下今日就歇在未央宫?” ”让他回承乾宫去“未央宫地方太小“供不起这尊大佛,” ”不了“朕还有些奏章没有看完“朕这就回承乾宫……” 两个人几乎是同時出声“这让月彤很没面子“月彤只得尴尬笑笑:”既然如此“陛下早些歇息,奴婢也该伺候皇后娘娘歇下了,” ”好,”弈凡说罢“就要离开, ”等等……”韩珂在身后将他叫住“道“”今日是三日之约的最后一晚“你想清楚再走,” ”朕已经想得很清楚了“今日朕不会留下,”弈凡怅然一笑“这需要想吗?他即便是再怎么爱她“也不可能与自己的嫡亲外甥女,三禁之列中确实没有规定舅甥不可成亲“可这在世人眼中是不被允许的“母后所坚持的这桩婚事早已是民间茶余饭后的笑话, 直愣愣地望着萧弈凡走出她的视线“韩珂的心顿時冰到极致“脚下一个不稳“重重摔倒在地“当膝盖不经意间撞上地面的刹那“木然的她才想起什么叫痛, ”娘娘?”月彤心疼地上前扶她“”娘娘“你不要怪陛下,陛下心里的结一日不解开“一日便不可能碰你……” ”要怎样才能解开?”韩珂悲愤地抬头反问“”滴血认亲吗?证明我不是玉安长公主的亲身女儿“又或者去证明舅舅不是祖母的嫡亲儿子??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不……皇后娘娘小声点“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不能说,”月彤真为她担心“等到明日心机极重的沈慈入宫“她这个小皇后如何应付得来? 第二日的册妃典礼“韩珂如约出席“一身清雅庄严的妆扮“未施粉黛却将浓妆艳抹的新妃比了下去, 册妃典礼完成的非常顺利, 韩珂自始自终都未曾说一个不字“甚至一直是眉开眼笑“对沈慈友好相待“朝中人无不感叹皇后的大方得体,比起艳俗的沈慈“君皇后得了人心, 弈凡终归还是考虑了韩珂的处境“沈慈虽然封妃“却没有任何赐号“六宫之中“依旧是皇后独大, 到了夜晚洞房的時候“韩珂清楚地了解弈凡的个姓“有了吴紫昕和自己的例子“她坚信萧弈凡根本不会碰那个萍水相逢的沈慈, 百般聊赖之下“韩珂带了些瓜果“打算去承乾宫看看, 到了承乾宫“窦桂山却说:”皇后娘娘快些回未央宫,陛下今晚要宿在未央宫“这会儿已经去了“连轿撵都没乘,” 韩珂面上微微露出几分惊讶来“而后朝着窦桂山大方一笑“”长久以来陛下都宿在承乾宫“有劳窦公公了,” 说罢“韩珂转身“对着月彤使了个眼色,月彤立即反映过来“塞了一只小盒子到窦桂山手中, ”使不得?使不得……”窦桂山慌忙推却, 韩珂却道:”这是南海夜明珠“本宫知道窦公公喜欢搜集这些小玩意儿“自己留着也没什么用“窦公公就收下,还希望窦公公仔细照看着陛下的身子“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劝他不要多去……” ”奴才谨遵皇后娘娘教诲,”窦桂山满意一笑“收下了南海夜明珠, 回未央宫的路上“月彤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娘娘为什么要那么做?那南海夜明珠是陛下赐给娘娘的“窦桂山长年伺候在陛下身侧“陛下肯定会发现的,娘娘这么做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韩珂勾了勾手指“笑对月彤“”这南海夜明珠我早就当着陛下的面送给沈慈了,” ”您这是要嫁祸沈慈?” ”怎么能算嫁祸呢?”韩珂叹了口气“”她早就勾结了窦桂山“否则她又怎么可能经过重重筛选“最后成功通过祖母的考核呢?祖母唯一信任的人“除了陛下便只有窦桂山了,窦桂山收了我的礼“必然会将这件事告诉沈慈……我这么做“只是为了不着痕迹的警告沈慈“她的心思我都明白“别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那万一窦桂山将那南海夜明珠呈给陛下呢?”月彤又问, 韩珂抿嘴笑笑:”陛下回忆起我赠沈慈南海夜明珠時的情景“便会不自觉地将他们二人归为一类……沈慈不会容许窦桂山那么做,” ”哦,”月彤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这宫廷中的事情“果真不是一眼能够猜透的, 走到未央宫门口“弈凡已经等候多時, 月彤悄悄在韩珂耳边打气:”娘娘“你要加油?今晚是陛下第一次宿在未央宫呢?您只要争取达成太后娘娘的心愿“以太后对皇后您的宠爱“那沈慈只能是个摆设?” 韩珂扯嘴笑笑“”今日是他册妃的日子“舅舅来未央宫不过是来安抚我,至于圆房“想都不要想……” 进了门“弈凡已经在大厅中坐下“笑望着韩珂“道:”朕有些饿了“今晚就在未央宫用膳,十年了“还未曾在与皇后单独用膳过,” ”舅舅总算记起来了,”韩珂在他对面坐下“感慨道“”你有十年未曾陪我吃饭了,” 弈凡面色一沉“藏着几分为难,他知道她接下去要说的话“忙打断道:”皇后也该饿了“月彤快去御膳房传膳,” ”不……”韩珂抬了抬手“淡然将月彤拦住“她笑对弈凡“”十年了“舅舅不想尝一尝瑶儿的手艺吗?” 弈凡微微一愣“笑答:”好“只要皇后愿意做,” 韩珂从床榻底下抽出一沓书信来“递到弈凡手中“道:”这里头写着这些年来我想对你说的话“舅舅慢慢看“瑶儿这就去张罗饭菜,” 弈凡颤抖着手接过那一沓书信“蹙眉心疼地望了对方一眼, 这沓书信足足有一竹篮之多“堆叠在一起“已经达到了床榻的高度“每一封凑藏满了十年皇后的苦楚, 弈凡的手一直僵在原地“韩珂已经转身离开“月彤站在他身旁“轻声唤了唤:”陛下“您快拆开看看.,等到娘娘回来“她一定不会让你再看下去……月彤是知道她的脾气的,” ”不了……朕不看,”弈凡手一抖“将那沓书信原封不动地放回原位, ”陛下“”月彤朝着弈凡跪下去“”奴婢求您看看.?这些都是皇后娘娘每天咬着手指用血水写下来的……你们这样两个人“何必相互苦苦折磨?” ”给不了她任何承诺“朕就不该去惊扰她,”弈凡黯然垂眸, 不一会儿功夫“韩珂差人端着她做好的五样膳食呈上来, 走到弈凡身边“韩珂瞥了一眼那些书信“问:”舅舅都看完了?” 弈凡木然点头, 韩珂满意地转身“走到床边“将方才那一沓书信全全丢入了火盆…… ”不……”弈凡刚要阻止“可火苗已经直直窜起“那些书信瞬间燃成了灰烬, ”看完的东西“留着也没有意义“舅舅就不用觉得可惜了,”韩珂回眸无所谓地笑笑“指了指桌上的菜肴“道:”舅舅快尝尝“这五道菜可是瑶儿精心准备的“每一道都有它的滋味,” 弈凡下意识地点点头“最后望了那火盆一眼“目光终于回到了饭桌上, 韩珂见他不动筷子“于是忙伸手替他夹了一块青梅“道:”这是瑶儿十年前向祖母学习、一年前才腌制成功的梅子“舅舅试试,” 弈凡咬了一口, 韩珂忙问:”怎样?” 弈凡不答, 韩珂见状又为他夹了第二道菜:”这是瑶儿九年前学会的糖栗子“九个月前栗子成熟“瑶儿亲手采摘的“舅舅一定要吃,” 弈凡咽下青梅“随即咀嚼了一枚糖栗子, 第三道菜是苦瓜“韩珂道:”苦瓜青涩可口“瑶儿试过“这正符合瑶儿今晚的心境,” 弈凡依次将五道菜品完, 韩珂又道:”这每一道菜都是瑶儿用心做的“舅舅必须全部吃完,舅舅若是不吃“瑶儿会独自一人吃完,”说着“韩珂便夹了一只青梅往自己口中递, 弈凡的眉头蹙了蹙“慌忙拦住她“将那青梅夺下“自己吞入口中“强颜笑道:”舅舅喜欢吃“瑶儿就不要跟舅舅抢了,这桌菜“舅舅一个人包了,” ”好,”韩珂露齿一笑“天真至极, 所有的饭菜都是弈凡一人吃完“韩珂甚至没有机会尝上半口…… 这一餐整整吃了三个時辰“直到月上中天“丫鬟们这才上前将剩下的空盘子一一撤去, 接下来是很长時间的沉默, 良久“韩珂的泪水含在眸子里“问:”舅舅今晚还要留宿未央宫吗?” ”不了,”弈凡起身“背脊一僵“随即又恢复了一脸淡然“朝着未央宫外走去, 还能留下吗? 一顿饭吃了五种菜“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她是在向他倾诉她心里的苦“倘若他今晚留下来“恐怕会再难克制自己的情感…… 手捂在胃部“弈凡的眉头拧成一团“这样一顿别具风味晚膳果真是吃得他肝肠寸断,强撑着身子走出未央宫“来到太液池旁“弈凡终于受不住胃部的绞痛“一头栽下? 彼時“柔仪殿“一袭纤瘦的白色身影立在屋门口“看了很是惹人怜惜, 自十年前玉安长公主搬走之后“柔仪殿一直空着“册妃仪式太过匆忙“沈慈便被安排在了柔仪殿,沈慈等了一整晚“弈凡也未曾踏入柔仪殿“直到最后“她的心都凉透了, 窦桂山来报“说是弈凡去了未央宫,沈慈的长甲狠狠掐入掌心“后宫之中难免会有妒忌“可她现在对君皇后的感觉已经不仅仅是妒忌“是恨“她想要除掉这颗眼中钉, ”娘娘“外面风大“您还是回屋歇着,” 随她入宫的贴身丫鬟在一旁安慰“沈慈却一脸冷色道“”呆在屋里“没有人抱着本宫“本宫会更冷?” 说罢“她换下一身沉重的礼服“穿上平日里窦桂山为她准备的那些素色衣裳“出了柔仪殿, 柔仪殿往前几步就是太液池“走到太液池边上的時候“沈慈很快便发现了栽倒在地上的弈凡“匆匆上前几步“唤了声:”陛下……” 我凡了儿,弈凡已经昏死过去“没有半点反应, 沈慈忙瞧了瞧四周“见没有旁人“这才吩咐贴身丫鬟扶着弈凡去了柔仪殿, ”娘娘“陛下看上去病得不轻“是不是应该传太医?”丫鬟雪晴下意识地问道, 沈慈淡淡瞥了弈凡一眼“狠狠心道:”不许传太医?若是传了太医“今晚陛下未曾留宿柔仪殿的事“明日便会传得沸沸扬扬……到時候“本宫的面子往哪儿搁??” ”可是这样……陛下的病就好不了“还有可能会变得严重,”雪晴欲言又止“她跟在沈慈身边有三年了“深知沈大小姐的脾气“旁人的话是根本听不进的, ”严重?”沈慈冷笑了一声“”那又怎样?陛下的病因怕是在君皇后身上“陛下若是真的病重“也与本宫无关?” ”是“自然与娘娘无关,”雪晴怯怯答, 窦桂山见弈凡始终未曾回宫“便差人去未央宫问“月彤皱眉道:”陛下早就离开未央宫了“怎么?陛下没回承乾宫吗?” 韩珂一整夜都辗转反侧“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睡意“又被门外的动静惊扰了“忙唤月彤进来“问:”是什么人?” 月彤答:”是窦公公的人,” ”为了南海夜明珠的事?” ”不是“”月彤皱眉思索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出声道“”陛下离开未央宫之后并未回承乾宫“窦公公这才差人来问的,” 韩珂的眉头瞬间拧紧“镇定道:”派人去柔仪殿看看.,”虽然她信得过弈凡的为人“可沈慈是个心机极重的女人“她信不过, ”是,”月彤面色一白“知道主子在怀疑什么“只希望答案并非她们猜测的那样, 不一会儿功夫“未央宫的小婢女便去了柔仪殿问话, 雪晴依照沈慈的意思转达“说:”陛下已经在柔仪殿歇下了“请皇后娘娘放心,”U71D, 这话传到韩珂耳中“她的心忍不住狠狠抽搐了一下, ”娘娘“想必是那沈慈故意要气娘娘的……娘娘千万别往心里去,”月彤见状慌忙上前安慰, ”月彤“你不要再说了,”韩珂朝她摆摆手“示意她离开,吹灭了烛火“整个未央宫沉寂在一片黑暗之中“韩珂抱着被子“将整颗脑袋藏入其中“低声压抑地啜泣着“泪水很快被浸湿了枕巾, 次日“弈凡终于转醒“胃部剧烈的绞痛感让他记起了昨晚的那五道菜, 他费力地撑了撑身子坐直“朦胧的双眼睁开“映入眼帘的并非是承乾宫成堆的奏章“也不是未央宫熟悉摆设“这儿是个完全陌生的宫殿, ”来人……”他低低唤了一声“手却触到身侧的一具娇躯“触电一般闪开,他难以置信地望着身侧的女子“心头的怒火一点点往上涌, ”陛下“你醒了?”沈慈娇柔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她那藤蔓般妖娆的身子朝弈凡身边倚了倚“努力想要缠上来, 弈凡手臂一抬“眉心一紧“扣住了她的手臂“怒道:”呆一边去?” 沈慈瞬间花容失色“面上挤出几滴泪水来“”陛下“您这是怎么了?昨晚“您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昨晚发生了什么?”弈凡的记忆里“晕倒之前他看到的是太液池,胃部的绞痛時刻提醒着他“君皇后的心很苦, ”您都记不得了吗?”沈慈的脸上染上两抹红霞“一副娇羞的模样“”陛下检查一下臣妾的身子“不就全都知道了吗?” 说罢“沈慈轻轻扯开肩头的衣襟“一圈圈粉红的印记灼伤了弈凡的眼睛, ”不可能……朕昨晚在未央宫,”弈凡难以置信地望着沈慈“飞速的出手“替她穿好衣裳“遮住了她的双肩, 沈慈笑着对弈凡道“”陛下昨晚在太液池……” ”朕知道朕在太液池?”弈凡的脑海里藏着那一刹那的碎片, ”臣妾和雪晴恰巧也在太液池散步“后来陛下就抱着臣妾回了柔仪殿,” ”然后呢?”弈凡又急急问道, ”接下来的事“陛下还是问雪晴“臣妾不好意思说,”沈慈唤了雪晴进来, 弈凡心里头五味杂陈“扬眸问婢女雪晴“”沈妃娘娘说的都是实话吗?” 雪晴原先唯唯诺诺“但沈慈冷冽的眼神杀过来“她不得不服软“忙连声道:”娘娘说的都是实话,陛下昨夜宿在柔仪殿“娘娘侍寝“彤史是有记载的,” 弈凡的神色黯淡下去“转身对沈慈道:”你好好养着身子“改日朕再来看你,” ”陛下就这么走了吗?”沈慈急急下床“脚下一个不稳“摔倒下去“一副娇柔可怜的模样“”陛下还没有陪臣妾去给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敬茶呢,” ”朕得去看看皇后,”弈凡的眉头早已拧成一团“心中的愧疚自不必说“但一想到初瑶丫头可能已经知道了此事“那种茫然若失的感觉便紧紧萦绕在心头“难以去除,二十九岁“出生近三十年来“他从未碰过女人“自然不知道女人的滋味“他不知道自己昨晚究竟有没有做出过分的事来……但不管结果如何“这于他而言都是不可原谅的, ”陛下……陛下……”沈慈急急起身“三两步奔到弈凡面前跪下“”陛下恕罪“昨晚皇后娘娘派人来过,臣妾说“陛下已经在柔仪殿歇下了……” ”你……为什么不叫醒朕??”弈凡心底那最后一丝期望都没有了“他痛恨这样的自己“没有办法给小皇后幸福“还有不時地给她痛苦“他真的难以想象……昨晚的未央宫会是怎样一副凄清的景象, ”臣妾叫了……可陛下太累了“醒不来,”沈慈的声音低下去“心里头却暗自嘀咕:你都昏死过去了“没请太医来“你怎么可能醒? ”朕该死?”弈凡懊恼地低咒了一声“转身对雪晴吩咐道“”照顾好沈妃娘娘“别让她随处乱走动,” ”是,” 弈凡又转身对沈慈道:”敬茶的事就免了“朕会同母后、皇后说明情况,”相信皇后她也不愿意见到你, ”臣妾遵命,” 沈慈委婉地抿嘴一笑“待到弈凡离去“便换上了一副冰冷的嘴脸“对着雪晴问:”昨晚让你下的药“你下了吗?” 正文 第二十四章 你很脏,请离我远点 ?下……下了……”雪晴怯生生答道,双腿忍不住打颤。 ?胡说?”沈慈面上一狠,?你若是下了,他怎么可能不碰本宫??” 雪晴恍然大悟,这才明白沈慈昨天交给她的是春.药,她担心那药有毒,便只是撒了一点粉末在茶水之上,喂着弈凡喝下去之后,又给他递了好几杯清茶,想来真是因为如此,药姓太弱,弈凡才没有发作。 ?哼?”沈慈冷哼了一声。 雪晴连忙朝着她直直跪下,?主子饶命?奴婢办事不利,请主子责罚?” ?责罚?”沈慈语气轻佻,嘴边带着残酷的笑意,?本宫不会责罚你。本宫非但不会责罚你,还要让你享受这人世间最大的乐趣。” 雪晴的一颗心惊恐难安,瞪大了一双眼眸,问:?娘娘究竟要做什么?” ?来人。”沈慈唤了一声。 四下里几个太监走出来,恭敬跪到在她面前。 沈慈指了指身边的婢女雪晴,对他们吩咐道:?带雪晴下去好好享受,本宫要她知道yu仙yu死的感觉。” ?诺。”几个太监齐齐答道,而后转身,将雪晴架着抬走。 沈慈抚了抚发丝,眼中带笑,幸而她在弈凡睡熟之時喂了服了另一种药…… 弈凡杵在未央宫门口许久,却始终迈不开步子,直到月彤开门,撞见了在石阶上徘徊的他,才一脸鄙夷地瞪了他一眼,问:?苦短,陛下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弈凡漆黑的双眸一片暗沉,胃部还在抽痛,惨白的唇角翕翕合合,终究还是没能出言反驳月彤。 ?陛下来未央宫做什么?这个時候不是应该陪着沈妃娘娘去养心殿给太后娘娘请安吗?”月彤一想到昨夜的事,心里头就莫名的窝火。皇后娘娘尚是处子之身,凭什么那沈慈后来居上?? ?朕……”弈凡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咬咬牙,问了,?皇后起来了吗?” 月彤冷道:?还没歇下呢?” 也下了事。弈凡心口一阵针刺,很多话都堵在喉中,说不出来。?让皇后早些歇息。” ?这么多年来写的信被烧了,守了十年的男人被别人抢了,倘若奴婢是娘娘,也不可能睡得着……陛下扪心自问,您这么做,对得起她吗?”月彤上前几步,因为太过了解弈凡的个姓,便当面斥责起来。 弈凡的胃狠狠抽搐了一下,似是将他加诸在‘君初瑶'身上的痛苦尽数还到他身上来。 ?让他进来……”两个人争执之间,皇后清冷的身影已经出现在未央宫门口。她扶着门框,全身的重量似乎都压在了门上,困倦的双眸中布满血丝,道不尽的疲惫。 弈凡见状,慌忙上前,心疼地伸手,想要拥她入怀。 韩珂淡然地推开他的手,只怔怔吐了一个字:?脏……” 弈凡如遭电击,僵立在原地,默默注视着她,所有的言语都变得晦涩起来。 韩珂随即便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望着他捂在胃部的一只手,似乎猜到了什么,对他道:?陛下进屋,你的胃不舒服,臣妾亲自炖了些小米粥,你喝几口。” 她还愿意让他进屋,已经让弈凡喜出望外,不管今日的粥是什么味道,他一定能全部喝下。 来到大厅,弈凡在韩珂对面坐下,韩珂吩咐月彤将她亲自熬好的一锅粥端上来,自己取了碗筷,为弈凡盛了一小碗,推到弈凡面前:?陛下快喝,白粥养胃。” ?你的手怎么了?快让朕看看……”弈凡的目光触及她的十指,纤纤十指之上缠满了白纱布,他心疼地伸出手去,想要握住她的手,忆起她的那个?脏”字,一只手便保持着那样的姿势僵直地伸展到她跟前,突然停住。 ?没事。”韩珂面无血色,尴尬地将双手抽回,塞入衣袖之中。 ?究竟是怎么回事?”弈凡心急如焚,他宁愿她同他闹别扭、宁愿她同他吵得不可开交,也不喜欢她像现在这个样子,什么话都不愿意对他说。她将自己困在囚笼之中,什么苦都藏在心里,他会为她感到心疼。 ?娘娘的手是……” ?月彤,你退下。”不等月彤说下去,韩珂已经将她打断,淡然望着弈凡,嘴边努力扯出了一抹笑意,?昨天做那五道菜太过紧张,切伤了手指。不过我一点都不亏,我的血你全吞下了,一滴都没有浪费。” ?你何苦……”弈凡望着她千疮百孔的手,欲言又止。 ?舅舅,粥要趁热喝。这粥代表了我今天的心境,舅舅难道不想知道吗?”韩珂对着粥碗轻轻吐了口气。 弈凡下意识地低下头去,小心翼翼舀了一勺,抿了一口。 没有任何味道。 没有任何味道代表心死。 她总算得到了解脱。 弈凡的薄唇抿成一线,这白粥于自己而言算是一种恩赐吗? 猛地喝了好几口下肚,粥碗便见了底。 韩珂上前,接过他的粥碗,又问:?舅舅还要吗?” ?要。”弈凡答。 ?不。”韩珂轻轻摇摇头,?今非昨比,若是舅舅不愿意喝,瑶儿自己也不会喝的。” 弈凡不答。 韩珂起身,?好几天没合眼了,瑶儿累了,想进屋睡了。舅舅也见过我了,我没事,你可以走了。” 等到韩珂进了内殿,弈凡僵直着起身,一碗碗,将锅里的粥尽数喝掉。 没有任何味道却在他心底酿成了時间最苦涩的味道。 月彤进来的時候,发现弈凡已经捂着胃,痛得栽倒在地,眉头拧成了一团。 ?陛下?”月彤慌忙上前扶他,?陛下,月彤这就去传太医。” ?不……用……”弈凡沉声吐出两个字,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来。他不信自己这么脆弱,若是昨晚没有晕倒……他今日也不会尝到那没有任何味道的白粥。 登基十年后,弈凡第一次不上早朝,这一病就是一整个月。 太医也传了,药也吃了,偏偏一点用途都没有。 弈凡已经在承乾宫的病榻上躺了一整个月。期间,姜太后来看过他几次,朝着大臣们也纷纷求见,唯独身居未央宫的皇后没有半点动静。U71D。 ?陛下,沈妃娘娘求见。” ?不见。”暗沉沙哑的声音从纱帐内传出。 ?陛下,沈妃娘娘已经等候多時了。”窦桂山如今已经成了沈慈的走狗。 ?朕说了,不见?”那声音中多了几分狠厉,随即又柔和下来,?从今日起,除非皇后娘娘现身,其余人等,朕一概不见?” ?皇儿……你任姓了。” 姜太后的声音突然在大殿里响起,沈慈搀着她,在她耳畔小声抱怨道:?太后娘娘,陛下这些天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一直闹着要见皇后娘娘。臣妾去找过皇后娘娘几次,可皇后娘娘知道陛下的病情后,就跟个没事人似的……始终不肯迈出未央宫一步。” ?闭嘴?”姜太后不悦地瞪了沈慈一眼,怒斥道,?谁给了你天大的胆子,居然敢在哀家面前说皇后的不是??” ?臣妾该死,臣妾知罪。”沈慈没有料到姜太后对那东宫皇后是这样一种态度,恨不得将自己的舌头咬掉。好不容易得到了姜太后的信任,这回又功亏一篑了? ?自己回柔仪殿面壁思过,承乾宫是陛下办正事的地方,没有陛下的吩咐,就不要再来了。”姜太后淡淡瞥了沈慈一眼,眸中狠色尽显。 ?臣妾遵命。”沈慈面上一寒,忙退出承乾宫。 待到沈慈离开,姜太后又对窦桂山道:?你先退下,陛下这边有哀家照看着。” ?诺。”见姜太后怒斥沈慈,窦桂山额上也冷汗涔涔,慌忙离去。 现在还是白天,承乾宫中却一片阴暗,应弈凡的要求,所有的窗帘都被放下来,又没有掌灯,屋子里自然是黑漆漆的一片。 ?是母后来了吗?”弈凡听到了帐外的动静,出声问。 ?你总算还记得我这个母后?”承乾宫的下人们都被遣了出去,姜太后的语气冷厉,带着斥责的意味。 帐内传来几声急促的咳嗽。 姜太后又道,?皇儿,你这是心病?你该醒醒了?瑶儿就在你面前,你若是真想见她,便去未央宫找她……你何苦这样折磨自己??” ?可……她不愿意见朕。”弈凡喑哑的声音中满是无奈,?她不可能原谅朕,朕已经背叛了她。朕没脸再见她……” ?先不提瑶儿的事?”姜太后突然打断他,怒声斥责:?凡儿,你如今这种做法便是不孝?你这样折腾自己的身体,完全不在乎哀家作为母亲的感受,你不觉得你很自私吗??哀家辛辛苦苦将你拉扯到这么大,为你娶亲、为你夺位……哀家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疼爱你的人?” ?儿臣错了。”弈凡不能认同姜太后对自己人生的干涉,但面对她的指责,他依旧只能默默忍受。 ?凡儿……哀家决定过几日将窦桂山调离你身边。”静默了许久,姜太后终于叹道,?这几天他送的药,你别再喝了……” 弈凡隔着纱帐,似乎猜到了什么,哑声道:?儿臣明白。” ?哀家这就去看看皇后,她会不会来见你,就看你的造化了。”姜太后始终没有掀开那层纱帐看弈凡一眼,很多事情心明如镜。 姜太后突然造访未央宫,月彤心慌不已,慌忙叩拜:?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后娘娘呢?”姜太后眼峰一扫,多年之后,风采依旧不减当年。 ?娘娘病了……”月彤吐了口气,?陛下病了多久,娘娘就病了多久。” 姜太后眉心微微蹙了蹙,?怎么没人说起?” ?娘娘不让奴婢说,说是千万不能让陛下知道。”月彤叹道,?奴婢琢磨着若是将此事禀告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想必会告诉陛下的。” 姜太后大约明白了事情始末,便朝着内殿走去,韩珂已经慌慌张张穿好衣服,出门迎接:?母后。” ?免礼。”姜太后将她扶起来,握着她的手心,在她手背上轻重不一地拍了几下,道,?你这病祖母完全可以理解,可陛下的病却来得蹊跷。就算是胃病也不至于病上一个月,哀家已经停了陛下的药。哀家将这件事交给你来处理,希望你能够给哀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祖母……我……”韩珂欲言又止,她不相见弈凡。 ?不要拒绝祖母。”姜太后冷冷睨了她一眼,?瑜妃的下场你是知道的,你是祖母的地亲外孙女,祖母舍不得那么对你,但是你父亲君北野与祖母半点血缘关系都没有……祖母只需要暗中动些手脚,便能将他调去边疆。” 韩珂紧紧咬唇,目光瞥见姜太后脸上的严肃,回想起瑜妃和兰皙的下场,终于扯唇道:?祖母放心。瑶儿一定会查明真相。” 姜太后又回眸笑道:?瑶儿也不必过于纠结凡儿的清白问题。自古帝王都有后宫三千,凡儿已经足够节制了……那沈慈至今未能怀上凡儿的孩子,凡儿又不肯碰她,祖母留着她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瑶儿顺便帮祖母处理了她。” 韩珂心头一紧,姜太后的意思应该是要她杀了沈慈?她这辈子只杀过一个人,便是姜太后安排在司幽国赵澈,如今又要她杀人,她的心不由发颤。在法律严明的二十一世纪,杀人可是死罪?何况自己曾经还是个警察…… ?怎么了?”姜太后看出她的异常,又道,?若是瑶儿不愿意,本宫会亲手处理了沈慈,不过会连同君北野一起处理……” ?母后不要……”韩珂深知姜太后的手段,沈慈落在她手上,恐怕死法极为惨烈,与其如此,倒不如给沈慈一个痛快,她服了服身子,微微咳了两声,又道:?瑶儿愿意为母后分忧。” 姜太后满意地点点头,双眸眯成一线,又打量了韩珂的面容,心疼道:?你这副身子也快被你折腾得不成样子了。早些养好身子,你与凡儿圆房的事就不用担心了,这件事母后会处理得非常圆满。” 韩珂面色一变,不知道姜太后会如何?圆满”的处理,心中不安却又不能直接说出来,驳了太后的面子。 隔了十年,姜太后与她的祖孙关系已经不同于十年前那么单纯。十年前,她将自己捧在掌心里,深怕自己磕着碰着,只要不触及她的底线,她是始终是维护自己的。可如今,祖孙关系上再加上一层婆媳关系,自古婆媳不合都是常事,何况自己将舅舅折腾成这副摸样,也难怪姜太后会对她冷言冷语。 ?陛下在承乾宫躺了一个月,你这个皇后再不去看看他恐怕要遭到群臣非议了,沈慈可不是个省事的料,难保她不会帮你宣传宣传?”姜太后抚了抚韩珂的长发,就如同十年之前一样,怜惜道,?不管你怎么伤害凡儿,你毕竟还是哀家的外孙女,哀家始终是为你好的……” 韩珂微微一点头,?瑶儿知道,祖母是心疼我。” ?知道就好。若是外人问起来,你要怎么解释这一个月对陛下的不闻不问?”姜太后眉峰一扫,随即又换上了一脸暖暖的笑意,微弯的手指勾着,涂满艳色的长甲泛着绚烂的光芒。 韩珂垂眸,淡然道:?瑶儿偶感风寒,舅舅尚在病中,瑶儿担心传染给舅舅,故而宁愿自己忍受相思之苦。” ?乖。”姜太后对韩珂的答案极为满意,又挑眉道,?听说陛下纳妃那日,你给陛下吃了人间五味?” 韩珂料到姜太后是兴师问罪来的,慌忙跪下,?不错,陛下的胃病是瑶儿害的。” 不料姜太后并没有对她大加责备,只是道:?这正是哀家容不下沈慈的原因。任何妃子侍寝都应该由陛下自己决定,哀家不容许旁人在陛下神智不清的情况下从你的身边夺走凡儿。哀家从前也是正宫皇后,先帝处处为难哀家,瑜妃更是狗仗人势,哀家决不允许第二个瑜妃出现?” 见姜太后额上青筋跳起,韩珂隐约猜到了弈凡纳妃那晚所发生的事,?母后是说陛下是被沈慈骗去柔仪殿?” ?哪里是骗??”姜太后的语气更加严厉,冷道,?根本就是用强?沈慈让身边的丫鬟雪晴给陛下下药,雪晴胆怯没有遵命,沈慈便招来宫中八个侍卫一同凌.辱了雪晴?” 哽塞在韩珂心中的那股苦涩总算减轻,她扬起眸子问:?那丫鬟后来怎么样了?” ?在哀家宫中。” 韩珂这才明白了事情始末。 ?凡儿心地善良,看不得宫中弄出人命,哀家希望你将此事的影响减到最小。”姜太后与弈凡的母子关系始终僵持着,也难怪她不愿意亲自出手,她是害怕弈凡怪罪她,害怕再难修复这段母子关系。 韩珂只能点头,心中却隐隐不安起来,若是她杀了沈慈,而后被舅舅知道……毁掉的就是她与舅舅最后牵连着的那根弦。 ?天色不早了,哀家也该回去歇着了。”姜太后意味深长地望了韩珂一眼,道,?哀家给你一个月時间,一个月之后你办成此事,哀家便送你一份大礼。你是东宫皇后,总有一日,哀家肩上的担子会落到你肩上,有些事情也该学着点了。” ?瑶儿明白。”韩珂的心里抵触着姜太后口中所说的那份大礼,因为她已经隐约猜到了那是什么大礼。 ?既然明白了,就应该尽快用行动证明给哀家看?”姜太后最后嘱咐了她一句,淡笑着离开未央宫。 正文 第二十五章 作祟,心底的恶魔 6000字 姜太后的身影慢慢消失于韩珂的眼帘。她仍呆立在原地。良久。直到月彤进来唤她。她才回神。 “皇后娘娘。您这是怎么了?”月彤见她面色惨白。似乎病得比原先更严重了。 “本宫没事。”韩珂起身。道。“替本宫梳妆。” “娘娘要出门吗?”月彤心中窃喜。“娘娘总算想通了“一直憋在这未央宫里。就算是没病的人也会憋出病来的……” 韩珂兀自做到梳妆台前。挑着面前的发饰。 见韩珂沉默不语。月彤又忍不住问:“娘娘是要去见陛下吗?” 韩珂面色一沉。只道:“本宫是以大胤皇后的身份去见大胤君主。没有别得意思。” 月彤哑口无言。灵巧的手指很快为韩珂盘出一个发髻来。对着镜子中。问:“娘娘。这样行吗?” 韩珂微微勾起了嘴角。道:“既然沈慈喜欢梳飞星逐月髻。你就替本宫梳明月髻。皇后终归是皇后。该受到嫔妃们的追随景仰。若是任由她气焰嚣张下去。陛下的病只怕好不了……” “奴婢就知道。娘娘始终是心疼陛下的。”月彤一听。心中窃喜。偷偷瞟了一眼梳妆台前的艳丽女子。见她的嘴角居然浮现了一丝笑意。这还是皇后娘娘这么多天来第一次笑。太后娘娘的威力果然不可小觑。 月彤又道。“娘娘。小医童回来了。您要见见吗?” “小医童?”她不是跟楚黎在一起。怎么混进宫来了?韩珂心底顿時有种道不明的滋味。 “娘娘有所不知。外面传闻小医童是司幽丞相之女。以大胤与司幽的敌对关系。她断然是不能再进宫的。说是半月前。章太医游历司幽寻女儿。想不到带回的竟然小医童呢。大胤怕是细作混入。已滴血认亲。这小医童身份便确定了。赐名章云儿。这不已经带回了太医院呢。” 月彤以前确是与小医童经常拌嘴。不过见到故人归来。心底还是欣喜的。恨不能把今日打听来的消息都告知小皇后。又道:“太医院的小太监说。小医童这些年在司幽都城挣不到钱。听闻可以回太医院。天天吵着要大捞一笔呢。” 韩珂心中疑惑的很。但是面上仍是平静地不起波澜。配合着笑了笑。看似无意地问:“她一个人回来的?” 月彤笑道。“自是一个人。娘娘怎么这么问?” 韩珂顿了顿。旋即。露出几颗皓白的牙齿:“早些年。小医童不是告诉本宫说她去嫁人了吗?故而问问。” 月彤眯着一双眼眸。“她说的话娘娘也信“听闻追她的男子可不少。偏偏都是太医。她章云儿说了。这辈子不嫁学医的。说是学医的男子对女人的身体构造太过了解。她会吃亏……” 韩珂终于扑哧一声笑出来。 “就许她了解男人的身体构造。不许男人了解她?”韩珂撇嘴。“这一点都不公平。” “嗯嗯“”月彤重重点头。 笑过一阵。韩珂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对月彤道:“去太医院请小医童过来。陪本宫去一趟承乾宫。既然她回来了。本宫自是更信得过她。” “遵命。” 在承乾宫门口犹豫了许久。韩珂始终不敢向前迈出一步。 “想进去就进去呗“扭扭捏捏像什么样子?“” 忽而。身后有人出其不意地推了她一把。 韩珂回头。见月彤身侧站着一个水灵灵的大姑娘。样貌与那日在潼湖所见竟是发生些许改变。她穿着太医院的衣裳。乍一看还以为是一个俊俏的小伙子。ZSWD。 章云儿见韩珂疑惑。给她使了个颜色。后朝着她重重磕了个响头。道:“微臣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韩珂见状。也一本正经道:“免礼。” 扶小医童起来。韩珂也不点破她进宫的目的。两个人携手往前走去。 弈凡躺在内殿。韩珂、章云儿与月彤三人只站在大殿之中。 章云儿检查了弈凡的药。对韩珂道:“这药没毒。只是比起寻常的胃药多了些成分。微臣需要看过陛下才能下结论。” 韩珂没有作答。只是直愣愣地盯着小医童的眼眸。企图能看出点什么。 “你我既是朋友。我凡事自会有我的分寸。”说完。给出一个放心的眼神。 “好。我信你。我们进去“”关系到弈凡的生命安全。韩珂终于不再退缩。推开了内殿的大门。 “什么人……朕说了。除了皇后谁都不见“”暗沉低哑的声音隔着纱帐传出来。藏着难以抗拒的帝王之怒。 韩珂心中一酸。没有出声。只是兀自往前走。 “你是谁?”弈凡的声音没有方才那么狠厉。带着探寻和渴望。 韩珂依旧不出声。走到纱帐外站定。 咳咳…… 弈凡咳嗽不止。心跳也骤然加快。“是……是初瑶吗?” “是我。”韩珂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很低很小。但足够弈凡听见。 弈凡的手隔着帐篷伸出来。韩珂慌忙上前。握住她的手。 帐篷里面的人叹了口气。哀怨中夹杂着欣喜。他笑道:“你总算不嫌朕脏了……” “舅舅。你身子不好。别想那么多。”韩珂低沉着嗓音安慰。 “朕以为你到死都不会来见我……” 他的声音带着无限的悲哀。惹得韩珂的眼泪似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毫无预警地往下砸。努力抽着鼻子。却止不住眼泪。 “舅舅。胃还疼吗?”韩珂恨不得斩掉自己这双手。就是这双手做出来的饭菜害得他一病不起“ “皇后心里还苦吗?”弈凡不回答她的问题。反而说道。“若是皇后心里还苦。舅舅活该胃疼“疼死也不为过“” “不……舅舅不要这么说“是瑶儿的错“”韩珂一双纤细的小手紧紧握着他的大掌。安抚道。“瑶儿这就让章云儿为你治病。她医术高明。一定能治好你的“” “没有用的。”弈凡叹了口气。“朕的病情朕心里清楚。这这些天反复地想。等朕百年之后。你该怎么办……朕真是没用。朕居然想不出一个法子来安顿你。” “舅舅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韩珂将他打断。“章云儿就是十年前的小医童。小医童的医术天下无双。你要相信她。” “好。”弈凡握着韩珂的手。心里觉得格外踏实。尽管隔着纱帐。看不见她的容貌。但凭借他对她的了解。他完全可以猜到。此時的她是怎样一副茫然无措的表情。 “请皇后娘娘移步。微臣要为陛下诊断。” “嗯。”韩珂站到了一边。握着弈凡的手却始终不放。他十指冰凉。如同死人一般。韩珂害怕极了。因为十年前的舅舅也是这样的。他曾经好几次差点死在她面前。 章云儿伸手。刚要拉开纱帐。却被弈凡一把拦住。道:“隔着帐子就好。不用拉开了。” 韩珂有些担心。不顾弈凡的阻止。猛然将纱帐拉开。 床榻上躺着的人。骨瘦如柴。他原本颀长的身子显得更高了。 “舅舅……” 弈凡叹了口气。小心安慰道:“初瑶不哭。从今天起。舅舅一定按時吃药。舅舅向初瑶保证。舅舅一定努力好起来……”我还没为你想到后路。我怎么能死? “嗯嗯“”韩珂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只是不住地点头。 弈凡的手伸过去。抚了抚她的小脸。叹道:“瑶儿这些天一定没有好好吃饭。瘦多了……” “舅舅也是。” 两个人相互怜惜。章云儿终于忍不住打断道:“等微臣先诊完脉。你们再哭好不好?” 韩珂立即停止了哭声。 章云儿五只手指搭上了弈凡右手腕。只一会儿功夫便清楚了弈凡的病情。 “怎样?”韩珂着急着问。 “别担心。”弈凡却强自镇定。安慰着韩珂。仿佛卧病不起的人并非自己。 “外面说。”章云儿只淡然耸了耸肩。又对弈凡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微臣开几贴药就好了。只是陛下身边煎药的人恐怕有些问题。这些药还是交给皇后娘娘亲手煎熬才安全。” 弈凡似信非信地点点头。 韩珂跟着章云儿出了内殿。月彤候在弈凡身边。 弈凡终于忍不住开口问:“朕病着的这些日子。皇后娘娘都在做什么?为什么不来看朕?” “陛下。皇后娘娘不让奴婢说。”月彤一脸为难。“总之。皇后娘娘心里头始终是惦记着陛下的。否则今天她就不会来了。” “她病了?”弈凡突然幽幽吐出一口气来。脸上露出几分落寞的笑意。“朕能猜到的。只是朕的身子……真的没办法去看她。” “陛下别这么说。陛下一定会好起来的。” 章云儿拉着韩珂走到大殿。冷声质问:“给他看病的都是些什么太医?“茵乌这味药极其伤胃。陛下是胃病。这太医竟然还给陛下吃了许多茵乌“” “茵乌还有什么其他作用吗?” 章云儿思索了一会儿。道。“茵乌不能治胃病。但是后宫的女子几乎人人都会去购置些茵乌。以防万一。” “为什么?” “茵乌可以诱导男女交合。只要双方都服下茵乌。又呆在一个屋子里。总会闹出些事情来的。妃子们为了争宠。想尽办法将帝王留在身边。所以茵乌不是什么好东西。却药价极高“”章云儿撇撇嘴。“所幸陛下还是个处。那药对他不起效果。只是害了他的胃……” 韩珂眸光一亮。蹙眉反问:“舅舅是……是处?” “对呀“”章云儿故作一脸崇拜眼神。“你也真够有手段的。这么多年自己没能帮他解决个人问题。还断绝了其他女人。实在是厉害……” “我……我……”韩珂被她气得哑口无言。如今的她才十七岁。在现代充其量就是个未成年。她为什么要那么急?再说又不是自己不想。比起气恼。她的心中更多的是惊喜。舅舅还是原来那个干干净净的舅舅。那样多好。 “不用解释。解释就是掩饰。”章云儿又道。“我开个药方。让他服用三天。保证药到病除“” “谢谢你。太感谢了。”韩珂兴奋地望着章云儿。“幸亏有你“” “……” 两个人有暗自说了些什么。章云儿将药方中的茵乌去掉之后。交给了韩珂。 韩珂喂弈凡服下药。扶着他躺回榻上。道:“舅舅。瑶儿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先回去了。既然沈慈已经是舅舅的妃子。那么瑶儿就不该处处为难于她。她曾经来找过瑶儿许多次。都被瑶儿以生病为由回绝了。她册妃以来。瑶儿还没有去探望过她。瑶儿该去看看她的……” 弈凡眉头蹙起。道:“瑶儿若是不愿意便不要去找她了……朕并不在意朕的后宫是否和睦。朕只要你一直开开心心就好。” “不。”韩珂微微挑了眉。“舅舅希望瑶儿开心。瑶儿自然也希望舅舅开心。不能让舅舅为后宫的事太过操劳的。瑶儿身为皇后。自当有皇后的胸襟。舅舅不必多说。瑶儿已经想通了……” 弈凡拗不过她。便点点头道。“你去。” 韩珂依依不舍地离开承乾宫。一出承乾宫便转身吩咐月彤道:“替本宫炖一盅补汤。杏仁莲子羹。” “是。”月彤面露笑意。“娘娘总算是想开了。做女人就该多喝些补汤。养好了身子。陛下总会来未央宫的。” 韩珂突然转头。冷声道:“不是本宫要喝。” “不是娘娘要喝?”月彤惊奇地瞪大了眼睛。“这杏仁莲子羹是女人喝的东西。不是娘娘要喝的话。娘娘一定是为太后娘娘准备的“” 韩珂淡然摇了摇头。“也不是。这杏仁莲子羹是为沈妃娘娘准备的。” “沈慈?”月彤面露厌恶之色。不满道。“她那样对待娘娘和陛下。娘娘为什么要这般对她?杏仁莲子羹可是好东西。娘娘送给她喝。还不如倒了喂狗。狗都比她听话些“” “沈慈在宫里头的名声这么差吗?”韩珂好奇地反问。这些日子她一直将自己困在未央宫中。外面的事她几乎一点都不知道。 “差“差到了极点“”月彤道。“杨太妃、岑太妃都被她勾结了。她表面上依附于太后娘娘。背地里头却和先帝的其他宠妃好着呢“” 韩珂抿了抿唇。淡笑道:“无妨。随她去。我只要做好我该做的就是了。” 杏仁莲子羹做起来有些麻烦。大约到了傍晚的時候才做好。 月彤端着杏仁莲子羹来到未央宫中。对韩珂说道:“娘娘。天色已经不早了。这杏仁莲子羹您还是自己喝了……您这么晚送去给沈慈。指不定人家根本就不领情。” “领情也好。不领情也罢“”韩珂眸光一冷。声音中多了几分狠色。“总之。今晚她必须给本宫喝下去“” “娘娘……”月彤怔怔望了一眼韩珂。指了指托盘中的汤羹。道。“难道这杏仁莲子羹有毒?” “有毒?”韩珂挑眉反问。然后拿起勺。自己舀了一勺。微微抿了一口。笑对月彤。“本宫现在已经试吃过了。可以证明它没毒了。” 月彤愈发不解。“既然这莲子羹没毒。娘娘为什么还要逼沈慈喝下呢?” “月彤。有些事情根本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解释的。”韩珂低低叹了一声。转头对月彤吩咐道。“走。去柔仪殿。” 这柔仪殿可真不是个好地方。玉安长公主住过这里。如今她恨自己入骨;沈慈也住过这里。只怕现在的她也将自己视为眼中钉? “皇后娘娘长乐未央“” 听到柔仪殿外下人们的传报声。沈慈猛然从床榻上坐起。身边躺着一个年轻的侍卫。两人袒胸露.正相互纠缠着。 “快停下“”沈慈警惕地推开身边的男人。一把拉下红纱帐。自己则披了一件袍子。出门迎接韩珂。 “不知皇后娘娘光临。妹妹有失远迎。”沈慈的脸上带着谄媚的笑。 韩珂鄙夷地望了沈慈一眼。她半裸的香肩上。一个吻痕隐隐若现。姜太后说得一点都不错。像沈慈这样的女人。根本不适合留在舅舅的后宫“ “妹妹?”韩珂勾嘴巧笑。“沈妃娘娘的年纪似乎要比本宫大上两岁。” “皇后娘娘说的是。臣妾糊涂了。”沈慈随即面色尴尬起来。她这才明白。弈凡的小皇后并不是好惹的。从前不理会她胡作非为。只是因为她并没有想过要管这些事。 “以后别再糊涂了。”韩珂朝着月彤摆了摆手。示意她将烹饪好的杏仁莲子羹呈上来。 “皇后娘娘这是……”沈慈一脸惊讶。 “本宫第一次看来沈妃。总不能什么东西都不带。”韩珂微微笑出声来。端起月彤手中的汤羹。递到沈慈面前。“多少喝些……这也是本宫的一片心意。” 沈慈有些惶恐不安。但料想韩珂并不敢这么直接了当地毒死自己。于是笑着捧起那碗杏仁莲子羹。眯着眼睛一口喝尽。 月彤瞧着她喝下去。双颊气得鼓鼓的。 沈慈舔了舔舌头。笑道:“皇后娘娘赐的汤羹果真不同一般。臣妾喝下去。全身都觉得很舒服……” 章陛中要。“是吗?”韩珂挑了挑眉。柔声反问。 “当然。”沈慈一脸自信地对上韩珂的视线。“难不成皇后娘娘还会在臣妾的汤羹中下毒不成?陛下最受不得这种杀人手法了……” 韩珂只她是在挑衅。不以为意。往她屋子里幽幽望了一眼。问:“这会儿天还没完全黑下来。沈妃怎么吃穿了件亵衣。难道已经歇下了?” 沈慈眼中露出一点惊慌。强自镇定道:“臣妾今日身体不适。所以……睡得早些。” “是这样啊?”韩珂的目光瞥见了床榻下一双男人的靴子。而后眸光一转。笑对沈慈。“既然沈妃已经歇下。本宫倒是打扰了。过几日。本宫再来看你……” “臣妾恭送皇后娘娘。”沈慈的一颗心总算落下来。 韩珂淡然道:“不送。” 等到出了柔仪殿。月彤愤愤不平道:“奴婢瞧见了“沈慈的床榻下藏着男人的鞋。娘娘为什么不当面揭穿她?“这天还没黑呢。她已经同别得男人翻云覆雨去了。她可是陛下的妃子。她怎么能这样?“” “月彤。这件事不许你说出去。”韩珂叹了口气。“她给陛下戴绿帽子。难道我们还要帮着宣传吗?那日后宫中传得沸沸扬扬。陛下的面子呢?” “啊……”月彤恍然大悟。狠狠掐了自己的手掌一下。“月彤明白。” “去承乾宫。”韩珂说。“今晚注定不会安宁。本宫福薄。需要陛下罩着。” “啊?哦。”月彤没有明白韩珂的意思。但回忆起今天发生的一连串怪事。想来今晚真会出什么大事。 进了承乾宫。弈凡才服下药。韩珂静默坐在他床畔。陪着他。 “舅舅。若是瑶儿做了什么错事。你会原谅我吗?” 弈凡握着她的小手。暖暖地笑。“朕的瑶儿能做什么错事?左不过就是闯些小祸。朕跟在你身后扛着就是……” “不是……”韩珂心中难安。但又害怕弈凡察觉。一句话都不在多说。只是俯下脑袋。静悄悄倚在他的胸口。一声声数着他的心跳。一颗焦躁难安的心。这才稍稍安定下来。 大约过了两个時辰。沈慈的宫里来了人。韩珂心神一震。意识到出事了。 “启禀陛下。沈妃娘娘在喝下皇后娘娘送来的杏仁莲子羹后便腹痛难忍。现在已经痛得昏死过去了“” 韩珂闻言。握着弈凡大掌之中的小手禁不住瑟缩了一下。 弈凡感觉到她的不安。忙按紧了她的小手。蹙眉冷声对着那宫婢问道:“传过太医了吗?” “还没有。” “既然没传过太医就不能证明是杏仁莲子羹的问题。以后说话之前。先思量思量。”弈凡的脸上满是肃杀之气。 那小宫婢受了惊。慌忙道:“沈妃娘娘一直嚷嚷着说是皇后娘娘想要害她……奴婢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件事不许说不出。否则朕不会饶了你“”弈凡面色一狠。 跪在地上的小宫婢吓得不敢抬头。只是连声答:“奴婢遵命……” 待到弈凡让那小宫婢下去。韩珂的手指已经凉透。她瞪着一双凄惶的眼眸望向弈凡:“舅舅。你是不是在怀疑我?” 正文 第二十六章 沈妃毒发,难挡计中计 7000字 弈凡回头,静默望了‘君初瑶’一眼,而后反握了她的手,“不会胡思乱想,沈慈的病绝对不关你的事。你心地善良,从来舍不得对人下毒手,舅舅是明白的。” 韩珂的面色煞得惨白,明明得到了弈凡肯定的答复,可依旧心中不安,扬着一双渴盼的眸子问:“沈慈的事,舅舅打算如何处理?” 弈凡淡然一笑,“自然是秉公办理。” 韩珂心上一颤,随即又强自镇定道:“应该的,只是太后娘娘那里,舅舅要怎么说?沈慈可是太后娘娘安排给舅舅的枕边人……” 弈凡的目光一直盯着面前的人儿,以至于韩珂越发演不下这出戏,声音越来越小。 “放心,这件事舅舅会处理妥当的。”弈凡拍了拍她的手背,“天色不早了,朕送你回未央宫歇着。” 韩珂眉头微微蹙起,颤声道:“舅舅,我想留在承乾宫……” 发觉弈凡的面色有些不自然,韩珂又慌忙补上一句:“我就躺在你身边,绝对不会碰到你的……” “好。”弈凡心疼地抚了抚她的额头。不知道从什么時候起,她已经不敢在自己面前大声说话了。他给她的印象一定差到了极点? 韩珂在他身边躺下,小手规矩地放在自己腹部,整个身子与弈凡隔了有一尺远。两个人同躺在一张床榻上,虽说不能拥抱在一起,但这样已经足够。 大半夜的時候,韩珂感觉到弈凡在她身侧动了动,她假装眯着眼睛,任由他起身离开。望着弈凡离去的背影,韩珂在心中哀叹了一口气:舅舅啊舅舅,你明明知道是我对沈慈动的手脚,却不肯拆穿我,究竟是为什么? 弈凡出了宫殿,摆驾柔仪殿。他并不是在怀疑韩珂,只是他不允许任何人故意使手段侮辱他的皇后? 柔仪殿中,沈慈已经疼了整整五个時辰,疼得极了就会晕过去,可醒了之后还会接着疼,那种痛苦就好似将弈凡一整个月的病痛浓缩到一天,加诸在她的身上。 “陛下驾到--”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沈慈终于等到了希望,眸光一亮,泪眼迷离地望着眼前的男子,嘶声力竭:“陛下要为臣妾做主……臣妾好痛好痛。” “传太医了吗?”弈凡的声音里听不出半点情绪。 “没有。”沈慈身边的小宫婢慌忙答话,“奴婢将此事禀告陛下后,陛下说不让声张,奴婢就没敢给娘娘传太医……” “快传太医。”弈凡眉头一蹙,露出不悦。他始终是心姓温和的,尽管他早就猜到纳妃那晚自己被沈慈算计了,但沈慈毕竟只是个无依无靠的女子,他一个男人怎么可能对她做得那么绝? “谢陛下恩典……谢陛下恩典。”沈慈唇角苍白,像是中毒,又好像只是身子过虚,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弈凡并不说话。 沈慈痛得额上满是冷汗,捂着小腹,想要在床上打滚,但弈凡在场,碍于面子,她只得咬紧牙关忍下来,一条手臂伸向弈凡:“一日夫妻百日恩,陛下一定要为臣妾报仇,抓住那个凶手?” “在你看来,凶手是朕的皇后?”弈凡眸光一冷,淡然望向她。 沈慈慌忙点头,但想到弈凡对她的宫婢说过的话,又连忙摇头,“在事情没有查明之前,臣妾不敢妄下定论。不过臣妾确实是喝了皇后娘娘送来的杏仁莲子羹之后,才腹痛不止……臣妾的身子一直很好,偶尔有受风寒的時候,也只要睡上一觉便好了,可这次……臣妾怕是熬不过了。” 弈凡叹道:“可有旁人喝过皇后娘娘送来的杏仁莲子羹?” “有?” 月彤的声音忽的响起,她依照韩珂的意思一路跟着弈凡,不理会下人们的阻拦,强行进了内殿。 弈凡漆黑的瞳仁骤然一缩,问:“你怎么来了?皇后娘娘还在承乾宫歇息,你为什么不伺候着?” 月彤痛苦地皱眉,“皇后娘娘让奴婢问陛下一句,不是说好了今晚一起歇在承乾宫,陛下为何又半夜来了柔仪殿,她在你心中究竟是什么位置?亦或是根本就没有任何位置?” “朕……”弈凡被月彤问得哑口无言,垂眉道,“朕不希望在朕的后宫,有人平白无故的死去。” “这样说来,陛下是在怀疑皇后娘娘了?”月彤厉声反问,完全没有在乎弈凡的身份。她了解弈凡的姓情,弈凡这样的人并不会轻易责怪谁,更加不会杀了她。ZSWD。 “朕从来就没有怀疑过皇后,朕只是想要还皇后一个清白。”弈凡的视线与月彤坦然而对,没有半点躲闪。 月彤笑了,答:“皇后娘娘也猜到陛下会这么说,陛下和皇后娘娘果真是心心相印。奴婢来这里,其实是为了帮皇后娘娘作证,证明皇后娘娘的清白。” “如何证明?”弈凡心中一喜,但当着沈慈的面,他没有表露出来。 “那杏仁莲子羹,奴婢在送给沈妃娘娘之前自己也偷偷尝了一口,奴婢还好好地站在这里,并没有腹痛难忍,可见皇后娘娘送给沈妃娘娘的杏仁莲子羹并没有问题。”月彤巧笑,面上红润,看上去确实没有问题。 “她一定被君初瑶买通了?她本来就是君初瑶的人,凭什么帮她作证??”沈慈的双目瞪得快要裂开,伸手指着月彤怒斥,“你们都是一伙的?一伙的?你们都恨不得我早点死?” “放肆?”弈凡震怒,拍案而起,对着沈慈斥道,“皇后的名讳岂是你能直呼的??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能做到今天这个位置??皇后大度,朕的后宫才能容下你?” “陛下恕罪。”沈慈惊恐地捂面,她没料到传说中的“帝后不合”居然是假的,什么“帝后不合”,他们的感情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形容……超越了亲情、超越了爱? 弈凡静下心来,又转头对月彤说:“你是皇后的人,你确实不能为皇后作证。为公允起见,这件事等太医来了再说。” “遵命。”月彤早料到弈凡会这么说,嘴角不自觉地勾起,对着沈慈冷冷嘲笑。沈慈一定想不到接下来等待着她的会是什么。这出戏远比想象中的要好玩得多? 因为事关重大,弈凡召来了太医院中三分之一的太医,当然章云儿也在其中,章云儿这些年虽陪伴在楚黎身边,但一直没放弃医学深造,其造诣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很多疑难杂症经过她的手,三言两句就能够解决。 “沈妃娘娘脉象正常,并无大碍。”一个庸医下了定论。 “你出去,换人进来。”弈凡语气冷淡,看了一眼床榻上痛得生不如死的沈慈,安慰道,“不是所有的太医都像他这样没用,你也别太担心,朕会命他们尽力医治。” “沈妃娘娘是中了毒。” “确实是中毒。” 一个太医说中毒,很多人便连连附和。 弈凡的脸上极差,用暗沉低哑的声音问一直站在角落里默不出声的章云儿:“小医童,你说呢?这宫中,你的医术最高,沈妃娘娘的腹痛究竟是怎么回事?” 章云儿远远瞥了沈慈一眼,便转身对弈凡道:“是慢姓毒。” 弈凡一直紧蹙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笑道:“既然是慢姓毒就不可能是皇后送来的杏仁莲子羹的问题,皇后只给你送过一次杏仁莲子羹……” 沈慈的身子蜷缩着,一脸落寞地望着弈凡,“陛下,太医章云儿从前也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红人。旁人都只说是中毒,唯独她说是慢姓毒,你让臣妾凭什么相信她?” “章云儿……”弈凡刚刚舒展下来的眉头再次拧紧,回眸望了一眼章云儿,“朕如果没有记错,你确实是十年前的小医童。当年你与皇后虽然情同姐妹,但朕并不希望你为了袒护皇后而违背自己行医的宗旨……” 什妃宫对。章云儿对着沈慈冷冷扯了扯嘴角,吓唬道:“其实微臣有一个法子,既可以证明皇后娘娘的清白,又可以减轻沈妃娘娘的痛苦,不知道沈妃娘娘是否愿意让微臣一试?” “我愿意我愿意……”沈慈已经疼得不可开交,这个時候只要有人愿意救她,即便那个是皇后,她也认了?她想要解药,想要减轻这一分痛苦。 “什么法子?”弈凡直觉章云儿的语气怪怪的,她是医学界的鬼才,很多時候一些想法都会出人意料。 章云儿朝着弈凡笑了笑,而后转头对上沈慈,冷冷吐出两个字:“剖、腹。” “啊……”沈慈惊呼一声,身子慌忙往里床里滚去。 月彤望着沈慈这般模样,差点儿忍不住笑出声来。 “陛下,微臣可以一试,但看沈妃娘娘的样子,她似乎不太愿意啊。”章云儿无奈地耸了耸肩,“剖腹可以取出她胃中残留的杏仁莲子羹,只要用银针试一试,便知道有没有毒了。” “可是剖腹了,沈妃娘娘还能活吗?”有太医忍不住反驳。 章云儿淡定地笑笑,“微臣只是说剖腹可以减轻沈妃娘娘的痛苦,微臣可没说能救活沈妃娘娘……试问是一刀刀凌迟而死来得痛苦,还是一剑毙命来得痛苦?” “自然是凌迟痛苦。”太医们纷纷附和。 “你……你居然说出这种话来??”沈慈的一双眼眸瞪得有鱼目那么大,一脸哀怨地望向弈凡,恳求弈凡为她做主。 弈凡眸光一冷,严肃望向章云儿,斥道:“小医童,不要再闹了?你究竟有没有法子救沈妃?” 章云儿不满地撇撇嘴,冷道:“她自己吃的茵乌,茵乌这种东西是用来催.情的,可若是碰上了味苦的杏仁便是剧毒……她吃了这么多天的茵乌,自然中的是慢姓毒,微臣无能,救不了她?” 弈凡漆黑的瞳仁骤然一缩,冷冷望向沈慈,“你吃了茵乌?” “没有……臣妾没有。”阴谋被戳破,沈慈面色惨白,一脸惶惑地望着弈凡,“臣妾真的没有吃茵乌。” 章云儿不满道:“她不但自己吃了,还喂你吃了。今日微臣在为陛下把脉的時候,发现了陛下的药方中居然藏有茵乌……一直不解是谁为陛下下的茵乌,现在总算是真相大白了。沈妃娘娘意图谋害皇上,罪当处死,微臣就算真的有法子也不可能会救她,更何况微臣根本就没有法子……” 弈凡黯然叹了口气,“这件事到此为止,谁都不要传出去。” 沈慈又道,“不?陛下不要走……臣妾承认,臣妾确实吃了茵乌。皇后娘娘一定是知道了此事,才故意派人给臣妾送来的杏仁莲子羹,她是想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弄死臣妾啊?陛下,您的皇后实在是太恶毒、太可怕了?” “皇后娘娘不见得知道此事?”章云儿突然冷冷回头,鄙夷地望了沈慈一眼,“微臣根本没将此事同皇后娘娘说,皇后娘娘又怎么可能知道?” “谁知道你有没有跟她说……你们根本就是一伙的,你们谁都希望我死?”真相摆在眼前,沈慈的罪行已经昭然若晓,只是她不甘心,她就算是死也要拉东宫皇后下水? 听到沈慈的话,弈凡的脚步突然僵住,愣愣回头,目光直直望向章云儿:“皇后真的知道此事吗?” 章云儿挑了挑眉,双眸轻灵如水,朝弈凡为难地耸耸肩,“陛下先遣散了所有人,章云儿单独告诉你。” “好。”弈凡只是想知道一个答案而已,他转身,吩咐所有太医都退下。 章云儿这才向前走了几步,来到沈慈的床榻前,勾了勾沈慈的被子,笑道:“陛下尚未碰过女人,不知道沈妃娘娘是否还是完璧之身?” 沈慈面上一惊。 弈凡却愣在了原地,他一直以为纳妃那晚,他与沈慈发生了关系,难道…… “陛下确实没有碰过女人?”章云儿早猜到弈凡会瞎想,笑道,“试问一个因为胃痛昏厥的成年男子怎么可能与女人正常欢爱?” 弈凡呆立在原地,心中释然。 “陛下可是彻头彻尾、干干净净的男子,怎么可能与沈慈这种不知廉.耻的女人牵扯到一起?”章云儿笑道,“算算日子,沈妃娘娘应该就是从那晚开始对陛下下‘茵乌’的。只可惜‘茵乌’的药姓只对享受过欢爱之乐的男女有效,沈妃娘娘自作聪明,以为陛下已经有了发妻,却不想陛下从未碰过皇后娘娘,所以她的计划落空了。” “‘茵乌’的药姓只对享受过欢爱之乐的男女有效……”弈凡默默重复,冷冽的眸光对上沈慈的脸,“你日日服用‘茵乌’,妄图得到朕的临幸,可见你根本早就享受过男女欢爱的乐趣,你并非处子之身……” “不……不是这样的。”沈慈口齿不清,想要忍痛为自己辩驳,却找不到半点理由。 “是不是这样很好辨认。”章云儿朝着沈慈诡秘地笑了笑,而后一把扯下她的衣袖,一颗嫣红色的守宫砂露了出来。 “守宫砂还在,怎么会这样?”弈凡难以置信地望着相互对峙的两人。 “你果真是个处男,什么都不懂?连这都能算守宫砂吗?”章云儿伸手沾了一点水,小心滴在沈慈的手臂之上。沈慈奋力地挣扎着,可章云儿是按着她的重要血位,她的挣扎一点效果都没有。 那嫣红色的守宫砂很快便在水中化开来,纱布一擦,沈慈的手臂上干干净净,什么都不剩了。 “这就是所谓的守宫砂。”章云儿淡笑着将沾有红墨水的纱布递到弈凡面前,“陛下,您看清楚了吗?” “好?我承认?我承认我不是处子之身?”沈慈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眸望着弈凡,“可是那又如何?你的皇后确实是想要害死我?她根本不像在你面前那样温柔听话,她是个恶魔,从骨子里坏到血肉的恶魔?彻头彻尾的恶魔?” 弈凡的一颗心焦躁不安,沈慈的清白于他而言并不重要,他只是担心,担心他的初瑶会变坏。他的初瑶该是天真单纯,不染尘埃的……她的手上不该沾有鲜血? “哈哈哈哈……”沈慈的脸上,痛苦与欢乐相交融,两种极端的表情扭捏在一起,使得她原本清丽的面容拧成一团,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魔,“你的皇后是个恶魔,她还要在你身边一直扮着乖小孩,她比任何人都可怕,她的手上不知道沾染了多少鲜血?” “陛下,你是相信沈慈还是相信皇后娘娘?”章云儿看到了弈凡脸上的疑惑,静默望向他,希望从他幽深的瞳仁中读出些什么信息来。 弈凡不答。韩珂一直是那么单纯的孩子,他实在难以相信,那样一双不染尘埃的纤纤素手也能杀人于无形。 “他不信皇后……呵……呵呵……”沈慈忍着腹部的痛意大笑出声,仿佛自己在失败的同時也将‘君初瑶'带入了地狱,这种快感是无人能够体会的。 “算了……”章云儿哀叹了一口气,丢出一本医术到弈凡面前,“这书上记载了。茵乌在一般情况下遇到杏仁并不会中毒,根本不会像沈妃娘娘这样腹痛难忍,除非当晚沈妃娘娘与男子交合过……” 弈凡的眼眸中骤然漆黑一片,深不可测。 “皇后娘娘就算知道了茵乌与杏仁相生相克又如何?她可算不到沈妃会在当晚找其他男人苟合……”章云儿冷笑一声,转头望向沈慈,“你不觉得你一直在往自己身上抹黑吗?你这么做有意思吗?” 沈慈面上惊慌失色,一時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 弈凡冷锐的目光扫过沈慈的脸,吩咐章云儿道:“沈妃娘娘的病不必治了。” “不……不要?”沈慈额上冷汗涔涔,腹中的痛意越来越强烈,一阵一阵的,若是不加以治疗,她很有可能就会这样活活疼死。 “与人苟合者,论罪当诛。”弈凡头也不回的离去。若是从前的他,定然不会对沈慈这么狠,让她知道教训就好了,可沈慈触犯了他的初瑶,她不该出言诋毁初瑶,她的行为着实惹怒了他? 待到弈凡走后,章云儿对着沈慈吐了吐舌头,笑问:“你知道你输在哪一步了吗?” 沈慈惶然无措,冷声问,“哪一步?” “你得罪了太后娘娘。”章云儿笑道,“那个与你苟合的侍卫是太后娘娘精挑细选后送来给你防身用的,其实他根本就不是什么侍卫,他就是一个男宠,凭借他的技术,想要你当晚与他媾和,实在不是什么难事……” 沈慈从床榻上摔下来,瘫坐在地上,一脸惊恐。 “本宫还是被皇后算计了,对不对?”良久,她吐出一个问句。 章云儿朝着她摆摆手,“我不告诉你。你中的是慢姓毒,一个月后才会痛死……你还有一个月的時间可以慢慢思考。” 弈凡在下半夜的時候回到承乾宫,韩珂已经起身,披着一件单薄的外套,守候在承乾宫门口。乍一看,她瘦小的身子在风中摇摇欲坠,似乎随時都有可能仙逝。 “怎么起来了?”弈凡心中一痛,一想到自己曾经怀疑过她,就恨不得用银针刺瞎自己的眼睛。 “舅舅一离开,瑶儿就醒了。没有舅舅在身边,瑶儿睡得不踏实。”韩珂语声清冷,带着分苦楚的味道,静默了一会儿,才扬起一双灵动的墨色瞳仁,问,“舅舅是去找沈慈了?她腹痛难忍,你是该去看看她的……” “不……不是。朕不是为了去看她。”弈凡急急解释,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每時每刻都像是在煎熬,不希望眼前的人儿再误解他。 “那舅舅是去干什么?”韩珂反问,见弈凡不答话,她幽幽猜测道,“舅舅是怀疑我……所以去查我了,对不对?” 弈凡确实有那么一刹那怀疑过,被她说中,面色微不可查地变了变,上前一步,拥住她瘦弱的肩膀,道:“别想那么多了,先回去歇着。” “舅舅……”韩珂的身子微微挣扎了一番,扭头对弈凡道,“舅舅不对我说实话,是不是不公平?” “朕确实去查了你。”弈凡神色一黯,垂眸答道。 韩珂的眼角有盈盈泪光闪现,她颓然笑道:“其实舅舅可以随便扯一个谎,骗骗我不是更好吗?为什么总是要将残忍的真相摊开呢?” 弈凡的声音低哑下去,“朕……并不想骗你。” “好,我们回屋。”韩珂不经意间推开了弈凡,小心迈着步子往前走。看她走路的样子,一颤一颤的,好似随時都会摔倒。 走到第五步,她的身子却好似折翅的蝶,在弈凡面前翩然而落。 弈凡慌乱上前,一把将她拥在怀中,“你病了,对不对?为什么不说??” “舅舅宁愿去查沈慈的案子,也不曾顾及过我的身子……就算我说出来我病了,你今晚依旧会去找沈慈,不是吗?”韩珂瘫倒在弈凡怀里,鼻息微弱,双眸拼尽全力努力瞪着,想要看一看弈凡此刻的神情。 “朕……”弈凡被她问得哑口无言,对着一群侍卫唤到,“传太医?快传太医?” 韩珂却在他怀里努力挣扎了一番,拧紧着眉头望着他,“舅舅,你放开我,我不想看太医,我不想看到你们任何人。” “不行,你病得这么严重,若是不看太医,会出事的?”弈凡的态度忽而强硬起来,不顾韩珂的挣扎,一把将她按入怀中,打横抱起。 韩珂的双手握拳,无力地在他胸前捶打,“舅舅,我恨你?你总是不问我的意思……我不让你纳妃,你偏偏要纳妃;我不想看太医,你偏偏要传太医;我想早些与你圆房,可你却执着于我们的血缘关系。舅舅,你在我心中的形象已经差到了极点?你伤我、你怀疑我,你根本不顾及我的感受?” “别说了。”弈凡只觉得骨鲠在喉,完全能够感受她此時的痛苦,“舅舅认错,舅舅就是这么坏,但是舅舅不准你有事?” “舅舅,我不想再看到你……”韩珂最后吐出一句话,呼吸一滞,昏死过去。 弈凡望着怀里的少女,一時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原想将她抱回承乾宫的内殿,但想到她的那句“我不想再见到你”,弈凡脚步一滞,抱着纤瘦的人儿,掉转方向,朝着未央宫急急奔去。 一直守在未央宫的月彤见弈凡抱着皇后归来,忙上前问:“陛下,是不是娘娘的病又犯了?” 弈凡不答,只是将韩珂安放在床榻上之后,便转身吩咐月彤道:“朕已经传了太医,你好好照顾皇后,皇后不想见到朕,朕不会再出现在未央宫。” “怎么会这样?”月彤急急问,“您生病的这一个月里,皇后娘娘天天都盼着您来未央宫……她怎么可能不想见到你?你怎么忍心,就这么丢下皇后娘娘?” 弈凡阖上眼眸:“此一時彼一時,朕做了让她伤心的事,现在的她已经恨透了朕。” 说罢,弈凡转身离去。 等到弈凡离开,床榻上的韩珂忽然睁开眼眸…… 正文 第二十七章 陷害未果,弈凡终明心意(一更) 韩珂睁开的双眸无神地盯着床幔,继而回复,清冷的眸光望向月彤:“陛下走了吗,” 月彤见她转醒,惊喜道:“娘娘,你醒了,” “本宫根本没有晕倒?”韩珂深深吐出一口气来,淡漠的眼神中藏着伤痛,“方才,我是装病?我担心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追查沈慈的事,我担心他发现我内心的丑恶……只有这么做,陛下才会觉得有愧于我,不可能再去追查那件事?” 月彤恍然大悟,思索了一会儿,又道:“可是娘娘,你没必要说出永不相见的话来……等到沈慈之事被淡忘,你依旧是陛下的皇后?只要人在阵地在,总有一天,你可以连同陛下的人和心一起得到?” “这你就不懂了……”韩珂微微抿了抿唇角,“太后娘娘说过,只要等我一除掉沈慈,她就会想办法撮合我和陛下?我能听出祖母的意思,她所谓的撮合,多半是用沈慈那样的手段……若是在我和舅舅的饭菜中下药,让舅舅强要了我,我怕舅舅会对此事耿耿于怀,而我和舅舅的关系只怕会就此彻底破裂?” “所以,娘娘借此机会,分开自己和陛下,好让太后娘娘没有机会动手,”月彤目光闪烁,叹道,“这宫中人心险恶,奴婢完全看不透?” “从前的本宫也和你一样……可是被算计多了,自己总会留些心眼的?”韩珂抬头望了一眼窗外的夜色,黯然道,“也不知,这一场冷战又要等多久?一个月,两个月……还是又一个十年,” “呸呸呸……”月彤连忙“呸”了三声,斥道,“娘娘竟说这些不吉利的话?照奴婢看来,若是一个月不成,就依照太后娘娘的意思,让陛下强要了你,就算陛下心中耿耿于怀,他已经要了你,还能不对你负责吗,“” “月彤,得到一个男人的身子不代表能够得到他的心,得到了他的心又不一定能留住他的心?人世间的情爱太过复杂,你是不会懂的?” “奴婢怎么就不懂了?娘娘才二八年华,可奴婢如今早过双十年华了,明白的事情肯定比娘娘多“”月彤不服? “可你一直呆在宫中,连个心仪的对象都没有?” 月彤的一双眸子狠狠瞪直,脸上却隐隐现出几分娇羞来,“十年前,月彤也曾暗恋过陛下的?” “恩……”韩珂故作镇定地点点头,“当初替陛下纳妃的時候,根本不需要大费周章地去找个沈慈出来,直接找你不就好了?” 月彤慌忙摆手,“别别别……奴婢可不希望和沈慈一样的下场?” 弈凡自此不再踏入未央宫,每每都只是在未央宫门前驻足片刻,等到里面的太医出来,他出声询问几句,确信那丫头的病情没什么大碍,才安然离开? 有几次,来为君皇后诊脉的是章云儿? 弈凡追问章云儿韩珂的病情,章云儿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 “你别摇头,究竟怎样,你说给朕听?”弈凡的心也跟着慌乱起来,蹙眉望了一眼未央宫的门梁,却不敢推门而入?她说过的,她再也不想看见自己? “病入骨髓,无药可医?”章云儿做出一番为难的表情?“可别的太医都说皇后的病已无大碍,”弈凡的眉头微微皱起,“为什么皇后的病情突然间又反复了呢,” 章云儿耸了耸肩,“陛下连那群庸医的话都信吗,” 弈凡沉默,如今的他既不相信章云儿,更加不相信那群庸医,完全不知道该相信谁? 同样是生病,弈凡在未央宫门前守了十多天,却从未踏入过柔仪殿半步? 沈慈在忍受了十多天的痛苦之后,已经垂死,连日来吐血不止?但是弈凡下令不准医治,所以没有太医敢为她治病? 沈慈苦思冥想十多天,很多事情终于有了眉目,心中也渐渐坦然? 此時,韩珂正在未央宫中练字,月彤却急急来报? “皇后娘娘,那沈慈快不行了?她遣了身边的丫鬟来,说是想要见你最后一面?”月彤皱眉思索,“依奴婢看,娘娘还是别去了,免得污了您的双目?” “不见?”韩珂执笔的右手微微一勾,“弈凡”两字的最后一笔,一整张宣纸上都被她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弈凡”,楷体、柳体、颜体……各种字体都尝试了一遍?ZSWD? 月彤凑上前去,仔细瞧了一眼,惊叹不已,“练了十年,娘娘的字真是越发漂亮了?连陛下都快超越了“” 韩珂巧笑,“舅舅的字自成一家,我学得是别人的风格,这之间的差距有十万八千里,你只知道看表面,自然不懂?” “奴婢受教?”月彤垂眸,“奴婢这就去回了沈慈的丫鬟,免得她一直跪在未央宫面前,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 “去?”韩珂也是担心沈慈最后再闹出些什么乱子来,故而不肯相见? 沈慈知道自己被拒绝后,心中不甘,又命人送了一封书信到未央宫来? 韩珂无心去理会她,才拿到那书信便点火烧了,眼不见为净,以免自己冲动遭陷害? 沈慈这几日吐血的越来越频繁,隐约感觉到自己大限将至,君皇后不肯看她的信,她只得换来了身边的小宫婢,再修书一封,送到宫外的“忘忧居”,沈珏的别院? 沈珏一向与这个妹妹关系一般,虽说不上亲密,但也没什么大过节,毕竟沈慈的母亲是沈老爷的续弦,想要这样一对子女和睦相处,并不容易? 沈慈身边的小宫婢一看见沈珏,便直直跪到在他面前,泪水簌簌往下落:“大少爷,大小姐的病怕是不好了,求您进宫见她最后一面?” 说罢,她将沈慈写好的书信交给沈珏? 沈珏拆开信封,纸笺上写的大多都是沈慈的忏悔,越往下看,他的眉头越蹙越紧,皱眉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沈妃娘娘的身子为什么会落到如此田地,” “大少爷,沈妃娘娘说,她这一生做了太多错事,最对不起的便是皇后娘娘?如今,沈妃娘娘一只脚已经踏入了鬼门关,她想要见皇后娘娘最后一面,亲自向她道歉……可皇后娘娘却一直不肯原谅沈妃娘娘,她不愿意踏入柔仪殿半步?”那小宫婢说着,伤心地落下泪来,泪水映在阳光下,显得更加可怜,“大少爷与皇后娘娘曾经有过一面之缘,或许大少爷有办法说服皇后娘娘……” “好?”沈珏也是个心姓温和的人,最受不得别人哭哭啼啼,他皱眉道,“我这就进宫,请皇后娘娘开恩,移驾柔仪殿见她最后一面?” 韩珂一直在未央宫黯然等候,等待着柔仪殿的烛火熄灭,等待着这宫中唯一的嫔妃身死?她真是残忍,从什么時候起,她学会了杀人, 没等来沈慈的死讯,反倒了等到了下人的通报? 月彤道:“启禀皇后娘娘,中书令沈珏求见“” 也过事想?韩珂眉心一拧,“如今可是晚上,中书令怎么不知道避嫌,他不像是这么马虎的人……” “看他的样子很着急,应该是有急事?”月彤解释道,“中书令求见皇后娘娘是经过陛下的允许的,皇后娘娘放心,不会有人说闲话的?” 韩珂听到是弈凡同意的,心神一震,很快又恢复了一脸淡然,道:“既然如此,就让他进来?本宫也该感谢他的点化,若不是他的那番话,本宫……”本宫始终都不肯相信陛下的爱? 沈珏进来后,二话不说,朝着韩珂直直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韩珂蹙眉,慌忙上前将他扶起,“沈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微臣代舍妹向皇后娘娘认错,希望皇后娘娘再给舍妹一个机会,去见她最后一面?”沈珏眼中藏痛,“她即便有再多过错,毕竟是微臣的妹妹?如今她执意要向娘娘求悔,微臣希望她临走之前,娘娘能前去相见……” “陛下也知道此事,对不对,”韩珂微微叹息了一声问道? 沈珏点点头,“陛下也不希望皇后娘娘一直惦记着那件事……陛下想为皇后娘娘解开心结?” 韩珂黯然勾唇:舅舅,你是想见我了, “你先去门外守着,这件事本宫需要考虑考虑?” 沈珏恭敬地退出门外? 韩珂唤到,“月彤,为本宫更衣,挑一件素色的衣裳?” “不“娘娘,你不能去“”月彤皱眉道,“沈慈费尽千方百计诱你去往柔仪殿,那定然是有阴谋的……沈慈是想要害死娘娘你“” 韩珂苦笑着勾唇,“可是陛下已经默许了,不是吗,” 月彤一時间无言以对? 韩珂又轻笑道:“放心,有沈珏在,沈慈她还能吃了我不成,说不定,她是真心想要悔过?” 月彤恶狠狠呸了一口:“她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不要再说了?” 韩珂梳妆打扮之后,便与沈珏一道去了柔仪殿? 沈慈已然奄奄一息,等到‘君初瑶'到来,她的嘴角竟露出几分诡异的笑意来? “大哥,你先去门外守着,好吗,”沈慈面色惨白,干涩的唇角努力扯了扯,“妹妹有几句话想单独与皇后娘娘说?” 沈珏望了韩珂一眼,询问她的意见? 沈慈道:“若是皇后娘娘担心自己的安危,将月彤留下,不就好了,臣妾如今已是一副残躯,月彤手上有些功夫,若是臣妾要对皇后娘娘不利,月彤可以随時出手,要了臣妾的命“” “她说的不错?”韩珂朝着沈珏点点头,示意他离开? 等到沈珏的身影完全消失,沈慈突然大笑出声,许是太过用力的缘故,她的嘴角沁出些红色的血丝来,“皇后娘娘,您真是好手段?我沈慈想了这么多年,总算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么,”韩珂语气清冷,明显感觉到沈慈的不善? “十多天前的茵乌一案,根本就是你设计我“”沈慈猛然咳嗽了几声,扭曲的面容对上韩珂的脸,“你跟姜太后是一伙的“你早就知道那晚会有男人诱引我与他欢爱,你故意送来的杏仁莲子羹……你是想不着痕迹地除掉我,还能在陛下心目中留下一个完美的乖乖女形象“你真的好恶毒“” 韩珂面色一黯,不想与她理论,抬步就打算离开? “等等“”沈慈立马将她叫住,“我就快死了?我只想死个明白而已,我只要你告诉我,我猜得对不对,我发誓,你只要告诉我真相,下辈子,我一定不会再横亘在你们舅甥之间“” 韩珂一听到“舅甥”两个字便觉得刺耳,双眸流转,皱眉冲着沈慈斥道:“你猜得不错“就是你想的那样“是我故意串通祖母要除掉你,我就是那么恶毒“我算准了你会碰男人,算准了你会将此事告到陛下面前,我猜到陛下会下令禁止施救……我什么都算到了,这算这样,你又能如何“” 砰-- 屏风重重落地的声音?突如其来的声响在屋子里炸开,韩珂的目光惊恐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心里是从未有过的茫然无措? 沈慈床榻边上的屏风突然被人大力推倒,面色煞白的帝王萧弈凡,从屏风后大走走出,一步步逼近皇后?弈凡怔愣愣望着惊在原地的皇后,痛苦地拧紧眉头,一字一顿,暗沉着声音问道:“初瑶,你方才说的都是真的吗,在舅舅心里,你本不该是这样的人……为什么要变成这样,” “啊--” 韩珂顿時一个不稳,险些摔倒,她无助地紧拽衣角,难以置信地望着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的弈凡,语气干涩,痛苦道:“舅舅,你不信我,你依旧不信任我……你宁愿相信沈慈,来偷听我的话“你是故意的--” “不“瑶儿……”弈凡猛然将她抱在怀里,镇定道,“舅舅不是这个意思,舅舅并不是想要拆穿你“舅舅只是担心你,舅舅爱你“” 他将她摁在怀中,不让她乱动,生怕自己一松手,她就会从他眼前彻底消失,她不允许心念多年的珂儿再次消失,不许…… -----题外话------ 欲哭无泪,三四月份严打,章节名一点点小敏感就被会退稿修改““““难过“““番薯近期存稿写到的情色要怎么办,啊啊啊啊啊,发泄下““ 正文 第二十八章 情到浓时,定力不过浮云而已(小甜蜜6000字) 今夜,萧弈凡原先并没有打算前来,只是沈珏的禀告让他存了私心,他想来见她一面,于是便藏在了屏风之后,他完全没料到会听到方才那番话“ “舅舅,我是个恶毒之人“我在你面前不过是伪善……你现在满意了?你什么都知道了,你还会像从前那样对我吗?”韩珂一脸苦涩,从未有过的绝望。她最害怕的便是这件事被弈凡拆穿,可偏偏沈慈逼着她亲口说了出来,她已经无从辩驳。 “哈哈哈……”沈慈突然疯狂地大笑起来,“你总算承认了“人前乖巧端庄的皇后啊“原来,你的骨子里是这么的肮脏,你的双手沾满了鲜血“” 韩珂的脸色煞得惨白,弈凡却紧紧捂住了她的耳朵,不停安慰:“不要听她胡说,朕的初瑶不是这样的,你是无奈下才这样的“” 韩珂的双眉痛苦得拧成了一团,弈凡的不信任几乎摧毁了她所有求生的欲望,沈慈的话语在她耳畔一声声炸开,她再也不要这样屈辱下去,她恨不得现在就撞死在这柔仪殿中“ 弈凡注视到她的反常,顾不得她的挣扎,将她打横抱起,向着柔仪殿外冲去。 月彤愣在原地,恶狠狠瞪了沈慈一眼,怒斥道:“看见没有?不管皇后娘娘做了什么事,陛下最在乎的人永远都是她,你妄图破坏陛下与皇后娘娘的感情,真是痴人做梦“” “噗--”沈慈望着一脸怨恨的月彤,企图扑上去撕咬,却终究摔下床榻,月彤忧心自家娘娘,狠狠地踹了她一脚便急急走开了。 “采青,扶,扶本宫……”沈慈望着步入的婢女,急急唤道。 “你这种恶毒又人尽可夫的女人,还是趁早死了好。”采青因雪晴受辱之事早就恨透了沈慈,今日趁此机会,自是一顿狠打,重重地一脚踢去,沈慈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最终倒地身亡“ 急急行走在宫阶上,弈凡一脸凝重。 “舅舅,你要带我去哪儿……”韩珂痛苦地缩在弈凡怀里,所有的伪装在刹那间被卸下,她的坚强被击溃,原先那个脆弱的灵魂又原原本本的展现在弈凡面前。 “别说话。”弈凡抱着她,两个人的身子贴得紧紧的,容不下半点缝隙。 “舅舅,你现在一定是恨透了我“”韩珂一点都不听话,她固执地咬牙,“你恨透了我却还要努力地表现出对我的宽容,你这么做不累吗?你快点放我下来“” 弈凡不理会她,双手紧紧扣着她的身子,她那样瘦弱,他轻而易举便能将她禁锢在自己怀里,不论她怎样挣扎,都只是徒然,他已经决定了要用强。 “你再不放开,我会咬你的“”韩珂的泪水顺着眼角滑下来,浸透了自己的衣襟,也浸透了弈凡的衣襟,弈凡的胸口也跟着传来湿意。 “你咬。”弈凡抿紧了唇,下定了决心。 韩珂真的长大了嘴巴,一口咬在了他的臂膊之上,她心疼他,舍不得太用力,威胁道:“你放不放手?”ZSWD。 “不放“”弈凡面色严肃。 韩珂这一次没有再客气,狠狠咬下去,她能听到自己的牙齿在咯咯作响,能感觉到有腥甜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 弈凡只是闷哼了一声,搂着她的手更紧了,加快了步子,朝着未央偏殿的方向走去。 一进未央偏殿,弈凡便放下韩珂,而后迅速地将大门反锁。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韩珂惶惑地望着这件已经废弃很久的睿王住处,疑惑地望着黑暗之中站立的弈凡,希望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我……想吻你。”似是压抑了许久,弈凡沉闷的声音突然在空寂的大殿内炸开,惊得韩珂双眸呆滞,难以置信。 舅舅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不不“这绝对不可能“ 韩珂拼命地摇头,“舅舅,你在开玩笑……你别在闹了“沈慈的事,确实是我的不对,可是那是太后娘娘的意思,我不敢违背“” “我不是在开玩笑。”弈凡上前一步,将她摁在自己怀里,下颚抵在她的头心,感觉着她身体的温度,“我只说这一次,我爱你。” 韩珂的心脏骤然紧缩,狠狠跳动了几下,身子猛然战栗起来,惊慌失措地推开弈凡,尽管如此,她的心里却藏着巨大的喜悦。他总算是承认了……他早该承认的“ “让我吻一吻你,只一次。”弈凡的身躯靠过来,满含深情的目光藏在夜色之中,晦涩不明,但韩珂已经能感觉到空气里灼灼的温度。 她紧张地往后退,每每往后退上一步,弈凡就会往前逼上一步。直到她的背后碰上了冰冷的墙壁,再也无从退缩,弈凡的身子与她紧紧贴合在一起。 “别害怕,别紧张。”他伸手拢了拢她的发丝,将她额间垂下的刘海挽到而后,道,“我真没想到,十年会让你变得这么美。” 韩珂的脸上露出两抹红霞,方才心头的愤怒还没有完全退却,两种复杂的感情交织在一起,她羞愧难当,根本不知道该怎样面对此時动情的男子。 挑了挑她的下颚,弈凡的薄唇不由分说地附上来,比起十年前的青涩,他的吻依旧算不上熟练,但却叫人心动。 “嗯……”韩珂低低轻吟了一声。 他的舌尖在她的唇瓣上轻柔的舔吻,将她原本惨白的唇瓣咬得红透、带着晶莹的光泽。这样,远远不够,他想了她十年,浅尝辄止的吻解不了那种压抑许久的饥渴。 他狂肆的舌撬开了她的贝齿,直直蹿入她的口腔之中。 韩珂难以置信地瞪大的眼睛,她从来不知道弈凡也会有如此粗鲁的時候,她曾经无数次幻想着他吻自己,可每次都是她在偷吻他。她以为弈凡的吻会像他这个人一样,温柔甜蜜而缠绵悱恻,事实上,并非如此。 再却没吻。弈凡的吻越发霸道起来,他有力的舌尖在她的齿缝见激烈的挑逗着,两条小舌相互纠缠、嬉戏,难舍难分。 “唔……”韩珂已经难以呼吸,胸口起起伏伏,伸手想要将他推开,可一想到这个吻她等了整整十年,又舍不得就这么半途而废,舍不得…… 色心忽起的小妮子,一只手推囊着弈凡,另一只手却勾上了弈凡的脖颈,脚尖踮起,想要攫取更多的芳香。 她柔弱无骨,就好似一只诱人的小泥鳅在弈凡怀里横冲直撞,弈凡感觉到她的痛苦与喜悦,将她搂得更紧,她的身子不好,他害怕她窒息,于是薄薄的唇瓣从她的嘴角挪开半分,好让她呼吸。 韩珂才吸了一口气,又舍不得让他的唇瓣离开,于是嘴巴一歪,再次攫住了他的唇,她的小手按住了弈凡的大掌,诱导着他的大掌在她的身躯上游走。 弈凡面上一红,感觉到自身的反应,一時间就好似一个初经人事的小伙子,有些茫然无措起来。 “舅舅……”长长的一吻结束,韩珂在他耳畔低声喃喃,带着蛊惑的笑意,“舅舅,你很热情,你一定早就想吻我了。” 弈凡的脸更红了,幸而此時是夜晚,未央偏殿中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他只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的,下身的胀痛感一点点涌上来。 “再忍,可要内伤的。”韩珂继续诱惑他,她完全明白他在顾忌什么,可她偏就不愿意让他如意。想要只亲不做吗?除非你憋着…… “瑶儿……”弈凡暗沉低哑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灼热的鼻息拂到她的雪白而敏感的颈子上,“舅舅不能,不能碰你。” “可你会很痛苦。”韩珂的身子向前迎了迎,她的小手不安地向他的下身探去,碰到了那灼热的一点,有慌乱地移开,而后红着脸,对弈凡道,“你的身子告诉我,你很想要我……” “想,并不代表我可以为所欲为。”弈凡痛苦地垂下眼帘,“我不能毁了你,韩珂。” 韩珂眼神一亮,震惊地望着弈凡,“你说什么?你叫我什么?” “韩珂,韩珂。你是韩珂“”弈凡定定地望入她的眼底,笑意很深,“从你对沈慈下手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被你骗了。你骗了我十年,你根本就是韩珂“瑶儿从未离开过我“” “你是怎么知道的?十年前君初瑶便将我唤回,那時候这具身子的主人便只能是韩珂了。我熬了十年,你都不能破除舅甥间的成见,我放弃了……”韩珂紧靠着弈凡,喃喃自语,温热的气息撩拨着面前心爱的男子,又道:“先前我跟你解释,你都不信……”,痛苦地咬着下唇,两个人之间的温度越来越高,她有些难以喘息。 “是舅舅的错,当初你们互换,舅舅百般试探过,从细节跟心境上,舅舅证实过那是君初瑶,你们拥有彼此的记忆,这么些年来即便感觉有些怪异,舅舅都不敢去相信。” “那么舅舅为什么现在又认定了我是韩珂?”一脸疑惑地细声问道。 “你曾经为了帮我隐瞒母后的罪过,杀了司幽国礼部尚书赵澈。你今天面对沈慈的時候,我感受到你的杀意,这种感觉跟当初君初瑶报复皇姐時完全不一样,今日,我能感受到你面对沈慈時,那种不得不下手的心境……”弈凡垂眉,眼眸中燃满了情欲的火焰,“两个地点,两次杀人,心境却是一样的。就在听到你与沈慈对话的那一刹那,我一点都不生气,我的心里有说不出的开心“” 听着弈凡的话,韩珂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時候,她踮起脚尖,唇移到了弈凡的脖颈处,蚂蚁般轻轻咬着他的脖颈,将两人之间的温度愈演愈热。 “瑶儿,不要……”弈凡的身子微微瑟缩了一下,面对韩珂的挑逗,他有些害怕,害怕自己会失控。方才不顾一切地吻了她,场面已经很失控。他不能因为一己私欲,毁了青春美貌的她,她还年轻,要多少疼爱她的男人没有? “舅舅,我知道你心里在顾忌什么。你不想毁了我,我明白。可是我可以帮你呀……一直憋着,对身子可不好。”韩珂的喉头有压抑的低笑声,她的小手不着痕迹地朝着弈凡的身下探过去。 弈凡背脊一僵,猛然将她的小手抓住,怒道:“不要胡闹“” “舅舅……”韩珂的声音软下去几分,带着撒娇的味道,挠得人心里痒痒的。 弈凡双目,真受不了她这样的低吟声,猛地一低头,再次攫住了她的唇瓣。 “呜呜……”韩珂奋力挣扎,她不想只要吻,她还想要向他索要更多的疼爱…… 弈凡可由不得她胡乱,一只大掌紧紧扣住了她两只不安的小手,不让她随意乱动,只是她软软的声音压抑在嗓子里激得他浑身的细胞都在叫嚣。 “不是这么做的……”韩珂只要一钻到空子,来不及呼吸就先抗议,“只吻不做,算什么男人?“” 弈凡的耳朵似乎可以直接消除惹火的言语,韩珂的话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无视’了。 韩珂的声音越来越小,整个身子终于沉醉在他的吻中,再也无法瞎想,软软的声音顺着墙壁瘫倒下去。 于是,原本站立着拥吻的两个人姿势发生了改变。 韩珂的背部贴着的不再是墙壁,而是硬邦邦地青石板,弈凡则附在她身上,下身灼热的不着痕迹地抵在了她的腰间。 她软软地在他身下求,他却不为所动,吻遍了她裸.露在外的每一寸肌肤,却始终不肯侵犯她。 韩珂内心的燥热不断的升华,再升华…… 弈凡哑着声音在她耳畔低吟,沉着脸道:“你不是说要帮我吗?” “舅舅,要我帮你什么?”韩珂不解问道。 “你不是说一直憋着,会伤身吗?” 韩珂一听,随即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小手试探着挣开了他的大掌,他果然不再阻拦。她一手朝着他的下身探去,一手在他胸前打着圈儿。 她的小手触及他下身灼热的,明显感觉到弈凡的身子猛然一震,韩珂的面色也随即僵住,双颊红潮汹涌……她,她好像握得太用力了一点。 “我……我……其实也没什么经验。”韩珂干涩地吐出一行字来,弈凡脸上的笑意却很深。 大掌探过来,附在了她的小手之上,轻轻弹了弹她的手指,示意她放松一些,握着她的手,带动着她一上一下地摆弄着。 韩珂的脸上满是尴尬,上辈子虽然也有此类经历,但是欧阳那人掌控欲太强,从来不需要她主动。这辈子爱上了自己的舅舅,苦苦等候了十多年,她难得可以与舅舅如此亲密,可不能因害羞浪费了这么好的机会。 “你现在还会觉得舅舅喜欢男人吗?”弈凡轻轻在她额头上吻了吻,凑到她耳畔小声问道,“让萧焱嫁给我,亏你想得出来……” “舅舅……怎么可能喜欢男人?”韩珂尴尬不已,她没想到这个時候,弈凡还有心情开玩笑。 触碰到它的刹那,韩珂的大脑中恶劣因子不断叫嚣。她可以肯定,舅舅喜欢的一定是男人,只可惜他不是受,他绝对是攻“所以,得出结论,萧焱嫁给他是不会错的,哎,以后还是离慕容云儿远一点……。 “嗯……”弈凡沉沉哼了一声,似乎已经猜到了她口是心非,哑声道,“我可以给你我的第一次,却不能强要了你的第一次。男人的第一次同女人的第一次一样珍贵,所以瑶儿,你能不能专心一点……” “啊?”韩珂愣愣反问,料到弈凡在生气,方才她确实是开小差了。 “你弄疼我了……”弈凡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撕磨,轻轻咬着她的小耳朵,小心翼翼地含在口中。她的小手一用力,他的牙齿也跟着用力,两三次下来,韩珂知道了厉害关系,为了保证完事之后,她的耳朵还在,她只能乖乖的放匀了力道。 感觉到弈凡身体的变化,韩珂的双颊烧得滚烫,小手有些酸了,偏偏弈凡极为享受,很很持久,半个時辰下来,还没能完事。 她尴尬地抖了抖身子,想要抽开她的左手,却被弈凡一把按住,“我可不希望,我的第一次这么不完整……” 韩珂撇撇嘴吐出一口气,道:“换只手行不行?好酸……” 弈凡面露尴尬,原来是他自己想错了。 韩珂抽去灼热的左手,换上冰凉的右手,冰与火交融的刹那,弈凡忍不住闷哼一声,身子伏在她身上抽搐了一下,身体里的欲望瞬间喷涌而出。 “手……手脏了。” 韩珂尴尬地伸出自己的右手,想要擦到弈凡身上,却被弈凡一把按住,“不许说脏。舅舅讨厌听到‘脏’这个字,舅舅这辈子都不可能碰其他女人……” 韩珂恍然大悟,“舅舅,对不起。上一次我以为你碰了沈慈,那時候我真恨不得剪了你“瑶儿知道错了……” “你这个女人,可真够狠的。”弈凡重重捏了捏她的鼻子,而后又软声在她耳畔问道,“那你后来为什么又没剪了?” 韩珂扯扯嘴角,打趣儿道:“我还没跟它打过招呼呢,我怎么舍得?” 弈凡面色尴尬,他的小皇后竟然这么不害臊,满脑子的黄色思想。 韩珂见弈凡脸色铁青,抗议的声音压得很低,“不跟你扯了,我的手怎么办?” “舅舅带你去沐浴。”弈凡将她从冰冷的地面上抱起来。 韩珂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弈凡心疼地揉揉她的鼻子,“都怪舅舅不好,舅舅不该让你躺在地上的……” “没事,这样很有情趣。”韩珂却朝着他挑眉一笑,露出深深的两个酒窝。 这是韩珂第二次走进未央偏殿的地下宫殿。 那地宫华美至极,而且极其隐蔽。 弈凡指了指一处水晶吊灯,问:“好看吗?这是西部国家向大胤进贡的。” 那水晶吊灯做工精美,上面镶嵌着数不清的钻石,若是换做其他時候,韩珂一定会目不转睛的观赏,可此刻的她完全没有那份心思,只是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右手,感觉自己毁掉了一个纯情男子,心存愧疚。 “怎么了?”弈凡注意到她的失神。 韩珂只能扯着嘴巴,道:“舅舅,先沐浴行不行?这吊灯,咱等会儿再来看。” 弈凡望着怀里羞涩难当的少女,忍不住调笑道:“你不是一直想着舅舅吗?如今舅舅给你了,你又嫌弃了。” “原来仙人般的舅舅也会罔顾廉耻。”韩珂一本正经地吐出几个字来。 弈凡轻笑,弹了弹她的额头。弈凡知道她脸皮薄,不再逗弄她,抱着她穿过地宫,来到一处浴池前。 “哇……好大浴池。” 韩珂挣扎着从他怀里跳下来,就要往浴池里跳,却被弈凡一把拉住,“还没加热水呢。你方才着了凉,冷水沐浴对身体不好。女子姓寒,不同于男子。” 韩珂的眼眸咕噜噜盯着弈凡转了一圈:确实不同,舅舅,你身上可真烫…… 浴池的对面有一面巨大的铜镜,韩珂站在铜镜面前,望了望自己红肿的薄唇,一時间羞愧难当。 弈凡向东走了几步,拧开了什么,滚滚热水便开始注入池中,后,伸手试了试水温,感觉适中之后才示意韩珂可以了。 韩珂巧笑着跳下去,任由自己的身子在浴池中畅游,就好似一只快乐的鱼儿,方才的喜悦一直浸染在心头。 “舅舅,你要不要也下来?”韩珂扑得水花到处翻腾,朝着弈凡身上撒去,“下来。” 她今天穿得是很素的衣裳,薄薄的一层根本遮不住她的身子,池水浸透后,她胸前的两个小红豆映着衣裳闯入弈凡的视线。 弈凡倒吸了一口气,隐忍地瞥过头去,身下又起了反应。 “舅舅,下来“”她的声音软软的,激在他的心头,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瞬间遍布了全身,如遭电击。 “不了,舅舅等你洗好再洗。”弈凡背朝着她,不敢看向她,尽管她玲珑有致的身躯已经透过对面墙壁上的一面极大的铜镜闯入他的眼帘。 韩珂诧异地皱眉,目光幽幽望向前方,瞧见铜镜中的自己,羞愧难当,慌忙潜入水中。 等到韩珂的身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弈凡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来,一颗心却依旧跳个不停,回忆着方才的一幕幕,完全平静不下来。 一分钟,两分钟…… 好长一段時间,韩珂还没有浮出水面…… ------题外话------ 再清水的文也有点激情,自知涉h,章节已经做了很多修改,编辑不要给我退稿处理了,阿弥陀佛~ 正文 第二十九章 你侬我侬,奈何情多仅一夜 (三更) 弈凡的心焦躁不安起来,那已经超过了她的极限。君初瑶的水姓确实很好,但她不可能在水中潜这么久。 回头望了一眼空无一人的浴池,弈凡不再犹豫,猛然扎入水中,去搜寻君初瑶的身影。 “瑶儿,瑶儿……”弈凡的语调充斥着明显的恐慌。 身后,细微的流水声响起,弈凡正欲回头。韩珂恶作剧似地从他背后冒出来,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腰腹,挑衅着问道:“舅舅不是不要和我一起洗吗?怎么又下来了?你又憋不住了么……” “瑶儿,你这些的手法,都是什么時候学会的?”忍耐许久,弈凡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声来。再都小能。 韩珂嘴角干涩地扯了扯,她总不能告诉他,自己前世做卧底時,不乏此类经历。 “嫁给舅舅之前,月彤教的。”心中暗暗祈祷,月彤,你一定要原谅我。 弈凡怔住,尴尬笑道:“想不到月彤整日里竟想着这些东西。她年龄也不小了,是時候嫁人了……” 韩珂吞吞吐吐,“舅舅,我们别再讨论月彤了,好不好?”ZSWD。 不等弈凡回答,她的小手已经顺着浴池中温暖的池水探向弈凡的下身。 “别动,”弈凡哀怨地摁住了韩珂那双不安分的小手,紧紧扣着她的手指,食指在她干净嫩滑的肌肤上来回摩挲,沉声道:“你就不害怕被别人看见?” 韩珂扯嘴笑,“彤史都要记载的。” “彤史未必会瞧见。”弈凡抿唇,面色黯然,“否则朕留宿柔仪殿的那晚,彤史怎么会记错?” 韩珂舔嘴,“早知道舅舅将我带来未央偏殿,就是怕被别人瞧见。未央偏殿的大门被锁得死死的,连半只苍蝇都飞不进来,我有什么可怕的?” 弈凡忽然转过身,神情严肃地望着她,“你可别忘了,有我在的地方,有一个人是一定会在的。” 韩珂皱眉,忽而想到了什么,惊叫着捂着自己的,“阿砚?阿砚是不是在附近?他可是你的影守,你在的地方他一定会在的?” 弈凡见她吓得面色惨白,心疼地吻了吻她的额头,暖暖的声音自她头顶泻下,“放心……他可不敢看你,他若是看你一眼,朕就挖了他的眼睛?” 藏在暗处的阿砚低低打了个喷嚏,幸而他没有鬼迷心窍,否则他的眼睛可就保不住了。 韩珂羞得双颊惨白,无颜再见弈凡,一颗小脑袋拼命往他怀里钻。 弈凡的背脊一僵,只是静静拥着怀里的小家伙,不敢随便乱动,体内气血翻腾,他已经错了一次,可不能一错再错。 浴池里的水一点点凉下来,弈凡望了一眼怀里的韩珂,弹了弹她的额头道:“快上岸,待会儿要着凉的。” 韩珂头都不敢抬一下,缩在他怀里支支吾吾的说些什么。 弈凡皱眉,她的声音太小,他完全听不分清,于是用暗沉着嗓音问道:“瑶儿,你在说什么?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说来也奇怪,他方才并没有要她,她没理由疼的…… 韩珂的双颊滚烫地贴在他胸口,声音放大了一点点,羞涩道:“阿砚在某个地方看着呢,我的衣服都湿掉了……” 弈凡有些后悔提醒着丫头阿砚的存在了,她用这样的借口赖在他怀里,这让他刚刚压制下去的欲望又翻腾起来,明明水已经微凉,他的身上却烫得惊人。 “舅舅先上岸,舅舅引开阿砚,然后你再上岸。”思量许久,也只有这样的法子能够说服韩珂。 韩珂恨恨地咬唇,“我的衣服是湿的,你让我一个人上岸,不是要冻死我么?” “那要怎么办?”弈凡体内燥热难耐,可对韩珂说话的時候已经压抑着嗓音,生怕大声一点就会吓坏了她。 “你抱着我上去……我躲在你怀里,这样阿砚就看不到我了。”韩珂甜甜地咧开嘴来,她的心底很是感谢阿砚,毕竟现在用他做借口,可以赖在舅舅怀里多一会。 弈凡的眉头微微拧起,感觉到自己上了当,却又舍不得看到那孩子紧皱的眉头,于是沉声道:“好,但是你要乖乖的,小手安分一点,不许乱动。” 韩珂默默点头。 弈凡抱着她从浴池中走出来,两个人的衣服已经湿透,紧贴着一起的两个人如同没穿衣服一样,韩珂的耳朵贴在他的胸口,能听到他强劲有力的心跳。 一時间只顾着偷看弈凡,竟没有觉察,他已经抱着她走出了地宫,漆黑的未央偏殿中静无一人,韩珂只觉得他们就像一对刚刚偷情过的男女。 “舅舅要带我去哪儿?” 弈凡已经抱着她走到了未央偏殿门口,韩珂有些害怕地揪紧了他的衣衫。她明白弈凡今晚的反常,那完全是他担心自己,他怕自己会崩溃,所以他才会当着沈慈的面爆.发。他将她带入未央偏殿,又将未央偏殿的大门紧锁,其实是在警戒他自己,他们的爱情是不被允许的,只能在这样阴暗的地宫中进行,一旦出了地宫,一切又会恢复到从前的模样,她是外甥女,他是舅舅,两个人不可能在身体上有交集…… 想通这些,韩珂不免出声:“舅舅,再待一会儿,待一会儿就好。” 韩珂紧张地按住他的左手,不让他去拉门栓,一脸恳求地望着他,“舅舅,瑶儿不希望幸福的時光这样短暂。就当瑶儿贪心也好,我们再留一会儿,等到天亮……瑶儿一定跟你出去。” 弈凡的身子紧紧贴着韩珂,他能感觉到她胸前的起伏,她知道她在隐忍,她将所有的酸涩都吞入腹中,不愿意当着他的面流下泪来。 左手僵在门栓上良久,弈凡终于松开了,低头望了一眼怀里的韩珂,唇瓣微微翕动道:“好……我们天亮再出去。”就让他再任姓一次。 倚着墙壁,弈凡缓缓坐下,韩珂将整个身子藏在他怀中,双手绕着他的腰腹,紧紧将他环住,仿佛一松手,此刻的幸福就会消失不见。 “舅舅,是我设计害死沈慈的,我是不是很坏?”韩珂的心里始终是有内疚的,不管沈慈曾经做过多少恶事,她也不能肆意剥夺一个人的生命。手上再次沾染了一个人的鲜血,韩珂心头的罪恶感,一時之间很难抹去。 “这事不怪你,怪舅舅。”弈凡能感觉到她内心的挣扎,暖声安慰道,“瑶儿是善良的,只是后宫有太多的罪恶,想要生存下去,你必须要反抗。舅舅只希望你以后遇到什么困难都告诉舅舅,舅舅可以帮你处理……舅舅不希望你被这个黑暗的宫廷所污染。你该是单纯美好的……” 韩珂的一颗心总算稍稍安定下来,又问:“那舅舅打算怎么处理沈慈的后事?” “病逝,葬西陵。” “西陵?” “是啊。”弈凡的手臂收了收,将韩珂往他怀里带了带,“等我们百年之后,一起合葬东陵。” 韩珂最受不得古代帝王在身前就安排自己的后事,于是露出手肘,重重撞了一下弈凡的身子,怒道:“竟说些晦气话,我们是要长命百岁的?” 弈凡闷哼了一声,眉头拧成一团,一時间竟没有答话。 韩珂慌张问道:“舅舅怎么了?瑶儿是不是撞疼了你?” 弈凡努力摇头,左手还是不自觉地捂住了自己的胃。 韩珂顺着他的左手望去,慌忙伸出小手来,按在他的胃部,一圈圈轻柔按摩,心里满是自责:“舅舅,都怪我不好。你这胃病,全是我折腾出来的?” 弈凡见她面露愧疚,心疼地按上她的小手,扯嘴笑道:“怎么能怪你?是舅舅心甘情愿的。” 良宵苦短,一眨眼天就亮了。 昨夜皇帝和皇后双双失踪,姜太后急得不可开交,将整个皇宫都翻腾了一遍,也没能将两人找出来。 一大早,弈凡与韩珂的衣衫已经干透,只是因为受了一夜的凉,两个人身上微微有些发热。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未央偏殿的天窗上射进来,韩珂便意识到,这短暂的幸福時光已经接近尾声了。 弈凡与韩珂二人走到未央偏殿门口,韩珂的步子突然僵住,她扬起一双清灵的眼眸,渴求道:“舅舅,你第一低头,闭上眼睛。” 弈凡知道只要出了未央偏殿,他们的关系又会恢复到从前的样子,所以在这个時候,他什么都依着她。 弈凡低了低头,一双狭长的凤眸微微阖上。 韩珂扬起小脸,垫着脚尖,有些吃力地吻上了他的眼眸。 弈凡能感觉到她唇瓣上传来的温热气息,那样美好,那样叫人留恋。 韩珂的唇在他的眼眸上停留了片刻,而后依依不舍地挪开,她按住了弈凡就要开门的手,笑道:“让我来。” 弈凡的手指从门栓上滑落,双臂环上了她的腰身。 韩珂缓慢地移开门闩,享受着最后一刻的温存,直到刺目的光芒射入宫殿,弈凡的手触电一般从她的腰间移开。 “总算是出来了?”姜太后带着一众侍卫站在门口,似乎已经受了很久,“哀家以为,你们会在里面关上一辈子呢?” 正文 第三十章 一剑予你解脱,难言苦果 8000字 面对一脸怒容的姜太后,韩珂的脸色煞得惨白,不知道为什么,她竟越来越惧怕这个女人。姜太后给她的感觉越来越像一个对媳妇要求苛刻的婆婆,极尽病态。 母后。?弈凡突然朝着姜太后直直跪下去,面色沉重道,是儿臣自作主张,不怪皇后。皇后是被儿臣挟持……? 哦??姜太后的双眉斜飞入目,微微挑起,哀家倒是好奇,陛下为何要挟持皇后,难不成皇后做了什么对不起陛下的事?? 韩珂面上惊慌不已,朝着姜太后跪下去,嗫嚅道:臣妾没有……? 弈凡微微抬起头来,脸上复又挂上了暖暖的笑意:害母后担心是儿臣的不是,母后就不要再怪罪皇后了。儿臣只是怀疑皇后与沈妃中毒一事有关,这才私自将她拉入了未央偏殿审讯。? 是吗??姜太后再次看向皇后的時候,脸上多出了几分玩味的笑,那陛下审讯的结果如何?与皇后有关吗?? 没有。皇后概不知情。?弈凡叹道,此事只怪沈妃自己作孽,怨不得别人。? 姜太后一听,方才严肃的神色瞬间消失不见,上前几步,忙扶起地上的韩珂,低低在她耳畔轻吟了一声:好孩子,做得好。? 韩珂只是木然地点点头。 弈凡在窦桂山的搀扶下站起来,对姜太后道:怪儿臣不好,皇后昨日偶感风寒,母后快请太医为她瞧瞧。? 姜太后抿唇:应该的。? 韩珂微微皱了眉,推辞道:母后还是请太医先为陛下瞧瞧身子,陛下的胃病又犯了……? 弈凡冷冷扫了韩珂一眼,早就警告过她不许说,她还是说了。 姜太后恶狠狠瞪了韩珂一眼,斥道:这事跟你脱不了干系。? 韩珂羞愧地低下头去。 弈凡叹了口气,母后,儿臣的病是儿臣自己的事,怎么能怨瑶儿?? 姜太后不再说话,心里头对君皇后却种下了疙瘩。 韩珂在几个下人的陪同下回到未央宫,而弈凡则在姜太后的督促下回了承乾宫,拉着一帮子太医为他治病。 皇后娘娘,你可算是回来了??月彤一见韩珂,忙仔细打量了她全身上下,问道,陛下有没有责罚你,娘娘你倒是说句话呀?? 回想起昨夜,弈凡推开屏风的那一刹那,月彤便不寒而栗。第一个感觉,便是自己的主子被沈慈那个小贱人设计了;第二个感觉,便是陛下此次会对皇后娘娘用刑。 如今见韩珂安然站在她面前,除却浑身有些发热,没有一丝一毫的损伤,一颗心反倒变得更加不安:皇后娘娘,你这个样子,该不会是被陛下废了?? 韩珂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伸手故作老成地弹了弹月彤的额头,月彤,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废后?本宫可是先帝下旨册封的,陛下是尽孝之人,怎么可能轻易违背先帝的意思,废掉我这个皇后?? 那陛下都对娘娘说了些什么??月彤叹道,陛下是不是狠狠责罚了你?娘娘有没有伤着哪里,快让奴婢看看,奴婢早就命人备好金创药了。? 韩珂摇摇头,没有。陛下什么都没做,我现在很好,只是有些饿了。?他们之间,什么都不需要说,很多事情都那么明了,有什么好说的?心意相通,不就好了? 咦??月彤越发想不明白了。 韩珂回忆起昨晚的情景,镇定了心神,问月彤:沈珏现在何处?? 自沈慈死后,他一直在柔仪殿守着。虽说宫中少有男子出入,但他进宫是陛下允许的,所以宫里的人也没赶他走。? 他看上去伤心吗??韩珂又问。 月彤摇摇头,他与沈慈的关系本就不好,又得知沈慈是想借助他陷害皇后娘娘,对沈慈的印象就更差了。他之所以在柔仪殿守着,是因为担心有人将此事传出去,影响皇后娘娘的声誉。? 韩珂抿了抿唇,点头道:他倒是个明白人,可以重用。? 大约到了傍晚的時候,养心殿来了人,说是太后娘娘有事要问皇后,请皇后去养心殿走一趟。 韩珂早料到姜太后不会这么善罢甘休,亲儿子失踪了一整夜,她一定很想知道这一夜弈凡都做了些什么。 弈凡与姜太后之间早已生出些嫌隙来,昨夜的事那么尴尬,弈凡自己是绝对不会说的,所以姜太后只能从她这个皇后下手了。 月彤心中一紧,相询道:皇后娘娘,那传话的公公语气怪怪的,咱们还是称病,改日再去看望太后娘娘?? 韩珂正了正衣襟,淡然笑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梳洗之后,韩珂略施粉黛,换了一身衣裳,去见姜太后。 养心殿门口没有人,韩珂便兀自走了进去。 姜太后早已遣散了所有的下人,见月彤跟在韩珂身后,便对月彤道:你先下去,哀家有些私话要同皇后说。? 月彤望了韩珂一眼,韩珂微笑着朝她点点头,月彤这才默默退出养心殿。担心皇后会出事,她又赶忙差人去承乾宫通知弈凡。 瑶儿。?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之后,姜太后的面色缓和下来,她用从前那般慈祥温和的声音唤了一声。 韩珂忙上前一步,本能地喊她祖母?。只有称她为祖母?的時候,韩珂才不会那么紧张。一个婆婆也许会对媳妇有莫大的意见,但是作为外祖母是绝对不会呵责自己的小小外孙女的。 唉……?姜太后长长叹了一口气,祖母老了,连你舅舅都不能理解我了。? 怎么会??韩珂辩解道,舅舅心里头是很爱祖母的。? 是敬重,不是爱。?姜太后纠正道,凡儿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哀家知道,哀家做了许多强迫他的事,他心里头对哀家的爱早就被哀家磨尽了。现在的他只是敬重哀家,但是他对你是不同的。? 韩珂脸上微微露出尴尬的神色来,扯嘴道:能有什么不同?舅舅对祖母是亲情,对瑶儿也只有亲情。? 姜太后忽而扼住了韩珂的手腕,面色清冷,语气暗沉道:不是的。祖母看得出,你舅舅对你,不仅仅是亲情?? 祖母……?韩珂心下一慌,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不小心抢走了姜太后的宝贝儿子,姜太后正在兴师问罪。 声自瑶到。乖瑶儿,告诉祖母,你们昨晚一整夜都呆在一起吗??姜太后漆黑的瞳仁紧紧对着韩珂的视线。 韩珂努力想要将自己的手腕抽回来,却不想姜太后握得更紧,快告诉祖母。? 是,昨晚瑶儿一直和舅舅呆在一起。?韩珂只得实话实说。 你们都做了些什么??姜太后又问。 什么都没做。?韩珂低声喃喃,她努力地想要正是姜太后的眼睛,可一旦对上了她的那双眼睛,她就胆怯得不敢再撒谎。 真的??姜太后眼峰一扫,宛如一把锐利的寒刀猛然扎向韩珂的胸口? 真的??韩珂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在姜太后面前万万不能露出惊慌之色,这样的道理她早就明白。 姜太后忽然皱了眉,甩开她的手,怒斥道:没用的东西?给了你们单独相处的机会,你居然不知道要好好把握?? 韩珂微微低下头去,不敢反驳。 这么说来,你至今尚是处子之身??姜太后的额角已经微微挑起,青筋显露,可见她内心的焦躁与愤怒。 韩珂望了望自己的小手,这双手虽然帮过舅舅,可她确实还是处子之身,手臂上的守宫砂清晰可见,她无从辩驳,答:是。? 姜太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叹道:沈慈已经死了,你难道还希望祖母再为你舅舅纳妃吗?祖母只是想抱个孙子而已,有那么难吗??? 韩珂干涩地舔舔唇角,苦着张脸,道:这种事情,只有瑶儿一个人急也没用。舅舅不愿意碰我,我也无法勉强他。? 怎么就不能勉强???姜太后面上一狠,朝着地上的皇后,狠狠掷出一包东西,你可以学学沈慈,在你舅舅的饭食中下一些的大补药……哀家相信,当一个男人意乱情迷之時,女人只是的工具,他绝不会注意你是谁的?? 韩珂心头重重一击,完全没料到姜太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姜太后是要她当舅舅的工具吗?她是要她在舅舅的饭食中下春.药,逼着舅舅就范吗? 瑶儿若是这么做了,与沈慈又有什么区别??韩珂的胸口堵着一口气,一直以来,她都不敢违逆姜太后的意思,可这一次她做不到。 区别就是,倘若凡儿得到了沈慈,他也未必会珍惜沈慈,但凡儿若是得到了你,一定舍不得伤害你。?姜太后没料到‘君初瑶’敢直言顶撞,冷冷望向她的眼底。 韩珂垂眉,可我不希望这样利用舅舅。? 哀家不管??姜太后神色一狠,三天時间,哀家再给你三天時间。三天内,你不能与你舅舅圆房,就别怪哀家不念旧情?? 韩珂咬了咬唇,终是抬起头来,直直对上姜太后的视线,问:若是三天内,瑶儿未能与舅舅圆房,祖母会怎么处置瑶儿?? 姜太后突然重重扶开韩珂的手,啪得一下,将她纤瘦的左手狠狠摔在了桌角,拧眉暗瞪了她一眼,道:废皇后?? 韩珂的肩头瑟缩了一下,如遭电击,僵立在原地。当初要立皇后的是姜冉,如今要废皇后的也是姜冉,这女人到底置情爱于何地。 听明白哀家的话了吗??姜太后冷冽的眸光紧紧注视着韩珂,伸手强行勾起她的下颚,逼着她与她对视。 韩珂苦笑一声,道:祖母,瑶儿明白了。能够嫁给舅舅,是瑶儿这辈子最幸福的事,倘若……有一日,瑶儿被废,也希望祖母代替瑶儿好好照顾舅舅。? 姜太后暗瞪了她一眼,不识好歹?? 韩珂不愿顶撞这个怒极的女人,只能笑着,那么卑微。 哈哈哈哈……?养心殿的偏殿突然传来一个女子凄厉而轻袅的笑声,逼迫外甥女给舅舅下春.药,这样有违伦理的事情也就你做的出来?? 那女子的声音极大,在空旷的养心殿反复回荡,韩珂疑惑地望向姜太后,问道:祖母,偏殿里头是什么人在说话?? 姜太后的面色变了变,脸上怒意堆积,比方才同韩珂说话時更加生气,冲着内殿嘶吼道:小贱人?你给我闭嘴……? 我就要说??那女子的声音更大了,你自己敢做,还不怕我说吗?如今我已经一无所有了,我犯得着对你低声下气吗??? 你这个疯子??姜太后怒斥,右手狠狠砸在桌案一角,桌案上的茶壶应声而倒,砸在青石板地面上,很快便碎片四溅。 祖母,你的手怎么样??韩珂注意到姜太后的右手出了血,慌忙上前,要替她包扎。 姜太后却甩开她的手,浑然感觉不到右手上的伤口传来的疼痛。一个人的心中藏着难以磨灭的仇恨,肌肤的痛于她而言便会变得微不足道? 哈哈……你生气了?你总是那么容易生气??那个女子的声音更加凄厉,她似乎一点都不害怕姜太后,恶毒的语言一句句从偏殿传出,先帝就是讨厌你这样的倔脾气?所以,他到死都宠着我?你算什么?你不过是个没人要的黄脸婆?? 韩珂听到这里,已经隐约猜到了屋子里的人是谁,忙转身问姜太后,祖母,瑜妃不是应该在幽巷推磨吗?怎么会在养心殿?? 姜太后淡笑着望了一眼韩珂,傻孩子,她不是瑜妃,你听错了。瑜妃还在幽巷推磨浣衣呢,先帝有那么多妃嫔,她只是一个罪妃而已。? 是吗??韩珂将信将疑,既然她只是一个罪妃,祖母就不要同她一般见识,随她吵去。最好是将她迁出养心殿,免得影响了祖母休息。? 姜太后拍了拍韩珂的手背,笑道:好,只要瑶儿听话,一切就照瑶儿的意思来办。? 呵……呵呵……?那女子听到韩珂与姜太后的对话,笑声中夹杂着讽刺的意味,祖孙情深啊?哈哈……我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太后娘娘,这皇后究竟是该叫你母后呢,还是该叫你祖母?这辈分可都乱了套了?先帝担心的事情正一件件发生……? 韩珂感觉到姜太后的愤怒,担心姜太后会忍不下这口怒气,于是冲着内殿的人怒斥道:你给本宫闭嘴?? 她是不要命了……?姜太后的唇角讥诮的勾起,夹杂着几分讽刺,可惜哀家偏偏不让她死,哀家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哀家要将先帝欠我的,从她身上一件件讨回来?? 祖母息怒,祖母别跟那种人一般见识。?韩珂有些害怕,隐约感觉到有不好的事情就好发生。 瑾娘听到了屋子里的动静,慌忙从大殿门外赶进来,上前一步,扶住姜太后,安慰道:太后娘娘息怒,瑜妃她已经完全疯了,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瑜妃……?韩珂低低呢喃了一声,想不到被关在屋子里的人真的是瑜妃。? 瑾娘意识到自己失言,又连忙替姜太后解释道:皇后娘娘有所不知。这些年,太后娘娘对瑜妃已经一再忍让,可她居然在太后娘娘五十大寿那晚突然从幽巷里逃出来,闯到太后娘娘的寿宴之上,大吵大闹,肆意辱骂太后。太后娘娘寿宴那晚来了太多宾客,为了防止她到处胡说八道,损害皇家的颜面,太后娘娘这才不得不下令将她关押在了养心殿……? 韩珂若有所思,想到姜太后对瑜妃的恨,她竟有些不相信瑾娘的话。 姜太后起身,对瑾娘道:瑾娘,你同皇后慢慢解释,哀家这就去会会那小贱人?? 是。?瑾娘默然答道。 韩珂也想跟进去看看情况,却被瑾娘一把拉住,威胁道:皇后娘娘还是先听奴婢把话说完。内殿乱糟糟的,怕污了皇后娘娘的双眼。? 韩珂的手臂被瑾娘扼住,于是微微放松身子,目光坦然望向瑾娘,问道:太后娘娘是不是对瑜妃用了私刑?? 奴婢不敢乱说。?瑾娘微微点了点头,又道,太后娘娘是后宫之主,有权对罪妃用刑,怎么能算是用私刑?? 韩珂被瑾娘问住,但看瑾娘的表情,瑜妃现在的状况必然很惨。 皇后娘娘不用担心,太后娘娘只要同瑜妃说上几句话,瑜妃很快就会安静下来的。?瑾娘见韩珂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忙安慰道。瑾娘跟在太后身边二十多年,虽然太后心冷,但她并不是冷血之人,她是看着这个小皇后长大的,自然不希望她因为瑜妃的事而触怒了太后。 好。瑾娘,本宫相信你。?韩珂静静在大殿守候着。 啊——? 忽然,内殿传来女子悲惨凄厉的哭喊声,姜冉,你不是人?你是个恶魔?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得到陛下的宠爱?? 韩珂的心拧成一团,望向瑾娘,问:要不要进去劝一劝,祖母可别伤了自己。? 瑾娘也隐隐有些担心,毕竟偏殿之中只有瑜妃和姜太后二人,瑜妃虽然手脚被缚住,也难保她不会垂死挣扎。 皇后娘娘在大殿守着,奴婢这就进去看看。?瑾娘慌忙转身,放开对皇后的束缚,兀自向着偏殿的方向走去。 自瑾娘进去之后,偏殿内传出的哭喊声越来越大,瑜妃几乎将姜太后祖上的所有先人都骂了一遍。 啊——?又是一声尖利的哭喊,瑜妃已经沙哑的声音在整个空寂的养心殿上方回荡,混蛋?姜冉你混蛋?你活该抱不了孙子?你活该一辈子守寡?? 韩珂再也受不了这种焦心的等待,竟然鬼使神差地走向偏殿…… 韩珂没有推开大门,只是好奇心驱使,视线不由地留驻在门缝中,那一刹那,韩珂便后悔了。 浓烈刺鼻的血腥味涌上心头,令人不禁一阵干呕,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嘴。后,面目全非的女子闯入眼帘,鲜血淋漓,完全辨不清她的五官。 是谁??锦娘移至,猛地大开门,便看到一脸苍白的君皇后,她的眼眸充斥着对此事的愤懑。 见此,瑾娘一脸担忧,后,忙不迭地拉住失神的皇后,故意放高声音:皇后娘娘,都跟你说了,这贱人伤不了你祖母,怎么又过来了??说,忙给她使了个眼色。 韩珂回了神,旋即收起自己的眼神,跟着锦娘进了内殿。ZSWD。 殿内的中央放着一个一米来高的瓮,瓮中那个已经不辨眼鼻的女子应该就是昔日的瑜妃。 韩珂差一点就惊呼出声,但一想到姜太后正在一边看着自己的反应,她冷静下来,面若冰霜的对上瑜妃的视线,斥道:你给我闭嘴?? 韩珂的双肩一直在瑟缩,姜太后似乎看出了她的害怕,上前一步,悄悄揽住了韩珂的双肩,笑着安慰道:瑶儿别怕,一个畜生而已,哀家并不在乎她说些什么。? 是,瑶儿不怕,瑶儿只是生气而已。?韩珂的目光撇开,不敢再看向瑜妃。 瑜妃似乎已经忘却了身上的痛楚,继续以一种恶毒的目光瞪着姜太后,满嘴的脏话,你的宝贝儿子抢了我祉儿的皇位,还抢了我祉儿的妻子。可是,那又怎样?你还是抱不上孙子?舅甥成亲,那是注定要遭天谴?? 姜太后终于愤怒地一拍门框,斥道:来人?给我拔了她的舌头,看她如何说话?? 韩珂心中一紧,两个字脱口而出,不要?? 瑶儿别怕,她已经没有双腿双手,留着她的舌头也没有任何意义。割了她的舌头,哀家就可以睡个安稳觉了。?姜太后的声音在韩珂的头顶响起,夹杂了无尽的残忍。 祖母……不要。这样太残忍了。?韩珂的眉头紧紧拧成一团,姜太后现在的做法与汉朝蛇蝎心肠的吕后又有什么区别。她是要将瑜妃做成人齒啊…… 瑶儿,你就是心地太善良了。很多事情都狠不下心来,所以到现在都没能与你舅舅圆房。?姜太后拍拍她的后背,捂住她的眼睛,而瑾娘已经带着剪刀向瑜妃逼近。 姜太后的话刺中了韩珂心中痛处,一時之间只得将染满泪水的一张脸埋入了姜太后怀里吗,抖动的双肩诉说着她的恐惧及愤懑。 不……不要……姜冉,你疯了?你已经完全疯了……?瑜妃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望着那把朝着自己逼近的剪刀。 姜太后突然仰天大笑:哀家听说,先帝当年最喜欢你这张小嘴,说出来的话总能哄先帝开心……你就要去见先帝的,哀家先割了你的舌头,看你还能在他面前说出什么花言巧语来?? 不……姜冉不要??瑜妃惊恐着躲避,无奈她的双手双腿已经被斩去,只能哀叹,姜冉,你这么做,等到百年之后,你有什么颜面去见先帝??? 姜太后笑得更加肆无忌惮,哀家从来就没有想过百年之后要去见萧墨。他生前那么对我,我们早就相互发誓,生生世世,永不相见?? 瑜妃连最后的砝码也失去了,只得哀怨地望向一脸苍白的小皇后,向她求助。 韩珂朝她微微点了点头,突然拔起挂在墙壁上的一把长剑,一件刺向瑜妃的心窝,瞬间血水喷涌…… 姜太后见状,恶狠狠瞪了韩珂一眼,二话不说,上前就给了她一个耳光,斥道:哀家要她生不如死,谁许你杀她了??? 韩珂的泪水含在眼眶中,生于21世纪的她,即便当初卧底在欧阳身边,至多就是砍手断脚,即便见过泰国人彘,她也不愿自己的祖母继续残忍下去。不管要面临怎样的责罚,她都会给瑜妃一个痛快。 姜太后扬起手腕,还想再给韩珂一个耳光,幸而瑾娘上前拦住,太后娘娘,您的敌人是瑜妃,并不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还小,她不懂事,你就饶过她……? 姜太后眸光一紧,恶狠狠扫了韩珂一眼,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来,给哀家滚?? 韩珂委屈地咬了咬唇,捂住火辣辣的左脸,冲出偏殿。 恰在此時,弈凡得到月彤的通知,已经赶到了养心殿,望见冲出来的韩珂,慌忙将她拦住,问道:瑶儿,你这是怎么了?? 韩珂强忍着,将泪水吞下腹中,一手捂住侧脸,一手掩着口鼻,道:瑶儿没事,舅舅快回去,祖母已经歇下了。? 弈凡的眉头微蹙,他分明看见她哭得通红的眼眸,怎么可能没事? 朕要去问问母后。?弈凡横冲进大殿。 舅舅不要??韩珂见状,慌忙伸手去拉他,这样一来,她侧脸上红通通的五指印便暴露在弈凡面前。 弈凡惊慌地抚了抚她的脸颊,心疼地问道:母后打的,对不对?? 韩珂不语。 母后凭什么打你???弈凡额上青筋跳起,朕要找母后问个清楚?? 别去,舅舅你别去,瑶儿求你。?韩珂一想到瑜妃的惨象,心就止不住惊恐,若是瑜妃的样子让舅舅瞧见了,那他与姜太后的母子关系恐怕再难修复。 别拦着舅舅……?弈凡终于还是甩开了韩珂的手,径直朝着偏殿的方向走去。 瑾娘恰巧从偏殿出来,一看见弈凡,慌忙拦在了他面前:陛下是要找太后娘娘吗?太后娘娘已经歇息了,陛下还是不要进去打扰了。? 弈凡眸光一凛,怒道:母后一向不在这个屋子休息,瑾姑姑,你不用骗朕。你该知道,欺君之罪,其罪当诛?? 瑾娘心下一震,慌忙跪到在地。 弈凡猛然推开大门,瑜妃一息尚存,见弈凡进屋,那张满是血痕的脸扭曲成一团,对着他吼出最后一句话:舅甥成亲,有违天理?? 瑜妃的遗言就好似一道符咒,深深印入弈凡的脑海。 他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母亲,痛苦的垂下眼眸,一句话都不说,静默走出大殿。 彼時,韩珂还在养心殿外守候着弈凡,见他出来,慌忙冲上前去,解释道:舅舅,这事不能怪太后娘娘的。是瑜妃句句恶毒,不停地诅咒太后娘娘……? 她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被弈凡打断,瑜妃恶毒,所以母后就可以这样惨无人道吗?朕推行的是仁政,有这样的母亲,朕不配当大胤的君主?? 舅舅……?韩珂知道,她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弈凡心疼地抚了抚她的侧脸,哀叹道:方才那一幕一定吓坏了你,你一定是出手阻止,才被母后掌掴的。? 韩珂点点头,哑声道:舅舅再原谅祖母这次,祖母也是一時糊涂……瑜妃在她寿辰那日出来捣乱,舅舅又带着瑶儿出宫了,无暇顾及祖母,这事不能完全怪祖母的。? 弈凡叹了口气,道:朕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月彤,送皇后娘娘回未央宫。没有朕的允许,就算是太后娘娘也不可踏入未央宫半步??弈凡吩咐道。 月彤慌忙应承下来,上前一步,将韩珂从弈凡身边拉开,小声道:皇后娘娘,陛下肯定一時受不了这样的刺激,让他一个人静静。陛下与太后娘娘毕竟是母子,血浓于水,不可能老死不相往来的。? 是吗??望着弈凡孤寂的背影,韩珂的心越发沉重起来。她突然发现自己好没用,连阻止太后杀一个人,她都做不到。 韩珂回了未央宫,一连好几日,弈凡都没来看望她,她的心不由地揪成一团,回想起那日的事情,越发担心弈凡会借酒消愁,他的胃哪里吃得消? 差月彤去承乾宫问,月彤回来的時候,面色很差。 陛下怎么样?有没有按時吃饭?? 月彤咬唇道:陛下这几日一直将自己关在承乾宫,膳食传了又原封不动地退回来。陛下整日借酒消愁,他的胃病似乎又犯了……可他不让太医进去。? 韩珂一听,心中惶恐。舅舅的身子不好,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腾。 月彤,摆驾承乾宫,本宫要去见陛下。?韩珂道。 月彤为难:娘娘,这未央宫门外很多侍卫守着呢,陛下根本就不让您出未央宫。? 韩珂皱眉,面上陇上了一层薄薄的寒意:本宫是皇后,本宫要走,他们难不成还能杀了本宫??? 当然不能。?月彤沉默。 韩珂强行离开了未央宫,前往承乾宫,这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姜太后耳中。 姜太后一听,犯愁许多天的老脸上终于露出几分笑意来,吩咐道:瑾娘,你去将陛下最近喝的酒里洒些春.药,机会就快来了。? 正文 第三十一章 对饮,躁动难安 (二更) 瑾娘听闻姜太后的吩咐,忙道:“太后娘娘,这么做恐怕不好。等陛下酒醒之后,恐怕会更加记恨您。“ 姜太后冷笑一声,“是他醉酒误事,只要你不说、我不说,相信瑶儿那傻丫头还不至于自己说出去?退一万步讲,就算陛下真的知道了此事,又能如何?生米已经煮成熟饭,本宫就等着抱孙子了?“ 瑾娘不敢再有异议,忙按照姜太后的意思去做。 韩珂在承乾宫面前驻足了许久,弈凡始终不肯开门。 “舅舅,你若是再不开门,瑶儿就在承乾宫门口跪着,跪到你开门为止……“ 韩珂语气坚定,冲着承乾宫厉声道,“舅舅知道喝酒伤身,却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自己。瑶儿身为您的皇后,不能阻止,只能感同身受,你的痛苦,瑶儿愿意同你一起承担。“ 说着,她便朝着承乾宫的方向重重跪下。 弈凡心中一软,他哪里舍得让韩珂受苦,忙起身开了门。 韩珂慌忙从地上跌跌拌拌爬起来,猛然扑入弈凡怀中,紧紧拥着他的身子。 弈凡见门外人多,慌忙将韩珂拉进屋里,而后反锁上大门。 韩珂进屋之后,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弈凡从来都是干净整洁的人,可此時的承乾宫,处处都横倒着酒壶,完全没有半点天子宫殿的样子。 “舅舅,你知道瑶儿进来的第一感受是什么吗?“韩珂拉住弈凡的手,扬着一双泪光盈盈的眼眸问。 弈凡喝了许多酒,有些醉了,只是迷迷糊糊地望进她的眼底,“瑶儿,你真美。“ 韩珂咬牙,“舅舅?我进来的第一感受是,这承乾宫里住着一个酒鬼?大胤的君主根本就是一个昏君?“ 弈凡的瞳仁骤然紧缩,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瑶儿,你在说什么……你一定也醉了。来,陪舅舅喝酒……“ 韩珂痛苦地望了他一眼,怅然道:“酒酒酒……舅舅,你现在眼里只有酒?“ “不喝酒能做什么呢?“弈凡暗沉的眼眸中藏着痛苦,“朕不能违背母后的意思,朕也没有办法推行仁政……这样矛盾的两件事,朕想得脑袋都快炸了。“ 韩珂知道弈凡心里的苦楚,于是对弈凡道:“好,舅舅,瑶儿陪你喝酒。一醉方休?但是醒来之后,你不能再沉沦……“ “好,给。“弈凡的双颊泛着酡红,将手中的空酒壶递到韩珂面前。ZSWD。 韩珂微笑着推开弈凡的手,对着门外吩咐了一声,“来人?送两大坛酒来?“ 听到皇后娘娘的呼唤声,瑾娘慌忙吩咐宫婢,将掺和着春.药的酒坛送了进去。 韩珂吃力的捧起两坛酒,将其中一坛递到弈凡手边,道:“舅舅,你那样的喝法太小气。你若是想做酒鬼,就学学我……整坛整坛的喝?“ 弈凡皱眉,虽然有些迷糊,但他依旧能够分辨眼前的人是谁,眼清楚地知道她在说些什么。他的小皇后果真是越来越猖狂了,他从前怎么不知道,她居然这么能喝。 接过酒坛,弈凡笑着望向韩珂:“舅舅听你的,一醉方休?“ 两个人同時仰起头来,咕咚咕咚将两坛酒水灌下肚? 两坛酒下肚,燥热感油然而生,因为这些年酒量练得还不错,韩珂只是觉得有些头晕,她尚是处子之身,对男女之爱自然没有太多渴望,所以酒中的春.药于她而言,并没有什么反应。 弈凡则不同。他向来节制,初尝禁果,刚刚体味到的滋味儿,自然贪恋。他难得放纵一次,早就快醉了,再加上一整坛酒,任他竭力克制,手脚也有些不受所控。 “舅舅……“韩珂的两颊烧得火辣辣的,但她完全没有感觉到危机已然逼近,迎上前一步,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弈凡,“舅舅,你是不是醉了?瑶儿扶你回榻上休息……“ 触碰到她小手的刹那,弈凡的手似乎被烫了一下,下意识地甩开,微微眯着的狭长凤眸霍然睁开,静静望向韩珂眼底,维持着最后一刻的冷静,道:“瑶儿,你出去。酒里被人下了药……“ “什么?“韩珂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怔怔问,“舅舅身子不舒服吗?酒里被下了毒吗?可是瑶儿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啊……“ 她的小手在他身上此处乱摸,想要确定他是不是安好。 弈凡沉闷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道:“你快出去?酒里下的是春.药……舅舅还能撑一撑,你快走?舅舅不想伤了你。“ 韩珂惊得愣在原地,难以置信地长大了嘴,心中百转千回,很快就想到了姜太后,又害怕弈凡误会,慌忙解释道:“舅舅,不是瑶儿,真的不是瑶儿下的药。“ “朕知道不是你。“弈凡暗沉的眼眸中布满了血丝,漆黑的瞳仁中写满了嗜血的欲望,“是母后?你快走?朕不希望以后难以面对你……“ 韩珂犹豫地抚上他的肩头,“可是舅舅,如果我走了,谁给你解这春.药?你会碰其他女人,对不对?如果你要碰其他女人,我宁愿你要了我,就算以后再难相互面对也罢。“ 弈凡的声音低哑,双拳紧握,额上青筋跳起,努力压制着体内的那股燥热感,费力地甩来韩珂的双手,“舅舅没事。母后给舅舅下的药,总不至于要了舅舅的命。你出去,舅舅可以忍过去……“ 韩珂心里头担忧得很,弈凡现在的身体状况极差,她怎么忍心…… “出去?“弈凡又厉声斥道,“你若是再不出去,舅舅就随便找个宫女临幸?“ 韩珂唇角微微泛白,眉头痛苦的拧成一团,心疼不已道:“好,舅舅,瑶儿这就出去。“ 她的声音的激荡在弈凡心头,弈凡满脑子里都想着那晚在未央偏殿二人紧密相拥的情景,她的身子柔若无骨,软软地躺在自己怀里。 韩珂一步步朝着承乾宫的大门走去,心里头却渴盼着弈凡将她留下来。她很早就想彻底将自己献给他,可惜他一直不愿意。如今太后给了他们这样的机会,若是她还不抓住,难道是要等着被废后吗? 身后传来弈凡粗重的喘息声,他的呼吸一声声漾在她的心头,韩珂甚至能感觉到他忍得有多辛苦。一定很难受、很伤身? 走到大门口,弈凡始终没有出声留她,韩珂惨笑着伸出手来,推了推门,打算出去。 可是大门就在面前,她明明用了很大的力气,却完全推不开。 从门缝中看去,这才发现承乾宫的大门已经被人从外面上了锁。 姜太后的笑声从门缝中朗朗传来:“瑶儿、凡儿,今日你们帝后就好好相处,哀家也好早日抱上孙子?“ 韩珂的心拧成一团,姜太后不能这么胡来,她这样强迫弈凡,只会导致他们的母子关系彻底破裂,还会使得舅舅与自己再难坦然相见…… “祖母,你放我出去?祖母,瑶儿求你放我出去?“韩珂努力地敲打着未央偏殿的大门,力气用得很大,鲜嫩的手指都擦破了皮,可惜一直徒劳无功。 姜太后的眉头微微上扬,透过门缝,对着韩珂不满道:“瑶儿,你该为你舅舅的身子着想。这春.药的药姓很烈,你若是不快些帮帮他,他会伤了自己……瑶儿,祖母知道你很爱你舅舅,祖母给你机会,你一定要抓住?“ 韩珂痛苦地摇头:“不?祖母,你不要这样?有没有可缓解的药?祖母,瑶儿求你,瑶儿不想看舅舅受苦?“ “解药么?“姜太后冷笑一声,语气中夹杂了几分魅惑的味道,“瑶儿,你的处子之身就是你舅舅最好的解药。你难道不明白吗?除却男女鱼水相欢,这春.药从来都是无解的?“ 韩珂如遭电击,愣在原地,难以置信地望着姜太后那张笑得花枝乱颤的脸:祖母,你难道不明白吗?你现在根本不是在救舅舅,而是将他推入了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道德的深渊,血缘的地狱。他的一辈子都会活在自责与不安之中。 “哀家困了,摆驾回宫。“姜太后转身对瑾娘吩咐道,“小两口一夜,我们还是别在这儿打扰了,他们会不好意思的。“ “是。“瑾娘默默点头,又问,“太后娘娘,什么時候能放皇后娘娘出来。“ 姜太后微微眯了眯狐狸般狡猾的眼眸,道:“过了亥時,那時候药效也该过了。哀家看过黄历了,亥時受孕大吉大利,将来出生的小皇子是要一生安康的。“ “那奴婢会在亥時打开门锁。“瑾娘低头应道,“太后娘娘的孙儿必定是皇城中最出众的。“ “这个自然。“姜太后已经渐渐走远,她与瑾娘的说话声还飘荡在韩珂耳畔。 门窗都被上了锁,韩珂已经没有逃开的可能,她瘦小的身子倚着门框一寸寸瘫软下去,隐隐啜泣。 弈凡已经渐渐失去了最初的清醒,越发难以控制体内的那股燥热气息,四处乱窜的欲望使得他的胸腔中蕴满了欲.火。 “嗯……“ 韩珂压抑的低吟声缓缓传来,他感觉到有人在哭泣,待辨清那个声音,心中猛然一惊:该死?她难道没有走吗? “春.药的药姓很烈,你若是不快些帮帮他,他会伤了自己……“ 姜太后的话语在她耳畔回荡,一想起弈凡的身子,韩珂不在犹豫,从地面上爬起来,一步步朝着弈凡逼近。 弈凡瞪红着眼眸,望着她:“不是让你走吗??为什么还呆在这里??“ “舅舅……“韩珂嗫嚅了一声,“舅舅,瑶儿走不了了。门窗都被祖母锁紧了,瑶儿只能留下来,让瑶儿帮你好不好?“ 弈凡一掌重重砸在茶几上,他的愤怒将整个茶几震裂,从茶几上衰落的杯子瞬间化为齑粉,他仰天一声长啸:“母后?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从母姜开。韩珂怕极了他这样的表情,慌忙上前一步,从背后环住了弈凡的腰腹,哭诉道:“舅舅,你别这样?祖母有她的想法,这不能完全怪她……“ “放开我……“弈凡的声音冷冷的,没有夹杂一丝感情。他的压抑已经濒临极限,韩珂的小手再往下移上半分,他很有可能就会带着她一同步入地狱?他不能这么自私,她这样美好,地狱该有他一个人闯荡?他已经属于她,但他却不敢肆意地夺走她的清白。 “舅舅,瑶儿不放?“韩珂咬紧了牙关,语气中含着从未有过的决绝,双臂紧紧扣着弈凡的腰腹,不怪他用多大的力气,她也不会轻易放开。 “滚?“弈凡狠了狠心,手上带了几分内力,将她的双臂猛然震开。 韩珂的双手就好似被电击了一般,狠狠抽痛一下,而后被迫与弈凡的身子分离,她脚下一个不稳,重重跌坐在地上。 重新从地上爬起来,韩珂再次固执地抱住了弈凡的腰腹,她咬牙对天发誓:“舅舅,瑶儿不会让你伤害自己的身子。“ 弈凡也不知从什么地方抽出一把匕首来,在自己的手臂上狠狠划开一道口子,让自己保持清醒。 韩珂心疼地想要去夺他的匕首,不让他再划伤自己。弈凡借此机会再次发力,她娇小的身子再次被震开。 爬起来,再冲上去。 被震开。 …… 来回几次之后,韩珂咬了牙,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弈凡紧紧抱住:“舅舅,今天,你要么杀了我,要么就要了我?“ 弈凡心里头的欲.火在燃烧,不再手下留情,对着她使出三层的内力。 韩珂娇小的身子飞出去,背脊重重撞在了床榻之上,口中竟涌出一口鲜血来。 手臂好痛,舅舅方才居然对她动武? 这是他第一次伤害自己? 韩珂痛苦的缩在角落里,方才那重重的一击,她的双臂一定脱臼了,否则不可能一直不能动弹,她凄楚的眼眸望向弈凡:“舅舅,你就真的不能接受我吗?“ 弈凡回眸,望见她的两只手臂微微垂着,她的嘴角沁出一些血丝,料到自己一定伤到了她,压制着心中的燥热感,朝着她一步步靠近,而后垂下身子,查看她的伤势。 “舅舅不让我碰你,你又凭什么碰我?“韩珂固执地撇开脸去,无奈她双手难以动弹,已经被弈凡握在手中。 咯吱两声声响,弈凡便帮着韩珂将她脱臼的手臂治好,而后迅速躲开她,道:“舅舅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你别再过来了。“ 韩珂看向他通红的双目,料到他已经濒临极限,慢慢地朝弈凡的方向爬去…… 正文 第三十二章 误会重叠,失意之后竟离宫 (一更3000+) 弈凡突然将自己的衣襟撕扯开来,俊美的上身暴露在韩珂面前,他将自己的背贴着冰冷的墙壁,试图用墙壁的低温来缓和身体里的燥热? 韩珂苦苦哀求,“舅舅,你别这样?这样会伤身子……瑶儿就在这儿,你碰我”你现在就要了我”我发誓,从明日起,我一定会消失在皇宫……避免与你相见,只要不见到我,你就不会有罪恶感”” 弈凡已经吐字不清,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想要找一个发泄的出口? 韩珂的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来,她上前一步,轻轻环住了弈凡的身子,脸颊贴在他赤果果的上身上,冰冷的面孔抵着他火热的胸膛,弈凡忍不住一阵闷哼,背脊一僵,他的眼眸中失去了最后的理智,漆黑的瞳仁被欲.火所覆盖? 弈凡的双手渐渐离开了墙壁,试探着拥住了韩珂的身子,在触及她身体的刹那,身体里的燥热感突然爆炸似的蔓延开来,他再也无法忍受,微微低头,重重咬上了韩珂的唇角,狂热地摩擦,狠狠地掠夺? 韩珂很快便感觉到了血腥味在自己的嘴角里蔓延,她甚至难以分清,这究竟是舅舅的血,还是她的血? 弈凡的大掌蹿过她的衣襟,在她的胸口游移? “恩……”韩珂这具身子初经人事,忍不住舒服地一声低吟?本就太过敏感,加上那酒水中的药姓,韩珂感觉全身的神经都绷成了一线? 弈凡的大掌在她的胸口柔柔摩挲,一阵舒缓,一阵狂猛,一会儿心痒难耐,一会儿酥麻麻的痛感涌上心头? 韩珂努力地迎合着他,一想到今晚之后,她就会彻底离开皇宫,她的心禁不住一阵茫然无措? “痛……”韩珂下意识低低喊了一声,弈凡的大掌越发用力,擒着她胸前的一对柔软,先前的轻柔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暴风雨式的掠夺? 十指重重发力,韩珂清楚地感觉到胸口传来的胀痛感? 刺啦一声? 韩珂的衣襟被弈凡的大掌撕裂,他的瞳仁注视着韩珂的双眸,很陌生,就好像是初次相识的两个人? 韩珂明白,弈凡他已经醉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若是还有一丝一毫的清醒,他都不可能容许自己做出这样荒唐的事情来?侵占自己的外甥女,在他看来是一件多么无耻多么不能原谅的事情啊” “舅舅……舅舅,你喊一喊我的名字?”韩珂在渴求,至少在她离开之前,她想真正成为他的女人,而不是这种惨无人道的掠夺? 弈凡恍然无觉,他目光呆滞,所有的理智都被欲望所吞噬,他残暴地撕去她身上所有的衣衫,直到两个人坦陈相见? 桌案上还燃着灯,韩珂在弈凡身下低声请求,“舅舅,吹掉灯,好不好?” 弈凡根本听不到她说话,薄凉的唇将她的小嘴堵住,让她所有的抗议都咽下肚子里? 韩珂痛苦的闭上眼眸?上一次,她与弈凡在未央偏殿的時候,未央偏殿漆黑一片,两个人是真情流露,她感觉到无尽的喜悦?而这一次,他们都是被迫,舅舅神志不清,烛火还在床头肆意的燃烧,让她清楚地记住这一刻的羞辱? “熄灯……”长久的一吻,她好不容易能够喘息,便接着抗议? 弈凡的唇从她的唇瓣上移开,一路下滑,吻过她的脖颈,一直在她的胸口流连,直到最后在她的左胸之上停住? “舅甥成亲,有违天理”” 瑜妃临死之前的话语突然在弈凡耳边炸开,完全失去了神志的弈凡又突然被拽回到现实之中,怔怔望着躺在他身上,已然被褪尽衣衫的韩珂,他惊慌地从床榻上逃离,背倚着墙壁,大口大口地喘息? 韩珂整个人僵住,她的视线滑到自己的左胸之上,那一枚浅浅的牙印还在其上,烫伤的痕迹已经完全褪去,可那可恨的牙印却还清晰可见” “舅舅……你很在乎,对不对?”她痛苦地捂住胸口的痕迹,眉头拧成一团,“是啊”我身子脏……配不上你”” 弈凡根本不明白她在说些什么,心里头始终回荡着瑜妃临死前说的八个字——舅甥成亲,有违天理? 纠缠了这么长時间,弈凡手臂上的伤口已经被撕扯开来,疼痛感使得他的神智越来越清晰? 两个人静默而坐? 亥時已过,弈凡倚着墙壁,终于挺过了春.药的药姓,身子受不住,晕倒过去? 韩珂哭泣着从地上爬起来,她的衣衫已经完全被撕破,只得在承乾宫之中找了一间太监服穿上,承乾宫的大门已经开了锁?ZSWD? 韩珂的脚跨开一步,又心疼地望了一眼弈凡? 走回来,将弈凡搀上床榻,替他褪去靴子,盖上被子,吹灭了烛火,才悄然离开了承乾宫? “舅舅,我真是异想天开,一直想着将自己献给你,却始终没料到你会嫌弃我的身子?”韩珂回身,痛苦地望了一眼承乾宫紧闭的大门,“楚黎说的不错,他在我身上留下了记号,我就不可能再属于其他人……这是他留给我的报应,怨不得别人?” “舅舅,我走了?这一回,瑶儿真的要彻底离开京城、离开你了?”韩珂苦笑着摇摇头,心痛得难以呼吸,“原本想成为了你的女人再离开,现在我突然明白,我根本就没有那个资格,我不配做你的女人”” “我这么脏的一具身子,凭什么……凭什么得到你呢?” 最后又回头望了一眼弈凡住的地方,韩珂的身影从承乾宫门口彻底消失? 翌日晌午? 头好痛,昏昏沉沉,弈凡从睡梦中醒来的時候已经是次日清晨? 刺目的阳光透着天窗映照到他的脸上,他浑身酸痛,费力的起身,映入眼帘的是满眼破碎的衣衫? 酒喝得太多,一時之间,弈凡竟记不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月大过儿? 低头,弈凡捡起地上一片碎布料,仔细瞧了瞧,是上好的苏绣,又放在鼻尖嗅了嗅,熟悉的味道映入心头,弈凡背脊一僵,整个身子猛然一震,“是瑶儿”是瑶儿的衣裳”” 他努力的回忆,这才想起来昨晚被姜太后下药的事? “瑶儿……瑶儿你在哪儿?”他记得自己撕开了她的衣衫,他记得自己在她身上胡乱的亲吻,却在最后的刹那突然将她推开” “陛下陛下……”承乾宫外传来月彤急切的呼唤声,“陛下,不好了”” 弈凡直觉是他的小皇后出了事,慌忙披上衣裳,走出门外? “是不是皇后出事?快起来,慢慢说?”弈凡一把将地上的月彤扶起来? 月彤低着头,只是哭泣,不敢望向弈凡的眼睛,“启禀陛下,皇后娘娘不见了?” “什么?””弈凡头痛欲裂,回想起昨晚韩珂留给他的最后一线目光,不是哀怨,不是伤心,那分明是在同他道别? “皇后娘娘只留下一封信?”月彤默默将书信递上,信封上用娟秀的小篆写着“弈凡亲启”四个字? 弈凡原本就不平静的心完全被打乱,慌忙拆开信封,一张纸笺划出来,空白的纸笺,一个字都没有? 瑶儿是想告诉他,她与他已经无话可说了吗? 纸笺从弈凡手中滑落,弈凡将手指轻轻贴在自己的鼻尖上,那儿还残留着她的体香? “皇后是怎么出宫的?””回过神来,弈凡拧眉问道? 月彤跪拜在弈凡面前,身子颤抖,慌忙摇头:“奴婢不知道,今天一大早起来,奴婢就不见了皇后娘娘的身影?奴婢以为皇后娘娘在承乾宫,可找过承乾宫,依旧没发现皇后娘娘?后来奴婢又秘密派人去各个宫中找了一遍,都不见皇后娘娘,奴婢不敢再耽搁,这才禀告陛下的?” 弈凡深吸了一口气,他的小皇后果真是长大了,这么短的時间,她居然能想到一个完美的法子,躲过所有人的视线,从他面前彻底消失” “陛下,要不要派人出宫找?”月彤急得冷汗直流,看弈凡痛苦的表情,她完全能感觉到弈凡对皇后的担心? “不?”良久,弈凡紧抿的薄唇吐出几个字来,似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不找了?” “怎么能不找?”月彤心中急切,“娘娘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若是落在坏人手中,娘娘恐怕会出事……” 弈凡扬起眼眸,叹道:“路是她自己选择的?她想要逃离这个牢笼,朕凭什么将她像一只金丝雀一般一直关在身边?她有她的天空,在朕身边,她得不到幸福,所以她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去了……” 说到最后,弈凡的语气中满是黯然? “陛下明明是很在乎皇后娘娘的,不是吗?”月彤忍不住反问? “有些人只能默默关注,却永远都不能属于自己?”弈凡叹道,“封.锁皇后出宫的消息,就说皇后患病,正在治疗?待朕想清楚了,朕会向外宣布皇后病逝,她就彻底自由了?” “不要……”月彤恳求,“皇后娘娘也许只是一時想不开,她一定会回来的……” “如果朕不去找她,她不可能主动回来了?”弈凡抿了抿唇,嘴角挂着落寞的笑意,“朕确信,这一次,朕彻底失去她了?” ————题外话———— 今日番薯会把自己关在房内,不停的码字?番薯承诺:今日发三更,時间不定,喜欢的亲们记得多多订阅哦 ̄ 正文 第三十三章 身世之谜惊现,初瑶危险 (二更) 韩珂混在一群年老出宫的婢女之间,也跟着出宫了?这批婢女本来就是她亲自恩准出宫的,加一个名单,不会有人发现,加之,她料想舅舅不会再来找她,应该也不会特意去查这些宫女的家世的? 出了皇宫,她这才发现,天下之大,居然没有她韩珂的容身之处? 司幽国是不能去的,那儿的气候太过寒冷,她向来是畏寒的体质,在那个地方,她呆不下去?京城之中不能久留,她知道楚黎就在附近,若是落在他手中,她怕是再也没有自由了? 路过镇国候府的時候,她忍不住停下步子? 有多久没有见过父亲了?她已经有些记不清了? 十年前,君初玧突然中毒而亡,红姨悬梁自尽,云姨远走他乡,只剩下君北野与玉安长公主带着四岁大的君初颐住在这空寂的院落之中? 君北野心中深爱的人并非玉安长公主,那么这些年,他一定活得很痛苦? “父亲,女儿不孝?”韩珂这一世,除了萧弈凡,她享受到的亲情并不多,而君北野确是给过她温暖?念及此,在众人的目光下,韩珂朝着镇国候府的大门,重重磕了一个响头,扯嘴苦笑道,“等到这一切淡忘之后,女儿再回京城,为您端茶倒水,以尽孝道。” 韩珂起身,默默朝着城门的方向走去,步子在城门口僵住,茫然回头望了一眼皇宫:“舅舅,瑶儿再等你一日,虽然我知道这只是奢望……” 镇国候府的大门突然被推开,俊美的锦衣少年牵着玉安长公主的手走出来,笑问:“大娘,你说,方才在屋子门口跪拜的女子是谁?长得可真美?” 玉安长公主还像十年前那副样子,面上总是淡淡的,第一眼看上去似乎很温和,实际上谁都看不透她的内心? “她啊……”玉安长公主突然转过身子,眸光一凛,面上露出几分狠色,“她就是你的仇人?就是她,杀害你哥哥、逼死你母亲。” “大娘,您是说,她就是君初瑶?。”時隔十年,君初颐已经是十四岁的俊俏小伙子,他一直侍奉在玉安长公主的左右,听得学得都是玉安长公主教的,心里头对“君初瑶”这个名字恨入了骨髓,日日夜夜想着的都是将她千刀万剐。 玉安长公主的目光中满是杀气,冷道,“不错?” 四周满是肃杀之气,盯着远去女子的背影半响,君初颐随即又疑惑地扭头:“可是大娘,君初瑶身为皇后,她不好好呆在宫中,怎么出宫了?” 玉安长公主的唇角勾出几分邪肆的笑:“初颐,你不知道君初瑶的为人?说到底,她就是个妇,她这次出宫,你皇帝舅舅一定不知道。” “皇帝舅舅不知道……”君初颐口中低声喃喃,再抬起眼眸之時,一双冰冷的眸子中满是杀气,“那就趁着皇帝舅舅不知道,除之而后快。” 玉安长公主却冷笑出声,抚了抚君初颐的手臂,“小颐,你还是那么单纯?她毒害了你的兄长,又用残忍的语言逼死了你的母亲,就这么白白让她死了,你未免太善良了?” 君初颐被玉安长公主的刺激到,心中涌起一团怒火,“杀母弑兄之仇不共戴天。我君初颐要这女人不得好死。” “找个人先跟踪她……”玉安长公主道,“听说你舅舅一直嫌弃她,从未碰过她?她最在乎的大约就是自己的名节,雇一群人毁了她,会开心的?” 君初颐皱眉,白玉般冰冷的面孔上露出几分不情愿,“我若是真的这么做了,又与禽兽有什么区别?。我宁愿将她千刀万剐,而后在娘亲和哥哥的坟前,挫骨扬灰。” “你若是执意如此,大娘也无话可说?但死对于一个人来说绝对不是最痛苦的?”玉安长公主的声音里满是蛊惑的意味,“十年前,你哥哥才五岁,她下得了那样的毒手,她根本就禽兽不如?既然她不仁,我们没必要对她仁慈。” 君初颐挥了挥手,“大娘不必多说?” 随即,他身形一闪,尾随着‘君初瑶',消失在了巷道之中? 玉安长公主满意的勾唇,君初颐意图刺杀当朝皇后,她似乎该把这个消息带入宫中了?以君初颐对初瑶的恨意,必定会将她斩杀,他杀了当朝皇后,理应处斩?至此,她玉安在镇国候府所有的敌人都被她一一解决了? “绿柳?” “公主有何吩咐?”绿柳这些年一直小心翼翼侍奉着玉安,她的脾气越来越古怪,行事手段残忍至极,与当今姜太后越来越相像? “本宫想念母后了?”玉安长公主的唇角抿成一线,竟忍不住轻笑出声,“备轿,本宫要进宫探望母后?听闻陛下这几日病了,作为他的长姊,本宫理应去看看她的?十年了,皇后娘娘十年都不肯与本宫说上一句话……” 绿柳以为玉安长公主已经悔过,欣喜道:“公主若是去宫中探望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一定会很开心的?” “恩?”玉安长公主面上的笑意越来越冷?心底笑道:绿柳啊绿柳,你说错了一句话,本宫不是去探望她,本宫是去祭拜她。 “娘娘,要不要将老爷一道叫上?”绿柳倒是希望玉安长公主一家可以放下十年前的恩怨,重修旧好? “也好?”玉安长公主淡笑?君北野啊君北野,我要将你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尽数还给你。 此時,承乾宫? 自韩珂离开之后,弈凡一整日都呆在未央宫中? “陛下,该用晚膳了?”月彤叹息一声,“您一整天都没有吃饭了,万一皇后娘娘回来瞧见了,她一定会心疼的?” 弈凡扯唇苦笑,“朕不会再让她心疼了?朕心里清楚,她不会再回来了?”昨夜,他那样决绝的推开她,一定伤透了她的心? “陛下,你从前几乎不来未央宫,就算真有什么事来了,也绝对不会待很久?如今皇后娘娘已经走了,你却一整天都呆在未央宫中,对着皇后娘娘碰过的东西发呆,你这又是何苦呢?”月彤苦心劝说,其实她心里也清楚?皇后娘娘的本不是狠绝的人,能够逼她做出如此决定,她一定已经伤心透顶,若是弈凡不派人去寻她,她怎么可能独自回京? “月彤……”弈凡突然暗沉着嗓音吩咐道,“通知宫门口的人,若是皇后回宫,第一時间通知朕,万万不可阻拦?” 虽然明知道不可能,可他的心里头总是存着希望的? “是?”月彤犹犹豫豫应承下来,往后退了几步,又突然朝着弈凡重重跪下去,泪水流了满面,“陛下,您派人去找娘娘……何苦相互折磨?你们是真心相爱的。” “不要再说了?”弈凡摆摆手,揉了揉眉头,烦心的事一件件涌上心头?有瑶儿在的時候,他努力的撑着,因为他要给她安逸的生活,可瑶儿如今走了,他所有的动力都没有了? 纸包不住火,尽管弈凡吩咐下去,不让任何人将此事告诉姜太后,但姜太后的眼线遍布了整个皇宫,很快便得知了皇后离宫的消息? 姜太后带着瑾娘来到未央宫,见到意志消沉的弈凡,冷笑了一声,随即吩咐瑾娘:“传令下去,处死未央宫中所有的奴才奴婢。” 弈凡暗沉的目光扫过来,痛苦地望向姜太后:“母后,您这么做没有任何意义……”ZSWD? “呵……堂堂皇后也敢私自出宫,哀家总该给她点颜色看看。哀家要她知道,只有皇帝废皇后的道理,还没有皇后出宫之说。”姜太后一脸狠色,她雷厉风行的作风吓得未央宫中人人跪地求饶? 手大上瑶?“母后。”弈凡的声音猛然拔高,“瑶儿离开,朕也突然想明白了一个道理。朕是一国之主,为什么要身不由己?母后帮朕夺了天下,朕忍不住想要问一句,这天下究竟是朕的,还是母后的?。” 姜太后的身子猛然一震,许是弈凡从未用这样冷漠的声音同她说过话,心中有些黯然,叹了口气道:“当然是你的?哀家做了这么多事,还不都是为了你好?哀家与珍妃斗、与瑜妃斗,哀家不想到最后还要同自己的亲身儿子斗?凡儿,你该醒醒了。给你的時候,你不想要,如今失去了,你一再怀念,又有什么意义?” 弈凡的眸子里夹杂着伤痛,“不?如果没有昨天的事,孩儿不会失去她?求母后放过未央宫中所有人,儿臣不希望她远在他乡,心中还要恨着儿臣?这样的恨,儿臣承受不起?” 一对母子正僵持着,未央宫外便传来了一阵急切地脚步声? “镇国候君北野携玉安长公主觐见。” “就说朕病了,朕不想见任何人……”弈凡深吸了一口气,一時间他还不知道要怎样将皇后出宫的消息告诉她的父亲和母亲? 姜太后却道,“传。为什么不传?。” 弈凡抬眸,手中那一张空白的书信摊在桌案上,道:“母后希望我对外怎么说?” “皇后病逝,立新后。”姜太后的声音在未央宫炸开,四周的婢女一个都不敢抬头? 弈凡淡笑着望着姜太后,忧郁的面孔上却露出从未有过的坦然,“朕是皇帝,这件事由朕说了算?朕的后位永远为她留着,皇后只有一个……六宫无妃。” “凡儿,你……”姜太后一時之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 弈凡突然摆手,“母后,天下是我萧家的天下,母后姓姜,后宫不得干政,这是祖宗立下的规矩?从今日起,母后就好好在养心殿呆着,儿臣会定期去看望您的?” “你……你这是要囚.禁哀家。”姜太后面色惨白,料不到一向乖巧孝顺的弈凡也会违逆她的意思? “送太后回宫。” 弈凡眉峰一扫,随即便有人冲出来,对姜太后道:“天色不早了,太后娘娘,请您回宫歇息?” 姜太后狠狠一摆手,朝着养心殿的方向走去? “母后、母后……”玉安长公主见姜太后从未央宫迈出,忍不住唤了两声? 姜太后却冷冷望了她一眼,不予理会。都是你的好女儿害的,我的儿子都不要我这个娘了。 玉安长公主没料到姜太后会这么对她,狠狠咬了咬牙,大声对着未央宫的方向呼道:“陛下。陛下救命……” 君北野并不知道玉安长公主为何突然拉着他进宫,忙拉住她道:“公主,这里是宫里,小声点?” 玉安长公主突然甩开他的手臂,冷冷扫了他一眼,接着喊道:“陛下。你一定要救救瑶儿……” “瑶儿”两个字传到弈凡耳中,弈凡整个人猛然一震,“是谁在外面?” 月彤恭敬答:“回陛下,是玉安长公主?她一直守在未央宫外,不曾离开?” “她在说什么?快叫她进来。”弈凡的一颗心都系在韩珂身上,若是她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不会原谅自己的。 玉安长公主和君北野一同跪到在弈凡面前:“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阿姐快请起,”弈凡上前一步,将玉安长公主扶起来,又对君北野示意道,“免礼?” 玉安长公主面上早已哭得梨花带雨,一把拽住弈凡的衣袖,失声道:“皇弟,瑶儿出宫了,对不对?” 弈凡面色一沉,冷道:“阿姐从何而知?” 玉安长公主狭长的指甲掐入了自己的掌心,眼中的泪水越蓄越多,“是初颐?初颐一直以为当年害死和哥哥的人是瑶儿,他说他看见了瑶儿,他要找瑶儿报仇。” 君北野神情一震,唇角瞬间煞得惨白,“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不知道瑶儿是不是还在宫中,我担心只是我多想了……”玉安长公主连连辩解? 弈凡的面色却一点点暗沉下去,薄凉的唇角轻启,冷声问:“君初颐有没有说,他是在什么地方看见瑶儿的?” “没有……他没有说?他带着随身的佩剑出去了……”玉安长公主的表情看似极为痛苦,一行行清泪洒下来,“他还说,要找十来个壮丁?” “找壮丁做什么?”君北野对玉安长公主的话,三分相信,七分怀疑,与她共度了几十年,他已经看透了她? “初颐说要他们一起毁了瑶儿……”玉安长公主在弈凡面前猛然跪坐下去,哭诉,“陛下,你一定要救救瑶儿。” “什么時候的事?”弈凡的唇角毫无血色? “两个時辰前?”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朕?。”弈凡额上青筋跳起,右掌重重击向茶几,木质的茶几在巨大的掌力下瞬间化为齑粉。 “……”玉安长公主无言以对? “阿砚,备马。”弈凡朝着暗中唤了一声,慌忙冲出未央宫外。 玉安长公主静默站在原地,幽幽笑出声来? 君北野终于愤怒地一巴掌重重甩在她的右脸之上,清晰可见的五指印泛红,他瞪大了一双的眼眸怒斥:“你这个女人。为什么如此恶毒?。” “呵……呵呵……”玉安长公主轻袅的笑出声来,“你打我,你总算打我了?这么多年了,我们这么多年的夫妻,我一直都觉得好奇怪,为什么你面对我的什么总是没什么情绪?不会肆意的笑,也不会同我争吵……我受够了这种不冷不热的生活?你的心里,根本就没有我。” 君北野斥道:“我向来尊重你,自问从未亏待过你,你为什么一定要搞得我家破人亡?瑶儿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啊……” “呵……”玉安长公主捂着右脸,笑到流眼泪,“她真的是我的女儿吗?她如果是我的女儿,你为什么要不冷不热地对她?你在保护她,不是吗?因为你害怕我觉察,你害怕我发现她不是我的女儿?你不肯给她父爱,是希望我多疼爱她一点……” “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君北野冷冷地转身,僵硬的背脊对着玉安长公主? 玉安长公主又接着说道:“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時候?当年,我生小郡主的時候,云舒那个小贱人也小产了?十年前,我第一次对瑶儿下手的時候,曾有个金衣女子嘲讽我是个慈母,当時我以为她是讽刺我不配为人母,呵呵,我还自责了好久……呵呵……” 面对着诡异笑容的长公主,君北野的心里很是忐忑,急急吼道:“你也知晓自己错了,为什么今日还要这般对待我们的女儿?你何以如此狠毒?” 玉安斜睥了君北野一眼,冷冷地继续着未完的话语:“你闭嘴。初瑶那丫头大婚前,我便在怀疑,当初究竟是我难产孩子没活得下来,还是她小产呢?后来,我想明白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君北野的心止不住颤栗,应声问道? “我和她的孩子,两个之中只活了一个?”玉安长公主又道,“我生第二胎的時候难产,使得我更加怀疑我的第一胎是否真的存活了下来?” “你不要胡思乱想。”君北野冷冷斥道,回身一把扣住玉安长公主的手腕,道,“跟我回镇国候府,以后没什么事,不许再进宫。” “不……我要说。你让我说完。”玉安长公主一把甩开君北野的手臂,“我以长公主之尊命令你,不许碰我。” 君北野怔在原地?这么多年,他一直会在长公主的阴影之下?因为她是长公主,所以他万事都迁就着她;因为她是长公主,所以他连云舒的孩子也要送给她抚养,为的只是平息她心头的丧女之痛? “君初瑶是你和云舒的女儿,对不对?”玉安长公主冷笑出声,“她初瑶郡主的名号根本就是抢的我女儿的。皇后应该是我的女儿,可她这小贱人却成了皇后?你难道不觉得,她欠了我女儿很多东西吗?” 君北野叹了口气,“就算当年我没有将云舒的女儿交给你,你一样只能接受我们的女儿夭折的事实?云舒痛苦了这么多年,她眼睁睁望着瑶儿,却不能与她相认,你怎么就不能体会别人的痛苦?” “呵……她有什么可痛苦的?”玉安长公主冷笑一声,“你最爱的人是她,她得到了你的心,这还不够吗?北野哥……” “这件事不能传出去?”君北野随即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姓,上前一步,出手重重砍在了玉安长公主的后颈,玉安长公主便昏倒在他怀中? 见君北野抱着玉安长公主出来,月彤忍不住问了一声:“侯爷,长公主这是怎么了?” “她累了?”君北野故作冷冷地回道,“替我备车回府?” 回府的路上,君北野的心止不住的颤栗,瑶儿,你可不要出事啊…… 彼時,宫外韩珂并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逼近,乔装之后,在京城中逛了逛,最后在睿王府门口站定,望了一眼不远处那已经烧毁的墨台,扯唇一笑:“永别了,舅舅?” 雇了一辆马车,韩珂出了京城,君初颐盯紧了她的马车,一路尾随? 为了防止君初颐心软,玉安长公主早就买通了两个顶级杀手,还有一群壮丁,打算将这假冒的女儿,凌.辱而杀之。 出了京城,路越来越不好走? 赶车的车夫走走停停,韩珂心中担忧,这儿是京城边缘一带,楚黎应该就在附近,她实在不敢多留,于是催了催:“大叔,能不能帮帮忙?再快一点……” 那车夫的声音低哑,并不回话? 韩珂顿觉奇怪,又唤了两声:“大叔,大叔?” “姑娘,您是在叫我们吗?” 马车行到郊外,突然停下来? 轿帘被掀开,一群彪形大汉站在韩珂面前,衣衫均不齐整,更有甚完全袒露胸膛,很不雅观? “你……你们是谁?车夫大叔呢?”韩珂心中警惕起来? 一个彪形大汉站到她面前,伸手扣住她的下巴,笑道:“他拿了我们的钱,已经将你卖给我们了……来,下车,让哥们几个好好享受享受。” “放开我。”韩珂微微一挣扎,乌黑的长发自头顶倾泻而下? “哟。还是个俊俏的小妞儿,京城之中从未见过这么美味的货色呢。” 那群壮丁色地打量着她,一步步向韩珂逼近,肮脏的手撕碎了她的衣衫。 正文 第三十三章 悲痛跳崖遇故人,阴谋深深 (三更6000+) 撕碎的衣衫,晃眼的刀光,韩珂被他们从马车上拉下来,推倒在柴道一旁的灌木丛中。 她伸手死死护住自己的身子,努力藏身到灌木丛中,想要遮蔽住自己裸.露在外的肌肤。 “你们是什么人?是谁指使你们这么做的?”韩珂见他们来的是一群人,猜到必定是有人买凶。 那群彪形大汉个个露出罪恶的嘴脸,咧着嘴,笑得脸上的肥肉堆积成一团,“让你死个明白?是镇国候府……” “老大,不能说?”身后有一个人猛然扯住了大汉的膀子,斥道,“若是传出去了,主人会杀了我们的?” “怕什么?这小丫头还能有本事从老子手中逃出去不成??”那领头的大汉冷笑,舔了舔唇道,“一直以为主子不通人情,想不到给我们送上这等美味,以后为主子办事,可要尽心一些?” 韩珂听到“镇国候府”三个字已经隐约猜到了幕后之人,心中一阵冷笑,想不到自己的亲生母亲始终都不肯放过她。 “还等什么?饺子皮都褪了,大家快上去吃馅儿?”领头的大汉粗鲁地吼了一声,首先朝着韩珂扑上去,他肮脏的唇碰到她酥滑的肩,韩珂忍不住一阵作呕,伸腿一脚,重重踹向了她的命根子? “啊--”那大汉惊叫一声,捂住自己的命根子,怒斥,“该死的臭娘们?痛死老子了……兄弟们,给我上--” 会娘看大。“别过来?”惊恐涌上心头,韩珂现今的身子虽说可以施展前世的一些格斗术,但是在这么多人的围攻下,她深知,根本逃脱不了。 一个个粗鲁的壮丁扑上来,甩她的耳光,亲吻着她的身子。 “舅舅,舅舅救我……” 韩珂本能地唤着弈凡的名字,心里的苦楚一丝丝蔓延开来…… 灌木丛中一双冷锐的眼眸密切关注着这边的动静,君初颐突然也很想看看她痛苦的样子,静候在一旁,等待着她濒临绝境,再出手-- …… 弈凡依照放出宫的宫女资料,逐一巡查,终于发现韩珂化名的身份。她没有留地址,关于她的资料全部是虚构出来的,想要找到她极为困难。 韩珂是带了盘缠出宫的,宫里头的例银,不同于宫外的碎银子,例银的背面印有数字,各个宫中的数字各不相同,这是弈凡为了防止宫中私相授受,特意命人印上去的。如今,这例银反倒成了寻找小皇后的唯一线索。 弈凡命人守在镇国候府外,只要君初颐一现身便将他擒拿,可惜一整天过去了,镇国候府没有半点动静。 弈凡心急如焚,回宫之后,努力地思索,韩珂究竟会去什么地方,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凌.辱后杀之”,一想到玉安长公主所说的那五个字,他的心就颤抖不已。 “主上?”阿砚行色匆匆赶来,单膝下跪,“查到了?皇后娘娘是昨天傍晚出的京城,守门的侍卫收了她的银两。” 说罢,阿砚将那锭银子呈到弈凡面前。 弈凡捏紧了那锭例银,例银背面刻的是个圈,大胤原先没有零这个数字,弈凡也不明白这个圈的意思。后来,从找回的皇后口中,弈凡明白这个圈就是她自己,而圈就是一无所有的意思,自然的,这都是后话了。 “是她……是皇后?”弈凡的眸光中透着隐忍的痛意,“她现在在哪里?” “……”阿砚避而不答,只是道,“主上,如您所料,瑜妃逝世,八皇子果真有了动静。他在东陵结党,联合前朝余孽组成了天音阁,意图谋反。” “不说这些?说皇后?”弈凡心中的担忧愈演愈烈,失去了原有的平静,“她出事了……对不对?” “主上随属下去皇后娘娘出事的地方看看.。”阿砚叹了口气,言语中晦涩难明。 韩珂出事的地方距离城门不到两里路,荒芜的柴道上碎裂了满地的衣衫,马车倒在一旁,拉着马车的两匹马已经挣脱了缰绳跑开。 柴道的一旁是灌木丛,灌木丛倒下去一面,恰巧能让一个人躺下,四周是挣扎的痕迹,地面上是十来个男人的脚印。 弈凡能想象当時的情景,她一定无助到了极点。 “主上……还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就是皇后娘娘乘坐的马车,您不要太过伤心。”阿砚明明知道这种安慰只是徒劳,却还是被弈凡脸上的神情深深震住。 弈凡抬起头来,脸上的痛苦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从未有过的仇恨,冷冽的声音响起:“朕知道是皇后,活要见人、似要见尸?顺着这些男人的脚印去找,见到一个杀一个,凌迟--” 他小心翼翼保护的小皇后,连他自己都不忍触碰的小皇后,居然被这群肮脏的男人所侮辱,实在罪不可恕? “主上,也许这辆马车并非……” “就算不是皇后?看这情形,他们确实玷污了一个女子。这样的人留在大胤只会危害社稷?”弈凡原本柔和的面庞凝满了肃杀之气,“朕不能留他们在世上?万一有一日他们碰到皇后……” “属下遵命。”阿砚痛苦地忘了一眼地上的痕迹,有件事他不敢说,这马车之中发现了皇后娘娘的随身衣物,所以他早已肯定,这便是皇后娘娘所乘坐的马车。 弈凡蹲下身子,拾起一片碎落的衣衫,紧紧握在指尖,一颗心如同被千万只利剑穿透,与这衣衫一同碎裂,再也无法复原。 京城外,帝王东陵,麓山脚下,一间小屋子,韩珂惨白着一张脸,双眸紧闭,安然躺着,睡着了似的。 她的脸上满是划痕,除却灌木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大多抓痕是男人的五指印,下手极重,完全没有顾及她这张绝色倾城的容颜。 “原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你,本王又错了。”床榻边上,一个二十多岁的俊美男子端坐着,微弯的嘴角迎着阳光邪肆勾起,手中把玩着韩珂的一缕青丝,另一只手上则握着皇后身份象征的玉佩,“姐姐……是時候醒过来了。” 他明明要比韩珂大上好几岁,偏偏甘心唤她为姐姐。 十年的光阴,昔日的少年已经长成,褪去了痴痴傻傻的稚气,但因为没有父母的关爱,终于守着皇陵,他的身上露出几分邪魅的感觉。 “已经三天了。”萧祉放开了她的长发,轻轻抚了抚她的额头,“三天,你一直将自己的内心封闭着。祉儿知道,你一定受了很大的刺激,看你身上的伤痕,祉儿都明白。可是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就是神仙也救不活你……你难道希望四哥一直生活在失去你的痛苦之中吗?” 韩珂犹如一尊玉佛,一动不动,唐瓷娃娃一般,维持着她原有的姿势,双手恭谨的至于小腹之上,面上没有太多痛苦的神色,微微挂着笑意。 “祉儿倒是十分好奇,你既然从悬崖上跳下来,何不赶在那些人轻薄你之前,死了一了百了。偏偏要等那些人轻薄了你,你才从悬崖上跳下来?”萧祉疑惑地凑到韩珂耳畔,“姐姐,是不是还有什么人逼你?你是不是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韩珂尚在沉睡之中,眉头却不由自主地蹙了蹙,面上微微露出了痛苦之色。 “祉儿还有一事不明,平白无故的,你为何会离开皇宫?四哥不要你了吗?”萧祉的声音里藏着探寻的味道,“虽说他夺了本王的皇位,但祉儿知道他喜欢你,他是绝对不可能放弃你的。是不是姜后那个老家伙又对你们做了什么?纳妃?废后?” 韩珂的眉头已经拧成了一团,痛苦之意渐渐显现在脸上,双眸霍然睁开,漆黑的眼眸中是深不见底的惊恐之色,木然、呆滞,看不到一丝波澜。 “这儿是什么地方?”良久,她吃力地出声,喉咙似乎受了伤,说话都很疼。 “姐姐,你总算是醒了。”身侧的男子探了探她的额头,笑道,“烧还没退,你却醒了,可见我方才的话刺激到了你。” 韩珂回眸,怔怔打量着身边清秀的男子,她的身子不由地往后缩了缩。说不清楚理由,下意识里想要远离男人,这世上的男人都是极其可怕的。 “姐姐,你认不出我了吗?”萧祉面色一黯,邪肆的笑意渐渐淡去,侧脸挂上了几分落寞,“祉儿在这儿守了十年,十年没有见人,也难怪姐姐认不出我。若不是看了你的玉佩,祉儿很难相信眼前的人是你……” 韩珂目光茫然,满是伤痕的小手在自己的手臂上抚了抚,刺骨的疼痛惊得她松开手来,三天前的那一幕涌上心头,她惊慌地缩到墙角,可怜兮兮的眼神就好似一只受伤的小鹿,抱着肩,不敢出声,连哭都不敢。 她哭得時候,那些人对着她吼:“不许哭?再哭,老子再叫十几个兄弟来?” 她喊得嗓子都哑了,可舅舅一直都没出现。 “姐姐,你怎么了?”注意到她的异常,萧祉试探着朝她伸出一只手去,“姐姐,别怕,我是祉儿啊。” 韩珂舔了舔干涩的唇角,咸咸涩涩的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她一阵干呕,却忍着不敢吐出来。 “姐姐,现在已经安全了,你还在怕什么?”萧祉对韩珂是有愧疚的,因为他曾经利用她的同情心对她下毒试探弈凡,因而此時的他舍不得伤害她。 韩珂依旧不说话。若是换做从前,她一定会哭喊着叫“舅舅”的,可是三天前她发现,叫谁都没有用。 “姐姐,你的伤口还在流血,过来,祉儿帮你包扎。”萧祉朝着她招了招手,见她不肯出来,便脱了靴子,也跟着爬上床去。 韩珂突然瞪着一双惊恐的眸子,扯着已经喊到沙哑的嗓子,哭诉:“别过来,求求你们,别再过来了……” “天……”萧祉注意到她的措辞,她说的是“你们”,可见在她身上行凶的根本不止一个人。他找到她的時候,她身上的衣服已经完全被撕扯掉了,光裸的身子倒挂在麓山脚下的一颗万年青上,洁白如雪的肌肤上满是划痕,除却树枝刮伤的地方,更多的是刀片的划痕,那些人在她身上一刀刀的划下去,不深不浅,为的便是让她受尽折磨? “别再过来了……”韩珂缩在墙角,低声喃喃,眉头垂下去,甚至不敢正眼瞧一瞧萧祉。 “好,我不过去。我将药水和纱布交给你,你自己处理伤口。”萧祉害怕刺激到她,忙从床榻上下来,将药箱推到她面前。 韩珂颤抖的手指触碰到药箱,冰凉的触感让她觉得似乎碰到了刀片,那个疼痛感再次泛上心头。 “姐姐,你告诉祉儿,是谁做的?”萧祉心疼地望着床榻一角的柔弱女子,心中的愤怒难以抑制的资深,“四哥真没用?他娶了紫昕,害紫昕惨死;如今娶了你,却又无法保护你?” “不……不怪舅舅。”忍了许久,韩珂的泪终于顺着两颊滑落,“是我自己的错。我执意出宫,舅舅并不知道。” 萧祉恨得咬牙切齿,“你现在都这个样子了,也没见他来找你?” 韩珂心中一痛,茫然抬头,苦涩道:“舅舅不知道有人对我下手,他不会来找我的。是我自己没用,保护不了自己。祉儿,你送我走……我再也不想留在大胤了。” “不?不能走……”萧祉薄唇抿成一线,冷笑,“母妃死了,倘若不能手刃仇人,为母妃报仇,祉儿有什么资格做她的儿子,百年之后,又有何颜面与她相见??” “祉儿……”惶然醒悟,眼前的男子已经不再是十年前那个痴傻的少年,他不可能再听她的话,他有他的报复,他要与舅舅为敌,她根本阻止不了。 “姐姐,你在宫中,一定知道我母妃是怎么死的?姐姐,你告诉我?”萧祉一双星眸中藏着杀戮的血色,仇恨蒙蔽了他的双眼。 韩珂不愿意撒谎,也不愿意陷弈凡和姜太后于危险之境,于是垂眸道:“我记不得了。出宫之前的事,我全忘了……不要再逼我了?” “忘了?”萧祉挑眉冷笑,“你是不想记得?” “祉儿……我求你不要逼我。”韩珂复又用冰冷的表情将自己隐藏好,不再说话,只是默默望着手边的药箱发呆。身上的伤口尚未结痂,血水还在不停地往下流,萧祉为她换上的衣裳早就被血水浸染透了,可疼痛于她而言,已经没有太大的知觉了。 “也好。”萧祉看似不经意地转身,笑道,“我不逼你。你不想说话,就静静看着就好。看着祉儿从四哥手中夺回皇位,到那時,你依旧是大胤的皇后,只是大胤的君主不再是他弈凡?” 韩珂冷漠的眼神扫了萧祉一眼,带着深深的悲凉。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我知道你对我没有信心,待会儿让你见一个人……相信见了他,你对我信心会增长许多。”萧祉邪肆的笑意挂在唇角,“见到你,他一定很惊讶?” 萧祉的话让韩珂惊恐不已,她第一時间想到的人便是楚黎,若是萧祉与楚黎联手,那舅舅就危险了,大胤的基业也会毁于一旦? 傍晚的時候,萧祉又给韩珂带来了新消息。 “四哥也是个痴情之人。侮辱你的十几个匪徒都已经被凌迟处死了……”萧祉故意挑眉,细细打量着韩珂,“可是祉儿有一件事不明白。他明明已经当众处死了匪徒,却声称皇后病重,未曾派人来寻你,他是不是嫌弃你的身子?” 韩珂的肩头微不可查地一颤,面色煞得惨白,很快又平复下来,冷漠道:“我与舅舅夫妻缘分已尽,我原本就没有奢望过他来救我。” “是吗?”萧祉一双漂亮的星眸瞪大老大,凑近韩珂身边,啧啧低叹,“尽管如此,我还是会将你的死讯传出去。” “你说什么??”韩珂难以置信地望着萧祉,只觉得他的邪笑中藏着深不可测的意味,“我明明活着……为什么要将我的死讯传出去??” 萧祉朝她勾了勾手指,示意她靠近一点。 韩珂缓缓向前移了移。 萧祉的唇很快附上了她的额头,蜻蜓点水一般,又飞速地移开,笑道:“因为我要毁了四哥?你的死可以给他造成很大的打击,在他最低迷的時候出手,我的胜算会很大。” “你疯了……”韩珂难以置信地吐出三个字。 “姐姐,祉儿不是疯,祉儿是傻。你怎么忘了,祉儿天生痴傻呢?”萧祉的唇边遍是冰冷的笑意,带着几分恶魔的残酷意味,“母妃逝世的時候,祉儿就明白,我与四哥,两个人永远不能共存?”ZSWD。 “十年前,是舅舅救了你。他救了一只白眼狼。”韩珂心中苦涩,“你所有的不幸只因为你生在帝王之家,舅舅爱惜手足,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杀害你们母子,你不能这么对他……” “母妃也不曾想过要杀四哥,可母妃是什么下场??”萧祉回眸,脸上的稚气褪尽,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地狠绝之色。 “瑜妃不曾?瑜妃多次设计杀害舅舅,只是舅舅向来以德报怨,你这是偏执?”韩珂即便在绝望的边缘,却仍旧容不得别人去杀害舅舅,急急出口辩解。 “偏执?这个后果容不得善良?好,本王答应你若是得了这天下,我允你舅舅不死,算是恩怨两清。”萧祉并不知晓自己母后所做之事,如今见‘君初瑶'如此笃定,免不了一阵唏嘘,自觉地做出了承诺。 萧祉的承诺已做,韩珂原想再辩解些什么,终究选择无言以对。毕竟后宫本来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地方,这些爱恨情仇,岂是她三言两语可以道清的? 半晌,萧祉突然起身,朝着韩珂扬了扬一个装满衣衫的包袱,笑道:“看见没有?这是你坠崖之時,一并掉下来的衣衫,我将这些东西交出去,再送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给四哥。以四哥对你的深情,你觉得他会如何折磨自己?愧疚难当?殉情?呵……不管怎样,他一定会痛苦,会颓废?” 韩珂挣扎着下床,但因为从悬崖上跳下来的缘故,她双腿骨折、无法动弹,于是从床榻上重重摔下,浑身的伤口瞬间被崩开,疼得难以自已。 “还给我……”她忍着痛,一路朝着萧祉的身影爬过去,“你还给我?” 她的身后留下一长串的血印,萧祉恼怒地低咒了一声,而后点了她的睡血。“真是个不要命的女人?” 萧祉从相熟的刑部官员手中买下一具刚死不久的女尸,给她穿上韩珂的衣裳,在她身上划满刀片,直到面目全非,再将她抛尸城门之外?连同韩珂的行李,一起扔在一个很容易被人发现的小巷子里。 弈凡暗中派去寻找皇后的人很快就找到了那具尸体。 彼時,未央宫中,弈凡仍在看着奏章。这几日他一直留在未央宫,没日没夜的看折子,好用这种繁重的事务来压垮自己,不让自己回忆起城门外的那一幕。 “陛下,这些折子,您已经看过一遍了。”月彤已经在他身边守了一夜,忍不住提醒道。 弈凡茫然,只是扯扯嘴,淡然道:“再看一遍。皇后说过,为人君主要为百姓谋福祉,朕还想为大胤的百姓多做一些。” “可是陛下,”月彤心疼道,“您这分明就是在折磨自己、麻痹自己?皇后娘娘已经不在了……您这又是何苦呢?” 弈凡面色一僵,严肃道:“一日没有找到她的尸体,她在朕心中就还活着。往后不许再说这种丧气话……” “是,月彤该罚。” “你也困了,先下去歇着。朕不累,你不用陪着朕。有皇后陪着就好……朕能感觉到她的存在。”弈凡抚了抚那张茶几,嘴角微微露出几分笑意来。这儿是她用膳的地方,充满了她的气息。 “是。” 弈凡在桌案上铺开一张宣纸来,取了笔墨纸砚,小心翼翼勾勒着小皇后的样子。不一会儿工夫,年轻貌美的少女跃然纸上,栩栩如生。 最后一笔,弈凡蘸了墨,想要点亮她那双灵动的眼睛。不知为何,手腕不经意地抖了一下,一大滴触目惊心的墨汁落下来,毁了整幅画? “陛下,不好了?” 月彤才退下不久,又急急闯入未央宫中,一脸惨白地望着弈凡,朝着他重重跪下去,一言不发。 弈凡眉心一拧,痛苦地丢下毛笔,“说。” “皇后娘娘去了。陛下派出去的卫队在城门外找到了娘娘的尸身……娘娘已经香消玉殒了?” ————题外话———— 番薯已经意识到这个情节会被人砸板砖了......我默默受着先 正文 第三十五章 再度失明,究是痛了谁的心 “朕不信?“弈凡一声嘶吼,响彻了整个未央宫,宫中所有的人都被他的痛苦所感染,无不垂眉低头,面含苦色。 “陛下?“ 他的身子猛然一颤,险些栽倒,月彤慌忙从地上爬起来去扶她,却被弈凡一把推开,“不要碰朕?“ 月彤心中惊慌,见他的手肘砸在桌案上,擦出血来,想要帮他查看伤口,弈凡却瞥过脸去,一声不吭。 “陛下……“ 月彤又试探着喊了几声,阿砚却突然上前,将她拉住,朝她摇了摇头。 弈凡的背脊在微微地颤抖,少年帝王竟当着臣下的面哭了,虽然没有看到他的眼泪,但瞧他孤寂的背影,完全能猜透,此刻他的神情。 良久,弈凡突然转身,面上恢复了平静,沉声道:“朕要认尸?“ “陛下还是不要去了,娘娘她……太惨了。“月彤哭出声来,“全身都是伤口,若不是她身上的衣衫,连奴婢都快认不出她了……“ “你是说,你认不出她的尸身,你只是认出了她的衣裳?“弈凡的心底有燃起一丝希望来。他就是不死心,只有一线希望,他都不会放过? “恩……“月彤委屈地点头,“求陛下赐死君初颐,皇后娘娘实在是太惨了?“ “带朕去见皇后的尸身?“不理会月彤的话,弈凡全身的神经紧绷起来,快步往未央宫外走去? 见了君初瑶的尸身,弈凡一滴泪都没有再流,脸上只是愧疚,转身对阿砚吩咐道:“传令下去,就说朕积劳成疾,要去景山行宫修养。“ 月彤难以置信地望着弈凡,十指在身下搅成一团,“陛下……难道娘娘在您心目中的地位就一文不值吗?这个時候,你不安葬娘娘,却要去景山行宫?“ “为什么不去?“弈凡冷声反问,“朕自有主张,你无须过问?“ “月彤,这是政事,你不得干预。“月彤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阿砚拉住了手臂,目光冷冷扫了她一眼,“皇后娘娘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你是很清楚的,何必多问?陛下这么做,定然自有他的道理。“ “好,我不多说。可是陛下,皇后娘娘的尸身,要怎么处理?“月彤扬眸询问,泪水盈在眼眶之中。 “三日后,举国大丧。“弈凡沉沉叹息,做出这个决定的同時,他已经不知不觉陷入了一个深渊。 “大丧?“阿砚也难以置信地望向弈凡,“陛下明明知道……为什么还要……“ 弈凡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说,“若朕还有机会再见到皇后,自然会给她安排一个全新的身份,朕不想她只是外甥女那么简单……“ “但皇后娘娘她未必愿意。“阿砚忍不住反驳。倘若一个人活着,却不能以自己的名义而活,她一定会很痛苦。 弈凡却淡笑出声:“不,她愿意的。“她一直就不是君初瑶,以君初瑶的名义活着,她并不开心,她是韩珂啊。他要遵照母后的意思,废皇后,再另立韩珂为后? “朕观天象,三日后大风,这样难得的机遇,暗处的那个人必然会有所动作。“弈凡转身,脸上竟露出几分欣喜来,“瑶儿,我们又快见面了……“ “属下不明白,“阿砚眉头紧锁,唇角咬出血来,“主人凭什么认定皇后娘娘没死?“ “三日后,会有人问朕同样的问题,到時候你仔细听。“ 弈凡负手而立,自从见到“君初瑶“的尸体,这些日子压抑在心头的担忧尽数消散,哽塞在喉头的苦楚终于化开来,酿成了满满的愧疚,他只是怨恨自己没能够及時赶到,没能够阻止那些人带给瑶儿的惊恐……他甚至能感应到,那時候瑶儿一定漫天地喊着他的名字,却无助到哭泣不止。 “君初颐回来了吗?“弈凡又问。 “回来了。“阿砚疑惑地抬头,“主人说他会回来,属下始终都不敢相信。他明明犯下死罪,他怎么敢回来?“ 弈凡狭长的眼眸眯成一线,“他向来守法。去年殿试,朕亲自考过他,他是颗好苗子。皇后的事,必然有人怂恿?“ “那现在要怎么办?“阿砚朝弈凡投去探寻的目光,“是不是放任不管,引出那个幕后之人?“ “不必。“弈凡摆摆手,“将他收押大牢,朕还有话要问他。“君初颐身后的那个人还需要想吗?一直以来,镇国侯府也只有玉安长公主一人要将君初瑶置于死地,那日又是玉安长公主进宫报的信。君北野自被削王爵之后,一直受到监视,放眼望去,整个镇国侯府,能够在外面养打手的人也只有玉安长公主了? “是。“阿砚实在不明白弈凡在想些什么。 待到阿砚离开,弈凡才拧紧眉头,在韩珂的床榻上躺下,低声望着头顶的天窗,叹道:“瑶儿,朕不知道君初颐究竟做了些什么伤害你的事。但是朕知道,他是受人指使,朕将他关入大牢其实是为了救他一命,希望你不要恨我……“ 试问一下,君初颐得手后回到玉安长公主身边的下场?必定是,屈打成招,死无对证?弈凡一惯推行仁政,自然不希望有人无辜枉死。 漆黑的夜晚,韩珂一直静静躺在床榻的一角,待到隔壁房间的烛火熄灭了,她才努力撑着身子坐起来。 她努力回忆过三天前的事情,但最后残留在自己脑海中的记忆,便是那些肮脏的男人在她身上亲吻,她反抗,他们就用刀片划开她的肌肤…… 萧祉一直说她是在跳崖之后被他救起的,可她完全没有映像,那時候她万念俱灰,身体与心理所经历的都超过她所能承受的范围。 萧祉还说将她的“尸身“交给舅舅,想要将舅舅击溃。她虽然也很想见一见舅舅失去她之后的表情,可她终是不忍,她不想舅舅因为她而失了江山。舅舅是个好君主,将大胤治理得很好,早在先帝在位期间,大胤国势衰弱,一直无法同司幽国相抗衡,但自从弈凡登基之后,改吏治、兴文教,整个大胤的国势蒸蒸日上,已经明显有了改观。她再怎么自私,也不能毁了一代帝王。 所以,她要尽快逃出去,将这个消息传给舅舅? 听闻凌晨两点向来是一个人一天中最困的時候,现在已经是子時,距离两点很近了,韩珂挣扎着从床榻上爬下来。 因为她双腿骨折,只能靠两只手臂在地面爬行。 费力地推开了桌椅,重伤的身子在地上拖出一条条血痕,尽管很疼,可她一直是笑着的。 啪-- 屋门被人推开,门口的她,脑袋重重撞在了屋门之上,顿時眼前一黑,看不清东西。 “姐姐?“萧祉感觉到动静,这才推了她的屋门,却不想伤着了她,心疼地弯腰,将她抱在怀里,“姐姐……你疯了吗?你这个样子,你还想去给他通风报信??“ “祉儿,你放我走。我求求你……“韩珂不得不对他低声下气,“我不想连累他。你这么做,我会痛恨自己一辈子的?当初,我就不该出宫?“ “好?我放你走?但是你得等我说完下面的话?你难道不想知道他是什么反应吗?“萧祉冷冷勾起唇角,“他见到你的尸体,他会是什么反应?“ 韩珂在他怀里苦苦挣扎,萧祉却一把将她摁住,“他没有任何反应,但是我猜,他是装出来的。他一定很伤心,否则也不会重病不起,要迁往景山行宫……呵……“ 景山行宫…… 韩珂的心猛然一惊,揪住了萧祉的衣襟,茫然问:“你……你要在景山行宫,对他下手,对不对?“ “景山行宫是本王呆了十年的地方,没有人比我更了解那里,现在不动手,更待何時?“萧祉冷冷一挑眉,“还有个消息要告诉你,相信你一定会很开心。四哥与姜冉那个老东西断绝母子关系了,全都因为你……呵……呵呵……“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将我陷于不义之地?我已经不能做一个好媳妇,我不想连他的母子亲情都毁在我手上……“韩珂心中满是愧疚,一拳拳狠狠砸在自己的胸口。祖母逼她,她能体谅祖母的苦心,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害得他们母子彻底决裂。从见到他们母子的第一眼,她就在担心他们将来会母子不合,只是她没料到,那个导火索居然是她自己? “姐姐,你别这样,这是好事。“萧祉没料到眼前女子的反应会这么激烈,“我以为你会开心的。比起他的母亲,四哥更在乎你,这样难道不好吗?“ “这样好吗?“韩珂痛苦的反问,“我不过是拆散他们母子的侩子手?“ 她在他怀里哭喊了好一会儿,着实有些累了,仰起一双凄楚的眼眸,恳求道:“你放我走,你答应过我的,听你说完这些,你就放我走。“ “放你走?“萧祉冷冷咬牙,“三日后大丧,他要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葬了你这个皇后。就算我现在放你离开,这景山四周被悬崖峭壁所环绕,唯一的一条山路也被我的人守着,你双腿骨折,三天之内,你根本不可能活着走出景山?到時候,他的皇后已经下葬,你以什么身份去找他?“ “……“韩珂的身子瘫软下去,茫然望了萧祉一眼,惨笑,“你真是一个魔鬼。“ 被她这么说,萧祉也跟着心中一痛,见她不肯给予他一线目光,冷笑着扯开唇角,“三日后,要跟我一起动手的还有一个人。既然你认定了我是个魔鬼,不如我告诉你他的名字……“ “不要?我不听?“韩珂抵制的摇头。她身边的人正一个个背叛自己,她已经难以接受,她不想知道更残忍的真相。 “是萧焱?你的焱哥哥?是他跟我一起创建了梵缺阁?“萧祉的声音在韩珂的耳畔炸开,她那只曾经失明的双目酸涩得疼,一時间天昏地暗,难以再看清眼前的景致,模糊中只看到萧祉的嘴巴张张合合,他那张修罗般残忍的面孔在她面前晃来晃去。 “你哭啊?你骂啊?“萧祉将她放回床榻,拼命地摇晃着她的双肩,“萧焱也背叛了你。你为什么不骂他??他也是个魔鬼?“ 韩珂先前只是觉得双目酸涩,紧接着双耳也传来一阵钻心的痛感,她的耳畔嗡嗡一片,与世界隔绝。 “啊--“抱着头,高吼一声,韩珂将自己的脑袋重重撞上了床帏。 头好痛,好痛。 什么都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好安静的世界。 “你……你怎么了……“冷静下来,萧祉这才发觉她的异常,面色惨白地望着她,小心将她摁在怀里,阻止她疯狂乱舞的双手,“你怎么了?“ 韩珂蜷缩在自己的无声黑暗中,不想再去理会。 朕面为那。“我不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萧祉见她安静下来,以为一切风平浪静,默默退出了她的屋子。 次日清晨。 ‘君初瑶’住着的房间很静,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发出,萧祉料想她昨晚累着了,这会儿一定还在熟睡。想要偷看一眼她的睡颜,他悄悄推门而入。 她安详地躺在床榻上,从未有过的平静,自从他第一天救起她开始,她似乎一直处于悲痛之中,只有在睡着的時候,才会惹人喜爱。 她手臂上的伤已经结了痂,只是因为昨晚的剧烈挣扎,她娇柔的身子又有多处擦伤,叫人心痛不已。 伸手触了触她的粉颊,替她拭去眼角未干的泪水,萧祉低低叹了一声:“姐姐,对不起。四哥与我之间,必定只能留一个。如果我有幸活着,我一定尊你为后;如果四哥活着,我一定会杀了你,让他痛苦一生?我要与四哥比一比,生在帝王家,究竟是谁更痛苦?“ 他在她床畔说了许久的话,直到日上三竿,可床榻上的人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的手从她的粉腮滑至她的眉眼,粘稠的液体沾上了指尖。 萧祉垂头,难以置信地望着从她双目之中流出来的血红色液体,心惊不已? “姐姐……姐姐……“唤了两声,床榻上的人仍没有反应,萧祉的心有些慌了,伸手推了推她的胳膊,又喊道,“君初瑶,初瑶……“ 韩珂依旧没有反应,只是她双目留下的鲜血已然侵袭了半个面庞,甚为可怖。 “姐姐?姐姐你不要这样吓我,祉儿骗你的,萧焱他没有背叛你,跟我联手的人是他的父亲,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萧祉压抑地在她耳畔低吟,“姐姐你不要怕,祉儿这就带你去看大夫……“ “主子?“屋门猛然被推开,一个暗卫跪倒在萧祉面前,“主人现在不适合离开景山?明天夜里我们就要行事,您现在应该养精蓄锐?“ 萧祉望了一眼怀中昏死的女子,咬牙道:“明日子時,大皇兄会带人夜袭养心殿,活捉姜冉;本王率兵赶往景山行宫劫杀四哥。本王不会误事……她的病不能再拖了,她曾经双目失明,本王不希望未来的皇后是个盲女?“ “主人,您应当以大局为重?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暗卫苦声劝导。 萧祉却邪笑出声,“倘若本王现在不救她,毁掉的会是本王往后的人生。若是本王战败,本王还可以拉着她一起死?“ 说罢,他抱着韩珂,冲出门外。 萧祉的武功极高,怀中抱着一女子,尚能三两下沿着峭壁,攀岩而上? 想要治初瑶郡主的病,自然要进城,大胤最好的大夫要么在皇宫之中,要么在京城之中,他暂且进不了皇宫,只能送她入城? 翻过城门,萧祉选了京城中最幽静的一处医馆,将怀中女子安置下来,才问那老大夫:“大夫,她的病怎样?“ 那老大夫在女子的面上多看了几眼,觉得十分眼熟,却一時间想不起来是谁,指着她的双目问道:“她双目从前是不是受过伤?“ “失足摔过一次,她撞上了脑袋,双目几近失明,可是后来治好了。“萧祉言简意赅。 那老大夫疑惑问道:“怎么治好的?“ “……“萧祉不再多说,若是说出莫茸,那么她皇后的身份很快就会被拆穿。 “她双目流血,大约是受了刺激,恐怕会病情反复,严重的话可能导致双目永久失明。“老大夫垂下眼眸,心疼地望着浑身满是伤痕的女子。 “不管怎样,您一定要治好她?“萧祉竟当着他的面,直直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快起来。“老大夫慌忙将萧祉扶起来,不情愿道,“治是可以治,只恐怕不是一時半会儿的事情。“ZSWD。 “多久都可以。我先将她交给你,会派下人守着……“萧祉直起身子,取出一锭金子,递到那老大夫手中,道,“今日我还有事,明天夜里再来看她?“ “好。“老大夫接过了金子,面上淡笑不语,心底确是波澜四起,哎。 正文 第三十六章 将计就计,密传无字信笺 萧祉的暗卫很快就赶到,守在了医馆门口。 等到萧祉离开,老大夫慌忙进了屋,摇了摇韩珂的肩膀道:“皇后娘娘,您快醒醒,人已经走了。” 韩珂的眼眸霍然睁开,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老人,“你……你怎么会知道我是皇后?”之从手心。 老大夫眯着眼睛笑道,“许多年不见,是差点儿认不出来了。可你的双目受过伤,能治好失明的药材很少见,你多半是大富大贵的命。方才我瞧见你双目流出来的血液,粘稠劲儿倒是够了,只可以老夫也算得上是医术中的老虫了,掺了水的血液一眼便能看出。”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韩珂扯了扯嘴角,“可你又是怎么猜出我的身份的?” “皇后还没认出我吗?” 韩珂摇摇头。 “宋从医,前太医院总管。”宋从医眼眸微眯,“也难怪你认不出我,若不是知道你曾经双目失明,我也认不出皇后娘娘啊?” “嘘……”韩珂朝着宋从医做了一个手势,小声问道,“您就是那个当年帮着瑜妃在祖母怀孕期间为她下假红花的宋从医?” 宋从医面上一愣,随即笑道:“算是?当年的事并非你想象的那么简单……老臣那么做,是为了大胤着想。可如今在陛下的治理下,大胤国泰民安,老臣倒是有些后悔了。幸而陛下的病情得以控制,否则老臣就是万死也难逃其咎……” 韩珂有些不理解他的意思,做了便是做了,为何他承认自己做了,却不肯承认自己的错呢? 来不及多想,她慌忙从床榻上坐起来,紧紧扣住宋从医的手臂,“宋老太医,您帮我一个忙?求求你了?” “使不得使不得?皇后娘娘乃是万金之躯,怎么能……” “能?当然能?请老太医一定要帮帮我?陛下危在旦夕,您曾经差一点儿就要了他的命,这一次一定要帮我?”韩珂紧紧握住宋从医的手,“实不相瞒,我这病是装出来的,除了身上的伤,我的眼睛并没有问题,那眼中流出的血液,是我故意擦伤手臂,混杂着茶水涂抹上去的?带我来这儿的人是当年被派去为先帝守陵的八皇子?他串通大皇子,意图谋反?” 宋从医眸光微冷,额上冷汗涔涔,“那老臣要怎么帮皇后娘娘?” “替我送一封信到未央宫,赶在陛下去景山行宫之前交给他?”韩珂的眉头紧紧蹙起,“千万不能让陛下去景山行宫,我得告诉他,我还活着?” “可是屋子外面有人把守着,老臣没法子将信送出去……”宋从医蹙眉。 “不要紧,”韩珂略一思索,“你只要送一只空白的纸笺到陛下手中,陛下会想到我的。” “老臣遵命。”宋从医朝着韩珂微微一拜,“事不宜迟,老臣现在就出发,娘娘要保重身体……您身上的伤,不轻。” 韩珂的眉头微微舒展开来,她的伤于她而言根本就不重要。 月彤出宫采购之時,被已经告老还乡的宋太医叫住,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递给她一封信,嘱咐她交给陛下。 月彤进了宫,便直直往未央宫跑去,以往这个時候,陛下都应该在未央宫中批阅奏章的,虽说他对外宣称迁往景山行宫,可月彤是为数不多的知情人之一。 捏着手中的一封信,月彤刚要推开未央宫的大门,手却突然顿住。 屋子里没有掌灯,陛下是怎么批阅奏章? “陛下……”她低低唤了一声。 姜太后苍老的声音突然想起,“什么事?进来……” 月彤一听是姜太后的声音,慌忙推开门,对姜太后行礼,手中的信自然不小心滑落出来。 “什么东西?”姜太后眼力极好,很快就发现了那封信。 月彤叹息了一声,乖乖呈到姜太后面前,“这是宋从医宋太医嘱咐奴婢要亲自交给陛下的信。” 姜太后一听到“宋从医”这个名字,眉头便不由地皱起,冷声道:“陛下近来很忙,养心殿出了些事情,哀家先搬来未央宫住。这信,哀家过几日会送给陛下的。” “是。”月彤碰了一鼻子灰,匆匆退下。 姜太后拆开信封,入目的是一张空白的纸笺,回想起皇后离宫之前,曾经给她的儿子留下了一封空白的信,她心中怒火翻涌,二话不说,便将那空白的纸笺点燃,投入炉火之中。 次日亥時,大皇子府邸。 萧焱跪倒在大皇子萧烬面前:“父王,你信儿臣一次。这次,您不能去?” “为什么不去??”大皇子横眉一挑,“本王只恨生了你这么没出息的东西?那姜冉老东西已经弄死了瑜妃,先帝在位之時拥立你的大臣也被她一一斩杀?这么好的机会,若是不抓住,更待何時??” “父王,儿臣了解叔父。若是那丫头真的死了,叔父不该是这样的反应……这很有可能只是一个计谋?”萧焱苦苦哀求,“父王,儿臣自出生就没了母亲,父王忍心让儿臣再失去父亲吗?” “你根本就不是在担心你爹?”大皇子额上青筋跳起,身穿重重的铠甲,蓄势待发,见萧焱抱着他的腿阻拦他,伸出腿来,朝着他的胸口重重一踹,“本王若是能够一举推翻姜后母子,绝不立你这个没用的东西为太子?” 萧焱瘫坐在地上,只能望着父亲的背影远去。阻止不了,便只能眼睁睁看着悲剧发生,叔父之所以能登基称帝,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父亲狂妄自傲,只怕会闹得兵败身死的下场? 子時,大皇子的几百个死士悄悄潜入皇宫,仔细打探了情况,没有发现可疑之处,便直攻养心殿。 养心殿中没有掌灯,黑漆漆的一片。 待到大皇子带着几百个死士破门而入,头顶一沉,一个重重的铜质巨大牢笼直直落下来,囚住了过半的死士。 “姜冉?拿命来……” 大皇子有幸逃脱,直直向前闯去。 恰在此時,养心殿中所有的烛火燃起来,弈凡静坐在大殿中央,悠然饮茶,淡淡望了大皇子萧烬一眼,朝着身侧的座位上摆了摆手,轻笑道:“大哥,坐。” 大皇子萧烬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人,心中惊恐不已,手中握着的剑已经颤抖起来,“为什么会是你?你不是应该在景山行宫吗?姜冉那个贱人呢?” “大哥……”弈凡低叹了一声,命人劫去大皇子手中的剑,递给他一杯茶,皱眉道,“直呼太后名讳,是死罪。朕念你初犯,饶你一次。” “本王不要你饶?本王就是要骂她?”大皇子狠狠砸了手中的茶杯,指着弈凡怒斥,“就凭你几个侍卫,怎么可能抵挡得到本王的三百死士??” 弈凡淡然一笑,指了指屋外,“大哥回头数数,朕手中的侍卫,究竟是几个?” 大皇子猛然回头,映入眼帘的是成千上万的羽林军? “你……”大皇子难以置信地瞪着弈凡,“今天你刚刚安葬皇后,你不是下令要他们留守东陵的吗??” 弈凡神情颓然,薄凉的唇微微开启,“想要安葬皇后,那也得先找到皇后的尸体。朕今日葬的不是皇后,朕心中的皇后一直都活着……” “你真狠?你为了皇位,连与皇后的夫妻名分都不在乎了?”大皇子冷冷讽刺。 弈凡叹了口气,黯然道:“想来大哥还不知道自己被人骗了。我猜八弟一定没有告诉你,他送给朕的尸体,根本不是皇后?” “怎么可能??”大皇子气得面红耳赤,“皇后的尸身本王也去认过?那些确实是皇后平日里穿的衣衫,四弟这位皇后个姓迥异,不喜欢我朝的衣裳,她穿的衣裳别具一格,连大哥也能一眼认出来?” “衣裳是瑶儿的。”弈凡的嘴角染上一丝痛楚,“只是朕在郊外找到瑶儿的马车之時,她所穿的那件衣裳已经被撕烂。朕实在想不到,歹徒为什么要为她穿上另一件衣裳,再毁了她……答案只有一个,凶徒只是希望朕相信那尸体是皇后而已。如此一来,朕可以肯定,皇后还活着。” “这样说来,你与姜冉断绝母子关系,也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大皇子的心中还有许多疑问。 “不错。”弈凡叹了口气,“朕确实很恨母后,但是百善以孝为先,朕不会忘了母后养育之恩。这件事过后,朕自然会向她赔礼道歉。” “你……”弈凡三言两语便将大皇子反驳得无话可说。 大皇子突然抬起眼眸,冷冽的眸光射向弈凡,“姜冉在哪里?” “大哥,你是问太后娘娘?”弈凡嘴角勾起几分冷意,“太后的名讳,你可以直呼一次两次,但是如果还有第三次,朕会灭了大皇子府?母后现在正在未央宫,有羽林军保护,你根本伤不到她。”ZSWD。 “那景山行宫那边……”萧烬心中的希望一点点熄灭,早知如此,他该听一听萧焱的劝。 弈凡举起茶杯,一饮而尽,淡然道:“景山行宫,空无一人?” 萧烬颓然瘫倒在地上,弈凡却直起身子,朝他走去,而后弯腰将他扶起,在他耳畔,暗沉着声音道:“大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那梵缺阁,还是趁早散了。” 大皇子颓然一笑,冷冷扯开唇角:“现在本王还有选择的机会吗?就算本王不解散梵缺阁,想必四弟也会将梵缺阁一举剿灭?” “朕的人已经去了梵缺阁总坛,”弈凡淡然回眸,修眉斜飞入鬓,一双尾角上挑的凤眼波光流转,气定神闲,“大哥若是此時回头,朕不会再追究此事。” “为什么?为什么愿意放过我?”大皇子那张久经战场的脸上刻面霜雪,始终都不明白先帝为什么会将大胤的基业交给这么年轻的帝王。 “就算大哥你不顾念兄弟情谊,但父皇辞世之前留下遗命,要本王善待他的子孙。本王素来推行仁政,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兄弟相残??”弈凡抿唇,烛火下他秀如坚玉的面容中透出冷傲,耀目摄人,威风冷厉,有帝王风吴。 “皇上……”大皇子羞愧不已,朝着弈凡长长一拜,“是大哥不懂事,还请陛下放过焱儿,此事与他没有半点关系,他曾经试图阻止我,只是我太固执。” “朕没有要怪罪你的意思,”弈凡的表情十分复杂,不见喜、不见忧,却看似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无奈,“大哥,带着你的人撤出皇宫。朕不想惊动了母后。” “是。”大皇子捡起地上的残剑,收入鞘中,走开几步,又突然顿住步子,回身对弈凡道,“陛下,景山行宫的叛党就交给微臣?希望陛下能够给微臣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弈凡苍白的面容丝毫没有削减他的气势,他冷冽的声音刻入了大皇子的骨子里,“大哥是朕的手足,八弟亦是朕的手足,从未有过什么叛党,八弟只是一時想不通而已。若是大哥愿意,就请大哥带兵去景山行宫一趟,劝八弟回头是岸。” “遵命?”萧烬得到弈凡的许可,匆忙带着他的人撤出了皇宫。 待到养心殿风波平定,阿砚跪倒在弈凡面前,“主上,属下有一事不明。” “说。” 薄唇轻启,弈凡额上的热气凝成了晶莹的汗珠,顺着两鬓流淌,烛火的折射下,映出绚丽的色泽,使得他原本苍白的双颊上微微染上了两抹红晕。这还是他登基以来,第一次兄弟叛乱,心里头对大皇子、八皇子已经产生了隔阂。 “主上就这么放大皇子离去,倘若他在景山行宫与八皇子联合起来,岂不是会另起一场祸患?”阿砚疑惑不已,“主上一向是谨慎入微的姓子,怎么可能容许这么大的威胁存在?” “你也说了,朕向来谨慎。朕既然决定这么做,自然能保证万无一失。”弈凡如玉的脸颊上印着自信,“梵缺阁一散,大哥必然明白自己气数已尽。若是他此時联合八皇弟,不过是垂死挣扎。” “可是倘若他们联手,未必没有胜算的可能。” “朕似乎说过,今晚会有大风。上天借朕东风,朕为何不用?”弈凡按着桌面的一张大掌紧了紧,书桌瞬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不试探一下,又怎么知道大哥是不是真心归降?先帝虽然说过要朕厚待他的子孙,可倘若大哥屡教不改,他便不配做先帝的子孙?” “属下懂了。”阿砚一听,心中震惊。 “陪朕去看看母后。朕前几日与她断绝母子关系,她想必恨透了朕。如今叛乱已经平定,朕也该请求她的原谅了。”弈凡说罢,转身离开养心殿,朝着未央宫的方向走去。 未央宫中漆黑一片,姜太后垂眉卧在榻上,一脸的痛苦。 瑾娘上前,小声安慰道:“太后娘娘不必过于忧虑,陛下一向孝顺,此番有这般动作定然是受了皇后之死的打击。仔细想想,皇后娘娘自七岁开始就跟在您和陛下身边,这突然去了,陛下一時间接受不了,其实是很正常的。活着的人又怎么能同死人争呢?太后娘娘与陛下的路还很长,您何必与已故的皇后置气?” 姜太后突然沉吟一声,暗暗吐了一口怨气,“倘若,皇后她没有死呢?” “没死?”瑾娘眉头一挑,眸中露出几分疑惑几分期待,“太后娘娘说的真奇怪,今日陛下明明已经将皇后娘娘下葬。皇后娘娘若是没死,这葬在东陵的又是何人?” “瑾娘……”姜太后欲言又止,想起被自己烧毁的那封空白的纸笺,心中越发觉得君初瑶没死。 “皇上驾到--” 恰在此時,弈凡的轿撵已经来到未央宫门口。 瑾娘忙露出笑靥,对姜太后道:“太后娘娘您看,陛下一定是看望您来了。” 姜太后神色一僵,一想到自己烧掉的那封书信,心里头便生出些愧疚感来。 弈凡三两步闯进来,走到姜太后床榻前,朝着她直直跪下去,背脊紧绷,刚毅的侧脸埋在昏暗之中,“母后,您为什么不掌灯?” 姜太后干哑着声音在黑暗中咳嗽了几声,淡漠道:“哀家不是你的母后,我们已经断绝母子关系了。从此,桥是桥路归路,我们再无交集。” “太后娘娘,您别这么说……”瑾娘担忧道,“陛下来看您,定然是想通了。母子之间哪有隔夜仇的,您就原谅陛下?” “瑾娘,你出去。”姜太后似乎很不乐意,冷声将瑾娘赶出了未央宫。 弈凡起身,燃起了床畔的烛火,复又在姜太后面前跪下,“母后,儿臣一時鲁莽,请母后责罚。” “责罚?”姜太后冷冷一笑,“哀家不敢。您可是大胤的帝王,天下苍生都掌控在您手中,您为什么要跟哀家低声下气。您可以派人囚禁哀家,哀家一辈子出不了后宫,这朝政大权自然是由您说了算?” 弈凡低叹一声,想要与母亲重修旧好,却不能将大皇子与八皇子联手叛变的事情抖出来,否则以母后的个姓,自然会除之而后快? “母后想要如何责罚儿臣,儿臣无话可说。只是儿臣要母后明白,儿臣之所以与母后断绝母子关系只是权宜之计,与皇后一事无关。儿臣知道,皇后根本没死……”弈凡站起来,为姜太后倒了一杯茶水,坐到姜太后的床榻边上,“母后不肯原谅儿臣不要紧,可母后不该与自己的身子作对。” 姜太后突然转身,猛地从床榻上坐起来,一把揪住弈凡的手臂,问:“凡儿,你说什么?瑶儿她真的没死?” “母后知道瑶儿没死?”弈凡隐约听出姜太后话中有话,忙问,“母后是不是派人去找过瑶儿,又或者瑶儿联系过母后?” “没……没有。”姜太后面色煞得惨白,一時间竟不知道要不要将那封书信的事同弈凡说。她有些担心,若是说迟了,弈凡未能见到瑶儿,只怕会更恨她。 “不,一定有。”弈凡语气坚定,他刚毅的侧脸透露着隐忍,一整夜未睡,倦容满面,可一有关于韩珂的消息,他的神色猛然一震,复又变得无比清醒。 “唉……”姜太后长叹了一声,无奈抬起眼眸,暗暗瞥了弈凡一眼,“什么事都瞒不过你。凡儿,你有時候太精明。” “母后快告诉儿臣,瑶儿此刻身在何处?”弈凡急切问道,心中气血翻腾。 “母后也不是很清楚。”姜太后打定心思,终于将那封书信的事说了出来。 弈凡的双眸瞪得通红,“为什么现在才告诉儿臣?瑶儿分明是冒死给儿臣传来的消息……” 姜太后见弈凡面上神情淡漠,心中猛然一震,料到自己做了错事,忙上前安慰,“是母后不好,可母后实在没想过一张白纸能传递什么信息……所以,就没有告诉你。” “那张纸笺呢?”弈凡突然抬眸,冷冽的眸光射入姜太后心底。 姜太后叹道:“哀家烧了。” 弈凡不出一声,静静退出未央宫,对未央宫门口守卫的侍卫道:“请太后娘娘迁回养心殿,没有朕的吩咐,不许她出养心殿半步?” “是。” “不……凡儿,你不能这样对母后?”姜太后从床榻上下来,赤着脚,跌跌拌拌奔到未央宫门口,朝着弈凡的背影痛斥。 弈凡咬唇,痛苦回眸,对姜太后道:“母后,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夜里凉,出门要穿上鞋。儿臣就不伺候您休息了……” “不--” 姜太后的身子扶着门框瘫软下去。 弈凡出了未央宫,打听了宋从医的住处,立马召集人马往医馆的方向赶去。 赶到医馆的時候,宋从医出门相迎,跪倒在弈凡面前:“老臣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弈凡弯腰将他扶起,微微一抬眸,问道,“宋太医,皇后娘娘如今身在何处?” 宋从医一听,刚刚站起的身子一软,又朝着弈凡重重跪下去,“陛下恕罪?老臣没用,未能保护好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已经被八皇子的人马接往景山行宫……” 正文 第三十七章 弈凡心恨杀弟,萧焱情深 (7000+) “什么時候的事。”弈凡神色一凛,强自镇定问道。 “半个時辰之前。”宋从医低叹一声,“陛下若是早来一刻,便可以救下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为了保住老臣姓命,并未与八皇子过多纠缠。她担心陛下会在景山行宫遇害,便随八皇子去了景山行宫。” 弈凡神色一痛,“都怪朕?朕若是早一刻赶来,瑶儿就不会出事?” “主上,您无需自责。您刚刚得到皇后娘娘的消息就赶来了……若真要追究责任,也与陛下无关。”阿砚在一旁安慰。 弈凡叹息一声,睫如蝴蝶,那双瑰丽宝珠般的眼必是在静静枯萎,虽然它曾经清冽妩媚,如炎夏烈日下仅存的一脉幽泉,令人偶一注目,便要碎了魂魄,没有韩珂的陪伴,在宫中孤独的生存,真的很累。 “去景山行宫?”思索半响,弈凡猛然抬头,眸光中藏着难以言明的狠色。 “主上不可?”阿砚仓惶跪倒,“今晚大风,属下已经按照主上的意思在景山行宫四处准备了迷.烟,准备一举擒获叛党,主上此時不该以身犯险?” 弈凡薄唇紧抿,突然伸出手来,在阿砚的肩头重重拍了两下,冷静道:“你说的不错,朕不能让一众将士与朕一起犯险。皇后是朕一个人的皇后,所以朕要一个人去。” “不……属下陪主人一起去?” “你即刻带兵回宫,不得有误?这是命令?”弈凡冷冷喝斥一声,漆黑的瞳仁中藏着嗜血的光芒,深不见底。 “主人……” 阿砚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弈凡眼峰一扫,从未有过的狠厉使得他心头一震,不敢不从。 八皇子在养心殿被擒之事传到萧焱耳中,得知‘君初瑶’只是假死,他欣喜若狂,跟随大皇子萧烬前往景山行宫,想要从萧祉手中救下‘君初瑶’。 子時,萧祉依照约定,带着一众将领前往景山行宫劫杀弈凡,没料到景山行宫荒芜一片,连一个守城的将领都没有,意识到自己上了当,想要往回赶時已经来不及。 韩珂见弈凡不在景山行宫,高悬着的一颗心放下来,劝道:“祉儿,你不是舅舅的对手,杀害你母妃的人也不是舅舅,你收手?舅舅不会为难你的……” “收手。”萧祉回身冷笑,一把扼住了韩珂尖尖的下巴,“本王为什么要收手。?谁说本王不是四哥的对手,姐姐,若不是你装病为他通风报信,他怎么可能识破本王的计划。?” “不是的……”韩珂努力想要挣脱他的束缚,一张脸愁眉不展,“我确实有给舅舅通风报信,可舅舅绝对没有收到我的书信。倘若他收到了,我此時不可能在你手上……以舅舅在京城的兵力,他一定早就将我从医馆救出了?” “你胡说?本王比他强?”萧祉神色一冷,扣着韩珂的手指越发用力,“就算他不在景山行宫又怎样。只要有你在我手上,本王不怕他活得比我好?” “你……”韩珂眉头紧蹙,固执反驳,“你一定还不知道。舅舅,他根本就不爱我,他从来就没有碰过我。就算我死了,他也不会很伤心。” “是吗。”萧祉冷笑着反问,“本王不信,本王要给他留一具尸体,本王要看着他伤心欲绝?” “好,那你现在就杀了我,然后将我的尸体交给他。”韩珂突然扬起头来,猛然出手,拔了萧祉腰间的匕首,送到他手中,逼着他拿匕首抵着她的脖子,“快杀了我?” 萧祉狠狠一甩手,将那匕首扔得老远,冲着韩珂斥道,“你休想?你怕我用你威胁他,所以你急着要为他去死?你越是担心,我越是要这么做?我要你活着,我要他用江山来换?” 韩珂颓然瘫倒下去。 大皇子的兵马很快就赶到了景山行宫,他朝着天空发出一个信号。 萧焱担忧地望了他一眼,劝道:“父王,难道到了这个時候,你还想着与八皇叔合作。陛下心思细密,定然已经料到,这景山行宫附近,很有可能已经布下重重埋伏。陛下给您改过的机会,但并不代表他还会信任您?” “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萧烬抬眸反问,拍了拍萧焱的肩膀,“父王先前没有听你的劝导,确实后悔。可是现在,父王一点都不后悔。夜袭养心殿一事迟早传到姜后耳中,就算陛下愿意包容本王,姜后也绝对容不下本王……如今,本王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报--” 恰在此時,一个暗卫行色匆匆赶到,将一封信递到大皇子萧烬手中,附耳低声道:“属下们已经尽全力通知梵缺阁撤离,可惜皇上的人还是提前一步赶到了。梵缺阁,已经散了。” 萧烬面上一白,穿着厚重铠甲的身子摇摇欲坠,幸而萧焱一把将他扶住,冷静道:“今夜大风,景山行宫建在景山之上,地势较高。若是陛下命人暗中放迷.烟,不费一兵一卒,他便可将父王与八皇叔一举擒获?父王,您别一错再错了?” 萧烬按着手中的书信,一言不发。 这是家信,弈凡在看见发出的信号弹之后,立即就派兵包.围了大皇子府邸。 “如此一来,也只有劝降八弟了。”萧烬叹了口气,懊恼万分。 “不降?本王怎么可能轻易降服。?”萧祉已经挟持着韩珂,站在了景山行宫附近的一处高峰之上? “皇后娘娘?” “丫头?”萧焱惊呼出声,对萧祉斥道,“八皇叔,对一个女人下手,算什么英雄好汉。?” “本王从来就没有对她下手过?”萧祉冷笑一声,“将她害成这副模样的,不是旁人,正是你敬爱的皇帝叔父?” “不……叔父不可能这样对她。”萧焱难以置信地望着韩珂惨白的脸,的双眸瞪向萧祉,“你放了她?这一场争斗,与她无关?她只是一介弱女子?” “呵……放了她。怎么可能。”萧祉冷笑,“如今已经免不了两败俱伤的局面了。本王实在想不通,四哥为什么没有来。既然他不来,就请焱儿看清楚今夜所发生的一切,然后一一说给他听。” 萧祉的唇角泛着诡秘的笑意,邪肆入骨的面庞在韩珂身侧晃荡。 韩珂痛苦的皱眉,冷声问道:“祉儿,你要做什么。” 萧祉咧嘴一笑,“焱儿才看到你脸上和脖子上的伤就已经受不了了,若是本王当众你的衣服,让在场的所有将士瞧一瞧你这具残破不堪的身子,你说……大家会是怎样的反应。” “你疯了……你疯了……”韩珂眸中泪光闪现,苦苦恳求,“不要不要?你杀了我?不要侮辱我……” “侮辱。”萧祉的吹角露出一抹讥诮的笑意,“十来个壮丁在你身上驰骋的滋味如何。千刀万剐的滋味又如何。本王只是要当众脱了你的衣裳,这又怎么算得上是侮辱呢。” “祉儿,姐姐求你。不要……”韩珂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她是大胤的皇后,这景山行宫被将士们团团围住,而她又处于行宫中最高的位置,倘若此時萧祉脱了她的衣裳,将她光裸的身子呈现在众人面前,她还有何颜面活在世上。? “要?就要?”萧祉冷声斥道,随即大掌一扬,将韩珂身上的衣衫撕成了碎片。 在场的将士们个个都惊得目瞪口呆,萧焱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指着萧祉愤怒斥道:“八皇叔?你欺人太甚?” 韩珂面上一片死灰,当她满是伤痕的身体毫无遮挡的呈现在众人面前之時,她唯一的念头便是死。 “想死。没那么容易……本王要你受尽屈辱而死?”说罢,萧祉将韩珂捆绑在柱廊之上,在黑夜之中燃起了一把烛火,烛火照在韩珂身上,将她的身子映得更加清晰。 韩珂的泪水顺着脸颊肆意流淌,苦涩在心间酿成了毒药,一点点侵蚀着她的骨血。ZSWD。 舅舅,你为什么不来救我。 舅舅…… “看见没有?这就是弈凡的皇后?大胤的皇后……”萧祉已然疯狂,仰天大笑,指着韩珂的身子,对着四面八方的将士们冷笑,“她的身上有十来个男人留下的痕迹。看见她的胸口没有。还藏着两颗男人的牙印……大胤的君主被自己的皇后戴了绿帽子,呵……呵呵……” 韩珂的眼神已经涣散,几日前的那一幕重新回到她的脑海之中。十来个粗鲁的男人,还有他们肮脏不堪的吻…… “丫头不要怕?”萧焱的声音在夜空中响起,“不要怕?萧祉只是为了刺激叔父……叔父是爱你的,他根本不会在乎这些?” “谁说他不在乎?”萧祉朝着萧焱冷眼瞪回去,“就算他这些都不在乎,倘若本王当着万千将领的命,亲自凌.辱了他的皇后呢。” “你疯了,你不能这么做?我们都是先帝的子孙,不该自相残杀?”萧焱想要出声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不忍地望了那丫头一眼,却见她目光呆滞,那神情就像死去了一般。 “本王这就与皇后娘娘做给你们看?”萧祉当着众人的面,突然扯开了自己的衣裳,贴上了女子光裸的身子。 他灼热霸道的吻落下来,狠狠蹂.躏着她的唇。韩珂的整个身子都被绳索捆住,根本不能动弹? “四哥……四哥为什么还不来。”萧祉一面亲吻着韩珂的身子,一面冷笑着在韩珂耳畔低吟,“他总是出现得不合時宜。该出现在景山行宫的時候,他偏偏跑去了养心殿……该来救你的時候,他偏偏又不在。他是不是根本就不在乎你。还是你身上的那颗牙印被他瞧见了,他嫌你脏。” 韩珂面如死灰,一回想起她和弈凡被姜太后下药的那晚,弈凡瞧见她胸口的牙印便狠狠将她推开,舅舅难道真的是嫌她脏吗。 萧祉的吻一寸寸下移…… “不?不要碰她?”萧焱忍不住嘶吼出声,脚步微移,想要朝着那边飞身过去。 萧祉却突然停下来,朝着萧焱扬了扬腰间明晃晃的匕首,抵在韩珂伤痕累累的脖颈上,“别过来,本王随時可以杀了她?” “不……我不过去,你别伤害她。”萧焱往后退了一步,目光紧紧锁定了萧祉的匕首上。 “大胤的皇后不能受到这样的侮辱?”大皇子萧烬突然站出来,拿着虎符,指着高处的一对男女道,“放箭?请皇后娘娘归天--” “不--”萧焱心头一颤,成千上万只箭绷在弦上,一触即发。 “听到没有。?放箭?”大皇子萧烬又吼了一声。 将士们只认虎符,不得不遵命行事,一支支羽箭朝着高处的一对男女射去。 韩珂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笑意,朝着大皇子抿唇点头:“谢谢。” 萧祉瞧见这一场变故,拼尽全力挡开射过来的羽箭,可羽箭越来越多,他也渐渐体力不支,最后一刻,他选择将身边女子抱起来,从高处抛掷而下。 萧焱一个凝神,已然飞身而出,一把抱住从高处坠落的韩珂,将她紧紧护在怀中,替她挡去所有的羽箭。 眼见着三支羽箭插入了萧焱的后背,大皇子心中焦急,“住手?快住手?” 可铺天盖地的射箭声早将他的声音盖了过去,将士们的主要目标是萧祉,萧祉虽然武功极高,但受不了这么多人的重重夹击,从高处簌簌坠下,被射成了肉刺? 韩珂是他们的第二个目标,但因为萧祉将她从高处抛出,她的身子朝着漆黑一片的悬崖坠落,所以将士们无法瞄准,快要擦伤她身体的羽箭都被萧焱劫下。 “焱哥哥,你放开我,你让我死?”韩珂感觉到萧焱的双肩颤了颤,知道他一定又中了一箭,心疼难忍,“我不想连累你……” 两个人紧紧相拥的身子从高处往下坠落,落下黑不见底的深渊。 萧焱的唇角努力扯出一抹笑意,双臂紧紧拥着她的身子,将她小心翼翼地护着怀里:“傻丫头,我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去死。你叫我一声焱哥哥,我就该陪着你的……” 韩珂的眼角滑落两滴晶莹的泪珠,伸手抚上了萧焱的脸颊,替他擦去嘴角的血迹,望着漆黑的天空,突然轻笑出声,“好……焱哥哥,我们一起死,黄泉路上,我们相伴。” 丫头,终于又能抱着你了,我舍不得死…… 萧焱的身子重重一颤,闷哼了一声,他的背部已经射满了羽箭,深浅不一,足足有十来支……他的眼神渐渐涣散,可他舍不得松开手臂,他不敢放开怀里的人,因为他明白,只要他一松手,那丫头也会跟他一样,被四面八方的射击手射穿身体。 “焱哥哥……”韩珂感觉到自己的额上沾上了一滴滴温柔的液体,她抬起眼眸,血红的液体染红了她的眼眶,委屈和痛苦压抑在心中,她努力仰起头,悄悄在萧焱的侧脸上印上一吻,“焱哥哥,对不起。” 萧焱和韩珂二人就这样在所有人眼中消失,彻底坠入了深渊。 “不--焱儿?” 大皇子萧烬终于幡然醒悟,朝着两个人消失的地方重重跪倒,“焱儿,你回来--” “小王爷已经去了,王爷请节哀。” “王爷请节哀?” 大皇子静默跪在原地,一言不发,整个景山行宫都安静了下来。 山谷中一声嘶吼,行色匆匆地君主骑马赶到。 弈凡快马加鞭,跑死了两匹烈马,可惜还是迟了。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弈凡并不理会一众将领,而是径自走到大皇子萧烬身边,沉痛的质问:“大哥,究竟出了什么事。皇后呢……为什么朕听到那声‘请皇后娘娘归天’。为什么。?” “……”大皇子无言以对,沉寂在丧子之痛之中。 “说?”弈凡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理智,一拳重重砸在身后的石壁之上,“说?皇后在哪里。?究竟出了什么事。?” “陛下,”终于有一个胆子大些的将领走出来,跪倒在弈凡面前,“皇后娘娘归天了,请陛下节哀。” “谁杀死了皇后。谁。?”弈凡神色一凛,所有的痛楚涌上心头,他苦心算计多日,原本以为今晚就可以重新与韩珂相聚,想不到等来的却是她的死讯? “陛下,八王爷将皇后娘娘捆绑在景山之巅,褪尽了衣衫,试图侮辱娘娘。大王爷为了保住娘娘的名节,这才下令放箭,请皇后娘娘归天……” 现实太过残忍,弈凡难以置信地揪住了大皇子的衣襟,“大哥……你?” “难道眼睁睁看着皇后娘娘被侮辱吗。大王爷也刚刚经历丧子之痛,陛下应该体谅的。”有人出言为大皇子辩驳。 “是啊?逍遥王为了保护皇后娘娘,也被乱箭射伤,坠崖而亡。” 弈凡痛苦地拧眉,飞跃上景山之巅,从高处望下去,心痛难忍。 瑶儿,陪你一起死的人为什么不是我。 瑶儿,舅舅真没用? …… 弈凡闭上眼眸,放轻了身子,展开双臂,想要从那高处跳下去。 阿砚突然出现,一把拽住他的身子,苦苦哀求,“主上?你不能想不开……皇后娘娘方才的处境,唯有一死。” 弈凡睁开双目,一想到韩珂被褪尽衣衫,扣绑在景山之巅的情形,心里头一阵羞愤,她的苦,他完全能够感同身受? “属下该死,属下担心主人的安危,将羽林军交给了李将军。”阿砚在弈凡身前叩拜,“属下已经问过了。皇后娘娘虽然从悬崖之上坠落,但是谁都没有看见她中箭,她也许……” “下令搜山?”不等他说完,弈凡已经转身,一脸的坚定。“朕的瑶儿不会死?就算死,也一定要找到她的尸首?” “是。”虽然是缓兵之计,但只有能阻止弈凡寻死,阿砚宁愿看着他沉寂在失去皇后的痛苦之中。 萧祉的尸身被抬到弈凡面前,他上身光裸,脸上带着邪肆的笑意。 “陛下,八王爷的尸体要如何处理。” 弈凡的面上是从未有过的冷漠,寒风阵阵,刺痛了他的心,他淡淡瞥了一眼那肮脏不堪的尸体,冷冷启唇:“悬于城门之上,以儆效尤?” 阿砚心中一震,料到弈凡是真的愤怒了。 整整三天三夜,弈凡呆在景山之中。景山地势险峻,景山之巅又处于高位,从这个地方落下去,很难有生还的可能,但只要有一丝希望,他都不可能放弃。 韩珂醒来的時候,发现自己已经被冲到了河岸上。原本光裸的身子被萧焱的战袍紧紧裹住,可萧焱却不见身影。 整条河流都被鲜血染透,韩珂心中惊恐万分,她想过他们可能会一起死,但绝对没有想过要独活。 “焱哥哥……焱哥哥……”低低唤了两声,得不到应答,韩珂吃力地从河岸边爬起来。她身上的伤口浸了水,有发现的趋势,可她根本顾不得那么多。回想起三天前的夜晚,她额头上湿沥沥的液体应该全是萧焱的血,他中了那么多箭,想想就令人心惊。 顺着鲜血浸透的河流寻找,韩珂总算看见萧焱的身影。 他静静地趴在河岸边上,背上深深浅浅扎着十几只羽箭,就像只刺猬一般。 “焱哥哥?”韩珂三两步奔到他身边跪下,望着他惨白的脸,心狠狠一抽,“焱哥哥,你要撑住?瑶儿不许你死?” 萧焱毫无反应,脸上染着沙土,但他的嘴角却挂着几分暖暖的笑意,似乎极为知足。 以已能么。韩珂上前,一手贴着萧焱的肩部,一手轻轻触上了一直羽箭。 “嗯……”地上的人低低哼了一声,以证明他还活着。 “焱哥哥?”韩珂兴奋地叫了一声,努力想要将他扶起来,却不料他一口鲜血喷出,溅了她满手。 “不?怎么会这样。”韩珂仓惶地望着手中的鲜血,紧紧环上他的腰腹,架着他,将他扶到一处干燥的地方坐下。 萧焱的脸上毫无血色,可以想象,他的血几乎已经流尽。 韩珂轻轻扣住了他的手指,默默祈祷,“焱哥哥,你再撑一撑,等到山里头来了人,你一定可以熬过去的。” 萧焱的中指动了动,紧闭的一双眼眸忽而睁开来,静静注视着眼前的女子,突然扯嘴一笑:“叔母,我们十年未见……想不到,你还愿意叫我一声焱哥哥,可惜我的時间不多了。” 韩珂知道他是在说丧气话,一脸狠色瞪向他,哭诉:“十年不见,既然已经十年不见了,你为什么还要救我。如果你就这么死了,我心里会很愧疚,我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萧焱的左手抚上了她的脸颊,望着她痴痴地笑:“初瑶丫头,十年前,我就想吻一吻你。现在,让我吻一吻你,好吗。” “不……”韩珂好害怕他这样的表情,他似乎认定了自己会死。 “你真吝啬,”萧焱讥笑一声,虚弱地吐出一口气来,深情望着她,“我用我的一生来换你一个吻,你居然不愿意。” 韩珂的双眸中已经蓄满了泪水,朝着他重重地点头,“对?我不愿意?我的吻不值钱,不需要你用一生来换?如果你能活下去,我便跟你天涯海角,永远在一起?” “那叔父呢。”萧焱忍不住叹息,“你就放得下叔父吗。” “可以?”韩珂咬唇,“我可以放下舅舅的。最后一刻,救我的人是你,我现在的命是你的……如果你能活下去,我的下半生都属于你?” “是吗”萧焱的眸光中闪过一丝希望,求生的欲望越来越强烈,右手扣紧了韩珂的手指,努力朝着她扯出一抹微笑,“不如,我试试。也许……我真的命不该绝?” “嗯?”韩珂低下头去,轻轻靠在了他胸口,手环着他的腰腹,握住了他后背上的一根羽箭,道:“焱哥哥,瑶儿现在帮你拔箭,你如果痛,就咬我,咬我的肩膀。” 真是…… 萧焱在心底哀叹了一声,他怎么可能舍得咬她。 韩珂细细观察了萧焱背上的羽箭,扎得都不是很深,只是这个年代的兵器是以青铜制成的,冶炼工艺很差,羽箭上满是铜锈。如果徒手拔了这些羽箭,恐怕一時间难以止血,但青铜上的铜锈若是留在萧焱的血肉之中,必定会感染,仔细思量过后,韩珂还是决定先替他拔箭。 “嗯……”感觉到韩珂的手触上了其中一根羽箭,萧焱明显感觉到后背已经,冷汗涔涔,从额头上滚落下来,他努力隐忍着,可一支支拔出去,他的精神一点点溃散。 “焱哥哥……你要撑住?”韩珂一直在他耳畔低语,生怕他在关键時刻昏死过去。 最深的那支羽箭被握住,萧焱闷哼一声,低头猛然咬住了韩珂的肩。他一直克制着自己,可身体里的疼痛让他觉得他随時都有可能死去……可他不能死,他若是死了,丫头一个人在这深山之中如何活下去。? 啊-- 韩珂感觉到肩头传来的痛楚,隐忍着不敢叫出声来,扶着萧焱的腰,猛一用力,将最后一支羽箭拔出。 ————题外话———— 近期,女主的遭遇已然凄惨连连了,番薯保证,今次章节外,很长時间不会再有女主的虐心情节。这是真心话,不是愚人节玩笑呢,希望大家继续支持番薯的文,很多事情后期会有说明的。深度鞠躬~ 正文 第三十七章 废玉安明真相,悔之二人(上) “我……我还活着……?萧焱已经接近虚脱,他努力扯出一抹笑意,目光紧紧注视着韩珂,“你别忘了你说过的话。你可是要嫁给我的……? “你放心……这世上已经没有韩珂这个人。从你抱着我坠崖的那一刻起,我便是你的瑶丫头,只要你能好起来,我一定会嫁给你。?韩珂小心翼翼掀开萧焱上身的衣衫,小心替他擦去背部的血污,而后四处找了些止血的草药来,放在口中嚼烂,然后一点点抹在他的伤口之上。 “韩珂??萧焱满脸不解。 “焱哥哥,从我们第一次相见,我便是韩珂,只是异世的一缕幽魂重生在这具身体上,曾经我爱上了这具身子的舅舅,可是……? 她柔嫩的唇瓣触到萧焱的背,萧焱忍不住心中一颤,痛并快乐着。 伸出双臂,他突然猛地将她纳入怀中,咬着她的耳朵,低吟:“瑶丫头,不用再说了。不管你是谁,你都是我萧焱想相守一辈子的人。? 面对萧焱突然地拥抱,韩珂有点措手不及,小心的推开他,眼神有点闪烁。 萧焱的心慢慢往下沉,悠悠地呢喃:“呵,十年,我以为永远等不到这一天。现在你虽答应要嫁给我了,但我知道你当叔父是爱人,当楚黎是你们之间的阻碍,而我在你心里,什么都不是……? “不??韩珂阻止他说下去,“从现在起,我会一直陪着你。没有舅舅,也没有楚黎……我们找个僻静无人的地方生活,从此在世间消失。? “叔父会很伤心……?若是换做从前,萧焱真的想不顾一切地带着她离开,可是现在不同,她越是迁就他,他越是觉得伤心,“你给我的是同情,不是爱情。? 韩珂静静望着他伤痛的眼眸,流下泪来,“我可以努力。你对我这么好,我可以为你改变的……我与舅舅本来就是个禁忌,只希望下辈子他不是我舅舅,我们从头来过。? “你真的这么想吗??萧焱的双眸中充满了期待。 “是。?韩珂努力扯了扯嘴,想要改变此時的气氛,斥道,“你都看光了我的身子了,我还能怎样?你就想这么赖掉吗?? 萧焱见状,倒是忍不住回了一句:“很多人都看光你的身子了。? 韩珂的面色瞬间煞得惨白,一想起三天前的那个夜晚,她的身子便禁不住哆嗦起来。 “怪我?是我嘴笨,说错话?丫头,你千万不要瞎想??萧焱有些担忧,紧紧将她摁在怀中,“谁都没有看你。你现在是我的瑶丫头,曾经的韩珂已经死了。? 韩珂看见他背部的伤口被撕裂,小心翼翼掰开他的双手,扯唇道:“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你先管好你自己。? 说罢,她起身,小心翼翼抚摸着他惨不忍睹的背,低声问道:“很疼,是不是?我宁愿自己被射死……? “傻瓜。?萧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双颊染上了两抹红晕。 一连好几天,韩珂都只能到树林里头摘一些野果子,供二人充饥。 萧焱的伤口因为在水中泡了太久,渐渐发炎,半夜高烧的時候总是紧紧扣着她的手,低声唤着:“丫头,丫头……不要走。? 韩珂心疼,于是吻了吻他的唇,颤声道:“我不会走的。? 冰凉凉的吻,给人颤栗的感觉。 她的吻总能让他暂時安定下来,不管他身上有多疼,只要她吻一吻他,他就会觉得所有的痛楚都转变为了甘甜,多亏了这一身的伤,否则她一辈子都不可能回头看他一眼。 到了第二天正午,山中有砍柴的樵夫路过,经过樵夫的指点,韩珂和萧焱总算知道了走出景山的路。 “我不想走……不想出山。?萧焱如是说。 韩珂将从樵夫那里买来的推车推到萧焱面前,逼着他躺上去。 萧焱可不希望她推着他出山,心疼地望了一眼她瘦弱的双肩,叹道:“一辈子呆在这大山之中不好吗?至少我们可以一辈子在一起。? 韩珂咬牙道:“我是说过我要一辈子跟你在一起,但我的前提是你要养好你身上的伤。在这大山之中不是不好,你的伤总有一日能复原,只是……? “只是太慢了。?萧焱接下她的话,“你担心叔父会找到我们,你担心你的心会动摇?? “避开舅舅不好吗??韩珂伤痛的眼眸抬起,“经历了那些事情,我害怕面对他。焱哥哥,你是了解我的……? “好,?萧焱的眉头突然紧紧蹙成一团,“既然你担心叔父会找到你,那就给他留下一座坟,我亲笔留字。看了我的字,他自然会相信你已经死了。? “恩??韩珂重重点头。 因为景山之巅的下方是急流,顺着急流寻找,许久,弈凡才发现了那一片染满血迹的水域,心中料到这儿是韩珂和萧焱最后呆过的地方,便召人疯狂地寻找。 回想起韩珂会水,弈凡的心稍稍安定下来。 但是转身的刹那,一座孤零零的坟头闯入眼帘,弈凡的心猛然一颤。 “爱妻韩珂之墓?。 仅仅七个字,弈凡心中所有的希望都在刹那间破灭,抚着坟头,落寞跪坐下去。ZSWD。 这字迹确实是萧焱的手臂,七个字是用鲜血刻上去的,可见当時的他极为伤痛,能让他如此绝望的人,也只有瑶儿一人而已。 “不……不可能??弈凡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坟,心一寸寸碎成了灰,“瑶儿……怎么会死??? “陛下……陛下……?有人在他身边低低唤了两声,却得不到弈凡的应答,他惊奇地望着那座简单的坟,出声问,“陛下,这韩珂是谁?陛下为什么要拜她?? “她……是朕最心爱的女人。?弈凡静静说道,所有的伤痛积聚在心中,让他吐不出完整的句子来。萧祉做到了,他真的让他痛得生不如死。 “那皇后娘娘呢?还要接着找吗??那侍卫疑惑,陛下喜欢的人不是皇后娘娘吗? 弈凡垂眸,黯然叹道:“不找了……朕要亲手修一修这座坟,她一定很想念朕。? 那侍卫料不到究竟是什么女人在弈凡心目中的地位居然超过了当朝皇后,于是试探着问道:“陛下,要将这坟迁入东陵吗?? 弈凡静立许久,方道:“不迁。她一辈子困在宫中,死后她该得到自由的。等到朕百年之后,将朕也葬在她身边……? 瑶儿,你是不是很恨朕?朕没有及時来救你,甚至连你最后一面都未能见到…… 最后一面。 弈凡的身子俯下去,双手突然开始拨土,他很想见见她,见她最后一面。 手指一寸寸深入土中,土中夹杂的碎石划得他满手伤痕、鲜血淋淋,他却浑然无觉,只觉得很畅快,若是他的血能与她的血交融到一起,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朱钗、耳环、手镯…… 属于韩珂的东西一件件露出来,他心中的希望便一丝丝破灭。 弈凡最终没有舍得拨开坟头,他这辈子已经带给她太多的痛苦,不该让她死后都不得安息。 “回宫。? 阿砚藏在暗处,看得出弈凡的痛苦,出声劝导,“主人若是真的难以割舍,便留下来陪着皇后娘娘。? 手为面得。“不了。?冷冷丢下两个字,弈凡孤寂的身影消失在山间。她的仇,他还没有报。是谁害她至此?萧祉并不是那个罪魁祸首? “宣玉安长公主觐见。?弈凡一整日都呆在未央宫中,面上没有任何表情,漆黑的眸子里藏着伤痛,但一点都不曾外露,就好似韩珂还在他身边陪着他一般。 吃饭的時候,弈凡会命人准备两双筷子。西湖牛肉羹,更是每餐必备。 皇后惨死,宫中之人都以为皇帝会因悲伤过度而食不下咽,可偏偏他每日都会传五道菜,而后将这五道菜吃光。 那是韩珂的“人间五味?,萧弈凡一直吃一直吃,直到胃部,可这身体上痛却远远抵不过心死的感觉。 “陛下,玉安长公主求见。?月彤为他撤了饭菜,看到他微微皱起的眉头、泛白的双唇,心忍不住抽痛。 “玉安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玉安长公主得知皇后惨死的消息后,心中的怨气总算消散,突然接到皇帝的传召,面上竟露着笑意。 弈凡始终没有让她起来。 跪了半柱香時间后,玉安的双腿有些僵硬了,心中的喜悦渐渐转化为不安。 “阿姐。?弈凡声音沙哑,透着无限的疲惫。 “皇弟……?玉安壮着胆子,抬起眼眸,一双凤目紧紧注视着弈凡,“瑶儿已经去了,皇弟还是节哀顺变。? 弈凡冰冷的眸光满含深意地打量着玉安,心中痛楚难当,终于问道:“阿姐,朕很想知道,瑶儿究竟是不是你的亲生女儿??? 玉安心中一惊,面色微变,忙道:“皇弟,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不明白??弈凡冷声反问,“一个母亲,寻了十来个歹徒去自己的女儿。朕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正文 第三十九章 废玉安明真相,悔之二人(下) 玉安的身子一僵,心头颤了颤,突然冷声笑出来,“找人凌.辱瑶儿的人是君初颐,与本宫无关。皇弟,本宫是你的同胞姐姐,你居然怀疑本宫?? 弈凡叹了口气,扔一道圣旨给她,“朕不是怀疑,朕是肯定。玉安长公主言行失德,现废黜长公主名号,贬为庶民??皇姐,你何以如此狠毒,想到自己仅有的亲人互相伤害,弈凡的心底满是伤痛, “你……你不能这么对本宫??玉安惊慌失措地从地面上爬起来,指着弈凡,目光中满是愤怒,“本宫是先帝亲封的长公主,先帝不在了,你就这么对我?百年之后,你有什么颜面去见先帝……? “不这么对你,朕一样没有颜面去见瑶儿。?弈凡的眉头拧起,思忖了许久,才抬眸痛苦问道,“那十来个壮丁,究竟对瑶儿做了什么??? 长公主冷笑出声,“本宫为什么要告诉你?他们都已经被陛下凌迟处死了,现在死无对证了,不是吗?? “说?? 弈凡的语气不容置喙,鹰兀般冷冽的眸光扫过玉安长公主的脸,就似一把冰刀,将玉安长公主的心震得冰冷寒透。 “是我让他们轮流凌.辱了君初瑶,是我要他们将她凌.辱后杀之??玉安长公主残酷的声音在大殿里头想起,“真是一群没用的东西,本宫花了养了他们这么多年,现在十几个人居然没办法杀死一个女人?不过这样也好,那小贱人后来的死法,令本宫更加满意?哈哈?? 萧弈凡望着眼神几近疯狂的女人,不自觉扬起手臂,终又垂了下来。 “他们……他们真的侮.辱了她??弈凡难以想象,景山行宫那晚韩珂所忍受的屈辱。 “虽然我没有亲眼所见,但听说景山行宫的将士们都看见了她的身体。她身上全都是痕迹,定然是被人侮辱了……?玉安长公主讥诮地笑,“就算本宫被废黜长公主尊位,本宫一样无怨无悔,她死得越痛苦越好?那都是她欠我的?? “你??弈凡终于忍不住,回身拔了剑,冰凉的剑锋紧紧抵在玉安颈间的大动脉上,只要微微深入一分,玉安必定血溅当场? “全天下的母亲都会以你为耻?? 玉安长公主毫无畏惧,将自己的颈子往前靠了靠,在剑锋上擦出一点血来,她狰狞的面孔狂笑不止,“你错了?全天下地母亲都会以我为荣?我终于为我的儿子报仇了……我终于要那个小贱人血.债.血.偿了?? “你疯了??弈凡的眼眸中含着伤痛,“朕早就说过,事实并非你想象的那样?你的儿子还好好活着……你凭什么这么对瑶儿??? “你说……什么??玉安长公主难以置信地望着弈凡,面上惊得惨白,“我的儿子活着?他……他在哪儿?? 弈凡暗暗咬牙,冲着殿外的月彤道:“宣十七王爷?? “十七王爷??玉安长公主疑惑得望着弈凡,“是先帝的小儿子?? “不……?弈凡冷冷回头,“是你的儿子?他没死?十年前,朕从瑶儿手中抢走了他,将他寄养在先帝的妃子膝下。朕将这件事瞒了整整十年……可皇姐你居然对瑶儿……做出这种事来。? 见面说将。“臣弟叩见皇帝哥哥。?十岁大的男孩匆匆跑到未央宫,却见弈凡拿剑指着玉安长公主,面色肃杀冷冽。 十七王爷萧骏有些心惊,但想到弈凡向来疼爱他,于是大着胆子开口问道:“皇帝哥哥招骏儿前来所谓何事?她是谁……皇帝哥哥,刀剑无眼,您还是先把剑放下。? 弈凡紧绷的神经终于渐渐缓和,望了一眼受惊的萧骏,将手中的长剑丢开,伸开双臂,将萧骏搂在怀里,指着玉安长公主道:“她,就是你的大皇姐。? “大皇姐??萧骏瞪大了眼睛望向弈凡,一脸好奇,“骏儿只知道皇帝哥哥一人,原来骏儿还有其他兄弟姐妹啊?? “不错。? “那皇帝哥哥为什么要杀大皇姐呢?她犯了什么错误吗??萧骏微微蹙眉,轻蔑地瞪了玉安长公主一眼,“我皇帝哥哥从来不随便乱杀人的,你一定很坏?? 玉安长公主心中一痛,面色煞得惨白,伸出手去,想要触一触萧骏的小脸。丹凤眼,下身的鼻梁,他确实长得很像君北野。 “不要碰本王?坏人??萧骏的小脑袋微微一偏,朝着玉安长公主唾弃了一口。ZSWD。 母亲变成皇姐,原本应该最亲密的两个人,却瞬间成了仇敌,玉安长公主只觉得双肩上有千斤重,压得她难以喘息。 “她亲手毁了自己的女儿。?弈凡指着玉安长公主,转头对小萧骏说道,“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做我皇家的人。? “她杀了自己的女儿??小萧骏一脸讶异地望着弈凡,随即有些畏畏缩缩地看向玉安长公主,“你……你真的好残忍。幸亏你只是本王的姐姐,不是本王的母亲。? “我……?玉安长公主受不了儿子冷漠的口吻,想要解释,可偏偏弈凡说的都是事实。 “皇帝哥哥,我怕??见玉安长公主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小萧骏心中一惊,仓惶地缩进弈凡怀里。 “别怕,有皇帝哥哥在。她伤不了骏儿的。?弈凡低头对小萧骏安慰道:“骏儿以后见了她都躲得远远的,没有朕的旨意,她是不敢靠近你的。? “嗯。?小萧骏朝着弈凡点点头。 “月彤,送十七王爷回寝宫休息。? “是。?月彤觉得奇怪,陛下没事为什么要传召十七王爷?十七王爷是陛下最小的儿子,相传他的母亲只是个包衣,没什么身份地位,自他出身,陛下一眼都未曾看过他。 待到月彤带着十七王爷离开,弈凡才抬起眼眸,冷冷望向玉安长公主,沉声道:“阿姐,被自己的亲身骨肉误会的滋味如何?? 此刻,玉安长公主自然是生不如此,她苍白的面容上没有半点血色,一颗心都沉寂在小萧骏对她忌惮的眼神当中。 你……你真的好残忍。幸亏你只是本王的姐姐,不是本王的母亲。 小萧骏的话在她耳畔回荡,她眸中的恐惧越聚越多,跪倒在地,恳求弈凡:“皇弟,求你将十七王爷还给我……? “阿姐,朕也想求你,你能将瑶儿还给朕吗??弈凡的眸中满是伤痛,“你知道丧子之痛,为什么就不曾为朕想想?瑶儿是朕的心,你将朕的心撕成了碎片?? “皇弟,你原谅我这一次,你将十七王爷还给我。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做错事了,长公主的名号,我不要了……?玉安长公主跪在地上,眸中满是惊慌,就像一个无助的母亲。 “你只与十七王爷见过一面,便愿意为了他向朕认错,可你与瑶儿相处了整整六年,六年来,瑶儿一直在你耳边甜甜地喊你‘母亲’,更甚者瑶儿曾自请替你和亲司幽,你怎么忍心亲手毁了自己的女儿???弈凡后悔当初在换魂之時就该放任君初瑶报复,有这样的母亲,是君初瑶一辈子的伤痛,更是韩珂无法选择的劫难。 “不……不是的??玉安长公主想要解释,但又不知从何说起,拉着弈凡的手臂,颤声道:“瑶儿,她不是我的女儿?她是云舒的女儿?是云舒和北野哥的孩子……? 弈凡神色一僵,难以置信地盯紧了玉安长公主的一双眸子,凤眸冷冷逼视:“说清楚?? “我身子弱,第一胎刚生下不久就夭折了。北野哥怕我伤心,便将云舒的女儿抱给我养……我一直都不知道,直到有人提醒我,而我发现云舒又对瑶儿的事越来越上心,我……?玉安长公主猛然抬眸,撞入弈凡那双漆黑的瞳仁,就好似坠入了无底的深渊。 瑶儿不是阿姐的女儿…… 这样说来,他与她根本就不是亲舅甥,他们之间甚至没有一点血缘关系? 兜兜转转十年,他们浪费了十年光阴,只因为纠结于舅甥关系,真是可笑。 弈凡僵愣在原地,心中有种难以言明的苦,他淡漠地转身,对玉安长公主冷然吩咐道:“你走。没有朕的允许,一辈子不许再踏入皇宫半步?? 玉安长公主面如死灰,还想恳求,可她知晓,触犯了弈凡的底限便不能多做纠缠,否则她永远都见不了自己的骏儿。 遣走了玉安,弈凡便将自己关在未央宫中,整日整夜不出。 弈凡的心,悔恨难以发泄,他恨老天的戏弄,更恨自己的迂腐软弱。 连日的低靡不振,弈凡终又病倒了,他的脑中時常空白,偶然出现画面,又全部是韩珂的影子。 “舅舅,瑶儿要走了,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了……? “不要走?我们根本不是舅甥?为什么要走??? “我知道我们不是舅甥,可是舅舅,瑶儿已经死了啊,瑶儿不能再等你了……? …… 他拼命地朝着虚空中伸出手去,可韩珂冰冷的话语在他耳畔炸开。她说她已经死了,她说她不能再等他了…… 弈凡的心遏制不住地痛,冷汗涔涔。 正文 第四十章 暗探侯府,不宁之夜(上) 時隔一个多月,萧焱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只是使不上力气。韩珂不让他随便去碰刀刀枪枪,他的伤口这才长出嫩肉,以他那好动的脾姓,很容易崩开伤口。 从景山脚下出来后,这些天,他和韩珂住在京城的一间茶社中,甚少出门。 两个人租了一间小屋子,屋子中间只有一张床。 萧焱指了指地板道:“我睡地上。” “夜里凉,地上那么冷,你身上受了伤,怎么受得了?”韩珂蹙眉,执意将他摁在了床上,替他掖好被子,“乖乖躺着?” 萧焱心疼地望着她柔弱的身影,叹道:“你身上也有伤,我总不能让你一个女人睡地上?” 韩珂知道萧焱在想些什么,她干脆解开了袍子,穿了件单衣,也钻进了他的被窝里,皱眉道:“谁说我要睡地上了?我们是夫妻,睡一张床,理所应当。” “……”萧焱被她堵得哑口无言,微怔着望着她,好几夜都失眠。 他喜欢这样静静地看着她,被子里有她身上的馨香,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她的存在,比起这些年来毫无意义的思念要好上许多。 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幸福,虽然他没有叔父那么幸运,不能得到丫头所有的爱,但他至少比楚黎运气好,能够陪在她身旁。 韩珂的睡相极好。萧焱记得,她从前不是这个样子的,她喜欢将自己横成一个大字,躺倒在床上。 如今的她,娇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虽说她执意与他同床,可她的身子总是远远地躲着他,将自己裹在龟壳里,让他始终无法接近。 白天的時候,韩珂总要出门帮他抓药。 一日,韩珂抓药回来,面色惨白,一言不发。 萧焱心中有些担忧,试探着问道:“你今天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消息?” 韩珂苦笑道,“没什么。我只是高兴,舅舅将祉儿的尸首挂在了城门之上……他,其实是想为我报仇。” “只是这样吗?”萧焱不相信,如果没有记错,萧祉的尸首早就被挂上了城门,所以,这丫头是在找借口。 “……”韩珂不肯说话。 “你别这样,你再不说话,我就去通知叔父,让他迎你回宫?”萧焱心中别扭,虽然喜欢与她单独相处的時光,但他并不希望她一辈子都活在痛楚之中。她的心结,尚未解开。ZSWD。 “别?我说……”韩珂叹道,“舅舅放了君初颐。我心里头很难受,我想不起来一个月前在郊外,那些人究竟对我做了些什么。唯一知道真相的就是君初颐,我很想问一问他……” “既然是不开心的事,为什么还要去想呢?”萧焱嘴角划过一丝黯然,他看过她身上的伤,那么残忍,那些人简直禽兽不如。他不忍心让她将那一切再回忆一遍。 韩珂伤痛的眼眸扬起,“焱哥哥,连你也认为我已经被那群人侮辱了,是不是?” “……”萧焱不答。看她身上的伤,他实在想不到什么理由,那些人怎么可能不碰她?她是大胤第一美人,她的身子,冰肌玉骨,是多少男人所渴盼的? “那……我就不问了。”韩珂心中一痛,可是朦胧里她记得那夜好似有人出现过,她很期盼有什么转机发生。 萧焱上前,紧紧将她拥在怀中。 宫外不同于宫内,吃饭穿衣都要钱,萧焱生来富贵,哪里懂得挣钱的难处。韩珂每日找一些针线活儿来做,这才勉强维持两人的生活。 “丫头,我们离开京城?”趁韩珂低头穿针之际,萧焱突然从她背后将她的身子环住。 韩珂的身子一僵,淡然回头,对上萧焱的一脸期待,道:“好。” 萧焱丢开她手中的针线,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道:“出了京城,我们可以去边境上牧羊为生,再也不用你这么辛苦。” 她的手指上满是伤痕,明明笨拙的要命,偏偏要选这种精细活儿来做,扎得满手都是针眼,这让萧焱心中难安。或许她这样的小姐命,根本不适合和他一起浪迹天涯。 “不辛苦。”韩珂低低叹了口气,而后静默无语。 自一个月前景山之变,她的姓子就变了,从前的冲动任姓都没了,现在就是只软柿子,对谁都忍让着,不想与任何人发生冲突,除却萧焱,她几乎不同别人说话。 “丫头,我们去了平城就成亲?”萧焱也不知怎地,最近越来越有种患得患失的感觉,他想要快些得到她,想要将她彻底留下。 韩珂点点头,沉默良久,突然抬头,一双复杂万分的清灵眼眸撞入萧焱的眼底,她心中思绪万千,考量许久,终于道:“父亲他病了,离开京城之前,我想再偷偷见他一面。” 萧焱咬牙,扼住了她的双肩,“你不是想见君北野,你是想见君初颐,对不对?搞不清楚那件事,你会一辈子纠结。可是搞清楚了,你只会更痛苦?你身上的伤告诉我,那些人绝对给了你巨大的伤害,你为什么还要回忆一遍??” “……”韩珂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可脑子里那个片段始终记不起来,她觉得自己好脏,她不配得到任何男人的爱。 “如果让本王见到君初颐,本王一定亲手杀了他?本王实在想不明白,叔父为什么不杀他??”萧焱的愤怒写在脸上,从前他对弈凡的态度只是不冷不热,如今他倒是厌恶起弈凡来。 “舅舅是对的,君初颐并没有错。舅舅废黜了玉安长公主的称号,想来对我下手的人是玉安长公主,君初颐不过是受她指使。”韩珂回眸,紧紧握住萧焱的手,“你就让我去,不问清楚,我不会甘心的?就算是痛苦,我也愿意再承受一次?” 萧焱心疼地吻她的眉,“丫头,你总是这么傻。” “你喜欢我这个傻丫头,你更傻。”韩珂撇撇嘴,心中满满的感动。从萧焱保护着她,与她一起跳下悬崖的那一刻起,她就明白,她一辈子都不能负他。 “我陪你一起去。”萧焱叹了一口气,“有君初颐和玉安长公主在,镇国候府就是龙潭虎血,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冒险?”声里说就。 “好,明天我们一起去。”韩珂假意笑笑,算是应答。 半夜,韩珂点了迷香,萧焱沉沉睡去,她才悄悄下床。 韩珂很熟悉镇国候府,从后门的矮墙翻进去。镇国候府中没什么侍卫,她很快便来到了君初颐的房间门口。 今夜,她穿了一袭白色的长裙,面上涂着浓浓的脂粉,艳红的唇角似要滴出血来,乌黑的长发垂落腰间,在夜风的吹拂下,一晃一晃,乍一看,就像是个女鬼。 点了烛火,借着昏暗的灯光,她的影子在君初颐的墙壁上穿梭。 自入狱以来,君初颐常常失眠,睡梦中,他总会看到‘君初瑶'那双幽怨的眸子,她努力地朝着他哭喊,可他却残忍地…… 一个女子的身影在窗纸上一晃而过。 “其身可经万世不灭,其神可经万劫而不化……” 空灵的女声,吟着一曲《长生诀》,似人非人,似神非神。 君初颐原本就睡得不舒坦,被这声音惊动,心中一颤,从床榻上跳坐起来,额上冷汗涔涔,斥道:“什么人??” “阿弟,是我啊。我是阿姐啊……”韩珂幽怨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回荡,带着几分哀伤、几分绝望,“阿弟,我死的好惨……阿弟,阿弟……” “阿姐……”君初颐的脸色惊得惨白,掌心全是冷汗,“你胡说,我阿姐已经死了。你怎么会是阿姐?” “我是死了……”韩珂的声音越发凄厉起来,“可我身上那么多伤痕,我怎么都想不起来我是怎么死的。阿弟,你告诉我,好不好?” “你活该?你害死我的母亲和哥哥,你活该被那么多人凌。辱?” 听君初颐这么说,韩珂的脸色一白,再也装不下去,她快要哭出声了。 “影子……”君初颐望着窗纸上的影子喃喃出声,“不对,鬼怎么会有影子呢??” 韩珂意识到被拆穿,匆忙从君初颐屋前逃离。 君初颐手脚灵便,很快便翻身而出,唤醒了一群下人,带人守住了镇国候府的后院,不让这装神弄鬼之人,从后院的矮墙逃离。 “搜?搜遍整座府邸,也要把那个'女鬼'抓出来?”君初颐厉声命令。 韩珂躲在暗处,眼见着几个家丁朝她逼近,她不得已,一个闪身,躲进了君北野的房间。 君北野早早已经歇下,屋子里漆黑一片,却遍布的药味,看来他真的病得不轻。 韩珂心中一痛,一想到这位年老的父亲一连丧失一儿一女一妾,便为他感到难受。虽然他不曾关心过她,可他却从未做过伤害自己的事,一直以来都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她。 “云舒……云舒……” 黑暗中,苍老的声音响起,君北野一遍遍喊着云舒的名字。 虽然早料到君北野对玉安长公主的感情不深,可韩珂没料到他这么想念云姨。 漠然地,韩珂的心有种道不明的滋味,好似今夜会发生什么…… 正文 第四十一章 夜探侯府,不宁之夜(下) 不自觉中,韩珂已经上前几许,站在君北野的床头? 映着月光,看清他布满白发的双鬓,他苍老的容颜上满是皱纹,他的手掌已经布满了老茧,皮肤更充斥着岁月的痕迹? “云舒,你在哪儿?”君北野大约是病得糊涂了,一双大掌在空中乱舞,好似一个无助的孩子,想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却无处找寻? “我在这儿?”韩珂心中一痛,伸手过去,紧紧握住了君北野的手掌,“父亲,我在这儿?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陪着……” “云舒,我终于找到你了?”君北野小心翼翼地将韩珂的小手握在掌心里,脸上挂上了暖暖的笑意,“云舒,你千万不要伤心?我们的女儿死了,可我还会陪着你……玉安,她已经不是长公主了,再也没有人可以分开我们了?” 韩珂一双眼眸震惊地瞪得老大,“你说什么?什么女儿死了?” “你别伤心,云舒?”君北野似乎感觉到了她的情绪波动,慌忙一把按住了她的小手,细细的摩挲,“瑶儿在天上看着我们在一起,她会开心的……她走了也好,她活着并不开心?” 韩珂更加震惊,下意识地反问,“你是说瑶儿是我们的女儿?” “傻瓜,你伤心了这么多年,你怎么突然就忘了呢?瑶儿是我们的女儿啊……”君北野的声音中满是无奈,“她那双凤眸与你的如出一辙啊?每每看到她的眼睛,我都以为我又见到了你?” 韩珂的身子瘫软下去,她这样的身世,让她心中说不出的滋味,就好像苦苦努力的十年,突然有人告诉你,你的努力都是白费的?她爱了舅舅十年,花了十年時间,想要舅舅走出舅甥的血缘限制,却不想他们根本就不是真正的舅甥关系? “云舒?云舒……你怎么不说话了?”君北野的眉头紧紧蹙起,似乎得不到应答让他觉得很心慌? 韩珂心中一慌,忙甩开了君北野的手掌? 大约过了一个時辰,院子里没了动静,韩珂这才悄悄探出头来,翻过后院的矮墙,回了茶社? 来到茶社的時候,萧焱拖着一张阴晴难料的脸站在房间门口,见她出现,冷声道:“你回来了……” “你怎么……怎么没有睡?”韩珂难以置信,她用的迷香药姓很强,萧焱没理由会醒着? 萧焱不答,上前一步,一把将她拥在怀里,方道:“没有你在身上,再厉害的迷香,本王都睡不着?” 韩珂尴尬地将他推开,阴着脸道:“没正经的?” 萧焱耍赖似地扣着她的肩,也不管她是否愿意,偷偷咬了咬她的肩头,“本王一直都是这样样子,你爱嫁不嫁?” 听他这么一说,韩珂随即便联想到君初颐对她说的话:你活该?你害死我的母亲和哥哥,你活该被那么多人凌?辱?ZSWD? 她真的被那么多人凌?辱了? 她这么脏,凭什么嫁给萧焱? 这样想着,她随即便微微一挣扎,伸手将萧焱推开一丈,“是你说的?那么,我现在告诉你,我不嫁?” 萧焱嬉笑着脸,以为她在开玩笑,上前想要握住她的手哄哄她,却不料韩珂猛然一甩手,重重将他推开? 这些天,她顾忌着他身上的伤,从来都舍不得这么重地推他? 今夜的她就像吃了火药一般,让人难以捉摸,但萧焱随即便猜透了她的心思,哑声问道:“你是担心我嫌弃你,对不对?” “不是?”韩珂连连摇头否认,“你想多了,根本就是我嫌弃你?你一项都没有舅舅厉害,我为什么要嫁给你?我嫁得第一个男人是大胤的君主,我嫁得第二个男人怎么能比他逊色??” 她的理由咄咄逼人,若是换做平時,萧焱一定会被她气炸掉,可今夜不同,他清楚地感受到她心里的伤痛,死皮赖脸道:“皇后娘娘,您就委屈一下,嫁给小人?小人不才,没有舅舅治理国家的能力,但是小人发誓,一定一辈子好好疼你?” 韩珂见他这么固执,鼻子一酸,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边哭边吵,“我就是不想嫁给你……我后悔了,我不该承诺你?” 萧焱不管她的挣扎,一把将她摁在怀里,霸道的吻肆意地侵占了她的唇,舌尖轻轻一撬,闯入她的口中,纠缠着她的丁香小舌? 韩珂被他吻得窒息,手脚不听使唤的胡乱捶打,砸在他后背的伤口上? 萧焱紧紧是皱了皱眉头,一声不吭,直到吻到怀里的人瘫软下去,再也没有力气反抗自己,这才将她放下来,托在自己怀里,哑着嗓子道:“嫁给我,我不会在乎从前的事?把从前所有的一切都忘了,你只要记得我爱你,这已经足够?” 韩珂静默蜷缩在他怀里,一颗心颤抖着?终于,在他的灼热目光下,她妥协了,无耻地点了头,无耻地将自己这具肮脏的身体赖给了眼前这个男人? “乖?”萧焱心里头舒畅无比? “我们明天就出发,去平城?”韩珂突然兴奋地叫出声来,“我要带你去见你的丈母娘?” “什么?丈母娘?”萧焱与她有些语言不通,但大约也能猜出丈母娘的意思,尴尬出声,“玉安长公主已经被废黜长公主名号,她身无分文,不可能去平城的,我猜,她应该还在镇国候府?” 韩珂撇嘴,“不是她?我的亲娘根本就是她……” 萧焱略微有些震惊? “你随我去平城,我是二娘亲生的?我根本就不配得到先帝的封号,以我的出生,根本不可能当上郡主?”韩珂并没有因为自己低贱的身份而感到伤心,她开心得很,很早她就想过与皇宫摆脱联系,现在好了,她彻底与宫廷没有关系了? 听到韩珂的话,萧焱对玉安长公主的行为渐渐理解,总算明白,为什么一个母亲可以对自己的子女阴狠至此了? 以什云身?“好?我们去平城?去见丈母娘?明天就去?”萧焱兴奋地将她拥起,抱在怀中,舍不得放开? 孥了孥嘴,韩珂忍不住对萧焱怒斥了一声:“睡觉去?” “为夫遵命?”萧焱故作委屈的表情,逗乐了韩珂,那充斥心房的苦涩,仿佛也伴随着这些喜悦而慢慢化开? 此時,宫外树木林中? “她死了,天下皆知,你何苦这般折磨自己?”幽暗的月光下,一袭鹅黄衣衫的女子半跪着,正苦口婆心地劝说? “慕容云儿,你把解药给我?给我?”瘫坐在一堆酒坛的男子,疯狂地吼道? “昨日暗中虐杀宫墙所挂尸首,大胤官府已经防备,你今天还想冲进侯府杀人吗?”那一脸焦急的女子,竟是离宫多日的小医童? “本王的事情轮不到你管?” “我管不起你,那么作为皇后的朋友,我倒想替她问问,你楚黎不过是她痛恨之人,又凭什么替她报仇?” “再说我就杀了你?滚?”这些话显然刺激了楚黎,面对他的一脸狰狞,慕容云儿自嘲地笑了笑,相伴十年竟抵不过一个不爱你的死人?决然转身,故作骄傲的离开,心里的悲伤,却早已泪流成河? 天渐渐亮了,林中的男子不知又跑去哪里买醉,而昏昏沉沉了好几天的君北野竟悠然转醒? 君北野的状态有点神游,他一再说服自己昨夜只是梦见了云舒,偏那种感觉极为真切,就好像真的有人陪在他身边似的? 下床起身,脚下却猛然一响,君北野有些好奇地低头,捡起地上的一支白玉簪来?这支女人的簪子为什么会跑到自己的房间来?难道昨晚云舒真的来过?还是来得是旁人? “北野哥……”自玉安长公主被废黜长公主名号之后,她对君北野可谓是千依百顺? 望见君北野手中的发簪,玉安长公主面色一黯,语气阴沉道:“瑶儿已经去了许久了?北野哥你一直捧着个死人的发簪,这样不吉利……给我,我帮你扔了?” 君北野闻言,眸光一亮,紧紧逼视着玉安,问道:“你说什么?这是瑶儿的发簪?” 玉安长公主被他忽变的脸色吓到,随即又镇定道:“不错,真是瑶儿的发簪?瑶儿素来喜欢素朴的东西,所以她的衣衫发饰大多都是白色的?穿得晦气,也难怪死得这么早……” “瑶儿的发簪……”君北野的眼眸微微眯起,思绪回到了昨夜,静默了一会儿,他突然起身,对玉安长公主道:“你先回去歇着?我要进宫一趟,有些事情要禀告陛下?” 玉安长公主一听到“皇宫”,便立刻想到了十七王爷,她上前恳求君北野,“北野哥,你带我一起进宫?我想见见我们的儿子……就见一面就好?” 君北野冷冷扫了她一眼,道:“不行?陛下已经下令,让你一辈子不能踏入皇宫半步?抗旨不尊是死罪,我不可能带你去送死?” “北野哥?你带我去,陛下一定不会怪罪的?”玉安长公主始终不肯放弃,但很多事情一旦做了,便注定难以回头? 君北野狠狠心,猛然甩开她的手,独自一人进宫? “北野哥……”玉安长公主的身子瘫软下去?此時此刻,她终于明白什么叫报应? 正文 第四十二章 平城寻母遇故人 弈凡正在未央宫批阅奏章,君北野突然求见?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君北野恭敬跪拜在地,望着大殿之上的神情憔悴的帝王,一時间心思复杂? 弈凡瘦了许多,原本棱角分明的侧脸变得更加刚毅,面色蜡黄,很显然已经许久没有休息好? 看他这副样子,君北野皱眉,想来帝王对自己女儿的感情是真的,如今是否该将自己的疑虑告知? “免礼?”正在君北野思索之际,弈凡已经走到他跟前,将他扶了起来? “镇国候有什么事?”玉安长公主被废黜,瑶儿一死,弈凡对他的称呼只能是镇国候? 君北野微微垂眉,从衣袖中掏出一支白玉簪来,而后递到弈凡跟前,“微臣有一物要交给陛下,不知陛下可认得这支簪子?” 弈凡的目光触及君北野手中的白玉簪,心中猛然一痛,面色惨白了几分,伸手小心翼翼地接过来,哑声道:“是皇后的簪子,有劳镇国候了?” “陛下可知道这支簪子的来历?”君北野猛然朝着弈凡跪下去,“微臣心中有一个猜测,不知当说不当说?” 都可想地?“直言?” “这支簪子是昨晚有人落在微臣的房间的,微臣怀疑……”君北野眼神一黯,微微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微臣怀疑,皇后娘娘尚在人间?” 弈凡的心猛然一颤,将那白玉簪紧紧握在手中,仿佛能感受到韩珂留在这上面的余温,他慌忙将君北野扶起来,道:“朕信你?瑶儿,她一定活着?瑶儿一向有孝心,知道你病了,所以夜探镇国候府,一定是这样的?” 也不知怎的,一颗死去的心又突然活了过来,弈凡竟然有些惊慌失措? “可是陛下,皇后娘娘虽然来见过微臣,可她什么话都没有留下,微臣根本不知道她现在身在何处……”君北野心中担忧,“皇后娘娘遭受了那样巨大的刺激,心情必然不好,所以这才将自己藏起来,不让陛下看到?” “不急,只要她活着就好,朕不想逼她?”弈凡的嘴角突然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瑶儿啊瑶儿,你为了断绝朕心中的希望,为了要朕痛得生不如死,你居然与萧焱一道修了一座假坟来骗朕,你好狠的心? 既然你这么喜欢相互折磨,那朕自然不能输给了你? 韩珂和萧焱背着行李走到城门口的時候,她的心猛然一颤,就好像有谁在诅咒她似的,让她惶惶不安? 萧焱见她一脸恍惚的神情,忙连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昨晚出去了大半夜,你现在是不是很累……如果累了,我们明天再出发?” “没事没事?”韩珂哪里敢告诉萧焱她的感受,也不知怎的,恍惚中,她看到了舅舅那张愤怒的脸? “真的没事吗?”萧焱见她面色惨白,心中不忍,长臂一伸,将她往怀里带了带? 韩珂倚在萧焱的胸口,那颗惊跳不已的心才稍稍安定下来? 恰在此時,一阵马嘶声惊动了街上了行人,大家纷纷往街道两旁退开来? 十来个大内高手,骑着宝马,飞速掠过? 就连守城的护卫们见了他们也不敢阻挠,纷纷给他们让路,让他们快些出城? 萧焱倒是觉得奇怪,伸手拉了一个小伙子,问道:“啀?这是发生了什么事?这么大动静?” 韩珂也甚是好奇,那小伙子原本恼怒于萧焱的无礼,但瞧见这么个美貌的姑娘正直勾勾一双眼睛看着自己,于是故意礼貌道:“小爷您有所不知,这宫里头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明明已经离开了那个牢笼,但是有听到关于那里的一点点消息,韩珂都忍不住追问到底? “陛下的心疾复发了?这卫队正赶往司幽国,向司幽国君主楚梵天讨要莫茸呢?听说那莫茸是难得一见的宝物,连楚梵天都未必能找到?四方势力虎视眈眈,这皇宫怕是要乱了?”那小伙子很是卖弄,将自己所知道的都添油加醋地说给韩珂听? 韩珂的身子猛然一颤,掌心满是冷汗,幸而萧焱在身后扶着她,否则她定然已经摔倒? 她深吸了一口气,定定望向那小伙子,又问道:“陛下的心疾为什么会复发?” 那小伙子哀叹了一声,道:“皇后去世,陛下伤心欲绝?想来他心疾复发是因为皇后娘娘的死,当今皇后娘娘绝色倾城,突然就这么没了,也难怪他会这么难过……” 萧焱见韩珂面色难看,瞪了那小伙子一眼,不许他再说下去? 韩珂摆摆手,示意萧焱不要为难别人? 她朝着萧焱虚弱的笑笑:“既然我已经出了皇宫,自然不会再管皇宫里的事了?我们走,去平城……去过逍遥自在的生活?” “不进宫去看看他吗?”萧焱见她伤心难过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你很想他,你很担心他的身体,不是吗?” “舅舅是真命天子,有上苍保佑,我只会给他带来厄运?”韩珂淡淡地扯了扯嘴角,“我们走?” 萧焱没想到韩珂这次居然真的下了狠心? 出了城,一路向北,两天两夜,他们终于来到了平城? 正欲向人询问大将军的住址,一袭熟悉的身影吸引到韩珂的注意? 韩珂好奇地跟上,急急唤住,转身?眼前的女子面色清俊,只是她满头的白发毁了她这张美丽的脸? 韩珂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眼前的人,居然正是十年前离开京城的慕容嫣,十年的時间,她一头乌黑的长发,寸寸成雪? 韩珂从来都不知道,十年可以在她身上留下如此深刻的痕迹,她究竟发生了什么? “云狄公子……”韩珂忍不住开口,却不知下文该说什么好? “你……你是韩珂?”一脸的不可置信,仿佛见鬼一般? “恩,你怎么头发都……”话音未落,只见白发女子翩然跃起,一霎那的功夫,人便消失了? “丫头,丫头你跑什么啊?”萧焱因行动不便,方才追上了韩珂,茫然问道? “没什么,我以为那人是我娘……”韩珂撒谎了,她不想多做解释,以免牵扯出欧阳的事情? “别灰心,我刚刚问清了大将军府的地址了,走?”萧焱自然地搭上韩珂的肩,心情甚为愉悦? 萧焱能问明地址倒也是凑巧,自君北野回京之后,整个大将军府已经废弃,平城的治安自然由下一任官员接任,原来的大将军在人们心中化成了剪影,渐渐消失不见? “咚咚”,韩珂伸手轻轻敲了两下门?ZSWD? 很快,有一个满头青发的女子来开门,她面色清俊,只是她平添的皱纹毁了她这张美丽的脸? 眼前的人,正是自己寻找的云舒,十年的時间,她温婉的美丽容颜,平添了太多岁月的痕迹? “这位姑娘是?”十年没见,云舒没能一眼认出她来?现在的‘君初瑶’褪去了十年前的青涩,全身上下都透着难以抵挡的诱惑? “娘……” 遥远的一声呼唤,将两个人的距离拉近? 云舒一下子落下泪来,抱着眼前的女子,痛苦流涕:“瑶儿?是我的瑶儿……他们都说你死了,可是我不相信,我就知道,我们总有一天会相认?” “娘、娘……”韩珂贪恋她的怀抱,将她紧紧拥住,两个人抱成一团,“娘,我好想你?我好开心,我还可以见到我娘?” 从见到云舒的第一天,她的心里头就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忍不住想要向她靠近,忍不住想要保护她,舍不得玉安长公主伤害她……原来,这就是母女间之间的心灵感应? “快进来,进屋说?”云舒意识到女儿身后还站着一个男子,生怕失礼,慌忙将两个人迎进屋里,“杏儿,快给小姐、少爷上茶?” “是,夫人?”杏儿一直跟在云舒身边,叫惯了“夫人”,一時间竟改不了口? 三个人坐定,云舒这才急切拉了韩珂的手,小心检查着她的全身上下,担忧道:“他们说你被一群人凌.辱了,还说你死了……担心死亲娘了?” 韩珂将她的手按住,笑道:“娘,您别担心,我这不是好好站在你面前吗?是焱哥哥救了我……” 云舒这才意识到萧焱的存在,忙转过头,朝着萧焱一拜,“多谢公子出手相救,公子的恩德,我们母女必当报答?” 萧焱急忙将云舒扶起来,扯嘴打趣道:“大娘,想要报恩?这并不麻烦?” “如何?”云舒一脸惊讶地望着他? 萧焱无赖地朝着韩珂勾勾手指,“要她以身相许,小爷我就满足了?” “你……”云舒震怒,面红耳赤,指着萧焱斥责道,“你可知道,你要娶的可是当今皇后,这是杀头的罪?” 萧焱却不在意地笑笑,“小爷都死过那么多次了,还在乎这点小罪吗?叔父都将皇后娘娘风光大葬了,现在站在我面前的,是我的娘子?” 云舒一脸震惊地回头望了一眼韩珂,怔怔问道:“瑶儿……这……这可如何是好??” 韩珂失神刹那,随即淡笑道:“娘,他说的不错,女儿确实要嫁给他?三天后大婚,还请娘做我们的证婚人?” 正文 41 不自觉中,韩珂已经上前几许,站在君北野的床头。 映着月光,看清他布满白发的双鬓,他苍老的容颜上满是皱纹,他的手掌已经布满了老茧,皮肤更充斥着岁月的痕迹。 “云舒,你在哪儿?”君北野大约是病得糊涂了,一双大掌在空中乱舞,好似一个无助的孩子,想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却无处找寻。 “我在这儿。”韩珂心中一痛,伸手过去,紧紧握住了君北野的手掌,“父亲,我在这儿。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陪着……” “云舒,我终于找到你了。”君北野小心翼翼地将韩珂的小手握在掌心里,脸上挂上了暖暖的笑意,“云舒,你千万不要伤心。我们的女儿死了,可我还会陪着你……玉安,她已经不是长公主了,再也没有人可以分开我们了。” 韩珂一双眼眸震惊地瞪得老大,“你说什么?什么女儿死了?” “你别伤心,云舒。”君北野似乎感觉到了她的情绪波动,慌忙一把按住了她的小手,细细的摩挲,“瑶儿在天上看着我们在一起,她会开心的……她走了也好,她活着并不开心。” 韩珂更加震惊,下意识地反问,“你是说瑶儿是我们的女儿?” “傻瓜,你伤心了这么多年,你怎么突然就忘了呢。瑶儿是我们的女儿啊……”君北野的声音中满是无奈,“她那双凤眸与你的如出一辙啊。每每看到她的眼睛,我都以为我又见到了你。” 韩珂的身子瘫软下去,她这样的身世,让她心中说不出的滋味,就好像苦苦努力的十年,突然有人告诉你,你的努力都是白费的。她爱了舅舅十年,花了十年時间,想要舅舅走出舅甥的血缘限制,却不想他们根本就不是真正的舅甥关系。 “云舒。云舒……你怎么不说话了?”君北野的眉头紧紧蹙起,似乎得不到应答让他觉得很心慌。 韩珂心中一慌,忙甩开了君北野的手掌。 大约过了一个時辰,院子里没了动静,韩珂这才悄悄探出头来,翻过后院的矮墙,回了茶社。 来到茶社的時候,萧焱拖着一张阴晴难料的脸站在房间门口,见她出现,冷声道:“你回来了……” “你怎么……怎么没有睡?”韩珂难以置信,她用的迷香药姓很强,萧焱没理由会醒着。 萧焱不答,上前一步,一把将她拥在怀里,方道:“没有你在身上,再厉害的迷香,本王都睡不着。” 韩珂尴尬地将他推开,阴着脸道:“没正经的。” 萧焱耍赖似地扣着她的肩,也不管她是否愿意,偷偷咬了咬她的肩头,“本王一直都是这样样子,你爱嫁不嫁。” 听他这么一说,韩珂随即便联想到君初颐对她说的话:你活该。你害死我的母亲和哥哥,你活该被那么多人凌。辱。 她真的被那么多人凌。辱了? 她这么脏,凭什么嫁给萧焱? 这样想着,她随即便微微一挣扎,伸手将萧焱推开一丈,“是你说的。那么,我现在告诉你,我不嫁。” 萧焱嬉笑着脸,以为她在开玩笑,上前想要握住她的手哄哄她,却不料韩珂猛然一甩手,重重将他推开。 这些天,她顾忌着他身上的伤,从来都舍不得这么重地推他。 今夜的她就像吃了火药一般,让人难以捉摸,但萧焱随即便猜透了她的心思,哑声问道:“你是担心我嫌弃你,对不对?” “不是。”韩珂连连摇头否认,“你想多了,根本就是我嫌弃你。你一项都没有舅舅厉害,我为什么要嫁给你。我嫁得第一个男人是大胤的君主,我嫁得第二个男人怎么能比他逊色?。” 她的理由咄咄逼人,若是换做平時,萧焱一定会被她气炸掉,可今夜不同,他清楚地感受到她心里的伤痛,死皮赖脸道:“皇后娘娘,您就委屈一下,嫁给小人。小人不才,没有舅舅治理国家的能力,但是小人发誓,一定一辈子好好疼你。” 韩珂见他这么固执,鼻子一酸,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边哭边吵,“我就是不想嫁给你……我后悔了,我不该承诺你。” 萧焱不管她的挣扎,一把将她摁在怀里,霸道的吻肆意地侵占了她的唇,舌尖轻轻一撬,闯入她的口中,纠缠着她的丁香小舌。 韩珂被他吻得窒息,手脚不听使唤的胡乱捶打,砸在他后背的伤口上。 萧焱紧紧是皱了皱眉头,一声不吭,直到吻到怀里的人瘫软下去,再也没有力气反抗自己,这才将她放下来,托在自己怀里,哑着嗓子道:“嫁给我,我不会在乎从前的事。把从前所有的一切都忘了,你只要记得我爱你,这已经足够。” 韩珂静默蜷缩在他怀里,一颗心颤抖着。终于,在他的灼热目光下,她妥协了,无耻地点了头,无耻地将自己这具肮脏的身体赖给了眼前这个男人。 “乖。”萧焱心里头舒畅无比。 “我们明天就出发,去平城。”韩珂突然兴奋地叫出声来,“我要带你去见你的丈母娘。” “什么?丈母娘?”萧焱与她有些语言不通,但大约也能猜出丈母娘的意思,尴尬出声,“玉安长公主已经被废黜长公主名号,她身无分文,不可能去平城的,我猜,她应该还在镇国候府。” 韩珂撇嘴,“不是她。我的亲娘根本就是她……” 萧焱略微有些震惊。 “你随我去平城,我是二娘亲生的。我根本就不配得到先帝的封号,以我的出生,根本不可能当上郡主。”韩珂并没有因为自己低贱的身份而感到伤心,她开心得很,很早她就想过与皇宫摆脱联系,现在好了,她彻底与宫廷没有关系了。 听到韩珂的话,萧焱对玉安长公主的行为渐渐理解,总算明白,为什么一个母亲可以对自己的子女阴狠至此了。 “好。我们去平城。去见丈母娘。明天就去。”萧焱兴奋地将她拥起,抱在怀中,舍不得放开。 直到韩珂对他怒斥了一声:“睡觉去。” 两个人才乖乖回了屋。 第二日一早,昏昏沉沉了好几天的君北野终于转醒。 他昨夜梦见了云舒,那种感觉极为真切,就好像真的有人陪在他身边似的。 下床起身,脚下却猛然一响,君北野有些好奇地低头,捡起地上的一支白玉簪来。这支女人的簪子为什么会跑到自己的房间来?难道昨晚云舒真的来过?还是来得是旁人? “北野哥……”自玉安长公主被废黜长公主名号之后,她对君北野可谓是千依百顺。 望见君北野手中的发簪,玉安长公主面色一黯,语气阴沉道:“瑶儿已经去了许久了。北野哥你一直捧着个死人的发簪,这样不吉利……给我,我帮你扔了。” 君北野闻言,眸光一亮,紧紧逼视着玉安,问道:“你说什么?这是瑶儿的发簪?” 玉安长公主被他忽变的脸色吓到,随即又镇定道:“不错,真是瑶儿的发簪。瑶儿素来喜欢素朴的东西,所以她的衣衫发饰大多都是白色的。穿得晦气,也难怪死得这么早……” “瑶儿的发簪……”君北野的眼眸微微眯起,思绪回到了昨夜,静默了一会儿,他突然起身,对玉安长公主道:“你先回去歇着。我要进宫一趟,有些事情要禀告陛下。” 玉安长公主一听到“皇宫”,便立刻想到了十七王爷,她上前恳求君北野,“北野哥,你带我一起进宫。我想见见我们的儿子……就见一面就好。” 君北野冷冷扫了她一眼,道:“不行。陛下已经下令,让你一辈子不能踏入皇宫半步。抗旨不尊是死罪,我不可能带你去送死。” “北野哥。你带我去,陛下一定不会怪罪的。”玉安长公主始终不肯放弃,但很多事情一旦做了,便注定难以回头。 君北野狠狠心,猛然甩开她的手,独自一人进宫。 “北野哥……”玉安长公主的身子瘫软下去。此時此刻,她终于明白什么叫报应。ZSWD。 弈凡正在未央宫批阅奏章,君北野突然求见。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君北野恭敬跪拜在地,望着大殿之上的神情憔悴的帝王,一時间心思复杂。 弈凡瘦了许多,原本棱角分明的侧脸变得更加刚毅,面色蜡黄,很显然已经许久没有休息好。 看他这副样子,君北野皱眉,想来帝王对自己女儿的感情是真的,如今是否该将自己的疑虑告知? “免礼。”正在君北野思索之际,弈凡已经走到他跟前,将他扶了起来。 “镇国候有什么事?”玉安长公主被废黜,瑶儿一死,弈凡对他的称呼只能是镇国候。 君北野微微垂眉,从衣袖中掏出一支白玉簪来,而后递到弈凡跟前,“微臣有一物要交给陛下,不知陛下可认得这支簪子?” 弈凡的目光触及君北野手中的白玉簪,心中猛然一痛,面色惨白了几分,伸手小心翼翼地接过来,哑声道:“是皇后的簪子,有劳镇国候了。” “陛下可知道这支簪子的来历?”君北野猛然朝着弈凡跪下去,“微臣心中有一个猜测,不知当说不当说。” “直言。” “这支簪子是昨晚有人落在微臣的房间的,微臣怀疑……”君北野眼神一黯,微微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微臣怀疑,皇后娘娘尚在人间。” 弈凡的心猛然一颤,将那白玉簪紧紧握在手中,仿佛能感受到韩珂留在这上面的余温,他慌忙将君北野扶起来,道:“朕信你。瑶儿,她一定活着。瑶儿一向有孝心,知道你病了,所以夜探镇国候府,一定是这样的。” 也不知怎的,一颗死去的心又突然活了过来,弈凡竟然有些惊慌失措。 “可是陛下,皇后娘娘虽然来见过微臣,可她什么话都没有留下,微臣根本不知道她现在身在何处……”君北野心中担忧,“皇后娘娘遭受了那样巨大的刺激,心情必然不好,所以这才将自己藏起来,不让陛下看到。” “不急,只要她活着就好,朕不想逼她。”弈凡的嘴角突然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瑶儿啊瑶儿,你为了断绝朕心中的希望,为了要朕痛得生不如死,你居然与萧焱一道修了一座假坟来骗朕,你好狠的心。 既然你这么喜欢相互折磨,那朕自然不能输给了你。 韩珂和萧焱背着行李走到城门口的時候,她的心猛然一颤,就好像有谁在诅咒她似的,让她惶惶不安。 萧焱见她一脸恍惚的神情,忙连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昨晚出去了大半夜,你现在是不是很累……如果累了,我们明天再出发。” “没事没事。”韩珂哪里敢告诉萧焱她的感受,也不知怎的,恍惚中,她看到了舅舅那张愤怒的脸。 “真的没事吗?”萧焱见她面色惨白,心中不忍,长臂一伸,将她往怀里带了带。 韩珂倚在萧焱的胸口,那颗惊跳不已的心才稍稍安定下来。 恰在此時,一阵马嘶声惊动了街上了行人,大家纷纷往街道两旁退开来。 十来个大内高手,骑着宝马,飞速掠过。 就连守城的护卫们见了他们也不敢阻挠,纷纷给他们让路,让他们快些出城。 萧焱倒是觉得奇怪,伸手拉了一个小伙子,问道:“啀。这是发生了什么事?这么大动静?” 韩珂也甚是好奇,那小伙子原本恼怒于萧焱的无礼,但瞧见这么个美貌的姑娘正直勾勾一双眼睛看着自己,于是故意礼貌道:“小爷您有所不知,这宫里头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明明已经离开了那个牢笼,但是有听到关于那里的一点点消息,韩珂都忍不住追问到底。 “陛下的心疾复发了。这卫队正赶往司幽国,向司幽国君主楚梵天讨要莫茸呢。听说那莫茸是难得一见的宝物,连楚梵天都未必能找到。四方势力虎视眈眈,这皇宫怕是要乱了。”那小伙子很是卖弄,将自己所知道的都添油加醋地说给韩珂听。玉中发舒。 韩珂的身子猛然一颤,掌心满是冷汗,幸而萧焱在身后扶着她,否则她定然已经摔倒。 她深吸了一口气,定定望向那小伙子,又问道:“陛下的心疾为什么会复发?” 那小伙子哀叹了一声,道:“皇后去世,陛下伤心欲绝。想来他心疾复发是因为皇后娘娘的死,当今皇后娘娘绝色倾城,突然就这么没了,也难怪他会这么难过……” 萧焱见韩珂面色难看,瞪了那小伙子一眼,不许他再说下去。 韩珂摆摆手,示意萧焱不要为难别人。 她朝着萧焱虚弱的笑笑:“既然我已经出了皇宫,自然不会再管皇宫里的事了。我们走,去平城……去过逍遥自在的生活。” “不进宫去看看他吗?”萧焱见她伤心难过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你很想他,你很担心他的身体,不是吗?” “舅舅是真命天子,有上苍保佑,我只会给他带来厄运。”韩珂淡淡地扯了扯嘴角,“我们走。” 萧焱没想到韩珂这次居然真的下了狠心。 出了城,一路向北,两天两夜,他们终于来到了平城。 韩珂向几个路人打听后,找到了大将军府的地址。 自君北野回京之后,整个大将军府已经废弃,平城的治安自然由下一任官员接任,原来的大将军在人们心中化成了剪影,渐渐消失不见。 “咚咚”,韩珂伸手轻轻敲了两下门。 很快,有一个白发苍苍的妇人来开门,她面色清俊,只是她满头的白发毁了她这张美丽的脸。 韩珂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眼前的人,居然正是十年前离开京城的云舒,十年的時间,她一头乌黑的长发,寸寸成雪。 韩珂从来都不知道,十年可以在她身上留下如此深刻的痕迹。 “这位姑娘是?”十年没见,云舒没能一眼认出韩珂来。现在的韩珂褪去了十年前的青涩,全身上下都透着难以抵挡的诱惑。 “娘……” 遥远的一声呼唤,将两个人的距离拉近。 云舒一下子落下泪来,抱着眼前的女子,痛苦流涕:“瑶儿。是我的瑶儿……他们都说你死了,可是我不相信,我就知道,我们总有一天会相认。” “娘、娘……”韩珂贪恋她的怀抱,将她紧紧拥住,两个人抱成一团,“娘,我好想你。我好开心,我还可以见到我娘。” 从见到云舒的第一天,她的心里头就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忍不住想要向她靠近,忍不住想要保护她,舍不得玉安长公主伤害她……原来,这就是母女间之间的心灵感应。 “快进来,进屋说。”云舒意识到韩珂身后还站着一个男子,生怕失礼,慌忙将两个人迎进屋里,“杏儿,快给小姐、少爷上茶。” “是,夫人。”杏儿一直跟在云舒身边,叫惯了“夫人”,一時间竟改不了口。 三个人坐定,云舒这才急切拉了韩珂的手,小心检查着韩珂全身上下,担忧道:“他们说你被一群人凌辱了,还说你死了……担心死亲娘了。” 韩珂将她的手按住,笑道:“娘,您别担心,我这不是好好站在你面前吗?是焱哥哥救了我……” 云舒这才意识到萧焱的存在,忙转过头,朝着萧焱一拜,“多谢公子出手相救,公子的恩德,我们母女必当报答。” 萧焱急忙将云舒扶起来,扯嘴打趣道:“大娘,想要报恩?这并不麻烦。” “如何?”云舒一脸惊讶地望着他。 萧焱无赖地朝着韩珂勾勾手指,“要她以身相许,小爷我就满足了。” “你……”云舒震怒,面红耳赤,指着萧焱斥责道,“你可知道,你要娶的可是当今皇后,这是杀头的罪。” 萧焱却不在意地笑笑,“小爷都死过那么多次了,还在乎这点小罪吗?叔父都将皇后娘娘风光大葬了,现在站在我面前的,是我的娘子。” 云舒一脸震惊地回头望了一眼韩珂,怔怔问道:“瑶儿……这……这可如何是好?。” 韩珂失神刹那,随即淡笑道:“娘,他说的不错,女儿确实要嫁给他。三天后大婚,还请娘做我们的证婚人。” 正文 第四十四章 大婚,十年之爱要不起(求你了,表退稿!) 空气中的气氛降到了零点,可新郎的气场极大,只需要一个眼神,便逼得所有人恢复了镇定,这一场婚事照常举行。 “一拜天地?” 杏儿上前,将二人手中的喜结抽掉,扶着韩珂走到新郎身边,将她的手递给新郎。 他的掌心微湿,算不上温暖,韩珂却能感觉到他的紧张,于是哑着声音低低道:“别怕……我不会走的,一定嫁给你。” 她的话就好似一剂镇定剂,他握着她的手陡然紧上了几分,似乎要将她牢牢扣在身边。 韩珂的双颊不由地红了。 “二拜高堂?” 新郎扶着新娘,朝着高堂之上白发苍苍的云舒长长一拜。 “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喜婆的声音中含着几分兴奋,四周的气氛也渐渐缓和,大家都跟着吆喝起来。 “入洞房?入洞房……” 韩珂心口一紧,一想到自己身上的痕迹,一想到君初颐对她说的话,身子便颤抖起来,掌心被汗水湿透。 感觉到她的不安,他的手将她握得更紧,那种力量一下子传达到了她的心底。 “我不怕。”韩珂低声喃喃,不知道是在说给自己听,还是在说给对方听。 他以为是他握疼了她的手,慌忙松开几分来…… 韩珂感觉到他的手松了开来,心中一慌,反手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两个人被几十个人簇拥着,慌慌张张推入了洞房。 新房的大门一关上,一众看好戏的乡亲们都被关在了门外,个个都削尖了脑袋往里头挤,就差没有将房门挤破了。像韩珂这般的绝色美人,在平城这种边境地方,实在难得一见。 “一刻值千金,小姐、姑爷,你们好好享受?”杏儿的声音在两个人之间炸开,“杏儿这就退下了。” “等等……”韩珂心里头紧张极了,只觉得今天的萧焱怪怪的,到现在一句话都不曾说。比起平時的顽劣,今日的他显得太过安静,这让她极其不安。 “小姐,还有什么事吗?”杏儿一脸讶异。 “姑爷还要出去陪客人们喝酒,你先留在屋里陪陪我……”韩珂的声音里透着几分渴求,一時之间,她居然不知道怎样单独面对萧焱。 杏儿有些为难,皱眉怯怯望了新郎一眼,又回头对韩珂道:“小姐,杏儿猜,姑爷今晚不会出去陪客人们喝酒了……” “为什么?”韩珂越发觉得这场婚礼很奇怪。周围的气氛瞬间冰冷到极点,让她生生打了一个喷嚏。 “因为……因为……”望着新郎那冷若冰霜的面孔,杏儿实在不敢说出那个答案来。 “怎么了?”韩珂的心里头似有千万只蚂蚁在爬,很不安。 蓦地,清冷温润的声音在新房里炸开,“因为一刻值千金,因为……朕等不及了。” “啊--” 韩珂一声惊呼,颤抖着手,撤掉了头顶的红盖头。 杏儿也被她的反应所吓倒,幸而弈凡极为镇定,朝她摆摆手,示意她可以退下了。 “焱哥哥呢?”韩珂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男子,心揪成一团,他清瘦了许多,苍老了许多,可他怎么可以毫无预警地出现在他面前。 弈凡抬起一双伤痛的眼眸,深深望入她的眼底,一声声质问:“你留一座坟墓给朕,朕不怨你,那是朕欠你的,朕该偿还的。你一声不吭离开京城,朕也不怨你,朕知道你伤心,你需要時间缓和。可是,你听到朕病危的消息居然无动于衷,朕差一点儿就要死掉,你却欢天喜地的嫁人,朕不准?” “我问你,焱哥哥呢?”韩珂被他冷冽的眸光所逼视,心里头乱糟糟的,实在想不通这一整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焱哥哥?”弈凡的唇角扯出一抹冷漠的笑意,“你至少还是他名义上的叔母,现在叫他哥哥,成何体统??” “我不是?”韩珂厉声反驳,“大胤的皇后娘娘已经在景山行宫被陛下的军队乱箭射死,现在的我叫韩珂,是焱哥哥救下的?” “那不是朕的军队?朕的军队绝对不可能伤害朕的皇后?”弈凡的喉头也堵着一口怨气,“朕知道你恨朕,恨朕没有及時去救你……可那封信,朕根本就没有收到。” 韩珂恍然失措,身子往后缩了缩,扬起一双盈满泪水的眼眸,道:“那又怎样?就算不是你的军队又怎样?我给了你十年時间,是你不懂得好好珍惜……十年之后,我要再嫁他人,你为什么还要出现,你非要毁掉我平静的生活,是不是??” “不错?”弈凡一听到她说要再嫁他人,心里头便怒火难平,“你若是要嫁给别人,朕会搅得你不得安宁?这辈子,你只可能嫁给朕一个人……朕的皇后确实已经死了,死去的是玉安长公主的女儿,可现在的你与她毫无关系,你是朕刚刚迎娶的新后?” 韩珂心中的苦涩渐渐蔓延,彷徨着一张脸,问:“舅舅……” “不许叫朕舅舅?”弈凡已经痛恨了这个称呼十年之久,如今终于有机会摆脱它,自然不会允许她再这么喊他,“叫朕弈凡,叫朕夫君,叫朕混蛋都好……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总之,不许就朕舅舅?” 韩珂冷冷咬牙,沉声道:“你就是知道了我们不是亲舅甥才会来找我的,对不对?如果我们现在还是舅甥关系,你对我的态度根本不可能发生这么大的转变。说来说去,我十年的努力始终没能让你突破那一层心结?” “不……不是的?”弈凡急于解释,慌忙上前一步,想要捧起她那张满是伤痛的脸。 韩珂恶狠狠,将他一把推开,“你狡辩?分明就是这样的……如果我们现在还是舅甥,你碰都不会碰我?” “不是?”望着她那样坚定的神情,弈凡的心狠狠一抽痛,扬起一双狭长的凤眸,道:“自萧祉将你的假尸体献给朕的那一日,朕就知道你没死,朕爱你,所以朕才故意下葬了那具假尸体。朕希望重新遇到你的時候,你可以再次嫁给朕,但不是以从前的身份……那个時候,朕并不知道你不是阿姐的亲生女儿。” 韩珂咬牙,“其实说到底,你还是在在乎我的身份。就算你希望我以新的身份嫁给你,也是因为你怕别人说三道四,你怕我们那样的舅甥关系,天理不容……” 被给眼大。“……”弈凡无言以对,当初的他确实是那么想的。 “在承乾宫,我们两人一同中了春。药的時候,你那么嫌弃我,那么决绝的推开我……”韩珂的泪水顺着双颊流下来,花了一张容颜,哭得声嘶力竭:“现在的我比那个時候更脏了,你却要娶我,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不脏,你在朕心中一直是神圣的。”弈凡低叹,“在承乾宫的時候,朕并不是嫌弃你,你那么美好,朕为什么要嫌弃你?” “你分明就是嫌弃我?”韩珂的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扬着一双愤怒的泪眸,满眼伤痛地瞪着他,“你恨我被人碰我……你恨我胸口上的男子牙印?” “什么……什么男子牙印……”弈凡茫然,“那時,瑜妃临死之前的诅咒一直环绕在朕的心头,朕根本就没看到什么牙印,朕推开你,是因为朕担心朕的做法有违天理。” “……”韩珂无言以对,可她的一双清眸中写满了不相信,她对他的耐心已然用尽。 “说,焱哥哥是不是被你抓了?你是不是威胁他?”韩珂咬牙,一双蕴满了仇恨的眼眸瞪着弈凡,似要逼他承认自己的罪过。 弈凡心痛的上前,一只大掌捂住她的眼睛,暗沉着沙哑的声音道:“别这样看着朕,朕会很难受……” 韩珂也不挣扎,只是冰冷的声音再次在弈凡耳畔炸开,“你放了焱哥哥,我就嫁给你。你放了他……” 她现在是在为另一个男人恳求自己吗? 弈凡痛苦地皱眉,冷声道:“不错,焱儿确实被朕抓了。只要你将你的身子献给朕……朕立马就放了他?” 他倒是要看看,她是不是为了萧焱,什么事情都做得出?她已经为了嫁给萧焱,不顾他的死活,就连他心疾复发,她都能做到无动于衷。弈凡只要一想到这儿,整颗心就好似在刀尖上翻滚,疼痛难忍? 韩珂声音哽塞,“陛下真的一定要这么做吗?如果陛下真的很想要我的身子,那我给了你便是,反正我的身子已经肮脏不堪了。” 她的话就好似一枚炸弹,在弈凡的心底轰然炸开,将他的五脏六腑瞬间都拧成了碎片? “你……你说什么……”弈凡的眼眸中满是伤痛,他抚着她眼眸的大掌一寸寸移开,对上她那双清冷的毫无表情的眸子,心猛然一颤,“你真的愿意为了救焱儿,而放弃你自己?” 韩珂干涩地扯出一抹笑意来,当着他的面宽衣解带,清冷的声音响起:“陛下可要快一点,民女急着见自己的丈夫……” 弈凡的大掌覆过来,猛然扣住了她正在解衣的双手,怒道:“不要再闹了?朕不相信……朕不相信你爱上他了。他只跟了你一个月,你怎么会放弃我们十年的感情?” “陛下错了。”韩珂惶然一笑,“民女与你并没有十年的感情。这十年,都是民女一厢情愿,可民女与焱哥哥的感情不一样,我们在一起仅仅一个月,可我能感觉到他对我的爱……甜蜜之恋与苦涩之恋,民女自然会选择前者。” “你对他……”弈凡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愤怒,只要一听到“焱哥哥”三个字从她嘴巴里蹦出来,他就恨不得立马堵住她的嘴巴,叫她一辈子都开不了口? “我对焱哥哥的爱,早已深入骨髓。”韩珂强自镇定,轻笑着望向弈凡,看着他痛苦的神情,她的内心突然生出几分快意来。 “朕不准?”弈凡大喝一声,炽热的唇附上了她的唇瓣,攻城略地,狠狠掠夺,灵巧而霸道的舌尖紧紧缠绕着她的丁香小舌,似要将她整个人都吞入腹中。 韩珂努力地迎合着他,就像宫中谄媚承欢的妃子。 弈凡讨厌她脸上的表情,突然一把将她推开,冷声道:“你不要这样……朕要的不是这样的你……” 韩珂冷眼相对,“陛下要什么样的我?我的身子已经脏了,我只能是这样的……陛下是不是又嫌弃我了?” 弈凡暗叹了一声,知道她在与他置气,复又上前,一把将她摁倒在床榻边上,一双蕴满怒火与情欲的眸子紧紧逼视着她,固执地瞪着她的清眸,暗沉低哑地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不许这样看着朕?朕想要在你的眼中看到爱……不仅仅是恨?” “可惜,”韩珂冷冷启唇,“我对你已经没有爱了。你关了我的丈夫,你这样的做法与地痞流氓有什么区别??这根本就是抢亲?” “朕就是抢亲?”弈凡的那双凤眸快要喷火,额头上冷汗涔涔,滑落在韩珂的发间,他似乎从来没这么失控过,“昨日有个红衣男子夜闯皇宫,他告诉朕你要嫁人,你说朕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你嫁给别人……” “红衣男子,欧阳烈焰?”韩珂一脸的不可置信。 “你竟然知道暗幽宫宫主的名字,你到底招惹了多少男人?”气急的弈凡,有些口不择言。 “招惹?我韩珂这辈子就错在招惹了你,你个混蛋,还我的焱哥哥。”韩珂不想在欧阳的话题上多做纠缠,下意识地将话题转回了萧焱身上。 又是其他男子,听着韩珂口中不停吐出各个男子的名字,弈凡的心底已经被嫉妒折磨疯了,嘴上却冷静自持地回道:“朕只是使了阴招?二十万大军围剿大皇子的军队,他不得不赶回去?朕没有抓他,是他自己放弃你?” “你无耻……你根本就是想逼死他。”韩珂的脑袋微微一偏,落下一滴泪水来,“他父亲叛变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你怎么知道他没有想过要叛变,你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吗??”弈凡冷哧一声,头低下去,轻轻咬住了她的脖颈,拼命的吸吻,温润的舌尖挑逗着身下的女子,他想要得到她最真诚的回应,而不是那种趋炎附势的媚态? “我就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他没有叛.乱之心,否则他也不会跟我来平城。”韩珂固执地瞪着那双冷冰冰的眸子,冰冷的温度寒透了弈凡的心。 “他如果没有叛.乱之心就不可能回去帮他父亲……他如果没有在暗中培养人马,又怎么敢回去与朕的二十万大军对峙?”弈凡低沉的嗓音里充满的情欲,韩珂在他身上挣扎,她娇柔的身躯抵在他身上,让他承受着欲.火焚身之痛。 韩珂渐渐无言以对。 弈凡的大掌俯下来,轻轻扯开了她大红色的喜服,右手顺着她的颈子,一直探下去,轻轻握住了她左胸的柔软,轻柔摩挲。 “嗯……”韩珂忍不住一声低吟,头往后仰去,两只小手在他的背上拼命扑倒。 弈凡的喘息越来越粗重,他轻轻地咬着她的耳朵,安慰着她:“别动……不要乱动。朕不想弄疼你……” 韩珂根本不理会他,双腿也跟着在他身上胡乱踢打,努力地反抗着。 弈凡脱了她的鞋,一把握住了她的玉足,感觉到她脚掌下的伤痕,心痛道:“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韩珂瞪着一双眼眸,左脚暗暗发力,想要从他掌中逃脱,可他握得更紧。 “唔……”韩珂呜咽一声,终于快要哭出声来,后来她转念一想,她才不要在他面前哭,于是咬着牙,那声音变成了低低的喃喃。 这样压抑的喃喃声实在刺激了弈凡,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他想要了她?疯狂地攫取她的每一滴精华? “乖……放松……”弈凡软声恳求,希望身子的人能够稍稍安分一点,他的左手渐渐松开了她的玉足,朝着她的腰身袭去。 韩珂见双脚得意逃脱,狠狠朝着他胯下攻去。 弈凡见状,面色一黑,双腿有力地将她的双腿扣住,将她整个人压在身下,让她动弹不得。 “放开我?”韩珂的手脚都被制服,只能用杀人般的目光冷冷瞪着他。 弈凡咬牙,冷冽的声音在她头顶炸开:“不放?朕一辈子都不会再放开你的手?” 反抗无效,韩珂冷下声来,道:“陛下想要什么都拿去……反正民女的身子早就脏了,也不在乎被人再凌。辱一次,我就当你是歹徒,咬一咬牙,狠一狠心。这一切,很快就过去了?大不了起来的時候,喝一碗药?干干净净的,什么都不会留下?”ZSWD。 弈凡被她的话刺激到,哑着嗓子问:“在你眼中,现在的朕与歹徒一样?” “不错。”她竟不愿意再给他一线目光。 弈凡发出一声压抑的嘶吼,左手猛地一用力,她的衣衫在他的掌力下震得粉碎,胯下的灼热抵在了她的腰间,蓬勃伸展着,似要发作。 “朕现在就要了你?你想喝药随你?”弈凡目光中的柔情酿成了残忍,大掌在她的娇躯上四处游移,最后落在她胸前的一对柔软上,狠狠摩挲,似要将那两团浑圆震碎,“你喝一次,朕要你一次?直到你肯怀上朕的孩子为止?” “我不要?我不要怀你的孩子?你是我舅舅……”韩珂拼命地摇头,将他曾经加诸在她身上的痛苦尽数奉还? “朕不是你舅舅?朕的皇后君初瑶早就死了?朕亲手将她下葬……你是韩珂,你是朕的瑶儿?朕的子嗣必须由你诞下?朕是大胤的君主,朕不可能一生无子,所以你必须乖乖给朕生?”弈凡用力一扯,韩珂的亵裤便在他掌下化成碎片。 “我不要……你是前夫,我怎么能跟前夫生孩子?”韩珂固执起来的時候便会咬人,她一口咬在弈凡的锁骨上,狠狠地,重重地,直到艳红色的血液顺着弈凡的衣裳映出来。 弈凡眸光微微瞥了瞥自己的伤口,一言不发。 小媳妇总算是熬成婆了,她居然忍心对自己下狠手了? 他今日穿得是大红色的喜袍,那伤口泛出的血液已经浸透了喜袍的颜色,流露出来…… “前夫?你只是前夫而已?你凭什么碰我……我早就是焱哥哥的人了?我们都同床一个月了?”韩珂恨他对她用强,故意刺激着他。 “朕不在乎?” 弈凡的吻霸道有力,他整个身子都倾轧在她身上,她根本无处所逃,不一会儿,她身上的衣衫已经被褪得差不多,只剩下一个红色的小肚兜挂在胸前。 “你混蛋?”她羞愧难当。这算什么?大婚之夜,被自己的前夫凌.辱? 弈凡似乎猜到她在想些什么,心里头的愤怒愈发强盛,一只手突然松开了她胸前的柔软,顺着她的小腹,一点点滑至她的。 韩珂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不要?” 弈凡却道:“你不是嫌自己脏吗?朕不嫌弃……” 手指轻轻拨开她的两瓣桃花,在那柔软脆弱的地方来回摩挲,引得身上的人一阵阵低喃出声。 “叫出来……”弈凡似笑非笑地望着身下羞涩难当的女子,“朕知道你敏感的很,你忍不住的……叫出来……” 韩珂一声轻吟,湿淋淋的感觉。 弈凡的手指沾上了她的甘霖,滑腻腻的触感继续在她身下挑逗。 “别这样……”韩珂虽然是现代人的思想,可在这种事情上,她远远没有古代人大胆,“你能直接一点吗?你不就是想要得到我吗?” 她这样的话语反倒激怒了弈凡,弈凡狠狠攫住她的唇,不许她再废话,手指在她胯下来来回回的摩挲,感觉到她的害怕,她太过紧张,不够湿润。 他的吻顺着她的颈子一路滑下去,在胸口上游移,看到她胸前的那两只牙印,他没有太过震惊,而是轻柔的吮.吸…… ————题外话———— 最近被退稿退怕了.....话说人生在世食色姓也,有点啥也很正常嘛,为嘛人家现代文劲爆非常没怎么退稿,我难得点火,却5555,我有种很悲剧的预感,这两章又会被退5555,大家订阅从速啊,欲哭无泪?? 正文 第四十六章 出走,平白捡了个儿子(二更) 韩珂背着小包袱,拖着沉重的身子,可怜兮兮地望了一眼蔚红的天空,茫茫草原,她该去何处安身。 前有司幽国的兵马在平城捣乱,后头又有大皇子萧烬带着儿子搞内讧,边境地带还要遭受鲜卑族的入侵,她是料定了弈凡空不出時间来找她,才偷偷的跑掉。 “臭弈凡……” “混蛋舅舅……” “诅咒你早泄?” “诅咒你阳痿?” “诅咒你一辈子断子绝孙?” “诅咒你被男人上?” “……” 她忍不住一声声不停地嘀咕,一整天,她的双腿都何不拢、一直在打颤,就连给萧弈凡写离别书的時候,手都握不住毛笔,回想起昨夜的糜烂,她便羞愧难当。 “焱哥哥,对不起……对不起……” 她亲口许诺了焱哥哥,如今却被弈凡强占了身子,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正当的理由跟着弈凡回朝。从前的君皇后已经被弈凡亲手下葬,倘若她此刻回朝,又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呢?因为她的关系,弈凡和姜太后断绝母子关系,她又该以什么姿态去面对那个曾经疼爱自己的外祖母。 “唉……那囚笼终归还是容不下我。” 出了平城,她一路往南走。北面是一望无际的沙漠,在现代的時候,她向往着沙漠又惧怕着沙漠。平静的時候,沙漠是一幅画,美得叫人沉醉;可是沙浪滔天的時候,沙漠就是一朵巨大的食人花,吐不出骨头来。南面是绵延不绝的大山,跃过大山就是鲜卑族,这山极高,山中有极少的几户人家,韩珂决定在此处安生。 “那边有个女人,长得还不错,大家给我追?抓到了,兄弟们共享?”一阵马蹄声朝着韩珂靠近,韩珂心中一惊,难不成她又成了追逐的目标? “就是那个穿紫色衣服的小妞?看上去好像还怀孕了?”狂野的男子声音在草原上飘荡,夹杂着嗜血的欲望。 紫色衣服? 韩珂低头瞧了自己一眼,她穿的是一袭青衣,为了防止碰上,她还故意贴了假胡子,想来那群人瞄中的并非自己。 “怀孕?”另一个轻佻的男子声音在不远处炸开,“怀孕了更好?玩完了女人,还能请兄弟们尝尝咱司幽国出名的雏儿汤?” 雏儿汤? 韩珂一阵毛骨悚然,下意识地抚了抚自己的小腹,幸亏她没怀孩子。都说第一次怀孩子的可能几乎为零,虽说舅舅昨夜很勇猛,但她相信理论就是理论,不会因为舅舅的掠夺而改变。 那群马背上的男人朝着这边逼近,草原上连棵树木都瞧不见,韩珂只得找了个大石头藏身,偷偷打量着不远处的一群人。 为首的男人有一米九的个子,这在现代都很少见,他皮肤黝黑,三十来岁,骑马的技术极好,应该是司幽国人。他身后的一群小厮穿着一致的红色异族服装,个个惟命是从。 “大爷……大爷饶过小女子,小女子家中还有……”不远处,哭哭啼啼的女子声音传来,如泣如诉,百般哀求。 韩珂的目光朝身后瞥了瞥,那女子大约十七八岁的模样,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可这样的年纪,她已经挺着一个大肚子,足见故人对于上都明白得早些。 女子穿着紫色的衣衫,腹部已经隆得很高,应该有七八个月了,离生产近了。 “你家中还有谁?”带头的狂野男人一把拎住她的长发,“告诉爷,爷现在就去处理了他们?从此,你就跟在爷帐中……” “我……我的孩子。”女子惊慌失措地捂着自己的腹部,“你们方才说要喝雏儿汤……” “雏儿汤……”那身穿褐色衣衫,膀子上雕龙的狂野男子扫了她的肚子一眼,伸手在她腹部狠狠捏了一把,道:“这胎儿已经长成形了?老了,肉不嫩了。” 韩珂咬牙,恨不得冲上前去狠狠抽一抽那男人的耳光。如此践踏女子,他凭什么生为男人?她的双腿还在打颤,走路都不太平稳,与一群男子斗,自然会和那孕妇一样遭受侮辱,故而她忍了。 那女子吓得朝着一群男人跪下来,泪水盈盈:“你们想怎样对我都可以……求求你们,放过我肚子里的孩子……” “好啊……”那褐衣男子似乎被女子的泪水所感动,伸手扼住了她的下巴,粗糙的手掌重重抚了抚她的唇瓣,似要擦出血来,喝道:“兄弟们,给我上?只许玩她,不许碰伤她肚子里的孩子?” “遵命?”身后的一群小厮立马从马背上翻身下来,冲着紫衣女子走去。 韩珂双拳紧握,长甲刺入了掌心,但她不能露面。她这样的身份,若是落到司幽国的人手中,很有可能成为他们威胁大胤的砝码。 “味道很嫩,大胤的姑娘们个个都是温柔如水,不像咱司幽国的娘们彪悍,小爷喜欢这样的类型……” “是啊……改明儿捉几个平城的姑娘送给太子殿下,让他好好品尝?” “胡说?太.子.妃那婆娘,非得把鼻子瞪到天上去?” “……” 一群男子在那女子身上肆意地索取,時不時还要咒骂几声。 紫衣女子的个姓要强,她虽然生的柔柔弱弱,但不管那些人怎么蹂.躏她,她都是一声不吭,只是双手交叠于小腹之上,小心翼翼地护着肚子里的孩子,隐忍的泪水从眼角一滴滴滑落…… “是个倔强的小妞?”褐衣男子赞叹了一声,一个挺身,重重刺入了她的身体,撞击得那女子忍不住惊呼出声。ZSWD。 “小爷还以为你不会哭呢?”那褐衣男子见她痛呼出声,这才解气,身下又是一震悸动,狠狠进入她,整根埋入她的身子,顶着最深处的那团小球,没命地倒腾,似要将她的胎儿一并戳破,让它化成血水流出。 那女子终于留着泪水,暗瞪了身上的男子一眼,“你说过的,你不会伤了我的孩子。” 韩珂躲在巨石之后,被那女子的母爱所感动,也隐忍着流下泪来。 “好?小爷绝不伤你的孩子……”褐衣男子将自己从她体内抽出来,对着身边的一群随从吩咐道,“小心伺候着她,哈哈?” “遵命?”一群小厮将那紫衣女子的衣衫拨得一干二净,将她白净的身子划分成数十块,每个人分得一小块,在他们各自的地盘上,肆意的舔吻揉捏。 韩珂咬着牙,见那女子的凄惨样子,随即便回忆起许多天前数十个男子在她身上肆意舔吻的镜头,她痛苦地咬住自己的下唇,努力使自己不哭出声来。 半个時辰过去了,那紫衣女子已经奄奄一息,她的身下,暗红色的血液流出来,一片糜烂之象。 “老大,她昏过去了?”一个小厮的唇从女子的一团柔软上移开,跪在褐衣男子面前禀告,“现在要怎么办?” 褐衣男子扫了一眼地上的女子,道:“小爷既然答应了不伤她腹中的孩子,自然是放了她?叫弟兄们停下,我们走?” “是。”那小厮朝着女子身上的一群男子召唤一声,“老大有令,收队?” 那群男子一听到命令,慌忙从女子的身体里退出来,忍着尚未释放的情欲,急急上马,跟随着褐衣男子,驰骋而过? 北太子的军队素来训练有素,但他们的训练全都是在女子身上进行的,也难怪司幽国子民对五皇子楚黎的拥护远远超过了太子。 等到那群男子的身影消失在草原之上,韩珂才匆匆从大石块后面跑出来,奔到那女子身边,掏出包袱里的一见披风,披在她光裸的身子之上。 “你……你怎么样了?”韩珂掏出水袋,喂她喝了一小口水。 紫衣女子渐渐转醒,她的一双眼眸中满是羞愤,气息恹恹,双手始终交叠在小腹之上,战栗着望向韩珂,出声恳求:“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好好?”韩珂连忙应道,俯下身子,检查了一下她的下身,却发现她的下身因为那些男子肆意地摧残已经溃烂,若是要她这样样子把孩子生出来,估计她会痛死。 “我……我不行了。”那紫衣女子已经奄奄一息,方才她一直咬着牙,不肯对那群男人服软,如今的她已经精疲力竭。 韩珂注意到她的下身已经有暗红色的血水流出,她伸手紧紧握住女子的右手,鼓励道:“你一定要坚持住,你的孩子就快生了……你若是现在死了,那便是一尸两命?” 紫衣女子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我知道……我方才就知道了。我看到你躲在大石头后面,我故意不出声求救,我是希望你能保住我的孩子。” 韩珂面上露出几分震惊,她居然看到她了,难怪自己冲到她身边的時候,她的脸上一点惊讶之色都没有。 “如果你能生下它,我一定会想办法保住它,将它送到它的父亲身边。”韩珂伸手擦了擦她眼角的泪水,“对不起,我方才不能出来救你。” 那紫衣女子缓缓摇摇头,“不怪你。你出来了又能怎样?你出来了……会和我一样,被他们凌.辱的。司幽太子的人虐女成姓,见到谁都会这么做。我好累……” “你撑住?”韩珂突然想到了弈凡,可是弈凡现在身在何处,她根本不知道。 那紫衣女子突然朝着她惶然一笑,而后从腰间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来,递到她手中,笑道:“我没有力气生出它了……你剖开我的小腹,将它取出来。已经九个月大了,它一定能好好活下去的……” 韩珂接过匕首,震惊地望了一眼地上的女子,“你早就想好退路了?我若是这一刀划下去,你会流血不止而亡的……” 那女子茫然点头,“是啊?我是会死。我这么脏的身子……没理由在这世间活下去。” 头样他到。“可是……”韩珂犹豫不决。剖腹取子,在现代倒是常见,可是古代既没有麻醉剂、又没有止血药,这一刀下去,她必死无疑? “快动手?”那紫衣女子紧紧扣住韩珂的手腕,所有的期待都写在脸上,“若是我死了,这胎儿也就胎死腹中了。趁着我还清醒,快点动手……” 韩珂握着匕首的手颤抖不已,泪水哗啦啦地往下掉。如果她是小医童该多好,如果慕容云儿在她身边该多好…… “快动手啊?”那紫衣女子的面上满是赴死的决心? “好……”韩珂长叹了一声,终于应承下来,她从衣袖间掏出一块手帕来,拭去了匕首上的污浊,拨开女子小腹处的衣衫,选择了一个部位,狠狠一咬牙,匕首在她的小腹上化开来长长的一道口子,艳红色妖冶的血液止不住地往外流淌。 韩珂回头去看那紫衣女子,她的下唇已经被咬得渗出血来,额上冷汗涔涔,所有的痛楚都压抑在她的喉咙里,她始终是一声不吭。 韩珂知道,这就是母爱的力量。 将满身是血的婴儿从她腹中取出来的時候,紫衣女子已经奄奄一息。 剪开脐带,反手将婴儿托起,轻轻拍打了一下它的脚背,婴儿的哭声瞬间响彻天际。 “是个男孩,你睁开眼睛看一看……”韩珂将婴儿抱到那紫衣女子身边之時,紫衣女子已经咽气。 她双目圆睁,似乎只为了看自己的孩子一眼。 韩珂伸手,轻轻抚上了她的双眸:“安息。这孩子,我一定帮你照顾周到。” 小婴儿乖巧地躺在韩珂怀里,可他的哭声却响天动地,一双漆黑的瞳仁中满是泪水,似乎是在与自己的娘请告别。 韩珂叹息了一声,伸手小心按了按他的小嘴,哄道:“别哭了……亲是为了救你才去世的,所以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娘亲,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白捡了个孩子,韩珂身无分文,一時间竟想不到要怎么养活他。 一路往南走,韩珂抱着孩子进了大山。向路人打听后才知道,这山叫做雁山,山的尽头便是雪域,是鲜卑族人从前居住的地方。 韩珂不敢往南走得太远,一来是因为雪域的气候太冷,她畏寒的体质不适合在那儿生存;二来,这些天查绪儿的记忆始终冲击着她的大脑,越是往南走,那些记忆便越发清晰,满脑子里都是查绪儿天真无邪地唤楚黎为“刘楚哥哥”,有時候记忆太过真实,她也会忍不住脱口而出。 “我们不能去雪域,对不对?”韩珂只身一人带着小男婴,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于是她对着小男婴皱眉道,“若是你不同意我去雪域,你就哭出来……” “哇唔……” ————题外话———— 很悲剧的,第五十五章被退稿了。。。别办法,这个的确写的蛮狂爱的。。。唉,欲哭无泪,番薯尽量改文,亲们对于上章节就自行想象下,总之就是很那个...懂不,唉 正文 第四十七章 是死而非的噩耗,弈凡心疾发作(三更) 小男子哭声洪亮,将韩珂震住,她脑海里的那些关于查绪儿的记忆也渐渐淡出? “好,我听你的,咱们不去雪域?”韩珂得意地点头,天知道她方才重重在那小男婴的脚趾头上拧了一下,小男婴吃痛这才哭出声来? 这根本就是作弊? 在山脚下,韩珂找到一间废弃的小木屋,娘儿俩这才找到了一个安身之处? 那小男婴很乖巧,自打他出生哭过一两次之后,便一直不哭,只有饿了才会朝着韩珂嚷几声? 韩珂找不到奶喂他,只能去山中寻野羊野马,瞧见了就设个陷阱让它们自己上钩,然后捉回去好生养着,每日挤上一碗羊奶,送给小男婴喝? 日子安顿下来以后,韩珂時而会望着那小男婴发呆,而后抚一抚自己的小腹,为什么这孩子不是她自己生出来的呢? “我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你爹叫什么名字,更不知道你家在哪里……如今,我既然是,你自然要姓萧?”韩珂对着那小男婴自言自语? 小男婴突然闹起来,仿佛是在同她对峙?他为什么要姓萧? 韩珂瞪了他一眼,“别问为什么??让你姓萧,你就姓萧?你在草原上出生,为娘现在给你起名,萧原?” 萧原,嗯,就当你是弈凡的儿子?韩珂若有所思?她生气不爽的時候,都以折磨小萧原为乐,还自以为有理地瞪他:“别这么看着我,要怪只怪你爹没人姓?” 小男婴被她的眼神吓到,快要憋出来的眼泪又生生吞了回去,小萧原才出生一个月,他还不会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朝着她吐舌头? 韩珂最烦他吐舌头,一吐舌头就代表他肚子饿了?他肚子一饿,韩珂就得钻入臭气熏天的马棚,挤马奶、挤羊奶,伺候这位小祖宗? “萧原,喝死你丫的?”喂小萧原喝奶的時候,韩珂还不忘暗暗诅咒? 远在平城的弈凡生生打了个喷嚏,似乎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似乎又不是在喊他? “回禀陛下,方圆二十里,平城附近的农家都找过了,就是不见皇后娘娘的下落?”月彤毕恭毕敬地站在将军府门口回话? 弈凡在听到答案之后,眉头不由地皱起?他的小皇后越来越能耐了,轻而易举地逃出了他的五指山,不止如此,她还很有可能带着他的小皇子流落在外? “陛下,您看是不是班师回朝?阿砚那边快扛不住了……逍遥王深藏不露,也不知从什么地方弄出了三千死士……”月彤心里头担忧得很? 韩珂跑路的第三晚,弈凡便一旨急诏将远在京城的月彤和小医童二人招来平城?月彤伺候了韩珂十年,对韩珂的喜好十分了解?至于为什么要传召小医童,弈凡是认定了圆房的那晚他很努力,留个产婆在身边,以防万一? “他们爱怎么闹就怎么闹……”弈凡扬起一双自信的眼眸,“待朕找到皇后,再回宫一一处理?” “可是……”月彤急得跪下去,“皇城告急,只怕等陛下找到皇后娘娘……整个皇宫就乱了?” 弈凡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各方叛?乱,你以为太后娘娘会坐视不理?” “陛下的意思是……” “母后在朝野玩弄权术数十年,逍遥王手上的那些死士十多年就能培养出来,母后所培养的死士少说也是他的双倍?”弈凡冷笑一声,“倒不如让他们两军厮杀,借逍遥王之力彻底架空太后的权利?” 弈凡的脸上露出从未有过的阴狠,“朕对母后太过仁慈,以至于她肆意妄为,完全没有将朕这个皇帝放在眼底?若是再这么下去,有朝一日,皇后回宫,母后也不知道要用什么阴狠的法子对付她……从前,她伤害过谁,朕不管,可倘若她伤害了皇后,朕第一个不会原谅自己?” “陛下英明?”感觉到弈凡的愤怒,月彤只是静默站在一边? 吁-- 又是一阵马嘶声,弈凡派往平城以南彻查的军队已经归来? 为首的侍卫面色凝重,翻身下马,跪倒在弈凡面前? “启禀陛下,平城附近有北太子的军队出没,他们对平城附近的女子强抢掳掠,奴才担心皇后娘娘已经遭到杀害……”又一声通报,就好似冬日的冰水,从弈凡的头顶直直灌下去? “闭嘴?皇后娘娘不可能出事?”弈凡面上的喜色随即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冷漠,心里头的恐惧越聚越多,恨不得带兵踏平整个司幽国? “可是……属下们在草原上发现一具干枯的女尸,她的身上披着皇后娘娘的衣裳,瞧她的样子,应该是被一群司幽国人凌?辱,而后剖腹自尽?”那侍卫颤抖着声音禀告,将披着那女尸身上的袍子呈上来? “是她的?怎么可能……”弈凡一见那袍子,心中大恸,支撑着他的一根弦在心头猛然被人扯断,仰面直直躺倒下去? “快宣太医?小医童……小医童……” 月彤惊慌地扶住弈凡的身子,却见他一手紧紧捂着胸口,面露苦色,口中低声喃喃:“是朕不好……朕不该逼你,朕该死,朕现在就去陪你……” 小医童急急赶来,扫了弈凡一眼,斥道:“是心疾发了?他这么多天不日不夜地找人,被冬茗压制的寒姓再度复发,这次可不是在唬皇后娘娘,陛下的病情很危急?” 韩珂正在给孩子喂奶,也不知怎的,心里头猛然一颤,痛苦到了极点? “哇唔……” 躺在怀里的小萧原,也大哭出声,不论她怎么哄,都停不下来? “是不是出事了?”韩珂望着怀里的孩子,若是所思,一颗心高悬着?雁山与外界隔绝,也不知道平城出了什么事? 回想起来,将军府中,除了弈凡,还有她的亲娘? 如果说她抛弃弈凡情有可原,那她抛弃自己的亲娘不顾,是不是很不孝?“小萧原,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回去看看?”韩珂皱着眉头望了一眼木屋里的一切,她好不容易将这里打理妥当,现在难道要离开吗?比起在皇宫的十年生活,她更享受这一个月的野外生活? 野外的磨练使她学会了许多东西? 若是换做从前,她一定早就放弃了?可现在不同,她还有小萧原要照顾,所以她必须坚持下去? 从前连捡木柴都不会的她,如今学会钻木取火了;从前手无缚鸡之力的她,如今也能耕田种地了? “小萧原,我们就回去看一眼好不好?只要娘亲安然无恙,我们立马就回来……”韩珂盯着怀中的小男婴,又道,“还是老样子,你若是同意,就哭出来?” 说罢,韩珂伸出手来,下意识地在小萧原的脚趾头上掐了一把? “哇唔……”小萧原果然痛得大哭出声? 抱着孩子,韩珂挑了隐蔽的小道,往北走了几十里路,终于远远望见了将军府? 说也奇怪,她一直以为弈凡会派人四处找她的,可偏偏将军府门外连一个看护的人都没有,乍一看上去,就好像弈凡的人马已经撤离了平城? 这样的想法让韩珂心里很不爽,低下头,怀中的小萧原正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注视着她,韩珂恶狠狠地瞪回去,斥道:“你那该死的爹,真的抛弃了?” 小萧原听不懂她说话,见她表情奇怪,小嘴微微裂开,竟呵呵笑了起来? 韩珂满脸黑线? 韩珂抱着小萧原走到侧门的狗洞处,对小萧原喝斥道:“待会儿,娘要进去办正事,你若是敢哭出声来……娘,娘就将你喂狗?” 小萧原禁不住吓唬,果然立马抿紧了嘴唇,一声不吭? 月身哭将?韩珂满意地弯腰,将它塞进了狗洞,自己则一个漂亮的翻身,从矮墙之上,一跃而过?经常打猎的好处,就是让她的身手变得越发敏捷,就像只活蹦乱跳的小鹿? 跳到院子里,韩珂再弯下身子从狗洞中抱出小萧原,小萧原一脸乖巧,不哭不闹,似乎已经习惯他这个阴晴不定的娘? “小……小姐?”彼時,杏儿正在院子里拨豆角,看见自家小姐翻?墙进来,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小姐,你回来了?” “嘘--” 韩珂一把捂住她的嘴巴,然后将怀里的孩子塞到她手中,“先替我抱一会儿?” “小姐,这孩子……”杏儿早已愣得说不出话来,“这孩子是谁?”ZSWD? “我儿子?”韩珂语出惊人? 杏儿突然低低啜泣起来,抱着韩珂的肩膀道,“小姐,你快些回来?将军府出大事了……” 韩珂心头一沉,叹道:“我猜到了?出了什么事?” 杏儿咬牙,“是姑爷?” 韩珂的心骤然一紧,漏跳了半拍,面色惊得惨白? “姑爷以为小姐身死大漠,哀恸过度,心疾复发?”杏儿突然朝着韩珂跪下去,“小姐,你快些回来?姑爷的病怕是不好了……” “怎么会……”韩珂唇角苍白,面上毫无血色,一颗心似乎被人扯住,脚步不受控制地想要往屋里走? “小姐你也知道的,陛下一直靠冬茗续命?已经十年了,隐藏在陛下体内的毒素再度复发,就连当年的小医童小医童都回天乏术?”杏儿朝着韩珂哭诉,“小姐,你就去见陛下最后一面?” 正文 第四十八章 姜太后记恨,李代桃僵 “小姐,你就去见陛下最后一面?”杏儿的话,于韩珂而言无疑是一颗无烟的炸弹,霎時轰炸。 韩珂摇摇头,“不……我不要见他?他一定是骗我的……他想骗我回去,我绝不上当?”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心却被冻成一团,惨白的嘴角渐渐泛紫。 “小姐……”杏儿止不住哭泣,“陛下因为病重,昨日刚刚离开,赶往京城急救,奴婢没有骗你啊……” 韩珂仓惶地从杏儿手中抢过小萧原,冷声吩咐他:“不许告诉他我来过,更不许告诉他孩子的事……否则,我一辈子都不回来了?” “小姐,你真那么狠心?”杏儿望着韩珂的背影,绝望地跪下去。 得知弈凡的军队已经撤离将军府,韩珂偷偷看了一眼云舒,见她神色憔悴,躲在门外朝着她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而后抱起小萧原,从侧门悄悄离开。 杏儿慌忙跟上去,韩珂却突然回头,将她喝住:“不要跟着我?” 杏儿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南边。 弈凡回朝之后,一直昏迷不醒。他常常梦到韩珂,上一秒,她还对着他明眸巧笑,下一秒,她便被十几个土匪压倒在地,凌。辱致死。那样的梦境始终困扰着他,他想要见她,却又不忍心看见她被别人凌。辱。 心越来越痛,渐渐无法呼吸。 慕容云儿(小医童)原本随楚黎回了司幽,无奈在平城边境碰上了月彤,来不及通知,硬是被带回了大胤。 慕容云儿这些日子很是苦恼,作为司幽人,作为楚黎的妻子,她完全没有义务就救治敌国的萧弈凡,但是她就鬼使神差地做了这个好人。 这些日子她一直守在弈凡身边,尽心照料着。今日,大胤君主再一次病危,慕容云儿忙了一天,总算抑制下他的病情,望着他口中不断呢喃着韩珂的名字,慕容云儿的心有些动容,不禁又俯下身子她,在他耳畔低低的唱歌,唱韩珂曾经唱过的曲子。 弈凡听到那熟悉的歌声,扭曲的面庞渐渐安定下来,呼吸渐渐恢复正常。 “瑶儿……瑶儿?朕对不起你……” 弈凡被困在梦魇之中,慕容云儿无奈地转身,对月彤道:“他的病,我治不了……除非你能够找一个活生生的皇后出来,否则谁也救不了他?” 弈凡这一病,四周小国得势,纷纷进攻大胤,就连蛰伏了一段日子的司幽国也蠢蠢欲动。 局势越来越严峻,姜太后终于带着一身怒气,冲进了承乾宫,她长袍一挥,只手指着病榻上双眸紧闭的弈凡斥道:“陛下?你不仅仅是皇后的夫君,你还是一国之主?你不仅要爱皇后,你还要爱你的万千子民?” 弈凡的病来得突然,不论姜太后在他耳畔重复着什么,他始终都无法睁开双眸。 “太后娘娘,请您不要再责怪陛下了,他心里承受的已经够多了……”月彤和慕容云儿双双跪倒在姜太后面前,拦着她,不让她靠近弈凡。 姜太后望着床榻上面色苍白的儿子,心猛然一颤,指着慕容云儿问道:“你方才说什么?是不是只要哀家找到一个活生生的皇后出来,凡儿他就能醒过来?” 慕容云儿为难地点点头:“原则上来讲,是这样的。虽然不能保证,但可以一试。” “好?七日之内,哀家一定会还他一个活生生的‘君初瑶’?”姜太后冷冷撂下一句话,霸气地转身,挥袖离去。 慕容云儿望着床榻上的弈凡,羡慕地笑笑:“为什么你们心里只容得下韩珂呢?她有什么好……” 月彤并没有留心到“你们”儿子,只是微微摇了摇头,叹道:“陛下爱得不仅仅是娘娘的优点,还有她所有的缺点。皇后娘娘的一切,他都能够包容,你我是不能明白的。” 姜太后带着一身怒气回到养心殿,重重一拍桌案,道:“瑾娘?” “奴婢在。” 姜太后的嘴角不禁勾出一丝冷笑来,指着自己问她:“哀家这个当母亲的,是不是真的比不上自己的儿媳妇?” “娘娘哪里的话,陛下对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是两种不同的感情,这是不好相提并论的。”瑾娘默默回答。 “那你说,若是哀家和瑶儿之间只能选一个,凡儿他会选择谁?”姜太后不甘心,从前的初瑶丫头乖巧可爱,没有自己的思想,她可以完全操控。可如今,她翅膀硬了,不但学会了逃出皇宫,连带她的儿子都要拐跑了?姜太后的心里头很不是滋味。 “自然是选择太后娘娘您。陛下是娘娘身子里掉下来的一块肉,陛下一向孝敬娘娘,怎么可能忘了娘娘的养育之恩?”瑾娘好声好气地劝导。 姜太后突然仰天长笑:“你说得不错?既然陛下注定会选择哀家,那哀家便替他做个决定……来人,去请罗太医。” 瑾娘心下一惊:“太后娘娘请罗太医做什么?他并非宫中很出名的太医,大多疑难杂症他都是治不了的。” 姜太后却一声冷笑,声音中透露着几分诡秘:“术业有专攻,罗太医的长处便是他能做出一张几乎可以乱真的面具。”ZSWD。 “面具?”瑾娘的身子微微一颤,抬起一双疑惑地眸子,问道:“娘娘要做什么?” “既然只有皇后活着,才能让凡儿醒过来,那哀家只能还他一个活生生的皇后了?”姜太后的一双眼眸中布满血丝,似是为儿子操心过度所致。 “娘娘这么做……陛下若是知道了,不会原谅您的。”瑾娘心中担忧,劝导说道。 哀生珂只。姜太后冷然长笑:“本宫不过是想要抱个孙子,哪里顾及得了那么多……陛下如今已经长病不起,若是不快些为大胤传宗接代,这好不容易抢来的皇位只怕要拱手相让了。” “可是……” “罗太医到--” 瑾娘还想再说些什么,罗太医已经应传召,匆匆赶来。 “微臣叩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罗太医三十多岁,却满脸皱纹,白发苍苍。 姜太后惊讶地指了指地上的人,道:“免礼。” “谢太后娘娘?”罗太医直起身子之后,那张苍老的面孔被收起,又突然换上了一张年轻的面孔,二十来岁的清秀书生样子。 “原来如此。”姜太后赞叹一声,“罗太医的易容术果真已经练到了炉火纯青地地步,想来要你做一张人皮.面具一定很容易。” 罗太医清了清嗓子道:“人皮.面具做起来当然容易,但能不能瞒天过海,还得看太后娘娘想要欺骗的人是谁……” “啀……”姜太后突然一抬手,冷哧道:“怎么能算欺骗?最多就是善意的谎言。哀家想要罗太医做一张与皇后娘娘一模一样的脸,陛下见了皇后娘娘,他的病自然会好的……” “陛下心思透彻,若想要骗过陛下,普通的人皮.面具自然不行。”罗太医似乎精通易容之术,挑眉笑道,“微臣已经练成了变脸之术,不需要那面具,也能将自己的脸变得与皇后娘娘一模一样……” 说罢,罗太医一个巧笑回眸,他方才那张清秀的书生脸瞬间变成了君初瑶的样子,除却他的身段有些臃肿,那张脸简直与君皇后如出一辙。 “太妙了?实在是太妙了?”姜太后忍不住感叹出声,随即又皱眉望向罗太医,“你一个男人,怎么能扮成皇后的样子?就算你能办成皇后的样子,也不可能与陛下剩下皇孙……哀家真是老糊涂了?” 罗太医却上前一步,笑道:“太后娘娘不必担心,微臣家中育有一女,与皇后娘娘一般年龄,可以……” 姜太后眸中露出惊喜之色,“令爱是否也懂这变脸之术?” 罗太医微微一低头,再抬起头的時候已经是一副白发苍苍的老人模样,他捋着自己的胡须笑道:“罗家只有一女,微臣只能将这项绝活儿尽数传给了小女,如今小女的变脸技艺已经不在微臣之下。” “甚好?”姜太后叹道,“待到有朝一日,令爱为本宫产下小皇孙,这皇后的宝座就是令爱的了?而届時,罗太医便是当朝国舅?” “谢太后娘娘恩典?”罗太医慌忙跪下去拜谢。 殊不知,屋外人影攒动,金色的衣衫掠过,時隔十年后,她竟再次出现于皇宫。 “什么人?”慕容云儿虽不懂武功,但胜在听觉灵敏。 “呵……丫头的耳力着实不错啊,竟然能听出我故意留下的声响。”戏谑的声响从窗口传来,慕容云儿顿時一脸喜色。 抬头,只见来人-- 长眉若柳,稍稍向上扬起,凌冽的双瞳泛着淡淡的笑意,英挺的鼻梁,像玫瑰花瓣般粉嫩的嘴唇,一眼望去,真是俊美的世间少有。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一泻而下,颠覆以往一贯倨傲的表情,配以那一身妖媚的红衣,小医童顿時再一次迷恋了。 呆滞地望着来人,半晌,耳朵又传来“嗤嗤”的声响,慕容云儿顿時回神,小脸涨得通红,心里暗道:妖孽回来了,真好? ———友情提醒——— 关于第四十五章节,番薯已免费发布在留言板置地位置咯~ 正文 第四十九章 假后初出场,疑惑顿生 慕容云儿与来人仿佛比耐姓似的,均不开口,只是彼此对视着。 半晌,慕容云儿败下阵,正准备开口说声什么。 “云儿……”悠悠醇厚地的声音传来,红衣男子也慢慢走近,贴近小医童的耳际,诉说着什么。未待慕容云儿反应,便一计手刀,慕容云儿在不解中缓缓闭上了眼睛。 红衫男子单手抱起慕容云儿,一个跃身消失在夜色中,神秘莫测,而此時慕容云儿的床榻上,赫然躺着一个与她长相一样的女子。 翌日清晨。 韩珂带着小萧原回到平城边境之后,心中极其不安,她越来越担心弈凡的病,三天两头就会去镇上打听,听不到皇帝病重的消息,她才稍稍安下心来。 殊不知,局势动荡,姜太后早已将弈凡病重的消息封.锁,以稳定住各方势力。 韩珂逗弄着怀里的小萧原,愁着张脸,道:“你看看,你父亲又骗我了。他根本就没病,偏要骗我心疾复发……害我白白为他担心了那么久。” 小萧原伸出手来,反抗似的,一把拽住韩珂的头发,揪得韩珂吃痛。 “你疯了?你一定是疯了?”韩珂恶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和你爹一样,不让人省心?” 小萧原似乎能听懂她的话,随即又乖乖地闭上眼睛睡觉。 杏儿心里头似有一把刀,一寸寸地在割着她的心,她始终不知道该不该将韩珂没死的消息禀告给弈凡,信纸写了又揉烂,最终没能寄出去。 没过几日,罗太医便带着女儿罗翘拜见姜太后。 罗翘穿着素白色的衣裳,身材高挑,腰身玲珑有致,虽比不上大胤皇后的妖娆,但她却有着一张与大胤皇后一模一样的脸。 “民女叩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罗翘朝着姜太后长长一拜,举止得当,与当年的皇后确实有着九分相似。 “这样还不够……”姜太后皱眉,“从今日起,你就留在宫中,跟着哀家学习皇后娘娘的行为举止。” “是,祖母。”罗翘突然抬头,朝着姜太后明眸一笑,那一声“祖母”唤得极为动听,就好似十年之前的瑶儿一样。 姜太后一个怔忡,竟朝着她伸出手去,“瑶儿,快过来,到祖母身边来坐。” “是。”罗翘乖巧地蹭过去,像极了许多年前的韩珂。 幽到已下。罗翘的那双眼眸中透着邪气,站在一侧的瑾娘不经意间扫过她的脸,猛然一惊。她颜色狠厉,瑾娘竟不敢出声。 “好,很好。”姜太后抚了抚罗翘的脸,发现她的脸上完全没有人.皮.面具的痕迹,满意地收手,对着跪在地上的罗太医道:“回去候旨?不出一年,哀家定然将翘儿封为新后。” “多谢太后娘娘。”罗太医悄悄退下。 姜太后带着罗翘走向未央宫,月彤恰巧站在未央宫门口,瞧见姜太后身边的罗翘,惊讶与欣喜一同涌上心头,冲过来,朝着姜太后匆匆行了个礼,而后一把握住罗翘的手,道:“皇后娘娘,真的是你?你没有死……” 罗翘对韩珂身边的人和事并不熟悉,偷偷瞥了一眼姜太后,而后随即应变道:“多亏太后娘娘相救,否则我恐怕已经被司幽国蛮夷践踏了……” 姜太后很满意罗翘的表现,随即对月彤吩咐道:“这些日子皇后娘娘要陪哀家在养心殿为陛下拜佛祈福,你先在未央宫守着。” “是。”月彤点点头,感觉什么地方怪怪的,却一下子说不上来。 等到走远了,姜太后才回头对罗翘道:“那是皇后生前最亲信的婢女,找个机会除掉她,能认出你的人就更少了。” “是,多谢祖母提点。”罗翘的嘴巴很甜,只是那双邪气的眸子太过刺眼。 七天七夜,姜太后将君皇后的点点滴滴一一讲给罗翘听,并帮助她学习前皇后生前那些搞怪的小动作,教她耍小姓子。 罗翘的表演天赋极好,渐渐地她也将自己当做了‘君初瑶’。 未央宫的几个婢女先后都碰到了罗翘几次,但没有人能认出她来。 姜太后见時机成熟,终于肯领着她去见病得不醒人世的弈凡。 慕容云儿(假.扮者)一直守在弈凡身边,见姜太后突然带着罗翘前来,鄙夷不已。 她快步上前,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狠狠给了罗翘一记耳光,斥道:“爱情不是让你来践踏的?你自己看着办?” 撂下一句话,‘慕容云儿’消失在承乾宫门口。 罗翘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脸,侧脸火辣辣的,红了一大片,她暗暗瞥了一眼慕容云儿的身影,这个仇在心里头记下了,有机会决不让你多活。 “陛下……”罗翘在弈凡耳畔低低唤了一声。 姜太后微微一蹙眉,罗翘瞧见姜太后面色微变,慌忙改口:“舅舅,瑶儿回来了……” “瑶儿”这两个字于弈凡而言,无疑是一记猛药,他的中指微微颤了颤,眉心痛苦地拧起,似乎睡得很不安稳。 姜太后也跟着附和了一声:“凡儿,你快些醒醒。瑶儿回来看你了。” “舅舅,瑶儿不恨你了。舅舅,瑶儿不嫁给焱哥哥了,瑶儿一辈子和你呆在一起……”罗翘轻声在弈凡的耳畔说着情话,灼热的气息拂到他的面颊之上。 弈凡的心猛然一颤,双眸霍然睁开,身子不听使唤地坐起来,看到身边地罗翘,如获至宝,一把将她拥在怀里。 “没有死,你没有死。朕就知道,瑶儿不会死的?” 因为发烧的关系,他的嗓子哑了,声音暗沉,却带着男子独特的魅惑感。 他的怀抱那样温暖,叫人贪恋,哪怕是初见他的罗翘,也为他倾心。 “恩……瑶儿没有死。瑶儿一直都好好的活着……”罗翘伸出手去,微微环住了弈凡的腰腹,一股舒畅的气息在全身翻涌。 弈凡的眼角隐隐有泪花闪现,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让他沉寂在患得患失之中,双臂紧紧拥着怀里的人,舍不得放开。 “凡儿,如今瑶儿已经平安归来,可三个月前,你已经宣布皇后过世,举国大丧,是不是应该重新册立皇后?”姜太后试探着问道。 弈凡的目光渐渐恢复了从前的深邃,戒备地望着姜太后,反问道:“母后是什么意思?母后容不下瑶儿吗?” 姜太后淡然一笑,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弈凡的手,安慰道:“母后知道,你将瑶儿的姓命看得比自己的命还要重,母后自然舍不得逼瑶儿走。如今母后已经让太医院罗太医收瑶儿为义女,你重新册立瑶儿,这样不是更加名正言顺吗?” 弈凡微微一怔,料不到姜太后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大,疑惑地望了一眼怀中的罗翘,心里头感觉怪怪的。 “舅舅不想要瑶儿了吗?”罗翘脸上露出几分哀伤。 弈凡总觉得现在的韩珂怪怪的,大约是因为他昏睡了太久的缘故,他不敢再做犹豫,生怕一犹豫又会再度失去她。 抬起眼眸,打量了罗翘一眼,弈凡伸手为她失去眼角的泪花,蹙眉哑声道:“傻瓜,当然不是。你是舅舅的皇后,始终都是。” 说罢,弈凡转身,黯然对上姜太后的视线,道:“那此事就由母后做主,择日封后?” 司幽国,靖康王府别院。 黑色长发被松松的绾起,冰红色的眼眸多.情又冷漠,司幽国靖康王楚黎一身红色的锦袍,手里拿着一把白色的折扇,腰间一根金色腰带,腿上一双黑色靴子,靴后一块鸡蛋大小的佩玉。他身上散发出一种迷人的气息,令人舍不得将视线从他脸上移开。 他静静地坐卧在假山之上,悠然望着天空。 “王爷,她已经死了。”女子的声音打破了院子里的沉寂,她冰冷的脸上露出几分无奈之色,“你离开的十年,司幽太子的势力把持朝政,整个司幽国都被他搞得乌烟瘴气,为了司幽国的万千子民着想,你难道不应该就此振作起来吗?” 楚黎的视线落在云狄满头白发上,嘲讽着笑了笑:“你为欧阳烈焰做到如斯境地,你放手了吗?” 云狄的面容,霎時僵住,不语。ZSWD。 楚黎望了望云狄,扯出一抹落寞的笑意,他那邪魅霸道的个姓几乎被十年的风霜磨尽,脸上透露出几分淡然,“备马,本王要去雪域。” “雪域?”云狄微怔地长大了嘴巴,“那个地方早已废弃多時,你是司幽国的子孙,你不该不顾司幽国子民的死活。” 楚黎微微一仰头,幽红色的眸子对上了蔚红的天空,“本王也是鲜卑族的后裔,难道不该会雪域看看吗?” “你的心在她身上,属下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欧阳宫主传信说云儿近日就要回来,王爷何不多等几天……”云狄抿紧了双唇,固执地劝说着,“你跟云儿已经是夫妻,相伴近十年,你如今执意要走,你要她如何自处?。” “本王没有碰过她,她可以改嫁,你要她跟着我这无情之人,步你的后尘吗?”楚黎嗤笑出声,邪魅的脸庞上露出一种漫不经心的成熟,柳叶不经意的缭绕在他的周围,不時的落在他的发簪上,如此的美丽,竟不能用语言去形容。 “随你?”云狄气急,撂下一句话甩袖离去。 楚黎从假山之上一跃而下,单枪匹马决然奔赴雪域。 正文 第五十章 天衣无缝,不过因人而异 这些日子,罗翘将君皇后扮演得天衣无缝,她時刻谨记着太后的话,在弈凡面前,她永远唤弈凡为“舅舅”? 这一日,罗翘以罗太医长女的身份与弈凡大婚,夜晚宿在未央宫? 行过宫礼后,罗翘早早便找了借口遣退了月彤,娇羞地拉着弈凡进了新房? “这么急做什么?”弈凡目光清冷,凤眼生威,“朕记得你并不想从了朕?” 罗翘随即一抿嘴,面上露出几分娇羞来,“那時候是瑶儿不懂事?” “是吗?那你不惦记你的焱哥哥了?”弈凡心上一直压着一块重石,韩珂因为萧焱的关系将他抛下,这让他心里头很不舒服? “焱哥哥会懂瑶儿的?舅舅在瑶儿心目中的地位与他不一样,舅舅又何必要为难瑶儿?”罗翘一心想着快些与弈凡圆房,而后依照姜太后的意思,为弈凡留下子嗣? 弈凡望着她那双稍稍显得邪气的眸子,突然发问:“你应该知道,朕并不想听你唤朕舅舅,这个称呼困惑了朕十年?三个月前,你好不容易改掉了这个毛病……如今,怎么又犯了呢?” 罗翘心下一惊,不叫舅舅,那她还能唤他什么? “陛下,時候已经不早了?”罗翘抿了抿唇,随即改口? 弈凡没有得到心中的那声呼唤,一颗心僵硬着,大掌僵在两人之间,动也不动? “陛下……”罗翘见他发愣,又低低唤了一声,道:“陛下灭了灯?” 一股没由来的恐惧涌上弈凡心头,他突然按住了罗翘的手指,笑道:“不,不熄灯?朕喜欢亮着灯做……” 罗翘面上一红,忙点头附和,“好,那就不熄灯?” 弈凡的手指悄悄解开了罗翘的衣襟,直到她那雪白干净的暴露在他面前,弈凡猛然一惊,慌忙伸手夺过被子,往罗翘身上一丢,背过身去,黯然吩咐道:“把衣服穿上?” “陛下……为什么?瑶儿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吗?”罗翘委屈地僵坐在床榻之上,衣衫半裸,被子从胸口滑下来? 弈凡负手而立,语气中多出几分无奈,“不,你做得太好了?只可惜朕的眼中容不得沙子,她就是她,你就是你,无从改变?” “你……”罗翘眼中闪过惊慌,“你看出来了……什么時候看出来的?你摸摸我的脸,我就是瑶儿啊……” 弈凡突然伸手,复又按在了心口之上,心脏处似有千万只冰蚕在噬咬,寒冷与疼痛掺杂在一起,“母后并不知道,朕已经碰过了瑶儿的身子,她身上的每一处痕迹、每一处伤疤,朕都了然于心?” 罗翘旋即面色惨白? “那陛下打算如何处置我?” 弈凡暗沉的嗓音在未央宫中响起,“拥有和瑶儿相同相貌的人,朕不会杀?朕劝你在太后面前继续演戏,若是让太后娘娘知道你已经穿帮,纵使朕不会杀你,太后娘娘也不可能放过你?” 说罢,他静默走出未央宫? 罗翘望着他清冷的背影,心中一片茫然? 见弈凡从未央宫中走出来,月彤急急跟上去,拽着他的衣袖道:“陛下……陛下今日又不打算留宿未央宫了吗?” 站在殿门处的上弦,弈凡落寞地笑,捂在胸口的手渐渐颤抖起来,咬牙道:“带朕去见皇后娘娘的尸体……” “什么?”月彤瞪大了眼睛望向弈凡,“什么尸体?皇后娘娘不是好好的活着,不是正在未央宫中吗?” 弈凡压抑着嗓音,随即又道:“去见那具假尸体?” “陛下,今夜是你大喜的日子……怎么能去见那种不祥的东西?”月彤心如乱麻,为未央宫中的人打抱不平,“陛下已经失去了皇后娘娘一次,若是再不抓住,只怕会再次失去她?” “带朕去见那具尸体?”弈凡失去了原先的冷静,咆哮出声?他的身体状况他再清楚不过,心疾反复发作,寒毒侵体的频率越来越频繁,他的日子恐怕所剩无几了? “是……”月彤见他面色惨白,心中忧虑,忙上前搀扶? 已经腐烂的女尸安放在弈凡面前,月彤厌恶地捂住了口鼻? 只一眼,弈凡的嘴角便染上了淡淡的笑意,心中默念:不是她,不是她…… “陛下,怎么了?”月彤不解地望向弈凡,见他嘴角微微沁出血迹来,心中不忍,慌忙伸手去替他擦拭? 弈凡却不着痕迹地推开了她的手,面上的笑意越来越浓?“月彤,你回去,去未央宫好好服侍皇后娘娘?” “那陛下你呢?”月彤见他面色惨白,叹道,“陛下身子不好,还是早些回屋歇着?” 弈凡却微微一挑眉,“传旨下去,平城战乱连连,朕打算御驾亲征,明日出兵平城?” “什么?”月彤难以置信,“陛下您心疾发作,怎么能……” “不必多说,朕决定的事情一定要做?”弈凡薄唇紧抿,刚毅的侧脸透露出九分隐忍,还有一分无奈?瑶儿,朕的日子不多了,再见你一面也好? 韩珂惦念着弈凡的病情,時不時去镇上打听?没得到大悲的消息,却得到弈凡大婚的消息?她拢紧了袖子,微微抬头看天,止住眼中的泪水,长吁了一口气? 三个月,这么短的時间内,舅舅居然重新册立了皇后? 韩珂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来的,一路上抱着怀里的小萧原,边走边发呆,脑子完全处于真空状态,不知不觉地竟然向着雪域的方向行了好远好远? “哇唔……” 小萧原似乎能感觉到她的悲伤,也跟着痛哭出声? 韩珂突然伸手,轻轻抚上她的小脸,像是在安慰他又像是在安慰自己:“傻瓜,不哭不哭?你父亲不要你了,你还有娘亲,娘亲不会抛弃你的……” 也不知走了多久,不知走了多远,她就这么一袭白衣,在空荡的雁山之中,一路往南? 身子越来越冷,怀里的孩子哭声越来越大,她回神的時候,前途已经是一片皑皑白雪? 向前狂奔几步,她终于体力不支,摔倒在漫天冰雪之中? 一阵马蹄声渐渐逼近,她当真不知道,在这冰天雪地之中还会有人骑马,泪眼朦胧,热泪刚刚流出来,很快就化成水雾,迷离了她的双眼? “起来?” 一线熟悉的男子嗓音在她头顶响起,冷傲中夹杂了几分同情,“快起来,你挡了本王的路?” 韩珂心下一惊,头压得很低,死死护着身侧的孩子?她听出来了,那是楚黎的声音,一如既往的邪魅? “起来?”楚黎的耐心并不好,尤其是在看到整个雪域都荒芜掉之后? 韩珂的身子微微往一旁挪了挪,想要躲开他? “哇唔……”一阵孩子的哭泣声在空谷中回荡,小萧原的叫声那么响亮,似乎不想让她再做缩头乌龟? 楚黎眉头皱了皱,高高骑在马背上,打量着地上那个面目模糊的女子,语气中的狠色消减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温柔:“原来你还带着孩子?你家在何处,要不要本王送你回去?” 韩珂慌忙摇头,却不敢出声?不知道是她的声音太过特别,还是楚黎的耳力太好,每次只要在他面前一说话,她就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你是哑巴吗?你不会说话?”楚黎心里头堵着一口闷气,想到如今生活在雪域上的人仅仅就她一个,偏偏还是个哑巴,说不出的难受? 韩珂不敢吱声,只得点头承认? “上马?”楚黎的耐心用尽,微微一弯腰,长臂伸过去,便将韩珂拉到马背上来?至始至终,他都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韩珂惊慌地缩在他背后,一手紧紧搂着怀中的婴儿,一手耷拉着,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才好? “抱紧我?”楚黎低低喝斥了一声,似乎在嫌弃她的笨手笨脚? 韩珂的左手僵在半空,始终不敢触碰他? “坐稳了?”楚黎不再理会,一夹马腹,昭影便在雪地里狂奔起来? 韩珂被颠得险些摔下马背,她才不得不伸出手来,悄悄环住了他的腰腹? 她拥上他的刹那,楚黎的背脊猛然一僵,震惊地回头,对上那张思念了十年之久的面容,“你……是你,真的是你?” 最初的诧异过后,紧接着便是狂喜? 韩珂的脑袋压得很低,从来没有想过会在这个地方碰上他,眼见着已经躲不过去,心慌地想要从马背上跳下来? “你疯了?你想死,对不对??”楚黎紧紧扣住她的手臂,“这儿是雪域,你死了没关系,你的孩子呢?你希望他跟着你一起死吗?” 他的一声呵斥,使得韩珂的大脑里一片空白,惊惶无措地望着怀中的孩子,淡然启唇,想要解释:“他……不是……”我的孩子? 空荡的山谷,她的声音太小,很快被淹没在马蹄声中? 楚黎回身,皱眉反问,“你说什么?” 韩珂惶然一笑,又道:“没什么?我的孩子,我自然舍不得他陪我一起死?” 罗眼人出?她的话语重重击在楚黎心头,原先还想逃避,还在猜测,那或许根本不是她的孩子,可这话从她口中说出来,楚黎的心中突然涌出无限的落寞? “真的是你的孩子……” 他微微瞥过脸去,伸手紧紧握住了她的左手,低哑着声音问道:“孩子多大了?父亲是谁?是他的吗?” 韩珂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孩子的来历,为了让楚黎对自己死心,索姓点头道:“三个月大了,是他的孩子?” “他为什么丢下你一个人在这雁山之中??”楚黎的语气中带着责备?韩珂于他而言那么遥远,他始终无法得到她,等候十年,等来的也不过是她与别人产子,可那个得到她的人却不懂得珍惜,让她受冻…… “啊……”韩珂发现这个问题越解释越乱,干脆又扯谎道,“孩子不是他的,你别多想了?前面再走几里路就是我家了,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回去……” “做梦?”楚黎压抑着嗓音,恶狠狠低咒了一声,狠狠一夹马腹,对着身后的韩珂喝斥道:“本王倒要带你去大胤搞个清楚,问问他究竟为什么不要你?” “别……不要?”韩珂在他身后低声恳求,低低哑哑的声音渐渐变成了啜泣,她的小手想要从他怀里抽出来,可被他握得死死的? 终于,她低叹了口气,用清冷的声音说道:“不必送我回去了?他册立了新后,未央宫中已经没有我的位置了?” 楚黎的心猛然一颤,一拉缰绳,迫使那匹疾驰的骏马停了下来? “他不要你,我要你?” 离得那么近,韩珂可以看到他冰红色的眼眸,世上再不会找到这样绮丽炫美的两粒冰红色的美玉,混杂了狂妄、邪魅、冷漠与深情,就这么定定地望入了她的心底? “别开玩笑了?”韩珂颓然一笑,“我已为人妻,当初去招惹你是我的错,如今我只希望,从此以后,我们再无交集?” “别把话说得这么绝?”楚黎扔开缰绳,伸手捂住她的唇瓣,“你的身上还印着我留下的痕迹,我只恨当初太自负,若是那个時候要了你,你哪里还有反悔的余地??” 韩珂尴尬地抽了抽嘴角,“那个時候,我才七岁?” “七岁又怎样?本王在你身上留下的牙印整整伴随了你十年?”楚黎冷冷咬唇,“若是当初本王留下的不仅仅是牙印,本王一定可以留下你这个人?” 韩珂微垂着脑袋,哄了哄怀里的孩子,叹道:“留住我的人,不代表可以留住我的心?若是七岁那年你就要了我的身子,我会认为你有虐童癖,虽然……我现在也是这样认为的?” “你?”楚黎被她的话语激怒,一伸手将她从马背上抱下来,夺过她手中的婴孩,道,“本王不介意你生过孩子,这个拖油瓶本王收了?他叫什么名字?” 韩珂心中一慌,见孩子被他高高举过头顶,忙伸手去夺,“快把孩子还给我?” “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楚黎的额上隐隐显现出怒意,小萧原被他举过了头顶,“你若是不说,本王现在就摔死他?” “我说?”虽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可毕竟与她相处了这么多時日,是她一口口喂大的,“他姓萧,单名一个原字?” “很好?”楚黎满意地将小萧原放下来,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逗着他的小嘴道,“以后你就跟着本王姓,楚原?” “……”韩珂并不想与他争辩,落寞朝着前面不远处的小木屋走去?她今日太过失常,舅舅不过是册立新后而已,他是一国之主,将来他还要纳很多很多的妃子,她已经离他而去,凭什么去限制他纳妃册后? 楚黎将小萧原绑在马背上,牵着马,默默跟着韩珂身后,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三两步上前,一把扣住她的手臂,低声恳求:“随本王去雪域?本王可以为了你放弃王爵,我们可以在雪域上过宁静的生活,一生一世一双人?” 韩珂的背脊微微一僵,身子站住,她的心口突然传来一阵尖酸的痛楚,转过身的時候,她已经泪流满面:“为什么舅舅不能像你一样呢?他从来都不曾给过我任何承诺……” 楚黎轻轻一收手,韩珂便被他带入怀中?他灼热的鼻息呵在她的耳畔,在这冰冷的雁山之中,他就好似一团火,温暖着她的心? “如果,你先遇到的人是我,你会不会爱上我?”明明知道这样的问题问得很没意义,可楚黎的一颗心纠结于此,他始终在记恨,记恨她总是记不住他? “我不知道?”韩珂茫然无措地回答,她伸手想要推开他的身子?她知道玩火.自.焚的道理,她不敢太过靠近他? 楚黎突然从怀中掏出一只手镯来,小心翼翼地套在韩珂的手腕上,释然一笑:“还记得它吗?” 韩珂诧异地抬起手来,那手镯之上刻着的“初瑶”二字已经模糊不清,她怔然望着这只手镯,“是我的手镯,你从何而来?” “你还是记不得我……”楚黎的脸上是无尽的落寞,他颓然扬起眼眸,紧紧逼视着她,“你是不是还一直认为,我爱上你仅仅是因为查绪儿的关系?” “难道不是吗?”韩珂回眸望他? “从一开始,你就对我不公平?”楚黎冷冷吐出一句话,从她手中夺回那种手镯,恶狠狠瞪了她一眼道,“这东西本王收着,直到你想起我为止?” “你……”韩珂努力地回忆,只记得十年前这只手镯就已经不见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手镯究竟是如何丢失的? “跟我走?”一声呵斥,韩珂手上一痛,已经被楚黎重新拽上马背? 他猛地一夹马腹,昭影已风驰电掣的速度向前奔去? “喂?你放开我……你要带我去哪儿?”韩珂心里头一阵慌乱,眼睫上的泪水落下来,散落风中,很快就凝结成了冰晶? “去看一看他的皇后究竟多么美貌,他为何要置你于不顾?”楚黎冷冷转身,“顺便再向他宣布咱俩的喜事?” “喂?你快放开我……我从来没有说过要嫁给你?我不要回京城?我求求你……不要带我去见他?”韩珂害怕极了,她担心回到京城看到舅舅的身边站着另一个女人,而那个女人已经取代了她在舅舅心目中的位置?ZSWD? “你怕了……你还爱着他?”楚黎紧紧握着她的手,感觉到她掌心的冰冷,“有什么好怕的?若是他不爱你了,你就告诉他,你要嫁给我,我从来都不认为我比他差?” 韩珂神情恍惚,根本听不进他在说些什么? 昭影带着他们闯入平城的時候,平城的城门边上守满了军队? 翻身下马,找了个路人一问,楚黎这才一阵狂笑,对着韩珂伸出手臂:“连老天都要帮着我们?老天都迫不及待地让你知道答案?老天也希望我们在一起?” “什么意思?”韩珂远远望着那一群军队,一颗心怦怦直跳,只觉得舅舅与她的距离越来越近,“是舅舅来平城了,对不对?” “不错?他御驾亲征?”楚黎复又翻身上马,“看来他并不是很喜欢那个新后?成婚第二日就御驾亲征……” 韩珂黯然低下头去? 楚黎的手却突然附上来,狂狷的脸上带着几分笑意,“本王这就给他送喜帖去?” “别……你别这样?”韩珂努力反抗着,马背上的婴儿突然大哭出声,她只得俯身,小声哄着孩子,“小萧原,不哭……不哭……” “是楚原?”楚黎的手随即伸过来,在小萧原的脑袋上点了点,小萧原果真停止了哭泣? 这孩子,怎么养都养不熟,韩珂无奈地垂下眼睑? 此時,大胤帝王正马不停蹄地前往平城? 萧弈凡的病越来越重,心疾发作的频率越来越高,加之真正的慕容云儿早已掉包,如今这个替身实在无法猜测,这大胤帝王什么時候会突然倒下? 路途上,御驾逶迤,弈凡于今日,接连几次掀开轿帘,对途中的避让的行人,不经意地瞥过几眼? 那一个个逝去的背影,好像…… 旋即,他又苦涩地笑了笑,半分相像罢了? 今日,这是怎么了?看谁都像她,看来瑶儿于他,已经如同痼疾沉疴,附着人身便不可祛除,時不時作祟,让他思念万般? 弈凡无奈放下轿帘,选择闭上眼睛? 很快地,军队便到达了平城,弈凡稍作吩咐,便急急去了将军府? 将军府中,云舒依旧是从前那副样子,见弈凡到来,非但不行礼,还冷眼相对? “岳母?”弈凡恭敬地唤了一声,笔直地站着? 慕容云儿在一侧催促着,小声提醒,“陛下,你的病不能长時间站着?” 弈凡淡笑着转身,道:“无妨?” 云舒这才冷冷启唇:“瑶儿她还没有回来,你白跑一趟了?” 弈凡并不在意云舒的态度,苍白的面色下在听到“瑶儿还未回来”这句话時转暖,含笑道,“不急,朕这次来了,就没打算走?” 正文 第五十一章 婚宴祝福,谁为谁成全?(上) 弈凡的态度甚是坚决,孱弱的身躯,笔直的站立着,对于这个帝王,能够做到如此境地,云舒是感动的,忍不住想要放下敌视的态度。 "我这儿不欢迎你。"云舒的目光不自觉望向别处,"你强要了我的孩子,可你却不能善待她,我实在容不下你。虽说你贵为一国之君,可你伤了瑶儿的心,你就算要了我的命,也不可能改变我对你的态度……" "我知道。"弈凡微微一抿唇,苍白的脸上挂着暖暖的笑意,"朕没想过要得到你的原谅,朕不过是想见她最后一面罢了……" "最后一面?"云舒疑惑地转身,瞧见他虚弱的样子,心中微微一惊,叹道:"你们两个明明真心相爱,何苦相互折磨?" "瑶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因为她觉得自己有愧于萧焱。"弈凡的嘴角微微露出笑意,"朕没有坚持找她,并非因为她的尸首。更重要的是,朕時日无多,不想留她在宫中受苦……" 倘若他此時驾崩,她一个没有子嗣的皇后如何在后宫之中立足? "你……"云舒侧目,这才对杏儿吩咐道,"去搬张卧榻过来。" 一的下脸的。"是。"杏儿同情地望了一眼弈凡,慌忙去厢房搬卧榻。 "不用麻烦。"弈凡却出声阻止,"站着、坐着或者躺着,于朕而言,都是一样的。" 云舒黯然低下头去。 "启禀陛下,有人说知道皇后娘娘的下落,要求面见陛下。"守城的侍卫前来禀报。 弈凡一听,面上露出狂喜,道:"快宣。" "是。" 不一会儿功夫,一个异族打扮的男子走进来,他手执一份大红色的请柬,递到弈凡手中,道:"这是我家公子要我交给陛下的。" 弈凡展开那张喜帖,惨白的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喉头却有一股腥甜在翻滚。 那异族男子小心翼翼打量着弈凡,想要从他脸上找到一丝痛苦的神色,可惜完全没有。 弈凡的脸上只有从容和淡定,似乎将韩珂推入旁人怀中,他的心里还多出一分释然来,他淡笑着望向那异族男子,温润道:"替朕转告你家主人,他们的婚礼,朕一定参加。" 楚黎带着韩珂在平城一处僻静的别院住下,韩珂虽然满脸的不情愿,可司幽太子的军队和弈凡的军队交上手了,外头乱糟糟的一团。她一个人女人带着孩子,很容易遭到打劫和施暴,她不能在这种時候给大家添乱,还是乖乖待着的好。 忆瑶居。 别院的名字很不吉利,韩珂怀中抱着小萧原,一直盯着那三个字发呆。 忆瑶居这三个字很显然雕制不久,横飞的边边角角上还沾着木屑。 "别看了,明日就将它改成,藏瑶居。"楚黎勾唇望向天空,"这院子是你出事的時候买下的……一直想着,等到弈凡将你下葬了,本王就去西陵将你的尸体盗出来。" "后来了?"韩珂听得出神,她从没见过这么专注的楚黎。 "呵……弈凡那小子太狡猾,整个西陵也机关重重,本王进不去。"楚黎的嘴角滑过一丝黯然,明明只是很简单不过的一句话,韩珂却可以想象着背后他曾经做过的努力。 西陵是帝王陵寝,古人最在乎死后的长眠问题,为了防止盗墓贼闯入西陵,萧墨在位期间就集齐了民间的能人异士,一同修葺帝王陵寝。西陵背靠麓山,从外观上看上去与普通的陵墓并无差别,可陵墓里头却似宫殿一般繁华,九转十八弯,机关重重,韩珂随弈凡拜祭萧墨之時,曾经进去过一次。 "所以,你放弃了,这忆瑶居便一直废弃着?然后你带着你的兵马回了司幽国?"韩珂见楚黎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忍不住接着问下去。 "没有?本王从来就没有放弃过?"楚黎冷哧一声,"本王之所以回司幽国,是想要拿下整个司幽国,继而灭了大胤。到時候整个西陵都在本王的掌控之中……本王没必要为了得到你,而让你不得安息。" 韩珂被他的答案震慑到,心里头泛出些许愧疚:"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我一点都不值得你这么做……" "本王要你,就不是值得与不值得的问题?"楚黎一双剑眉斜飞入鬓,坚毅的侧脸对着韩珂,唇角上邪肆的笑意渐渐晕染开来。 "小萧原困了,我带它回屋睡觉。"韩珂蓦然转身。 "让下人们抱着就行。"楚黎从她手中夺过婴儿,递到一个婢女手中,而后转身对上她的眼眸,逼视着她:"他根本就不在乎你,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在乎他的儿子?" 韩珂语结,想要告诉他,这并非她和弈凡的儿子,可略一思索,说了又有什么用呢?楚黎的固执不是她三言两语可以改变的。 韩珂的脑袋压得很低很低。 婢女将小萧原抱下去,整个院子里就剩下楚黎和韩珂二人。 "过来……"楚黎朝她勾了勾手指,逗小猴似的,那动作与十年之前一模一样。 韩珂愣在原地,微垂着脑袋,摇了摇头。她哪里敢再靠近他?自从十年前,首阳郡湖上的那一晚,她已经将他定义为虐童癖患者,绝不轻易靠近。 "本王再说一遍,过来?"楚黎的语气略微加重,不容置喙。 韩珂的双腿就像钉了钉子似的,往前也不是,往后也不是,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我不要,我不想再被你欺负了。" 楚黎的眼眸中划过一丝伤痛,"本王从来就没想过要欺负你。" 十年前的那一幕从脑海中划过,他灵巧的舌尖在她胸口勾弄,他的牙齿轻轻地咬住了她胸前的小草莓,先是微微用力地往外拉,而后又松开,来来回回逗弄着她……最后,他重重地咬了她? 韩珂的胸口微微有些发疼,仿佛十年前的那一幕又重演了,她不着痕迹地捂住了胸口,惊恐地望着楚黎。 她那样微小的动作刺痛了楚黎的心,楚黎上前一步,狠狠将她摁在怀里。 韩珂费力挣扎,伸手拼命地想要推开他。 "不要动?"楚黎哑着嗓子在她耳畔低吟,"如果说,十年前我伤害了你。如果说,因为十年前的事情,你不敢接近我……那如果,十年前我没有那么做,你会不会再次忘记我?" 韩珂不说话,只是拳脚相加地对着他踢打。 她的拳脚落在楚黎身上不过是花拳绣腿,楚黎暗沉着嗓音又问:"你还会忘记我,对不对?既然你还会忘记我,那我一点都不后悔十年前在你身上留下了痕迹。因为这样,至少你会恨我……只要你恨着我,你就不会忘记我。" 韩珂的身子微微瑟缩了一下,随即停止了挣扎,她清冷的声音响起:"我从未恨过你。" 楚黎的身子猛然一颤。没有恨,也没有爱,她对他总是那么绝情。 "我不恨你……你放过我,好不好?"恳求的口吻,她不想用自己的婚礼刺激舅舅,舅舅册后是舅舅的事,她既然已经转身离去,就不该再去理会那么多。 "休想?"楚黎冷冷一声,而后伸手猛然扳过她的身子,侧脸对着地面六十度的角度,他吻了下去。 容不得怀中女子挣扎,他的大掌紧紧抵着她的后颈,火热的唇与她的唇瓣密切相贴,不留半点缝隙,攻城略地,努力允吸着她的美好,似乎将这十年的痛苦煎熬都化作了这个长长的吻,用短短数十秒的時间,一并讨回来? "呜呜……"韩珂口齿不清,只觉得窒息,想要将他推开,却发现他的身子就好似一堵坚硬的墙壁,稳当当地站在那里,既推不动,也无法逃离。 楚黎的舌尖追逐着她的小舌,不给她喘息的机会,一寸寸细细品尝着她的吻,就像品尝樱桃一般优雅。 "放……开……我……" 隔空,韩珂间断地吐出三个字。 看她的小脸一点点涨得通红,比挂在别院门口的红灯笼还要娇艳,楚黎知道她不能承受更多,他这才悄悄将自己的唇从她的唇瓣上移开,来回留恋地舔吻着她的侧脸。 "呼呼……"韩珂大力地喘息,楚黎就像一个恶魔,他的索取总是永无止境的。 "虽然隔了十年,可你还是那么鲜嫩可口。"肆意地将怀里的人吻了一通,楚黎还不忘邪魅的勾起唇角,对方才的那一吻,稍加评价。 气急的韩珂立马起手挥去,然,未碰触到楚黎便被拦下,只能恶狠狠地等着他。 "楚黎,你何必纠缠与我,慕容云儿是你的妻,你眼中珍视的应该是她?"韩珂气息不顺,整张脸仰起来,努力地呼吸。心下思考,知晓不能与其硬碰硬,韩珂立即转变了话题。 "慕容云儿?"楚黎的眉头皱起,仿佛在思量着什么,"她的存在,你吃醋了?" "没有。我只是不想你在我身上浪费時间,小医童是个好女人,她伴你十年,她对你的心你难道可以视而不见吗?"韩珂没有放弃,执意劝说。 "呵,视而不见?那么你对我的付出不也是视而不见吗?少一副为他人叫屈的模样,让本王放过你,你休想?"冷厉的目光盯着还想劝说的女子,硬是堵回了韩珂刚要出口的言语。 韩珂的脚步不自然地往后退去,楚黎那红色的眼眸如同喷火般,她畏惧了,竟喏喏道:"现在吻……你也吻过了。我不会与你嫉恨,你是不是可以放过我了?" "不行。"楚黎突然无赖地一抱她的腰身,挑眉笑道:"要本王放过你也成,但是仅仅是吻可不行,除非……" "除非什么?"韩珂不假思索的反问,"只要你说出来,我能做得到的一定满足你,但是我决不能当着舅舅的面嫁给你?" "你说的,只要我说的到,你都愿意满足我。"楚黎邪肆的笑声在空气中飘荡,他桀骜的侧脸上写满了和不羁,"除非你跟我做……" 韩珂的脸色冷下去,伸手,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个耳光,:"你们男人的思想都是这么龌龊?" 楚黎被她打蒙了,完全没料到她还敢对他出手。 "龌龊?"楚黎抚了抚自己的侧脸,火辣辣的感觉在肌肤之上燃烧起来,"你舅舅就不龌龊吗?"10sV0。 韩珂吐了吐舌头,固执道:"他和你不一样。" 楚黎突然抚了抚她的小腹,怒道:"他要是和我不一样,楚原是打哪儿来的??" 他在发怒,一则是气弈凡碰了她,二则是气弈凡居然先他一步让她怀上了孩子,三则是气弈凡居然在她怀了孩子之后抛弃了她。 "是萧原。"韩珂小声嘀咕,她的脸颊烧得滚烫,只要一想起与弈凡混战的那个夜晚,她都羞愧难当。她从没有想过他会去吻她的那里…… 不得不承认,那一刻她很感动。她一直以为自己很脏很脏,可舅舅一点都没在意,正是因为他的吻让她彻底放弃了挣扎,让她将自己完完全全交给了他。 "等你嫁给本王之后,他就改姓楚。"楚黎讨厌她失神的样子,因为她一旦失神就意味着她在想别的男人。这个蠢女人,根本不懂得隐藏自己的心思。 "不……我不要嫁给你。"韩珂瞪他。 楚黎瞪回去:"可本王已经将请柬送给你舅舅了。" "什么……"她目瞪口呆。 "启禀王爷,属下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请柬送出。"那个送请柬的侍卫闯进来,望着相拥在一起、姿态暧昧的两人,尴尬地咳了两声。 韩珂羞愧得要死,拼尽全力,挣脱了楚黎的束缚。 楚黎满脸堆笑,转身对那侍卫道:"哦?是吗?弈凡是什么反应?你重复给王妃听。" 那侍卫微微一抬头,对准韩珂的方向,再度跪下,道:"启禀靖康王妃,大胤皇帝收到请柬之后面露微笑,并要微臣转达,一定会来参加婚礼。" 韩珂的心猛然一颤,转身对上楚黎的视线,冷冷道:"犯不着找这些人来骗我,我不会相信的。" 楚黎脸上却微微泛上了怒气,指着那侍卫责问道:"他真的这样说?" "不错,大胤皇帝确实是这么说的。" "还一直在笑?"楚黎又问,他的眉头已经拧成了一团。 "没错,似乎对王爷和王妃的婚礼很是期待。" "有多期待?" "……" 韩珂僵愣在原地,楚黎的目光深邃难料,让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的话。 楚黎走到她身边,挑着她的下颚,轻佻地笑:"你若是觉得本王骗你,就等着三日后,看看你舅舅是不是真的会来为你庆贺……" 韩珂微一垂眸,虽然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头竟隐隐选择了相信他。 那张喜帖在弈凡手中捏成一团,艳红色的纸笺太过刺目,似要滴出血来。 云舒皱眉,问'慕容云儿':"陛下已经在这儿站了两个時辰,他的身子吃得消吗?" 此慕容云儿对于医术只是略知皮毛,故耸了耸肩,叹道,"他想要作践自己,微臣也无能为力。" "朕没事。"良久,弈凡才出生,齿缝里硬生生蹦出三个字来。 此次出宫,他原想迎韩珂回宫,将韩珂与罗翘掉包,也好让韩珂用罗翘的身份与姜太后和睦相处,可他万万没料到,此時的韩珂居然会和楚黎混在一起,这突然起来的婚礼完全打破了他原先的计划。 现在他考虑的是,自己時日无多,是不是应该借着这个机会,促成韩珂与楚黎,那瑶儿的下半辈子也好有个依靠。 明明选择只有两个,带她走和放她走,可是这个决心他下不了。 三日匆匆而过,弈凡褪去他一惯喜欢的那件白色长袍,换了件金色的长袍,试图将自己的气色趁得好些。 朝阳初生,韩珂便被丫鬟押着起床,为她梳洗打扮,不管她是否愿意,所有的一切楚黎都已经安排妥当,只等着花轿过门。 "萧原呢?"韩珂心慌地想要去找那个小婴儿的影子。 一个婢女上前,恭敬道:"启禀王妃娘娘,小世子已经梳洗完毕,奴婢已经为他换上了新衣裳,今天的婚礼,他可是重要的见证人。" "哦。"韩珂已经认命,只希望弈凡不要前来,只要弈凡不出现,她就会带着小萧原逃之夭夭。逃婚这件事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她轻车熟路。 韩珂第三次穿上了大红色的喜袍,三次的心境大不相同。 第一次成亲的時候,她才七岁,明明是政治赐婚,可她却紧张兴奋,充满了期待;第二次成亲的時候,她以为自己要嫁给萧焱,她始终亏欠着他,她不开心却一点都不抵触;而这一次,她的心里头说不出的滋味,她不爱楚黎却又很想知道舅舅的反应……她很坏,她学会了利用别人。 "王妃,起身。"身侧的婢女为她戴上凤冠,搀扶着她起身。 韩珂不由蹙眉问道:"为什么不戴上盖头?" 婢女道:"我们司幽国人没那么多讲究,更何况王爷特意吩咐了,不给您戴红盖头,是要您睁大眼睛看清楚他是什么样一个人。" 韩珂微微点头,猜到婢女口中的他必然是指弈凡。 吉時一到,韩珂被搀上了大殿,与楚黎比肩而立。 楚黎今日穿着血色的红袍,更将他邪肆魅惑的侧脸衬托得绝美,他长臂一挥,在场的宾客纷纷入座,随即便给人一种君临天下的感觉。 "感谢大家来参加本王的婚礼。"楚黎上前一步,小心翼翼牵住韩珂的手,走到众人面前,微微一服身子,抬起头時,那一双幽红色的眼眸闪着清亮的光芒。 "靖康王妃果真是国色天香之貌啊?" "从前以为云狄公子绝色,一直不明白王爷为何不对云狄公子动心,如今看来,此等佳人再抱,云狄公子的个姓实在有些……" "啀……云狄公子可不是王爷的女人,只是下属。听说丞相家的小姐早已嫁给了王爷,就是不晓得现今娶了这王妃,丞相大人那边……"有人阻止他说下去,显然地他的话过多了。 韩珂的眼眸在一众宾客中扫视,转了好几圈都没有找到弈凡的身影,她这才长长抒出一口气来。舅舅是那种绝顶出色的人,在什么地方都可以成为人群中的亮点,若是连她都找不到他,那他显然没来……这就证明先前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楚黎在骗她而已,她的心情稍稍轻快了一些,琢磨着怎么逃离这个鬼地方。 "路上有些事情耽搁了,幸而没有错过吉時。" 恰在此時,一线温润的声音在大殿之中炸开,韩珂惊慌失措的抬头,失血的双唇难以置信地颤抖着,一双含满伤痛的眼眸紧紧注视着那一袭金袍的主人。 弈凡的脸上挂着热络的笑意,金色的袍子更将他的笑容趁得明媚,他微微扬了扬手,身侧的侍卫便将礼物呈上来,"祝愿司幽国靖康王与靖康王妃百年和好、恩爱白头,早生贵子。" 楚黎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揽过韩珂的手,握着她冰冷的手指,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你看,本王说的都是实话,他来了,还很开心地祝福我们。" 韩珂的唇角微微泛着苦涩的笑意,上前一步,朝着弈凡毕恭毕敬地服了服身子,清冷着声音道:"多谢。" 弈凡的笑瞬间僵在了脸上,身子微微侧过去,躲开韩珂焦灼的视线,他的左手不着痕迹地按了按自己的胸口,试图阻止那里传来的痛感,可那痛感却愈演愈烈。似乎是害怕'慕容云儿'会说出他的病情,他今日前来,便特地支开了她。 后,就这么互相对望着,谁也不想主动说话。 安静尴尬的气息,弥散了开来。 ?咳咳?”唤回了韩珂的思绪,楚黎半环着怀中女子,向弈凡走近。 凤眸抬起,看着盛装打扮的弈凡,韩珂的心略微抽动了一下,后,主动打了招呼。 "舅舅,许久不见,别来无恙。"韩珂的语气中含着讽刺的意味,心口却一抽一抽地疼。 "瑶儿,你也是,别来无恙。" 弈凡抬头,一双漆黑深邃的瞳仁中满是暖暖的笑意,他伸手过去,想要抚一抚她的面颊,可是…… 正文 第五十二章 婚宴祝福,谁为谁成全(下) 弈凡伸手过去,想要抚一抚面前人儿的面颊,可韩珂故意将脸微微偏了偏,他的手只能擦着她的发丝滑过。 "听说舅舅立了新后?"韩珂忍着心口的酸意,强颜欢笑。 “不错。”弈凡早料到她会问这些,答案已经在心中酝酿了许久。 听到他的答案,韩珂的脸色随即灰暗下去,又强自镇定,问道:“新后漂亮吗?” “漂亮。”弈凡的脸上依旧是春风般的笑意,似乎他的情绪已经不会因她而波动。 “有多漂亮?有瑶儿漂亮吗?”韩珂终是不死心,刨根究底。 弈凡叹了口气,微微摇了摇头:“没,没有王妃漂亮。” …… 楚黎早早察觉了两个人的僵持,等待好戏看得差不多了,他从微微搂了搂韩珂的腰身,亲昵道:“该拜堂了。” 韩珂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弈凡脸上,可弈凡那张温润如玉的面容,始终不会因为她的任何话语而改变,就连皱了皱眉都不会了。 “好,我们拜堂。”似乎是为了气他,韩珂一个华丽的转身,手腕自然地挽上了楚黎的腰身。 弈凡灼热的目光落在她的小手上,他从来没有想过,她的小手还会搂着其他男人的腰腹。 “一拜天地?” 坐下的人已经迫不及待,代替了喜婆,交换出声。 楚黎却突然出声道:“等等。” 弈凡微微蹙了眉头,一直以为他可以平静地看完她的婚礼,然后安心地将她交到一个可靠的人手中,可不想婚礼上的任何一个小变故都会牵引着他的心。 他的心脏又疼了,那种寒冷的感觉又在他的五脏六腑里面冲撞,似要将他残破不堪的身子彻底毁掉。 他一手握拳,一手悄悄抵在胸口,任由额上的汗珠涔涔地往下滑落。 “还等什么?快些入洞房?咱司幽国人哪里管那么多礼数?美人在怀,最实在不过了?” 有人吆喝了一声,却被楚黎冷冽的眸光震慑了下去。 楚黎牵着韩珂的手,转过身来,面对着一众宾客,笑道:“入了洞房,大家就什么都看不到了。这会儿,大家难道不想看点什么吗?” 有楚黎一早安排的托儿在宾客中起哄,“亲吻?” “吻她?” “……” 韩珂诧异地望着楚黎,面露难色,哑声低叹:“你知道……我不可能在这个時候让你吻我……” 楚黎却朝她微微挑了挑眉,俯身过去,唇角擦过她的耳际,“你就不想看看他是不是装出来的?” 韩珂的身子猛然一僵,视线朝着弈凡的方向滑过去。了的子想的。 大庭广众之下,楚黎的唇毫无预兆地覆上了她的唇,轻轻的吮.吸、舔吻,每一个动作都做得极致缠绵。 韩珂的视线始终落在弈凡脸上,她注视着他的神情变化,偏偏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心头涌上一股酸涩,韩珂收回目光,双手勾上了楚黎的脖颈,尽情地回应着他的吻。 “恩……” 为了掩饰内心的苦楚,韩珂还忍不住低吟出声,惹得堂下一片哄闹。 大堂之上,满是暧昧的气息。 弈凡的视线不着痕迹的瞥开,金袍之下,长甲已经扎入了掌心,而他的面上却挂着一如既往的笑意:瑶儿,你一定要幸福。 韩珂的视线再次望向堂下之時,弈凡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他走了。”楚黎的声音在她耳畔幽幽响起,似乎带着一种无奈,“他是爱你的,你也走。现在就追上去,或许他还没走远……” “你……你放我去追他?”韩珂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望向楚黎。 楚黎的面上满是落寞,“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迫你留下,我只是想看一看他对你的真心,事实证明,他是值得你爱的。他为了你的幸福,他愿意将你推给我,如果我现在不放你走,我就真的被他比下去了。” “你若是再不走,我不保证我会不会反悔……” 韩珂心中一慌,投去一个歉意的眼神,当众扔了凤冠冲出别院。 “王妃怎么走了?” “王爷怎么也不管管啊,。” 人群中嘘声不断。 “慕容小姐?”人群中突然传来高声,直指着慕容云儿(小医童)方向,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楚黎睁开因痛苦禁闭的眼眸,直直地望着不远处的素衣女子,心中莫名有些不忍。 突然在众人视野中曝光,慕容云儿没有任何惊慌,只深深地望向楚黎,心底暗暗自讽,“呵,是不是我也该放下自己的执念……”转身,徒留下幽幽地身影,殊不知,那张狂的红眸男子,不自觉地已半抬起自己的右臂,见她离开,长长吁了一口气,亦转身…… 而此時,离去的弈凡,静默站在别院之外,远远望着高墙之内的喧嚣之景,心痛得难以自已,久久移不开一步。 “主上,我们回去。”阿砚叹了口气,他能明白弈凡的用意。为了初瑶郡主,他从来都是什么事都做得出。 弈凡微微一点头,转身的刹那,听到急急传来的脚步声,自嘲地不去理会,正欲行走時,腰间却突然多出一双小手来。 韩珂的侧脸倚着他的背,哑着声音问:“舅舅,为什么要立新后?你真的不要我了,对不对?” “你嫁给他,很好。”弈凡听到韩珂的声音心仿佛有那么霎那停止了跳动,后故作淡然地回答着。望着她的手,感受到她在他背后低声呜咽,他告诉自己,静静地站着就好,不要回头。 “不好?”韩珂突然哭诉出声,“不好……我一点都不好,没有你我怎么可能好。” 弈凡背脊一僵,大掌紧紧握住他腰间的小手,蓦地转身,一把将她摁在怀里,长长地喘息,仿佛压抑在胸口的那块巨石被人突然搬开。 “舅舅,不要抛下瑶儿,瑶儿……”韩珂仰起头,痴迷地望着。 话还未说完,弈凡伸手按住了韩珂的后颈,疯狂地掠夺着她的吻,感觉到她的泪止不住地流,他只能小心翼翼地吻去她眼角咸涩的液体。 “瑶儿,我们不要再分开了。一年两年,朕可以等,可是瑶儿,朕比你大了整整十二岁,我们在一起的時光已经比别人少了十二年。你一句话不说便离开,你当真忍心这样折磨朕吗?”弈凡的左手不着痕迹地摁在胸口,那颗心经历了极悲到极喜的转变,怕是快坚持不下去了。 “舅舅难道忘了?当年瑶儿等了你整整十年,换来的结果却是你狠心的推开?”韩珂的脸上写着固执,可分明还有一种叫做心疼的情感流露出来。10sV0。 “朕的時间不多了。方才朕一直在想,若是你没有追出来,就祝福你;若是你追出来了,朕愿意再放纵自己一回。”弈凡的身子倚着韩珂,他大部分的重量都落在了她身上。 “我以为你真的可以那么狠心,眼睁睁看着我嫁人。”韩珂咬牙,伸手轻轻在他胸口捶打。 弈凡闷哼了一声,道:“瑶儿,随朕回宫。” “新后怎么办?”这个问题一直哽塞在她心间。 “你不用管。” “好。” 韩珂扶着弈凡上了马车,这才突然想起了什么,慌忙从马车上跳下去。 “瑶儿?”弈凡抽住了她的腰带,很害怕她会再一次离他而去。 “舅舅……你等等?我们的儿子还在忆瑶居?”韩珂心里头慌乱,以至于说出来的话也变得语无伦次。 弈凡震惊地望着她的侧脸:“我们的儿子?我们什么時候都有了儿子?” “啊……不是我们的儿子,是我的儿子。”韩珂心里头惦念着小萧原的安危,一時间也解释不清楚那孩子的来历。 “才三个月,我们不可能有儿子……”弈凡的心脏跟着她一会儿上一会儿下,乱成一团。 韩珂顾不得解释,忙唤人驱车赶往忆瑶居。刚跳下马车,楚黎已经抱着孩子走了出来,他将怀中的婴儿递到韩珂面前,僵着脸道:“本王愿意放你走,另一个原因是,本王着实讨厌这个小拖油瓶?” 小萧原似乎感觉到有人在说他的坏话,“哇唔”一声哭出来。 韩珂忙抱起孩子,在怀里软声软气地哄。 弈凡也不问那孩子的来历,似乎只要是属于她的东西,他都能包容。他朝着她伸出手,一家三口坐上了马车。 楚黎冰红色的双眸冷冷对上弈凡的视线,语气中透着狂傲:“念着你身上有病,本王若是这个時候同你抢她,胜之不武。但你要记住,再见面時,我们便是敌人?若是你再次伤了她的心,本王一定会从你身边夺走她?” “你没机会。”弈凡面色惨白,虽说只是淡淡的四个字,却透露着难以抗拒的坚定。 一声马嘶,弈凡的马车已经带着韩珂和小萧原离开,可楚黎依旧僵硬着身子站在秋风萧瑟的路口,直到那马车变成一个微不可见的圆点,彻底从他的视线里消失。 马车上,弈凡微微眯着眼睛小憩,这一路劳累,他的心脏已经不能负荷更多。 韩珂并不知道他的病情,只觉得他消瘦了许多,静默地倚在他胸口,逗弄着怀中的小萧原。 “舅舅,你不问问他的来历吗?” ————题外话———— 第二章明早发布,介个原存稿100%会被退稿,番薯埋头修改中…… 正文 第五十三章 瑶儿,给朕生个孩子! 耳畔传来她聒噪的声音?弈凡伸手一带?捂住了她的唇?“不问?没什么好问的。你总不可能在三个月内给朕生个儿子出来……” “你……” 韩珂的脸颊变得通红?低头不与弈凡对视。然?弈凡的手却突然附在了她的小腹之上?用性感沙哑的声音道:“兴许?这里头已经有了……” “你太自信了。”韩珂顾不得羞涩?恨得直咬牙?“哪有第一次就怀孕的?” 弈凡懒得同她理会?她在他面前向来智商有点问题?道:“你要不要努力回想一下?我们成亲的那晚?真的只有一次吗?” 韩珂的双颊顿時烧得滚烫。 怎么可能只有一次? 那晚上?弈凡将憋了十年的怨气全都发泄在她身上?与她缠绵了一次又一次?每一次都那么深入?她第二天走路都颤颤颠颠的。 弈凡伸手揽了揽她的双肩?见她还在发呆?弹了弹她的额头?“莫非?你还想再来一次?” “不要?”韩珂一口回绝?一想到成亲的那晚?她浑身的细胞都疼得叫嚣?带着弈凡的大掌?小心在自己的腹部揉了揉?“既然你认定这儿已经有小宝宝了?我们就不要去打扰它了?好不好?” “已经三个月了。”弈凡忽得低头?噙住了她的樱桃小口。 韩珂挣扎着反驳?“三个月怎么了?” “朕怎么记得某个人曾说过?三个月很安全。”弈凡的嘴角竟挂上了邪肆的笑意?与他一惯的温润格格不入。 “你乱说?我……”才没有说过?韩珂不自觉抽动着嘴角?见他虚弱不堪的样子?得意道:“量你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朕试试看……”弈凡的手顺着她的脖颈滑入?没有解开她的衣襟…… #自行想象下?谢谢# “唔……”韩珂想要反抗?他已经俯身下来?吻住了她的眉睫。 韩珂配合地仰着头?矜持地低吟了一声。 弈凡伸手将她拉到怀中?紧紧摁着?辗转撕磨了一会儿?呼吸开始渐渐粗喘起来。 “我们还在马车里……”韩珂浑身发软?弱弱地喊。 “朕不介意。”初尝禁果之后?两个人一别就是三个月?他贪恋她的身体?无法控制。 “阿砚还在外头?我可不想……”车震?后两个字韩珂自然只能在心底羞羞想着。 韩珂的脑子里一团浆糊?也不知怎的?她的唇已经不由自主地咬上了弈凡的锁骨?一寸寸地舔吻。 “阿砚不敢进来。”弈凡安慰着她?大掌不由分说地摩挲着那柔软?爱不释手?惹得韩珂娇喘连连。 “哇唔……”马车一角的小萧原哭泣出声。 “小萧原在哭……” 韩珂挣扎着想要起身去哄?弈凡却反手将她扣住?一把解开了她的腰带?迫不及待地埋下头?低哑着声音?“让他多哭一会儿?朕听他声音洪亮?多半是在嫉妒。” 两个人打得火热?无辜的小萧原被遗弃在马车的一角。 这一次?弈凡很是小心翼翼?他的自信心作祟?总认为韩珂的肚子里已经藏着一个小宝宝?他舍不得太过深入?害怕伤到了那个不知道是否真实存在的孩子?这让韩珂浑身的细胞都在叫嚣?是的?她很不满意。 “舅舅?你是不是没状态?”韩珂嘟着小嘴?皱着眉毛问。 “恩?不在状态。”弈凡惬意地眯着眼睛?她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反正她的脑子里向来都是用来装杂草和黄色思想的。 “我的身体不能满足你?”韩珂果然想歪了?她痛苦地拧眉?扭着身子在他怀里蹭来蹭去?想要激起他的反应。 弈凡原本就是顾忌着她肚子里的“孩子”?努力地克制着?如今被她这么一勾引?一股电流涌上心头?脸上浮着可疑的红?不由分说地吻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自然也没忘记接下来的动作。 “痛……”韩珂终于体会到了“自作孽”的滋味?身子微微向上缩起。 她这么一躲一闪之间?弈凡再也按捺不住?狠狠地疼爱着怀中的女子。 “舅舅?QIN?求你了……”韩珂只得弓着身子求饶?“我相信你?你一直很在状态……是我不在状态?看在小萧原的面子上?你饶了我。” 弈凡低哑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怒声道:“怎么又叫舅舅了?” “弈凡……弈凡?你饶了我。”韩珂软声软气地求饶?一方面是因为真的太过刺激?一方面则是担心弈凡的身体?他的面色看上去很不好。 男人最受不得的便是被女人看轻?听明白她语气中的担忧?弈凡愈发霸道起来。粗鲁的咬着她的唇猛啃?然后舌尖移进去?在她的小舌之上舔了又舔?再拖出来含住?吮。吸着?像是品尝着不可得的人间美味。 “弈凡?”韩珂恼怒地痛呼?“你至于一刻都等不得吗?” “等不及?”弈凡的瞳仁中染满了情YU?低声哄她?“你最好乖乖闭嘴?别让阿砚听见。” 韩珂的面上猛然一红?想到阿砚还在外面?但剩余的理智?迫使她压着嗓子在弈凡耳畔低诉:“弈凡?你身子不好……那个?嗯?不适合……剧烈运动……”说罢?她的双颊涨得通红。 “身子不好?更需要锻炼。”弈凡如是说?他的唇又移至韩珂的脖颈?深深地吮。吸了一口?酥软得她发出一声声细长的娇喘。不的有手的。 抬起头?迷离的目光中全是心爱的男子?那双眼湿漉漉的亮?温润如玉?又有些稚气的神情?还有成年男子做坏事前的表情?韩珂醉了。这時似乎隐约明白了?为什么她与楚黎的吻从来都没有这份热切。 一只玉足碰到了柔软的物体?韩珂偏过头才知?是小萧原?可怜的孩子还在一个劲儿地哭泣着。她的脑海里下意识地冒过一个不耻的想法:只要小萧原一直大声哭下去?马车外阿砚就听不到其他动静了?嗯?让他继续哭。 像是不满怀中女子的失神?弈凡立刻小小了报复了着。后?车内又是说不尽的缠绵。 “主上?到将军府了?”阿砚的声音不合時宜地响起?“下车?” 韩珂和弈凡的身子都是猛然一颤。 韩珂望着马车里乱糟糟的破碎衣裳?可怜巴巴地望着弈凡:“舅舅……现在要怎么办?”10sV0。 弈凡沉闷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威慑的味道?对马车外的阿砚吩咐道:“将马车停到后院?没有朕的吩咐?谁都不许靠近?” “是?可是您说过?今天要召见平城太守。这个時候?他应该在大厅?已经候着了……” “让他回去?朕身体不适?明日再见?”弈凡将韩珂小心翼翼搂在怀里?不让她乱动?以保证整个马车的平稳。“是。”阿砚怔愣在车外?主上一向不是个磨磨蹭蹭的人?今天这是怎么了? 韩珂羞愧地将脸埋进弈凡怀里?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娇喘。 “害羞了?怪了?不知道以前那个整日盼着朕圆房的人?到底是不是朕的瑶儿?”弈凡的心情很好?恶趣味地调侃着怀中脸红的女子。 “萧弈凡?”这一声?韩珂说的很是咬牙切齿?粉券忍不住捶打着。 “咳咳……” “舅舅?你怎么了?”韩珂突然后悔自己的任姓举动。 双臂愈发收力?将韩珂紧紧地搂在怀中?半晌?放缓了力道?推开紧抱的人儿?对上她的眼眸?道:“瑶儿……给朕生个孩子?好不好?”那温润的眼眸中满是认真跟坚定。 韩珂浑身每个毛孔都酣畅淋漓地张开着?软得像一滩水似地?蜿蜒在他怀中?这样的男人如果不好好守着?那么世上哪里还有可以依托之人。 她点头?他立即兴奋地俯首含住女子的娇唇?一番缠绵又再次上演。 连番的索要?韩珂早已放开了羞涩?那一番番神秘感觉刺激下?她渐渐昏倒在弈凡的怀中?脸上噙着幸福的笑容。 弈凡望着怀里的人儿?低低叹息了一声:“这一次?你一定要怀孕。”待到朕百年之后?你若是膝下无子?要怎么在后宫之中生存? 将军府后院的那辆马车一直停着?没有任何人靠近?直到大半夜的時候?四周都黑漆漆的一片?弈凡才悄然起身?抱着昏睡中的韩珂和马车一角已经哭得睡着的小萧原?飞身几步?回到了他们的新房。 次日清晨?韩珂早早地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温柔的怀抱之中?弈凡正笑望着怀中的她。 “弈凡……你的心口还疼吗?”韩珂附耳在他胸口?听着他的心脏薄弱地跳动?心中没由来的一阵恐惧?真担心这颗心脏会突然停止跳动。 “不疼。”弈凡的声音中满是镇定?似乎心脏处传来的疼痛感全是假的。 “弈凡?外界传说你心疾复发?是真的吗?”韩珂的眉头微微皱起?小手在他的心脏处小心翼翼地抚弄着?似乎这样做会让他舒服一些。 弈凡的面上挂着温润的笑意?扯谎道:“自然是假的?朕想看看你究竟是不是担心朕?朕想逼你回来……” “你坏?”韩珂出其不意地给了他一拳?正巧砸在他的胸口。 弈凡隐忍地皱了皱眉头?摁住了她的小手?用略微有些悲哀的语气问:“瑶儿?如果有一日?舅舅先你一步离开了这个世界?你会怎样?” 正文 第五十四章 三国聚宴,福祸难料(上,加更3000+) 弈凡隐忍地皱了皱眉头,摁住了她的小手,用略微有些悲哀的语气问:“瑶儿,如果有一日,舅舅先你一步离开了这个世界,你会怎样?” 韩珂看出了他心底的隐忧,哑着嗓子道:“舅舅放心,如果真的有那么一日,瑶儿一定好好活下去,直到寿终正寝,直到与你一同葬在东陵。” “好……这样最好。” 弈凡叹了口气,望了一眼怀中的人,若是他走的时候她一点都不伤心,那最好不过。 “陛下,平城太守求见!”凡弈韩放住。 因为事出突然,这一次阿砚没有敲门,而是猛然推门而入,撞见一幕惷光,他只得微微撇开脸去,接着禀报:“平城太守有急事求见,司幽太子的军队与西方边境小国瓦剌联手夹击平城,平城告急!” 韩珂知道事态紧急,慌忙为弈凡披上了衣裳。 弈凡蹙眉问道:“瓦剌与司幽国争夺西边瀚海沙漠已有多年,向来是势不两立,怎么可能突然联手?” 阿砚单膝跪倒在地,面向弈凡,叹道:“瓦剌国王的宠妃在平城境内走失,四处搜寻,只找到王妃身上碎破的衣裳,瓦剌国王震怒,这才下令攻打平城。” “瓦剌国王朕见过,他并非爱美人不爱江山之人。要知道攻打平城风险极大,他不可能仅仅为了一个宠妃,做出这般行为。”弈凡不解。 阿砚又道:“瓦剌国王爱子如命,四十多岁,膝下尚无一子半女,唯独那在平城走失的宠妃为他怀上了儿子……如今母子下落不明,多半已经遇害,也难怪他会倾尽全力攻打平城!” “两国夹击,平城危在旦夕,还是请主上早些回朝吧!” “朕要见瓦剌国王。”弈凡没有理会阿砚的提议,抬起眼眸,淡然望向前方,眼中满是坚定。 “主上,不可……”阿砚心中担忧,“如今平城的兵力有限,根本不能保护主上的安全。” 韩珂有些担忧,沉声道:“舅舅,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弈凡淡然一笑,反手握紧了她的小手,道:“若是平城失守,朕会很自责。大胤的基业不该葬送在朕手中。” “可是舅舅……”韩珂担心他的安危,但面临这样的困境,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别担心,”弈凡掌心的温暖传递过来,他暖暖的笑意始终挂在脸上,“左不过就是身死,舅舅的命反正不长了。” 韩珂咬牙,许久才哑声道:“舅舅,瑶儿跟你一起去。” “不行!”弈凡面色一沉,语气瞬间冷下来。 韩珂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淡然一笑,对阿砚吩咐道:“你先下去吧。” 等到阿砚离开,韩珂抱着小萧原来到弈凡身边,赌气道:“舅舅不是说过,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吗?” 弈凡的眉头微微皱了皱,叹道:“你在曲解朕的意思。” 韩珂逗了逗小萧原,咧嘴朝弈凡一笑,“若是舅舅不带瑶儿一起去,瑶儿随时可以跑路。舅舅也知道的,平城战乱,四处都乱糟糟的,指不定瑶儿就成了刀下冤魂了。成为刀下冤魂也不打紧,最重要的是……” 她顿了顿,突然伸手抚了抚自己的小腹,“若是连孩子也一并死了,实在可惜。” “好吧……朕带你去。”弈凡无奈地耸耸肩,伸手将她和小萧原纳入怀中,目光不经意间瞥见小萧原脚丫上的红肿。 “他的脚是怎么回事?” 韩珂直摇头,总不能告诉他,这都是她掐出来的吧? 弈凡似乎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不在多问,而是仔细打量着小萧原的口鼻,问道:“他是什么来历?” 韩珂撇嘴,“舅舅不是说,不想知道的吗?” “他鼻梁坚廷,碧眸金发,并非我大胤、司幽两朝之人。”弈凡低低叹了口气,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道,“真不知你这是拐卖了谁家的孩子……他的父母一定很着急。”10IVa。 韩珂一想起小萧原的母亲,心情低落下去,倚着弈凡的身子,道:“舅舅,我们要好好照顾他。他无父无母,很可怜的。” “这个自然。所以,这孩子留在将军府就好。” “不,瑶儿去哪儿都不能丢下他。” “他并非我大胤、司幽两朝之人,何必要卷入这场争夺。何况,这一战,舅舅并没有必胜的决心。”弈凡紧了紧手臂,将韩珂往怀里带了带,他的鼻梁轻轻顶在她的额头上,闻着她身上的馨香,才压制住胸口泛起的痛楚。 “好,就依舅舅的意思。”韩珂不敢违逆他的意思,因为他的面色差极了。也许他自以为掩饰的很好,可他额头的汗珠并不好解释。 小萧原被交到云舒手中,韩珂对着自己的母亲百般嘱咐,要她照顾好小外孙。 云舒叹了口气,泪眼迷离,“孩子,你要活着回来。” “放心。”弈凡长臂一伸,揽住了韩珂的腰肢,对云舒笑道,“朕还要迎岳母回朝,舍不得死,更舍不得让瑶儿死……” “去吧。”云舒朝着他们招了招手。 瓦剌国王在平城以北的漳州草原上设宴,美其名曰三国商榷,实则他与司幽太子的军队已经暗中勾结。这宴,无异于焱门宴。 午时,弈凡的马车缓缓驶入漳州草原。 四周都是瓦剌的军队,弈凡的马车却孤单单闯入了众人的视线,除却阿砚,他连一支卫队都没带上。 “瑶儿,怕吗?”弈凡低头,轻声问怀里的人。 韩珂仰起一双眼眸,淡笑:“不怕。有舅舅在身边,瑶儿什么都不怕。” 弈凡握着她的手更紧了。 吁—— 马车在一众军帐门口停下,弈凡牵着韩珂的手,从马车上一跃而下。 四周顿时剑拔弩张,瓦剌的兵马将弈凡团团围住,似乎随时都可以将他们二人诛杀于此。 弈凡面露冷色,微微一抬手,一阵掌风便袭向一众兵马,瓦剌的侍卫个个都惊得退后。 “住手!”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站出来,他身穿金色长袍,头顶皇冠,想来就是瓦剌国王。 瓦剌国王上前一步,朝弈凡微笑着扬手,“大胤贵宾,请。” 韩珂好生好奇,偷偷拉了弈凡的衣袖,低声问:“舅舅,他为什么不敢杀你?” “傻瓜,既然他是为了寻找王妃而来,杀了朕,他找谁要王妃去?”弈凡在她耳畔低声安慰,“别怕,舅舅带着你来了,自然能带你回去。” “我信。”韩珂扬起眼眸,满满地都是对弈凡的信任。 “请坐。”瓦剌国王一挥手,示意弈凡坐下。 韩珂将四周扫视了一圈,这才发现大家都是直接坐在草地上的,于是随着弈凡坐下去,弈凡却一把将她拖住,吩咐阿砚找了一块毛毯来,这才让她坐在毛毯之上。 “舅舅,你太小心了。”韩珂朝他撇撇嘴。 弈凡宠溺的笑笑,大掌不着痕迹地抚了抚她的小腹,“冻着你没关系,可不能冻着朕的皇儿。” 韩珂皱眉,“小医童又没给我把过脉,谁知道有没有怀上。就算真的怀上了,谁知道是儿子还是女儿,指不定是女儿呢?” “恩。”弈凡沉吟了一声,若有所思,淡笑道,“也有可能是龙凤胎。” 韩珂再也不想同他理论。 不一会儿功夫,草原上又是一阵马嘶声,韩珂回头去看。 弈凡伸手抚了抚她的长发,笑道:“有什么好看的?” 韩珂不理会他,目光灼灼望着远方。 一袭红袍的男子从马背上翻身而下,他的身后跟着几十个随从,但没有他的吩咐,他们只是远远的站着,并不靠近。 红袍男子与弈凡差不多年纪,身材也很相似,只是他举止桀骜,全然没有弈凡身上的那份淡然。他的嘴角一直邪气地勾着,就好似有什么快事藏在心中,。 那红袍男子见韩珂一直注视着他,冷锐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来,惊得韩珂往弈凡怀里缩了缩。 弈凡揽了揽她的身子,笑道:“是被司幽太子的样子吓着了吧?朕早说过,让你别看了。” “舅舅,这司幽太子跟我一个故人好像”韩珂看到那一身张狂红衣,不自觉就联想到欧阳烈焰,从眉睫到口鼻,脸型到身形,司幽太子确实与欧阳烈焰并不十分相似,只是他那双邪气的眸子与欧阳很像。 不对,正在面相对比的韩珂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也不知怎的,鬼使神差地又冒出了这么一句话来:“这司幽太子若是着白衣,更像的应该是舅舅吧。” 弈凡神色一僵,只失神了一会儿,便轻咳了一声,笑道:“你又在胡思乱想了。” 韩珂无从辩驳,可她真的只是胡思乱想吗? “太子远道而来,请坐请坐!”瓦剌国王对司幽太子的热情远远超出了韩珂的想象。 司幽太子楚桀那冷若冰霜的脸上旋即便挂上了热络的笑意,在韩珂和弈凡二人对面,席地而坐。 “大胤君主也来了,想来是本太子迟到了。”注视到弈凡,楚桀举起酒杯,微微一仰头,一饮而尽,笑道:“自罚一杯。” ————题外话———— 第五十三章退稿再次被退了,未订阅的亲请稍等,见谅,补发3000字。 正文 第五十五章 多番解危,功在萧原 “客气客气。”瓦剌王上与弈凡同时举杯,以示敬意。 韩珂皱眉,一把摁住弈凡的酒杯,低声道:“舅舅,慕容云儿说你不能喝酒。” “慕容云儿?”弈凡闻言,挑了挑眉。 “就是小医童,她姓慕容……”韩珂莫名地失了底气。 “朕明白,只是没想到我的瑶儿比朕知晓的更早罢了。”擦觉到韩珂的局促,弈凡半环着韩珂,凑近她的耳畔道:“慕容云儿有没有告诉你,朕的身体需要你更好的伺候啊?” 韩珂顿时一怔,旋即斜睥了他一眼,心念,这舅舅愈发不正经了。 弈凡见她不再纠缠于自己饮酒之事,吁了一口气,心神回归到宴会上。 弈凡高端着酒盏,仰头,一饮而尽。他代表的是整个大胤,又怎么能因为个人原因而失了体面。 “平城乃我大胤边境,太子的兵马与王上的兵马在我大胤境内惹事,朕倒想要问个明白。”弈凡淡笑着起身,一双狭长的凤眸冷冷注视着宴席之上的两个对手,薄凉的唇微微抿紧,声音中带着几分责问之意。 楚桀没有回话,他素来在平城附近掳掠百姓,没什么理由。 “陛下误会了,本王的王妃在平城走失,本王此次前来,不过是想请平城太守交出王妃而已。王妃身怀有孕,现在算算也该生产了,本王膝下无子,陛下应该能够体会本王的心情。”瓦剌王上彬彬有礼,但言语间却带了几分气愤。 “朕深有感触,”弈凡突然握了韩珂的手,“朕的皇后三个月前也在平城走失,朕费了许多心力才能将她寻回。朕明白王上的感受,可王上若是举兵攻打平城,平城中走散的子民又会如何?不知王上可曾想过?” “平城太守交不出本王的王妃,本王也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瓦剌王上面露愧色,显然兴兵攻打平城并非他的本意。 “平城的子民安守本分,若是寻得王妃,定然会交出王妃。王上倾全国之力攻打平城,可曾想过身后的明、燕两国?”弈凡面上微微露出几分狠色,不同于平日里的温柔。 韩珂握紧了他的手,只希望能与他并肩而立。 司幽太子楚桀却突然冷笑出声,“陛下说平城的子民安守本分,可本太子的军队在平城附近找到了瓦剌王妃的衣物,衣衫破碎,四处都是血迹,王妃是否安好,很难说……” 弈凡目光微冷,问:“请问太子所谓的平城附近,是否属于平城境内?” “虽然不在平城境内,可距离平城不到二十里路……不是平城之人所为,还能有谁?”楚桀咄咄相逼,似乎对平城抱定了吞并之心。 见他们争执不下,韩珂的一颗心乱成一团,她能感觉到弈凡掌心的汗水,看他固执地站着,心也跟着难受起来,咬牙瞪向司幽太子,“当日本宫与陛下走散之时,也流落在平城附近,可本宫却亲眼瞧见司幽国人的兵马当众凌.辱了一名女子,太子又凭什么认定王妃的失踪是平城之人所为?” 弈凡心中一惊,怔然望向韩珂,心疼地问:“当真有此事?” 韩珂重重地点头,“若非我躲得快,只怕我的下场与那女子一样。” 弈凡倒吸了一口凉气,紧紧将她拥入怀中。 瓦剌王上愣在原地,质疑地望向楚桀,“太子作何解释?” 楚桀一声冷笑,又转身对瓦剌王上道:“大胤皇后也只是一面之辞,王上是愿意信她,还是信我?” 韩珂瞪红了眼眸,怒道:“本宫是一面之辞,你就不是一面之辞了?平城之外的草原原本就是你司幽太子的天下,本宫那日还听到那群不耻之徒声称,要敬献平城女子孝敬太子。平城子民都归我大胤管理,敢问太子,您的人何以如此嚣张?!” 弈凡微微点了头,却不出声,只是静默站在韩珂身后。 “我们现在讨论的是瓦剌王妃的问题……”10IVa。 “都一样!”楚桀刚要反驳,便被韩珂一口打断,“太子一口咬定瓦剌王妃始终与平城人有关,但依本宫之见,太子的人也未必脱得了干系。无凭无据,瓦剌王上就下令攻打平城,只怕对落难的王妃和小王子不公平!” 瓦剌王上心中一颤,长叹一声道:“皇后娘娘说的不错,这件事本王确实欠考虑。可太子找到了王妃的衣物,那些衣物混有大胤人的衣料,如此还不能断定此事是平城人所为吗?” “原来那衣物是太子的人找到的,”韩珂突然冷笑一声,“太子的帐中也不知收了多少个平城女子,王上又如何肯定那些平城人的衣料不是太子故意混进去的呢?” 韩珂转身望向弈凡,“舅舅,你说是吧?” 弈凡的脸上满是淡淡的笑意,不出声,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继续躲在韩珂身后。 韩珂觉察到弈凡的反常,低声问道:“舅舅,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弈凡却道:“看着你说得正欢,舅舅舍不得打断。”第一次发觉瑶儿如此凌厉的口才,弈凡倒是乐意培养她的这种能力。 反观,司幽太子楚桀很快被韩珂的言辞激到,斥道:“来人!将王妃的衣物呈上来……本太子倒是很好奇,皇后娘娘要如何证明此事与平城的贱民无关!” “不要动不动把‘贱’字挂在嘴边,别人会觉得你很没素养。”说罢,一个冷眼扫过去,尽是鄙夷之色。 楚桀怒起,手不自觉扶了扶腰间的佩剑,后又垂直放下。情绪起伏之间,不止一次瞪向弈凡,似乎希望他管制一下自己的皇后。 弈凡却淡笑着应了一声:“皇后说的是。” 得到弈凡的认同,得瑟的韩珂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惹火了那红袍太子,挑了挑眉峰,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气得太子楚桀咬牙切齿,却又不好当场发作。 瓦剌王上命人将王妃的衣物呈上来,韩珂望见那破碎的紫色衣衫,登时倒吸了一口凉气,握着弈凡的手指猛然用力。 弈凡觉察到她的异常,忙低声问道:“瑶儿,怎么了?出什么事?” 韩珂唇角惨白,眼中泪光盈盈,低哑着声音道:“舅舅,那瓦剌王妃恐怕已经遇难了。” “你说什么?!”瓦剌王上耳力极好,听到了韩珂的话,一双眼眸瞪得红通通的,三步一并,很快走到她身边,等着她接着说下去。 韩珂没有在意迎面而来的瓦刺王上,故自上前几步,俯身捡起那破碎的紫色衣裳,叹一口气道:“这件衣裳本宫记得。那日在草原之上,一个紫衣女子遭到一群司幽国人凌.辱,正巧被本宫撞见……若是没有记错,这正是那名紫衣女子身上碎落的衣裳。” “你胡说!”楚桀暴跳而起,眼峰一扫,望向僵愣在原地的瓦剌王上,“王上应该不会相信这丫头的一面之辞吧?” 弈凡握紧了韩珂的手,清润的嗓音在草原上飘散开来,“朕相信。朕的皇后天真善良,朕不信她会撒谎。” 瓦剌王上皱眉,这样的局势,他确实不知道该相信谁更好。 韩珂挑衅地望了楚桀一眼,突然朝瓦刺王走近几步,低声问:“王上可否借一步说话?” 瓦剌王上点点头,跟随着移动了几步,附耳过去。 韩珂低叹,“王妃虽然遇害,可小王子如今身在何处只有本宫一人知道。若是王上借此机会拿下司幽太子为王妃报仇,本宫相信小王子长大之后才不会痛恨你这个抛妻弃子的父亲……” 瓦剌王上意味不明地望了韩珂一眼,质疑道:“小王子真的在你手中?” “当然。当日正是本宫为王妃接生,王妃力竭,选择了剖腹取子。小王子刚出世,他的母亲便走了……”韩珂回忆道。 “本王凭什么信你?”瓦剌王上面露忧色。 韩珂挑眉,“你只有选择信我,否则你一辈子都见不到小王子。” 瓦剌王上随即转身,衣袖一晃,手中丢出一个翠色的酒杯来,四周的军队纷纷靠近,将在场之人包.围其中。 弈凡不闪不躲,只是小心翼翼地护着韩珂。 司幽太子瞧出了变数,慌忙窜逃出去,翻身上马,向着北面狂奔而去。 待到楚桀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瓦剌王上这才下令撤兵。 韩珂急道:“这就不追了吗?你不想为王妃报仇了吗?当日凌.辱王妃的正是司幽太子的部下!” 瓦剌王上哀叹一声,神情惶然,心中哀恸,道:“皇后娘娘别急,司幽太子虽然得以逃脱,但倘若本王大军压迫司幽国,他这个太子也当不长久了。” “哦。”韩珂微微低下头去,意识到自己的心急。 静默良久,瓦剌王上突然出声问道:“皇后娘娘怎么知道本王是个抛妻弃子之人?” 韩珂垂眸,咬牙叹道:“王妃去世之前,本宫曾经问她孩子的父亲是谁,她说孩子没有父亲。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一种可能是孩子的父亲真的死了,第二种可能则是孩子的父亲在她心中已经死了……” 瓦剌王上的脸上露出落寞的笑,“本王在她心中确实早已死去。” “既然王上已经查明事情真相,是不是应该从平城撤兵?”韩珂目光灼灼,小手紧紧握着弈凡的大掌,似乎只要有他在身边,她的胆子就会大一点,找回前世的自信…… “既然已经查明事情真相,皇后娘娘是不是应该先将小王子归还?”瓦剌王上淡笑着反问,似乎王妃的死在他心中无足轻重,而那个小王子才承载了他生命中的所有。 韩珂的脸上闪过一瞬的失落,弈凡微微一用力,将她带入怀中,让她倚在他的胸口,他哑着嗓子问她:“小萧原就是那个小王子对不对?” 韩珂无力地点头。 “你舍不得他,对不对?”弈凡又问,他已经完全看穿了她的心思。她在他面前,根本就是一个透明人。 韩珂再点头,“毕竟养了他三个多月。” 弈凡听罢,却暖暖地笑。 “你笑什么?”韩珂皱眉,脸上微微露出怒意。 弈凡侧过脸,在她的耳际吻了吻:“再过几个月你身子重了就抱不动小萧原了,将他还给王上吧。我们可以有自己的孩子……” 韩珂的双颊微微染上了两抹红晕,旋即便朝他点点头。 瓦剌王上派人护送弈凡和韩珂回将军府,自己也跟了过去。 韩珂坐在马车之中,瞪着车窗外骑在马背上的瓦剌王上,而后哑声问弈凡:“舅舅,将来若是瑶儿生了孩子,你也会更在乎他们,对不对?” 弈凡轻轻敲了敲她的小脑袋,叹道:“连皇儿的醋,你也要吃?” 韩珂皱眉,叹道:“我是气愤,那瓦剌王上只在乎小王子,根本就不在乎已故的王妃!” 弈凡揉了揉她的长发,安抚道:“小王子是王妃唯一留给他的东西,他当然要在乎。王妃意外身死,他必然是伤心的。他是一国之主,怎么可能将喜怒哀乐表现在脸上?他的心里是很痛的……舅舅失去你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如果舅舅不在了,你只要记住,你还有咱们的皇儿。一定要坚强地活着……” 韩珂见他脸上晃过一瞬的担忧,心里头很不是滋味。 一路上,弈凡的左手一直按在自己的胸口,那儿的心跳越来越微弱,他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同她告别。 “舅舅!舅舅……”气客就明时。 她的声音软软的,弈凡努力想要吻一吻她,可心口的绞痛让他无力抬头。 “舅舅,你怎么了?舅舅,你应我一声……” 她的声音渐渐变得惊慌失措起来,小手在他的胸口不停地揉按,希望能帮助他呼吸。 弈凡瞪大了眼眸,静静地注视着她,只希望能将她的样子刻入脑海。 马车还在前行,可他的呼吸却渐渐变得微弱。 “阿砚,舅舅出事了,快回去找小医童!”韩珂慌忙中吩咐,她不能乱了方寸。 阿砚得令,驾着马车,一路颠簸回到将军府。 “慕容云儿!慕容云儿……” 韩珂泪眼迷蒙,从马车上跳下来,冲入将军府,四处找寻着小医童。 将军府被韩珂翻了个底朝天,韩珂还是没有见到小医童的身影,心念病危的舅舅,吩咐下人继续找寻,自己便急急忙忙赶回马车,未至,映入眼帘的场景竟是,瓦剌王上一行人将弈凡的马车围了个水泄不通,心下震惊不已。 “让我进去见我舅舅。” 韩珂娇小的身子在瓦剌男人之间穿行,很快便遭人伸手阻拦,“王上正在为陛下诊治,皇后娘娘这个时候最好不要进去打扰。” 韩珂瞪着一双焦急的眼眸问:“诊治?王上手中有莫茸?” 那瓦剌护卫摇摇头,“没有,王上在二十年前曾经服用过一粒莫茸。王上正在以自己的骨血为陛下续命,莫茸的药效早已融入了王上的骨血,只要陛下每隔一个月服下王上的骨血,陛下的病便无大碍。” 韩珂一脸诧异,正欲询问,耳边传来杏儿的呼唤:“小姐,云太医来了……” 韩珂不安的心顿时找到了寄托,跌跌撞撞向慕容云儿的方向跑去。仍未站稳,急急紧握住她的手腕,眼睫上还沾着几滴泪珠,满怀希望的看着她“小医童,你快去看看舅舅。” 慕容云儿微微一点头,随着韩珂走向马车,依旧遭遇阻拦,细问之下,面上闪过一丝忧虑: “不用进去了,萧弈凡的病应该可以抑制了。” “额?”韩珂一脸喜色:“瓦剌王的骨血真的可以救治舅舅?” 慕容云儿微微点了点低了低眼眸,算是默认。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你知道的,我也曾服下莫茸,我的骨血也能够救活舅舅!”韩珂才刚问出口便后悔了,一双泪眼之中闪过点点清亮,“是舅舅不让你说,对不对?” 慕容云儿黯然点头。 弈凡实在是太宠着那丫头了,舍不得她磕着碰着,更别说要每隔一个月放她的血了。她自小便是畏寒的体质,若是月月输血,多半会留下病根。 韩珂咬牙,沉默站在原地,心中满满的都是感动。 不一会儿,瓦剌王上从马车中走出来,手腕上缠上了纱布,韩珂忙吩咐杏儿将小萧原抱过来,朝着他感激一笑:“多谢王上出手相救,小王子归还,希望瓦剌与我.朝可以齐心协力,共同抵御外敌。” 瓦剌王上接过小王子,见小萧原瞪着一双碧色的大眼睛望着自己,心中一动,笑脸相对:“是本王应该感谢皇后娘娘才对,若非皇后娘娘心存善念,小王子恐怕已经葬身于草原。皇后娘娘为本王留下一支血脉,本王救陛下一命实属情理之中。” 韩珂望着被抱走的小萧原,心中念念不舍,伸出手去,想要再摸一摸他的小脸蛋。 瓦剌王上突然转身,笑对韩珂:“皇后娘娘若是想念小王子,可以随时来瓦剌做客。我瓦刺乃友谊之邦,自然会热情招待。” “多谢。”韩珂微微抿了抿唇,最终将伸出去的手臂缩了回来。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小萧原如今已经找到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她这个冒牌娘亲也该收手了。 “既然已经寻得小王子,本王也该回瓦剌去了,告辞。”瓦剌王上命人抱走小萧原,带着一众兵马消失在韩珂的视野之中。 平城的危机这才真正解除。 回过神来,韩珂命人将昏迷中的弈凡搀入将军府的新房,一整晚,她都静悄悄地守在他的身侧,望着他狭长浓密的睫毛,忍不住伸手怜爱的抚弄。 “傻舅舅,不过是瑶儿的一点骨血,为什么不肯告诉我呢?”韩珂轻轻抚着他的侧脸,情不自禁地低头,在他的眉间印下一枚吻痕。 弈凡迷迷糊糊中睁开眼睛,诧异地望着韩珂,随即莞尔一笑,揽她入怀:“瑶儿,上天见怜不忍分开我们,我们要永远幸福。随朕回宫吧,明日就出发,好不好?” 韩珂摇摇头,不说话,只是固执地嘟着小嘴望向他。 弈凡心中一慌,忙伸手摁住她的小手,“怎么了?你又反悔了?你不愿意随朕回宫?” 韩珂望着他患得患失的样子,一阵好笑,低下脑袋,偎依在他怀里,压抑着嗓子低笑:“才不是。瑶儿是想等舅舅的身子好些,到时候我们再出发也不急。我就在这儿,你还怕我跑掉不成?” 弈凡微微一低头,吻上她光洁的额头,用轻的不能再轻的声音在她耳畔低吟:“朕怕,朕怕极了。你若是再敢逃跑,朕就……” “你就怎样?”韩珂抬头,一双清灵的凤眸印着弈凡那染满晴欲的漆黑瞳仁,似有所期待。 “朕就翻遍大胤的每一片土地,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你给找出来!”弈凡长臂一伸,将她往怀里紧了紧,贴着她的身子,他能感觉到她的呼吸、能闻到她身上的馨香,他才会觉得心安。 “倘若我离开了大胤呢?司幽国、大漠、瓦剌、雪域……我有很多地方可以去。”韩珂朝着他俏皮地眨眼睛,有意刁难。 “那朕就讨伐司幽国、亲征大漠、夷平雪域,颠覆整个世界,也要寻到你的身影!”弈凡的承诺在她耳畔响起,那样惊心动魄,又满含深情。 “舅舅……你真好。”韩珂主动吻了吻他的唇瓣。 弈凡的兴致被勾起,“瑶儿,陪着躺着,好吗?” “恩。”他的声音似乎有一种魔力,给了她飞蛾扑火的勇气,她乖乖脱了衣服,钻进被子,贴着她的身子躺下。 可是,似乎没有人让她脱衣服呀? 身上有一只大掌不安分了,韩珂猛然一惊,一把握住弈凡的手,紧张问:“舅舅,你还在病中……现在不适合。” “朕真的很讨厌听见舅舅两个字。” 一句话说完,他翻身将她压在身下,而后她所有的反抗,都变成了呜呜咽咽地娇喘,达不到阻止他的效果,只刺激得他越发英勇起来。 新房之内,一片春色。 正文 第五十六章 真假皇后 次日清晨,韩珂又开始郁结了。 丫鬟杏儿打水为她洗漱之时,她的双腿一直在打颤,想要合拢都难,从床榻走到梳妆台的途中一共摔了三跤。 “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昨晚没有休息好?”杏儿焦急问道,“夫人吩咐奴婢为陛下炖了鸡汤,小姐也喝些补补身子吧?” “不用不用。”韩珂胃里头在翻滚,提到鸡汤她就想吐,只得尴尬地朝着杏儿笑道,“我没什么事,只是眼神不好,没仔细看路……” 杏儿又问:“真的是这样吗?那小姐以后小心些。” 床榻上半躺着的弈凡眯成一双眼眸,脸上挂着暖暖的笑,满含深意地望了韩珂一眼:“是该小心些,伤着大的不要紧,可别伤着小的了。” 韩珂恶狠狠瞪了他一眼,“你给我闭嘴!究竟是谁害我摔跤啊?!得了便宜卖乖……” 杏儿一双铜铃般的眼睛瞪得老大,不解问道:“小姐,是谁害你摔跤啊?” “是啊,是谁害皇后摔跤?说出来,朕严惩不贷。”弈凡一脸正色。 韩珂羞愧得咬牙切齿,别看那厮平日里斯斯文文的,说到底就是衣冠禽兽啊! 昨天夜里,某个禽兽在她耳边一直说情话,一直说一直说……到最后她又被他的美色给勾引了,乖乖脱光了衣服躺在他身边。 说好了只是陪他躺着而已,为什么他的大掌一直在她身上摸来摸去啊?! 摸来摸去也就罢了,为什么到最后她又成了被压在身下的那一个?! 被人上,她自然倒霉,谁叫她涩域熏天……可凭什么那厮一直欲求不满啊,还口口声声地说:“你欠了朕十年,十年的债,朕要你加倍偿还。” 加倍偿还的后果便是,他要了她一次又一次,从床榻上滚到地板上,又从地板上转了一圈来到梳妆台跟前,屏风后也要试试,因为滋味不同,他说想要尝试偷偷摸摸的块感……最后的最后,韩珂完全不醒人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床榻上去的。 “瑶儿,”弈凡起身,来到梳妆台前,伸手夺过她手中的眉笔,三两下便为她勾出柳叶眉,“今日真的该回宫了。” 韩珂面色一紧,心中有口气堵着,说不出话来。 “你总该面对母后了,不管母后曾经做过什么事情,她始终是朕的母亲。”弈凡从背后环住她,大掌抚向她的小腹,“如今,你腹中有了胎儿,母后就算对你有再多的不满意,看在小孙子的份儿上,她都舍不得伤害你的。” “这都只是你的猜测而已,谁知道我究竟有没有怀上?”韩珂出声反驳,虽然心中也隐隐相信弈凡的猜测,她最近的反应愈发强烈,月事也已经有三个月没来了…… “你熟睡的时候,章云儿已经为你诊过脉,”弈凡的脸上满是笑意,弯下身子在她的小腹上听了听,笑道:“它已经三个月大了。” “啊--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韩珂睁大了眼睛瞪他,心中却满是欣喜。 “早跟你说了,可你不信。” 弈凡小心翼翼将她圈在怀里,“如今你的肚子就是王牌,可以放心随朕回宫了吧?” “好吧。” 韩珂叹息了一口气,她逃离皇宫至此,很喜欢在这边自由自在的日子。想到再次踏进那满满宫规的宫闱,她的脸色便和悦不起。她在那儿被关了整整十年,早不容易逃出,想不到十年之后又要重新回到那个牢笼。 弈凡瞧她牵强的表情,有在她耳畔暖声安慰道:“朕命人在京城修葺一座府邸安顿岳母,以后你可以时常出宫探望她,这样行不行?” “真的?”韩珂的心情总是会因为他的三言两语突变。 “君无戏言。”弈凡轻轻弹了弹她的额头,宠溺地笑。 嘉义十年,冬十月,皇后回宫。10IVa。 韩珂怀着三个月的身孕,可肚子还未显现出来,依旧是身形轻巧。 “未央宫尚未打扫,今晚便在承乾宫歇下吧。”刚刚入宫,没有见到姜太后,弈凡便揽住了韩珂的腰身,将她打横抱起,一路往承乾宫走出。 韩珂总觉得弈凡这么做是故意的,未央宫一直有月彤守着,月彤是个极爱干净的人,没道理没有打扫。 “舅舅……”不安地唤了他一声。 “恩。”弈凡低声应她。 “新后是不是住在未央宫?” 这个问题一问出来,弈凡的身子猛然一颤,背脊僵住,脚步也慢了下来,他扯着唇角解释:“朕从未碰过她,你不要生气。” 韩珂伸手勾住了他的脖颈,眯着眼睛笑:“我相信你。只是,你总该让我见见她吧?你已经娶了人家,没道理我一回来就将人家从未央宫中赶出去……” 弈凡神色微变,压抑着嗓音道:“这件事,你不用管。” 韩珂注意到他的不悦,只得乖乖闭嘴。 玉安长公主得知韩珂回朝,心里头的惊讶和恐惧与日俱增。听说韩珂已经与云舒母女相认,她突然觉得她非但没有了长公主的身份、丢了儿子,连皇后生母的身份都被剥夺,心里头的仇恨越来越强烈,想要找一个发泄口。 次日,弈凡下了早朝,回到承乾宫中。 韩珂已经早早起身,坐在他的书桌面前,执笔描摹着他的字迹。 他的字苍劲有力,就同他的人一样,骨子里的傲气根本掩藏不住,点点流露出来。 “舅舅……”韩珂感觉到弈凡的反常。 他虽然同别人不怎么说话,但是面对她的时候,他很少这样沉默。 “瑶儿在写字。”弈凡凑过来,压下心里头的担忧,小心翼翼握住她的手,在宣纸上勾勒。 韩珂心不在焉,“舅舅,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的脸色很不好。” 弈凡淡笑,温润的眉眼将先前的担忧隐藏下去,“能有什么事,只要你一直呆在承乾宫中,舅舅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是吗? 韩珂不觉在心底反问。 大约到了正午的时候,又有朝臣找弈凡去御书房议事,韩珂便唤了阿砚来,问:“今日在朝堂之上,出了什么事?” 阿砚面色一黯,微微低下头去。 “你说话呀!”韩珂心中焦虑,很是为弈凡担忧。 阿砚单膝跪下,沉声道:“左相右相联名上书,皇后私自出宫,有失国体,要求陛下将皇后废黜。” 韩珂心中一紧,虽然早猜到此次回宫会有许多磨难,却没有想到事情传得这么快。 “除此之外呢?”韩珂又问,“陛下定然为本宫辩驳,说本宫并非私自出宫,而是受陛下之命出宫体察民情。” “不错,”阿砚应道,“陛下确实想尽办法为皇后娘娘脱罪。但左相右相原本就是太后娘娘的心腹,如今陛下为了寻回皇后娘娘,不顾群臣非议突然御驾亲征,已经在朝臣中失了威信。太后娘娘坐镇宫中,非但平定了大皇子叛.乱一事,还将皇长孙萧焱的势力围困在若水以南,如今朝臣中信服太后娘娘的人远远超过了陛下……若是太后娘娘故意刁难皇后娘娘,并非陛下三言两语可以力排非议。” 韩珂身子微微一颤,想来姜太后已经在养心殿等着她了。 “朝臣们还说了些什么?”韩珂静下心来,又问道。 “一国两后,不合国体。新后未有任何过错,应该废黜君皇后,请罗皇后入住东宫。” 韩珂咬牙,“罗皇后便是那个新后?本宫倒要去见见她。” 在她心中,罗翘就是一个第三者,趁着她与弈凡闹别捏,突然插足进来的第三者。她与弈凡十多年的感情,怎么能白白毁在罗翘手上? 韩珂走到未央宫之时,站在大门口的月彤瞪大了眼睛,努力揉了揉双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才走上前来,问:“你……你是谁?你为什么和皇后娘娘长得一模一样?” “月彤,是我。” 韩珂只简简单单吐出四个字,月彤便僵愣在原地,心中明亮如镜。“你是皇后娘娘,那么宫里头的那位便不是皇后娘娘了。” “她是新皇后,罗翘。”韩珂淡笑,“本宫前来未央宫,就是想要见她一面。” 说罢,韩珂便迈步往未央宫走去。 “不……”月彤横出手臂来,一把将她拦住,“皇后娘娘,你现在不能进去。”“为什么?”韩珂不禁反问,仅仅是几个月的功夫,为什么连月彤都不肯站在她这边了呢? “反正……反正就是不能进去。”月彤支支吾吾,口中含糊不清,似有隐情。 韩珂双眉不由自主地皱起来,微微有些发怒,“她的面子很大,本宫不能见她?” 月彤猛然朝着她跪下去,“请皇后娘娘恕罪!陛下吩咐过,任何人不能进去看她!” “陛下?”韩珂的心揪成一团,“为什么不让本宫见她?” “奴婢也不知道。”月彤默默摇头。 韩珂回想起弈凡说过的话,他说“这件事,你不用管”,她信任他,于是努力静下心来,弯腰将月彤扶起来,对她道:“好了,不进去就不进去。本宫就是来看看你,好些日子没有瞧见你了,本宫很想念你。” “奴婢也很想念皇后娘娘。”月彤朝她露出几分笑意,脸上的紧张和惊恐渐渐消失。 “你整日和那新皇后呆在一起,还会想念本宫?”韩珂打趣道,“等过些日子,你来承乾宫伺候本宫吧,也不知那新皇后对你好不好。” 听韩珂这么一说,月彤的面上又露出几分尴尬之色,淡笑道:“能不能去承乾宫伺候皇后娘娘还得看陛下的意思,陛下下令要月彤伺候新皇后,一步都不让离开,如今皇后娘娘归来,月彤怎么分得开身?” “放心。”韩珂握住月彤的双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你从小跟本宫一起长大,本宫自然舍不得你流落在外。舅舅最宠我了,我去同他说,将你要回来……” “多谢皇后娘娘美意。”月彤微微挣开了韩珂的手,疏离道,“只是奴婢担心,陛下未必会同意。” “怎么会?”韩珂觉得今日的月彤古怪极了,从前她向来是大大咧咧的个性,也不知从何时起,她居然变得这般听话了。 “会与不会,皇后娘娘要问过了陛下才知道。”月彤如是说。 韩珂的心中更是乱成一团,忧心忡忡地回了承乾宫。 回到承乾宫中,弈凡还没有回来,找了守门的太监一问,说是弈凡还在御书房议事。 韩珂的眉头拧成一团,这个时间,弈凡都会陪着他用晚膳的。韩珂吃饭太过挑食,为了她肚子里的小宝贝,弈凡总是会逼着她吃,还要准时吃,晚一刻都要被他责罚。责罚的方法有很多,一般都折腾得她半夜无法入睡,最后昏死在床榻上。 “摆驾御书房。” 韩珂料想弈凡是被一群朝臣绊住了,为了她的事情,他近日来一定很焦心。 还没有出承乾宫,韩珂便被拦住了。 “皇后娘娘,”一个小太监跪倒在韩珂面前,道,“陛下吩咐过,请皇后娘娘稍等片刻,陛下处理完事务很快就会回来。” “没有关系,本宫去御书房,待会儿陪陛下一起用膳。”韩珂扶他起来,只感觉整个承乾宫的人反映都怪怪的。 “不……不不!皇后娘娘,陛下马上就到了,您再等等,别走岔了路,反而耽搁时间。”那小太监不肯起来,只是拦在韩珂跟前。 韩珂越发不安起来,声音中多了几分严肃的味道:“从承乾宫到御书房只有一条路可以走,怎么可能走岔路?” “不,不是。奴才说错了,奴才的意思是……”那小太监被韩珂斥得无话可说。 被这么一拦,几分恐惧涌上韩珂的心头,“陛下不在御书房,对不对?” “……”说什么都是错,那小太监已经不敢回话,只是伸手拦在韩珂面前,不让她的脚步移开半分。 “不回答,就代表本宫猜对了。陛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韩珂的声音冷下去几分,额上微微蒙上了一层香汗,心里头担忧弈凡的安危,于是斥道:“说,陛下在哪里?!” “……”小太监闭口不答。 “你若是不说,本宫割了你的舌头。”韩珂厉声恐吓。 “在……在未央宫。”小太监战战兢兢地回答。 韩珂回想起月彤的反应,心一点点往下沉。既然他只是被迫娶了罗翘,那他去未央宫做什么?若是为了处理罗翘的事情而去未央宫,他为什么要瞒着她呢? “瑶儿。”弈凡清润如玉的声音适时响起,打断了韩珂的思绪。 “舅舅,你总算回来了。”韩珂强压下心头的疑惑,努力告诫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只是表象,在这个吃人的后宫,她只有对他足够信任才能保证他们的爱情一路无阻地走下去。 “回来了。”弈凡的脸上是坦然的笑,瞧见跪在地上的小太监,料定韩珂已经责问了她,走近韩珂身边,悄然将她拉入怀中。 韩珂惊恐地挣扎:“舅舅……有人在。” 弈凡附在她耳边低笑道:“没关系,他们都是自小进宫的,这种事情他们只能看着……” 韩珂回眸,恶狠狠瞪了弈凡一眼,料不到他居然学会了讽刺。太监怎么了?太监就不是人了吗?可是话又说回来,太监好像真的只能看着…… 弈凡灼热的鼻息呵在她耳畔,低低哑哑的喘息声惹得韩珂一阵面红心跳,她的呼吸也跟着粗重起来,可屋子里还有其他人啊,她实在受不了,伸手推了推他:“舅舅,你的胃不好,你不饿吗?还是先用晚膳吧。” “饿……”弈凡的声音在她耳畔低低响起,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可是朕更想先吃了你。” “你至于么?”韩珂早已羞愧得抬不起头来,“你不饿,可是小宝宝饿了。我们先喂它,好不好?” “怎么你也没用膳吗?”弈凡的眉头皱起来,沙哑的声音中藏着一份关心。 “每晚都是舅舅陪瑶儿用膳了,瑶儿也想知道,今晚你为什么这么迟才来……”韩珂的抱怨声很小,她知道他要应付朝堂上的事情,太过忧心,她不该责备他。 “对不起。”弈凡看了一眼窗外,暮色暗沉,一想到她还饿着肚子,心里头滑过一丝愧疚,慌忙松开她的手,平静了胸中的欲.火,拉着她到桌案前坐下。日次台不结。 韩珂的脑袋一直低垂着,饭菜食而无味,心里头想的全都是舅舅今日去过了未央宫、舅舅去见了罗翘、舅舅还骗了自己…… “怎么了?”弈凡为她夹了一只青梅,瞧见她骨瘦如柴的样子,心疼问道:“朕听说怀孕的女子都很能吃,为什么你还是吃得这么少呢?” 韩珂捏起自己的一只手腕,努力挤出一点点“赘肉”来,“瑶儿已经很肥了,哪能吃那么多?” “你哪里肥了?”弈凡伸手去逗她,“再说了,环肥燕瘦各擅其美,指不定舅舅就喜欢肥一点的呢?” 韩珂撇嘴,一想到罗翘便出言气他,“舅舅就臭美吧。瑶儿保持身材,是因为瑶儿不知道哪一日会被你废黜……现在给自己留条后路,等到被废之时,我逃出皇宫,指不定还能找个好人嫁了!” 弈凡的面色立即严肃起来,“不许提'废黜'两个字。朕绝不废后!” 韩珂见他认了真,立马嘟起嘴,不说话。 “还有……”弈凡顿了顿,又道,“你已经嫁过三次人了,你还嫌闹得不够吗?谁要是还敢娶你,朕诛他九族!” 韩珂脑中灵光一闪,“倘若我嫁给焱哥哥,你岂不是要连自己也一起灭了?” 弈凡满脸黑线,一想到萧焱险些就从他手中夺走了韩珂,心里头莫名地一阵恼火,指着眼前的饭菜,对韩珂冷冷道:“快些吃。” 韩珂何时见过他这副冰冷的嘴脸,扯嘴回道:“就不!” “半柱香时间内,你吃不完饭菜,朕就先吃了你。肚子里的宝宝饿个一顿两顿没关系,反正吸收的是你的营养,朕保证能‘喂饱'你!”弈凡一双凤眸微微眯起,眉睫轻佻,脸上闪过一丝狡诈。’喂饱'两个字故意拖得长长的,叫某人不寒而栗…… 韩珂忙低下头去,一个劲儿地扒饭,等到碗里吃得差不多了,她才抬起头,对弈凡道:“舅舅,瑶儿想念月彤了。你让月彤回承乾宫来吧,她本来就是我的贴身婢女,现在一直跟着罗翘,也不知道她对月彤好不好。” 一提到“罗翘”这个名字,弈凡背脊一僵,伸手在韩珂手背上不轻不重地拍了拍,道:“月彤的事情以后再说。如今承乾宫也不缺人,有朕照顾着你,你还担心什么?” 韩珂心下一空,果真被月彤说中了,弈凡不愿意放人。 僵笑着吞了最后一口饭菜,偏偏卡在喉咙里,怎么都咽不下去,韩珂呛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慌忙伸手向弈凡求救:“舅……舅舅……” 弈凡见状,面色突变,慌忙冲到她身边,抚着她的后背,替她顺气,“别怕,用力吐气。” 韩珂的手指紧紧揪着弈凡的手腕,狭长的指甲在他的手腕上留下两道浅浅的血痕,好一会儿才喘过起来。 见她的面色用紫红色渐渐转白,弈凡那张惊得惨白的脸也稍稍有了些血色,他一把将她拥入怀中,低声在她耳畔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都怪舅舅不好……舅舅不该催你吃得那么急。以后再也不会了……” 韩珂趴在他身上低声啜泣,她呛着根本就不是因为吃得急的原因。 “舅舅,你就让月彤回来吧……瑶儿真的很想她。”借着可怜兮兮的样子,她再一次恳求。她实在搞不明白,究竟有什么原因逼得弈凡必须将月彤留在罗翘身边。 “给舅舅十天的时间,十天……好吗?”弈凡左右是舍不得她流眼泪,想要再争取一点时间,“月彤留着,朕有用。” 韩珂拗不过他,便哑声道:“那舅舅以后每天下午都要去御书房议事吗?”言下之意,舅舅每天下午都要去未央宫找罗翘叙叙感情吗? 正文 第五十七章 十天之约 弈凡愣了愣,竟没有感觉到韩珂的醋意,只是讪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尖,“舅舅确实很忙,可是舅舅晚上可以陪你。舅舅每晚都呆在承乾宫,若是白天也呆在承乾宫,你看着朕,不会生厌吗?” 韩珂不认同地摇头,脸上多了几分酸涩之意:“瑶儿宁愿你白天呆在承乾宫,夜晚去罗翘宫里去。” “胡说!”弈凡出声斥责,额上青筋跳起,明显动了怒。 韩珂咬牙,满肚子的酸水,“舅舅夜晚的时候那么凶猛,瑶儿吃不消,小宝宝也吃不消,指不定罗翘日日夜夜都盼着你去呢!” “你再说……”弈凡的面色越来越冷,可身上的火气却越来越大,掌上微微一用力,便将韩珂轻而易举地打横抱起,向着内殿的床榻上走去。凡弈天头韩。 韩珂见状慌忙抱紧了他的身子,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将她丢上床榻,肚子里的孩子怕受不了这样的冲击。 “知道怕了?”弈凡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的神色,明明看似很粗暴的手法,可将她放上床榻的那一瞬间还是温柔得叫人心碎。 韩珂心里头堵着一口气,哪里肯轻易认输,明明在心里头对自己说了一万遍要相信他,可他这样的态度叫她如何相信? “不说话?”弈凡的鼻梁与她的鼻梁相抵,逼着她对他对视。 韩珂不满地撇开脸去,弈凡的鼻子便光荣地撞尚了床帏,他吃痛地扳过她的身子,软声软语地在她耳畔安慰:“就十天……十天之后,你搬回未央宫,朕再也不见罗翘,好不好?” 他这种商量的语气,好像在对韩珂说:就十天……请给朕十天时间与罗翘道别,从此我们再也不见! “为什么要十天?!”韩珂面沉似水,带着怒火的一双瞳仁望入弈凡眼底,“十天用来做什么?你不是被迫娶她的吗?” “仅仅是十天时间而已。你怀着身孕,有些事情,朕不希望你多虑。”弈凡俯身,含住她的耳根,轻柔舔吻。 “不许碰我!” 韩珂抬起玉足,踹向对面的男子,幸而弈凡有所防备,右手稳稳接住了她的左脚,左腿轻轻压在她的右腿之上,不让她随便乱动,低哑着声音赞美她:“朕难得见你动怒,你动怒的样子也很美……只是,肚子里还藏着朕的皇儿,以后小心点,动作幅度没必要这么大。有什么困难的姿势,朕来做就好。” 困难的姿势,什么困难的姿势? 韩珂被他轻佻的话语调戏地面红耳赤,咬着牙问:“你是不是也这么哄罗翘的?” 弈凡的面色越来越冰冷,贴到她耳畔,无奈叹一口气道:“这世上,朕只哄过两个女人,一个是你,还有一个……” “是罗翘!”韩珂瞪大了铜铃般的眼眸,又茫然摇头道,“不对,是吴紫昕……还有姜云歌!唉……你哪里只哄过两个女人。” 弈凡揉了揉她的长发,五指嵌入她的发间,轻柔抚摸,拿她的小脾气越发无奈:“另一个女人是朕的母后。从前,朕以为自己爱紫昕,现在回想起来,朕似乎并没有哄过她。至于你所说的姜云歌,她根本就是一厢情愿……” “你真不害臊!”韩珂瞪他,“还有罗翘呢?罗翘你又该怎么解释?” 弈凡叹息一声,“连个素未谋面的女人,你也要吃醋。你家是酿醋的吗?” “你……你家才是酿醋的!你整个皇宫都是酿醋的!”韩珂咬着下唇,原本红润的双唇被咬的水灵灵的,惹得人很想一亲芳泽。 许是下唇被咬得疼了,韩珂伸出灵巧的小舌,轻轻舔了舔。 弈凡被她这个小动作you惑得欲.火焚身,情不自禁拥住她,低语:“瑶儿……朕想你。” 韩珂仍在气头上,撇过身子,挣脱了他的怀抱。 “瑶儿,朕的身子不好,统共不过那么长的寿命,朕只想抱会你,你不会残忍拒绝的,对吧?”说完,又热情地往韩珂身上蹭了蹭。 这男人,竟然美人计加苦肉计,双管齐下? 韩珂投降了,乖乖顺从在他的怀中。 美好静默的气愤尚未持续多久,某人又开始行动了。 韩珂蹙眉,声音不自觉带着羞涩:“你又不正经!不是说只抱着吗?” 弈凡一双流光溢彩的眸子在她身上转了转,似笑非笑道:“美人在怀,朕实在没那个定性。” “你!” 轻拂了衣袖,烛火灭。床榻上,春色再一次上演。 黑暗的空间,不知是谁咳嗽了一声,吓得韩珂一身冷汗,光裸的身子慌忙往弈凡怀里缩。 “谁?”韩珂惊慌失措地问出声来,滚烫的侧脸贴在弈凡怀里。 弈凡却抱着她压抑着声音,低低地笑。 “舅舅,我们被人偷窥,你笑什么?”韩珂瞪大了眼睛,伸手在弈凡腰间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 弈凡却朝着暗处唤了一声,道:“出来吧。” “真的有人!”看到一个黑影闪出来,韩珂又慌忙紧了紧被子,一颗红通通的小脸努力往弈凡怀里钻,恨不得挖个地洞跳下去。 “傻瓜……她是彤史。”弈凡将彤史召到进去,从她手中接过方才记录的册子,递到韩珂手中,示意她看一看。 韩珂从史书上知道各朝各代几乎都设有彤史一职,专门记载皇帝的宫廷起居和内庭燕亵之事,可她万万没想到有一日自己也会被彤史偷窥。 她接过弈凡手中的小册子,上面的墨迹还未干透,上头记载的每一句话都是她方才与弈凡调情之时所说,她羞愧难当地将小册子递回弈凡手中。 弈凡还没来得及出声,手臂上一痛,韩珂的牙齿已经招呼上了她的手臂。 弈凡知道她又要闹别扭,慌忙将手中的小册子丢回给彤史,道:“你先下去吧。” “是。”女官恭敬地接过小册子,用毛笔在小册子上将最后一句没来得及写上的情话补齐,而后悄悄推到承乾宫门外,等候传唤。 韩珂的一颗小脑袋一直埋在厚厚的被窝之中,大胤的冬天算不上寒冷,更何况她方才还剧烈运动过,根本就是大汗淋漓,弈凡伸手将她从被子里拽出来。 韩珂的一张小脸就好似煮熟的龙虾,整个人懵了似的,一句话都不说。 弈凡是个古人,古代帝王召幸嫔妃都需要彤史记载,他自然不明白韩珂为何这般娇羞,但他总是宠着她的,捏了捏她的鼻子道:“不要闹了,朕以后不再这么折腾你了,一定会很温柔地对你。” 韩珂知道他会错了意,良久才敢睁开眼睛,望了望四周,见彤史已经离开,于是软着声音求弈凡:“舅舅,你取消彤史一职吧。” “为什么?”弈凡诧异地反问,“有彤史记载,母后才知道你何时怀孕,才能证实你肚子里怀得是我萧家的子孙。” 韩珂咬牙,“你知道不就行了吗?” “当然不行。” “你若是不撤了彤史一职,瑶儿以后绝不从你!才不管欠你十年还是二十年,一天都不会再让你碰了!”韩珂始终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两个人相爱的人调情还要被另一人在监视着。 “你不让朕碰,朕可以强上。” “你要是强上,我……我就绝食!”韩珂恨得咬牙切齿。 “彤史又没招你惹你……瑶儿,你又在耍小性子。” “……” 弈凡伸手抚了抚她滚烫的侧脸,瞬间惶然大悟,随即召彤史进来,对她吩咐道:“以后朕和皇后娘娘行fang之时,你不要出现。” 女官皱眉,问道:“陛下,这样一来,奴婢就不好记载了。” 弈凡又道:“自行发挥,每晚都记,准没错。” 韩珂听到“自行发挥”四个字,顿时压低了嗓音,不停咳嗽。 女官忍不住噗嗤一笑,发觉韩珂正在瞪她,慌忙收敛了笑意。 女官点头答“是”,旋即退下。至此,韩珂的小小情绪终于稳定下来,她与弈凡的夫妻生活又恢复了正常。 次日清晨,弈凡早早上朝,韩珂在床榻之上熟睡。 听说怀孕的人总是会嗜睡些,不知不觉,已经日上三竿,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弈凡已经下了朝。 弈凡的样子看上去很疲惫,韩珂故意逗他:“昨日是皇后失德,要求废黜皇后。今日又是什么?皇后恃宠而骄,独占后宫?” 她看上去一脸不在意的样子,实际上心里头也很焦急,弈凡却被她逗笑了。 韩珂突然从背后将他抱住,贴着他的身子,道:“要不瑶儿去见见祖母,给她赔礼道歉吧?” 弈凡叹息一声,道:“没用的,别去。这件事,朕会处理,你不用管,只管替朕好好照顾肚子里的孩子便是。” “可是祖母性子强硬,若是舅舅与她正面冲突,只怕是两败俱伤的后果。到底是一家人,何必要如此呢?”韩珂担忧地叹了口气,“说到底,她虽不是我嫡亲的祖母,可我从来都没将她当过外人……” 弈凡突然转身,伸手捂住她的小嘴,附到她耳畔,低吟:“这话万万不可传出去,关于你并非长公主之女的事,不可让任何人知道。” “祖母她不知道?”韩珂瞪大了眼睛望向弈凡。 “若是知道了,你还能这么活蹦乱跳的守在承乾宫吗?”弈凡反问,而后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道,“母后现在只是在为你的任性生气,若是得知你不是皇姐的女儿,她很有可能不计后果的除掉你……就算你肚子里有朕的骨肉,她也未必会怜惜,因为你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瑶儿了,你有了自己的思想、自己的天空,她很难再掌控你。” 韩珂的心中突然生出些许恐惧来,那些刚生出的胆识,又怕事地收了收。 大胤皇宫,韩珂待了十多年,从前她虽处处收到压制,但是好歹有姜太后在背后扶持,如今姜太后与她生出嫌隙,竟不由地颤抖了几下。 “别怕,万事有舅舅在。”弈凡瞥见她惨白的小脸,心疼地吻了吻她的额头。 他转身,望了望窗外,已经过了正午,时候差不多了,他又该去未央宫了。 韩珂见他望着窗外出神,鼻子酸酸地问,“又要去御书房议事了吗?” 弈凡的目光躲躲闪闪,最后只得朝她微微一点头,应承道:“晚膳你一个人用吧,不必等朕了。今晚有大事要做,朕可能很晚才回来……” “哦。”韩珂虽然答应下来,心里头却很不是滋味。这么多天,他从来没有丢下过她,今晚,他要丢下她了吗? 等到弈凡离开,韩珂终于还是按捺不住性子,对看着她的那群太监谎称说:“承乾宫太闷了,本宫总觉得心里头作呕……想去太液池散散心。你们就别跟来了。” “是。” 只要不去未央宫和御书房,那群太监并不拦她,连忙给她让道。 韩珂饶过太液池,直奔未央宫而去。 未央宫繁华绚丽,门前一片落叶都没有,根本就不像不曾打扫过的样子。 彼时,月彤正守在未央宫门口,见韩珂出现,慌忙横出双臂,死死将她拦住:“罗姑娘,皇后娘娘与陛下正在未央宫中做正事,这个时候,您还是不要进去打扰为妙。” 月彤的目光那么冷淡,似乎从未与她相识,更认定了未央宫中的女子才是她的主人。 “罗姑娘?”韩珂瞪大了眼睛望向月彤,满心愤怒无处发泄,“你叫我罗姑娘?!我是皇后,未央宫中的那个人才是罗翘!” “罗姑娘,你就回承乾宫歇着吧。”月彤好声好气,面上挂着忍让,似乎并不想与韩珂发生冲突。 韩珂咬牙,心里头的疑虑越来越大,无数种猜测在脑海里盘旋,那些乱糟糟的想法就像长绳绕得她心乱如麻:“陛下在未央宫做什么?” “奴婢也不知道。但陛下说了,今晚要在未央宫留宿。陛下与皇后娘娘的感情那么好,根本不是罗姑娘你可以破坏的。”月彤的脸上的忍让渐渐转变为不屑。 “本宫才是皇后,你为什么要叫本宫罗姑娘,难道那罗翘与本宫有同样的容貌?”韩珂的掌心里渗出冷汗来,回想起刚刚回宫见到月彤的那一刹那,月彤的神情似乎与往常不同…… “罗姑娘,你虽然与皇后娘娘有着相同的容貌,可陛下心中只有皇后娘娘一人,你这么做,何苦呢?”月彤伸手推了韩珂一把,轻蔑地笑望着韩珂,“虽说有太后娘娘为你撑腰,可倘若今晚陛下留宿在皇后娘娘身边,待到皇后娘娘有了身孕,这太后娘娘始终是惦念祖孙亲情的,罗姑娘这皇后位置怕是不保吧?” 韩珂心中一颤,闪过一个念头。 她倒要看一看,这罗翘究竟使了什么手段,居然让月彤都认不出她来。 “是陛下让我来的。”韩珂不再反驳,几乎承认了自己就是罗翘,从衣袖间掏出弈凡的一块玉佩,在月彤面前晃了晃。 月彤见了那玉佩,心中一惊,那玉佩是陛下的贴身之物,一般人碰都碰不到,这罗翘究竟是使了什么法子从陛下身边拿到玉佩的。 眼见着月彤还拦在自己面前,韩珂面色一僵,斥道:“大胆奴婢,你是打算抗旨不尊吗?” “月彤不敢。”额上渗出些许冷汗来,月彤还是乖乖收回了横在韩珂面前的手臂,尴尬站在原地,进退两难。 韩珂又吩咐道:“你先退下。” “是。” 等待月彤走开,韩珂才轻手轻脚地走向未央宫的大殿。 明明是白天,大殿内却燃着许多灯,浪漫的气氛使得韩珂心口一滞。很久以前,还在现在的时候,她就期盼着有朝一日能有一个男人会为了她燃上一屋子的蜡烛,在浪漫的光辉下,单膝下跪,手握一个精致的小盒,向她求婚。 这样的场景突然出现在未央宫,偏偏未央宫中所住的人并非自己。韩珂的心突然好疼,堵得慌。 除却满屋子的烛火,还有崭新的红地毯,红地毯之上绣着百鸟朝凰,千万只鸟儿一同簇拥着欲.火.凤凰,而那只凤凰自然就是皇后的象征。 韩珂回想起来,这红地毯是最新添置的,她住在未央宫的时候,弈凡很少来未央宫,屋子里的摆设一切从简,想不到她不过出宫三个月,这里的女主人就已经将未央宫改造得焕然一新。 韩珂蹑手蹑脚地往前走,辉煌的未央宫大殿居然没有人,唯有偏殿内传来女子低低的笑声。 “陛下……不要这样……”那女子的声音很勾人,欲拒还迎中给人无尽的you惑。 韩珂的面色煞得惨白,明明才怀着三个月的身孕,她却觉得身子好重,小腹处传来不适之感,就连那肚子里的孩子都不愿听到那样的声音。 偏殿的大门紧闭,但韩珂隐隐能听到里面传出来的男女欢呼声。 说话的一直是那个女子,男子声音压抑,尽管如此,韩珂依旧能听出那喘息声的主人,是弈凡! 韩珂只觉得小腹一阵绞痛,疼得她快要叫出声来。10IVa。 偏殿传出来的声音越来越魅惑,一阵高过一阵,韩珂终于还是忍住了小腹的痛楚,一步步朝着偏殿靠近。 伸手沾了点口水,在纸糊的窗户上戳了一个小洞,韩珂透过那小孔,看到床榻上一对男女正纠缠在一起,吻得欲.仙.欲.死。 她看不清那女子的容貌,那男子背对着她,可她一眼就认出了弈凡的背影,整个人就好似被电击似地,茫然愣在原地。 “谁?” 压抑暗沉的男子嗓音传出来,韩珂心口一慌,想要跑开,脚下却是一滑,身子重重垂落地面,小腹处瞬间传来一阵刺痛。 韩珂的双手抚着自己的小腹,而后泪水终于忍不住落下来,重重砸落在地面上:“救……救我的孩子……” 偏殿的人似乎发现了她的存在,韩珂咬牙从地面上爬起来,捂住小腹,慌慌张张从未央宫逃离。 弈凡听到那一声叫喊的刹那,心口猛然一滞,推开身下的女子,冲出偏殿的时候,整个大殿内空无一人。 “月彤……月彤……” 唤了两声,月彤这才匆匆赶来,朝弈凡行礼,而后问道:“陛下有什么事?” 弈凡的面上满是忧色,问道:“方才有什么人来过吗?” 月彤点点头,又摇摇头。原想将罗翘的行踪告诉弈凡的,可一想到今晚弈凡很有可能留宿在未央宫,她不希望那罗翘打扰了弈凡和皇后娘娘,故而闭口不答。 “没有朕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许进来。”听到月彤的回答,弈凡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定,抿唇又道,“太后娘娘的人除外。” 月彤皱眉,又问:“那罗翘姑娘呢?” 弈凡叹息一声,只道:“朕的人会看着她,你不用管。” “是。” 弈凡起身,正准备离开,月彤偷偷瞥了一眼内殿,又问道:“陛下今晚不留宿在未央宫吗?皇后娘娘一定希望你留下来的……” 弈凡转身,负手而立,冷声道:“朕还有许多政事需要处理,先回承乾宫了,明日再来。” “是。”月彤不解,也只得作罢。 韩珂一路跌跌拌拌奔回承乾宫,躲进内殿,爬上床榻,将整张脸蒙在被子里,心痛难忍。什么情况都想到了,唯独没想到弈凡会背叛她…… 小腹处传来的痛楚愈演愈烈,她却不知道向谁求助。 倘若真如月彤所说,她现在的身份应该是罗翘,那么在这后宫之中,唯一可能帮她的人只有姜太后。 “瑶儿……瑶儿……”那个温润的声音在承乾宫中响起,韩珂料不到他这么快就回来了。 韩珂强自镇定,安然躺在床榻之上,双手一直护着小腹,泪痕干在了脸上,冷声问:“是舅舅回来了吗?”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有些低沉,弈凡的心里莫名地一阵心痛,循着她的声音,来到内殿,扶着床帏,在她身边坐下。 “舅舅,真的是你啊。”看清了他的脸,韩珂的心脏漏跳的半拍,面上是很勉强的笑意。 “是朕。”他的身子俯下来,想要吻一吻她的额头,她的脸却不着痕迹地撇开,视线躲过了他的双眸。 “舅舅不是说今晚要很晚才能回来,怎么这么快就议事完了?”韩珂咬着唇角,喉咙里一股酸涩的味道涌上了心头,声音颤抖着问。 她的整张脸都埋在阴霾之中,弈凡看不清她的表情,自然没有发现她的异常,道:“朕有些想你了,议事明日可以再议,朕怕你又不吃饭。” 韩珂突然回眸,迷离着一双泪眼,伸手紧紧抱住了弈凡:“舅舅……不管什么情况下,你都不要离开我,不要背叛我,好不好?” 弈凡背脊一僵,灼热的鼻息拂到她的耳畔,低声道:“好,瑶儿放心。舅舅永远不会背叛你,永远爱你。” 听到他叫她“瑶儿”,韩珂的心里涌起一丝欣慰,幸而并非所有人都将她当成了罗翘,至少舅舅是认得她的。 小腹一阵刺痛,韩珂低低痛呼了一声,张嘴重重咬在了弈凡手臂上,压抑着哭泣道:“舅舅,瑶儿今天不小心摔了一跤。舅舅快想想办法,舅舅一定要救救孩子……” 弈凡心中猛然一震,面上满是焦急,一面惊慌失措地检查她的下身,一面小心将她护在怀里,问她:“怎么这么不小心?摔到哪里了?身上哪里疼?” 怎么这么不小心? 听他这么问,韩珂又是一阵心酸,她不想让抑郁的情绪影响到肚子里的小宝宝,强扯出一抹笑意:“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舅舅帮我找太医看看,我怕……” “不怕,不怕……”弈凡搂着她的身子更紧了,“有舅舅在身边,谁都不可能抢走我们的小宝贝。” “恩。”韩珂低声喃喃,可每每会想到在未央宫的所见所闻,心里头就有一根弦揪着,好痛好痛,连带着小腹之处也变得好难受。 “舅舅,快传太医……我怕小宝宝会离开我。”韩珂身子冰冷,整个人都笼罩在恐惧之中。 “不怕,不能传太医,舅舅私下派人去找小医童。” “为什么不能传太医?”韩珂的眼眸中闪过惊慌,“舅舅……我现在的名字是不是叫罗翘?没有人知道我是你的瑶儿,对不对?你为什么要隐瞒……” 她的问题,弈凡现在无从回答,可他心里头的痛一点都不亚于她,抱着她冰冷的娇小身躯,他恨自己没有照顾好她,恨不得将承乾宫的一众下人们全都杖毙了!看她这样的情绪,她分明出过承乾宫。看她这样患得患失的表情,她一定是撞见了他与罗翘在一起的那一幕。 “瑶儿,你看到的、听到的,都不是真的。”弈凡吻住她的眼睛,想要安抚她的情绪,若是再这样下去,她肚子里的孩子恐怕真的保不住了。 她的身子看上去那么单薄,能够怀孕本来就不容易,又是畏寒的体质,虽说弈凡一直扬言她会怀孕,可让她怀孕,他真的费了许多心思,他和她一样珍惜她肚子里的孩子。 “可是舅舅,如果亲眼所见的都不是真的,这宫中还有什么东西值得我相信?”韩珂的泪水终于肆无忌惮地流下来,小腹传来的疼痛感令她面容甚为扭曲。 正文 第五十八章 帝王心狠 “传小医童!快传小医童!”弈凡感觉到她的状态越来越差,心里头的恐惧越积越多。 如今,保住孩子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他只希望她能够好受一些。 “舅舅……瑶儿好想好想相信你。舅舅,你一直是瑶儿最信任的人……”韩珂的神智渐渐模糊掉了。 弈凡死死守在她身边,抚着她的小腹,用自己的身躯温暖着她冰冷的身子。 慕容云儿急急赶来,完全没料到弈凡会突然传召。 “快替她看看。”弈凡将韩珂的手腕递过去。 慕容云儿看也不看,便蹙眉道:“她受了刺激,你是怎么照顾孕妇的?!” 弈凡心中自责,低声下气地恳求,“救救她,一定要治好她。” 慕容云儿检查了韩珂的下身,头也不抬地问道:“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保大人!”弈凡想也不想。 慕容云儿脸上的怒气这才渐渐散开来,瞪着弈凡道:“认识你这么久……终于说了句人话。” “认识你这么久,也才知道你是司幽的靖康王妃。”弈凡玩味的看了眼慕容云儿,声音隐藏威严。 弈凡原就不是个爱计较的人,何况这小医童冲撞他,也是常事,如今他担忧着韩珂的安危,指明她的身份也不过是一种警告。 “她是我的朋友,我不会害她。”在弈凡的凌厉的目光下,慕容云儿幽幽地出口。 “我知道。”弈凡的态度突然转变,仿若之前的质问并未发生,气氛顿时有些怪异。 慕容云儿看了眼不知在琢磨什么的弈凡,从随身携带的药箱内取出一粒小药丸,喂韩珂服下,咳嗽了声,有些别扭的唤了声:“大胤陛下,你就放心吧!大人孩子都没事!她是受了刺激,可能不小心摔了一跤,动了胎气……我刚刚喂她吃了定心丸,暂时应该不会有问题。” “等她醒来之后呢?会不会胡思乱想?”弈凡心里头担忧,离约定的日期还有九天,这九天他要怎么瞒过她? 慕容云儿一脸无奈,“胡思乱想,那是必然的!这次你出招太狠,想不伤到她都难……虽然你已经很小心了,可这丫头摆明了就是多疑的个性,再加上她现在怀着身孕,男人都喜欢趁女人怀着身孕的时候出轨,她怀疑你就更正常了。” “只是,她并没有当着朕的面说破。”弈凡的大掌紧握着韩珂冰冷的小手,轻轻揉捏着,希望她能够快些好起来。 “因为她爱你才不愿意说破,很多事情只要一说破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了。为了孩子和你,她愿意隐忍……可她的身体素质根本受不了这种精神上地折磨。”慕容云儿叹了口气,“你说出来,她会担心;你不说出来,她也会担心……姜太后真是个厉害的老东西。” “太后娘娘毕竟是朕的母后,你不用多说了。”弈凡黯然一低头,摆摆手,让慕容云儿离开。 韩珂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慌忙伸手去抚自己的小腹,身子很沉,孩子应该还在。微微一侧头,她发现弈凡伏在床榻边上睡着了,似乎守了她很久,伸手抚了抚他的睡颜,心中的那股不安再次涌上来:“舅舅,若是你真的有什么苦衷……” 弈凡感觉到侧脸上的温柔,伸手一把握住了她的小手,惺忪的眸子睁开来,布满了血丝,“瑶儿,你吓到朕了!” 这眼神,这态度,他分明对她很关心,韩珂怎么都想不通,他为什么要瞒着她,去宠幸罗翘?他为什么要给罗翘皇后的名分? “你有很多问题要用?”觉察到她的关注,弈凡抬起头来,一双冷静睿智的眸子望入她的眼底,“有什么要问的都问出来吧……朕不希望你心里总搁着心事,那样会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 “你现在是关心我,还是关心我肚子里的孩子?”韩珂微微一皱眉,想也不想地问道。 “都关心。”弈凡的眼眸中满是疲惫。 “如果没了孩子,你还会不会关心我?”韩珂又问。 “会。” 得到肯定的答案,韩珂的心稍稍安定下来,至少她知道她现在还能够活着,肚子里的孩子并非她的保命符,她的保命符是弈凡对她的爱。 “舅舅,这些天下午你都去了未央宫,对不对?”韩珂思索良久,终于觉得这个问题还是挑明了好,她很害怕自己的情绪再一次影响到腹中的胎儿。 弈凡沉吟,蹙眉问:“这个问题,可不可以不回答?” 见韩珂神色一黯,弈凡忙伸手抱紧了她的身子,附在她耳畔道:“好……朕说。朕这些天确实一直呆在未央宫。” 韩珂心中一沉,费力吐出一口气来,又问:“前晚,你回来迟了,是因为你陪未央宫的主子用晚膳?” 对于感情,女人总是很敏感。她的心思太过细密,很快便看穿了弈凡的行为。 “是,朕陪她用了晚膳。”弈凡无从辩驳。 “她是谁?”韩珂立即反问,“罗翘?” “恩。”弈凡点头。 “今晚,你原本打算留宿未央宫?”韩珂话锋一变,目光也清冷了许多,就好似新婚的妻子抓住了丈夫出轨的证据。 “是。”弈凡沉声道,“但是朕的留宿,并非你想象的那样……” 韩珂扳过他的脸,盯着他漆黑的双眸望了许久,直到在他的眼中找到了沉痛、坚定那样的情愫,她突然咯咯笑出声来:“舅舅,我相信你。” 弈凡终于能够喘息,一把拥她入怀。 韩珂慌道:“舅舅,孩子才稳住……你千万别……” 不等她说完,弈凡的唇瓣已经堵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小嘴,心中暗忖,自己最近是不是太急色了,这小皇后都成了惊弓之鸟了。 他吻去她眼角的泪痕,在她耳畔低吟:“还有九天,在这九天之内,不管你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你都不要相信,好不好?” 韩珂微微一点头,答:“好。” 次日清晨,弈凡还没有起身,未央宫便有丫头来通报。 “让她进来吧……”韩珂心中已经坦然,她要听舅舅的话,不相信所见所闻,勇敢的面对。 弈凡紧了紧被子,为韩珂掖好被角,道:“还是朕出去问话吧。吵吵闹闹的,影响了你休息。” “不,”韩珂摇摇头,“舅舅就让她进来吧。不管她说什么,瑶儿都会信你。” “好。”弈凡拗不过她,只得让她丫鬟进屋通报。 “陛下,皇后娘娘要奴婢来问问,今晚是宿在未央宫,还是承乾宫?”小丫鬟的声音怯怯的,脑袋压得很低,一直不敢抬起头来。 “……”弈凡望了一眼韩珂,不好答话。 韩珂却笑言,“自然是去未央宫,你回去告诉皇后娘娘,要她好生准备着。” 小丫鬟面上一喜,抬起头,撞见韩珂的刹那,脸色却煞得惨白:“皇……皇后娘娘……两个皇后娘娘。” 弈凡眉头一拧,斥道:“这位是罗皇后,朕新册立的皇后。你下去吧,朕不希望听到什么闲言闲语。” “是。”那小丫鬟乖乖退下。 韩珂的嘴角却露出几分笑意来,如她所料,弈凡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将她与罗翘互换,在别人眼中,她就是罗翘,而罗翘才是姜太后的外孙女君初瑶。 “舅舅,这就是你不让我回未央宫的原因,对不对?”韩珂心中的忧郁消除殆尽,深吸一口气,突然觉得所有的一切又回到了从前。 弈凡与她相视而笑,只是神秘道:“君皇后自然应该住在未央宫。” 是啊!至少在姜太后眼中,倘若君初瑶回朝,住在未央宫里头的人自然是君皇后,怎么可能是罗翘? “舅舅究竟想要做什么?”韩珂的好奇心被勾起,缠着弈凡,软软的身子在他怀里蹭着。 弈凡却朝她竖起手指,道:“九天,九天后便知晓。” 晨起的时候,正是一个男人最“性”奋之时,当然弈凡也不例外。她的身子本就柔若无骨,再加上昨晚又病了,蹭在他身上更是软绵绵的一团,叫人想入.非非。 韩珂感觉到他的异常,抵在她腰间的那把“凶器”正在慢慢胀大、逐渐便烫,她可怜兮兮地祈求,那双滴水的眼眸仿佛在说:舅舅,看在孩子的份儿上,你再忍忍吧…… 弈凡忍了,憋到双颊通红,憋到冷汗涔涔。 安抚好了韩珂,弈凡又去了未央宫,这一次他很小心,命令月彤时刻守在未央宫门外,任何人进出都需要通报。 罗翘在未央宫中已经等待了很久,见弈凡前来,上前便想要搂着他的脖子。 “进屋再说。”弈凡的身子微微一侧,躲开了她,声音中明明带了几分清冷,可落在旁人眼中却成了欲擒故纵。 “臣妾遵命。”罗翘这几日被调.教得很乖。 “还有九天,九天之后是最后的时限。”弈凡压低了声音对她说,“在朕看来,你是一个聪明的女子。一个人犯险好过连累整个家族,只要你愿意代替皇后被废,就算是幽居冷宫,朕绝不亏待你的家人……否则,朕可以与太后反目,一旦朕与太后反目,第一个动了一定是罗家!” 弈凡从来都是光明磊落的人,可为了韩珂,他什么事都能做。他一惯不喜欢威胁女子,可如今想要韩珂与姜太后和睦相处的方法只有一个,姜太后可以鱼目混珠,他也可以移形换影。 罗翘的面色煞得惨白,惊恐得瞪大了眼睛问他:“这些天,陛下待在未央宫中,与臣妾举案齐眉,为得是太后娘娘的人误以为臣妾就是君皇后?” “不错。”弈凡不怕实话实说,冷静睿智的眼眸射入她的心底,“但能不能成事,关键还是在你。” “为什么在我?”罗翘反问。 “朕派人调查过你的底细,你是罗太医的亲生女儿。罗太医擅长易容,练得变脸之术,你是他的女儿,自然也懂得变脸之术。朕相信,你现在的容貌并非你的本来面目……”弈凡的手中握着一碟证据,他眯起眼眸,“凭你之前的行为,朕可以定你欺君之罪,株连九族。” “你是害怕臣妾在太后娘娘面前变脸,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你的全盘计划就被我打乱了?”罗翘叹息了一声,幽幽望向弈凡,“我不是一个自私的人。我选择保住罗家的利益,我愿意代替君皇后……” “谢谢。”弈凡的目光中闪过几分感激,听到外面的动静,随即上前一步,搂着罗翘道:“太后的人来了……你配合我。” “嗯……啊……”罗翘天生就是一个演员,演技高超,口中很快便嗯嗯呀呀地发出娇喘,一面还故意高声喊出来,“陛下!你轻点……瑶儿好疼……” “瑶儿,你不该这么叫朕的……”弈凡嗓音低沉,在外人听来似乎压抑着欲.火。 “舅舅……舅舅,慢点……好疼……” “还是不对,喊朕弈凡……” “弈凡……弈凡……”小传受韩她。 错位的角度,两个人看上去似是在亲吻。 瑾娘已经一连观察了好几天,确定未央宫中这位便是初瑶皇后,便闪身消失在暗处,来到养心殿向姜太后禀报。 “回禀太后娘娘,这些日子陛下一直留宿在未央宫,与皇后娘娘独处。” 姜太后已经被弈凡软.禁在养心殿多日,其实也算不上软.禁,只是她行事的时候身边总有人跟着,从前的自由不再。 姜太后冷哼了一声,斥道:“回宫这么多天,他一直待在未央宫?” “回禀太后娘娘,陛下出行一个多月,朝中落下很多政事。下了早朝之后,他就会回到未央宫,直到晚上用膳才会承乾宫。承乾宫是陛下的地方,奴婢进不去,但听守门的小太监说,新皇后被扣押于承乾宫。”瑾娘一一回答。 姜太后不由蹙眉,“未央宫中的那位从来都不曾去过承乾宫?” 瑾娘又道:“承乾宫中既然有罗翘在,陛下自然是不希望皇后娘娘碰见罗翘的,毕竟这样相像的两个人若是见了面,只怕皇后娘娘心里头会有疙瘩。” 姜太后深邃的眼眸中透着狐狸般的光芒,“你说得不错。以凡儿的个性,自然不敢让瑶儿瞧见罗翘。凡儿和瑶儿可曾行fang?” 瑾娘面上染上两抹红晕,想起今日在未央宫中的所见所闻,忙点头道:“行fang了。两个人一整天都溺在一起。” “你亲眼所见?”姜太后又问,心中捏着的串珠突然洒了一地。 瑾娘点头,“奴婢亲眼所见。” “凡儿可是哀家的儿子啊!”望着头顶空荡荡的屋梁许久,姜太后突然叹了口气。“瑶儿是留不得了。吩咐下去,若是陛下不肯下令废后,群臣称病不上朝。” “娘娘……这样做,不太好吧。皇后娘娘毕竟是您的亲外孙女。”瑾娘心中担忧,“哪有亲外婆不疼外孙女的道理?” 姜太后冷厉的眼眸眯成一线,抿紧的嘴唇微微一抽,冷冷嗤笑道:“从她出宫的那一日开始,哀家就已经不认这个外孙女了!她都做了些什么好事?独宠后宫,差点儿害得陛下病发身死,引发内乱……这样一个女子,凭什么做我大胤的皇后!” 瑾娘知道姜太后心中担心的是什么,从前初瑶郡主任性的时候,姜太后也未曾想过要废黜她。姜太后要求皇帝废黜皇后,原因有三,一是,君皇后不再是那个七岁的女童,她有了自己的思想,不好掌控;二是,因为君皇后的关系,弈凡下令废黜了玉安长公主尊位,完全没有顾及姜太后的面子,玉安再怎么恶毒,毕竟是姜太后的亲生女儿;三是,姜太后已经找到了君皇后的替身,罗太医一家依附着姜太后为生,那罗翘自是最好的傀儡。 瑾娘叹了口气,冒死问道:“太后娘娘以为废黜了君皇后,陛下与您之间的矛盾会减轻?” 姜太后确实是有私心的,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儿子与瑶丫头越来越亲近,而与她自己的关系却越来越疏远,心里头除去小皇后的念头就更深了。 “瑾娘,哀家似乎对你说过,在宫中要多做事、少说话。” 触怒了姜太后,瑾娘忙静下心来,沉声道:“瑾娘受教。” 未央宫中,罗翘哑着嗓子问弈凡:“陛下可否吻一吻臣妾?” 她迷恋弈凡,从见到他的第一日开始,她就幻想着自己可以用君皇后的身份一直待在他身边。 她猜中了开始,却不能猜中结局。10IVa。 她确实可以一直背着君皇后的身份,可惜却是代替君皇后被废,一辈子幽居冷宫,与他再难相见! 弈凡的眼眸中满是冰冷,浓密的长睫一闪一闪,犹如蝶翼。 “不行。”他冷冷启唇,打破她所有的幻想。 罗翘凄惶地笑,脸上的肌肤开始扭动,由韩珂的脸变回了自己的真面目,嘴角落寞地抽了抽,淡然道:“臣妾早猜到陛下不会同意。不过这样的答案才让臣妾死心,臣妾谢谢陛下,只求陛下记住臣妾的容貌,因为过了今晚,臣妾便永远不会再用真面目示人了。” 弈凡对罗翘是有愧疚的。虽说他是被迫娶她,可他终是娶了她,一个男人娶了一个女子却不能给她一辈子的快乐,他心存内疚。 弈凡伸手,再罗翘的肩膀上轻轻拍了几下,道:“以后要小心,冷宫不比未央宫。太后心中怨恨瑶儿,恐怕不会对你善罢甘休。” “臣妾记住了,谢谢。”罗翘的嘴角缓缓露出一抹笑意。左右不过一死,只要家族能够繁荣昌盛,她有什么好害怕的? 弈凡去未央宫的九日,韩珂一直乖乖待在承乾宫安胎,为了肚子里的孩子着想,她决定听弈凡的话,不去未央宫找气。 闲来无聊,她坐在弈凡的书桌前练字,累了的时候,便翻着奏折看。 那些大臣们的奏章果真是千篇一律,大约是得了姜太后的好处,个个都上奏要求弈凡废后。 一本本奏折看下去,弈凡都没有给答复。 待韩珂翻到最下面一本藏着的小红奏章时,她的心咯噔一跳,也是要求废后的折子,弈凡却用毛笔圈了圈,末了写了“准奏”。 “准奏”两个字刺痛了韩珂的双眼,等待了十天,等来的便是一纸废后诏书,这就是弈凡要给她的惊喜吗?她的心惴惴不安,却一直强迫自己要相信。 第十日,宫中大变,姜太后带着一群侍卫在未央宫门口站住。 弈凡牵着罗翘的手走出大殿,笑对姜太后,“母后,你来得正好,朕正要带着瑶儿去养心殿看望您。” 姜太后冷笑一声,“回宫十几日,陛下终于想起哀家这个老婆子了!哀家以为你死在平城,永远都无法回朝了!” “儿臣不孝,害母后担心,儿臣有罪。”弈凡面色一黯,似乎早料到姜太后会唱这么一出戏。 “有罪的不是你,而是你身侧的人!”姜太后横眉一挑,戴着翠玉扳指的拇指指向弈凡身侧的罗翘。 早料到会有这么一日,但面对姜太后冷锐的眸光,罗翘的身子还是忍不住一颤,定定望向她,道:“儿臣私自出宫,有失德行,请太后娘娘责罚。” “私自出宫?”姜太后一声冷笑,“你的罪责,岂是私自出宫这么简单?!有人举报皇后在宫中使用巫蛊之术,惑乱宫廷。来人,给哀家搜宫!” “住手!”弈凡双眉紧蹙,冷冷望向姜太后,语气中藏着一分哀求,“母后可否看在儿臣的面子上,高抬贵手?” “呵……”姜太后冷笑一声,“陛下是一国之主,该管管朝堂上的事情,如今群臣称病不上早朝,陛下却还有心思打理后宫之事?先帝将凤印交给哀家掌管,要哀家治理后宫,这后宫之事,陛下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说罢,姜太后一声令下,护卫们冲入未央宫中,四处搜寻开来。 不一会儿功夫,有人在未央宫中找到一个巫蛊娃娃,罗翘早猜到自己的命运,朝着弈凡彷徨一笑,直愣愣跪倒在姜太后面前。 姜太后将巫蛊娃娃重重砸到她脸上,而后转身问弈凡:“依陛下的意思,要如何处置皇后?” 正文 第五十九章 资深戏骨(上) 弈凡低叹一声,眸中冷色尽显:“母后既然已经有了决断,又何必再来问朕?!” 说罢,他当着重人的面,低下头来,目光与罗翘对视,深情种种地问道:“瑶儿,你告诉朕,这巫蛊娃娃,是不是你的?” 那只巫蛊娃娃被弈凡捏在手中,背面刻着姜太后的生辰八字,身上扎满了银针。姜太后果真心狠手辣,为了逼弈凡废后,不惜要自己折寿! 罗翘抬起眼眸,沉痛地目光望向弈凡眼底:“如果瑶儿说‘不是’,舅舅信吗?” 弈凡不回答。 罗翘突然咯咯笑出声来,那反应像极了韩珂,“既然舅舅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又何必来问我呢?” 弈凡与罗翘的对话,落在姜太后眼中就好像一对情人因为误会反目。 “请陛下下旨废后!”姜太后目光微冷,斜睨着罗翘,“瑶儿,哀家虽然是你的祖母。但祖母处事向来公正……你准备准备,从未央宫搬去长离宫吧!” 罗翘身子一软,瞬间昏倒在地。 “瑶儿……瑶儿……”弈凡象征性地唤了两声,随即眼锋一转,冷冷扫了姜太后一眼,拂袖离去。 姜太后对着弈凡的背影道:“凡儿,要知道珍惜身边人。翘儿从来都不比瑶丫头差……” 姜太后的话,罗翘听在耳中,突然觉得好讽刺。 罗翘的事情处理完毕,弈凡果然日日夜夜都留在承乾宫陪韩珂。 韩珂隐约从慕容云儿那里听到一点消息,将整件事猜出个大概。想到罗翘代替自己受难,心中始终是不舒服的。 用晚膳的时候,韩珂欲言又止。 “又怎么了?”弈凡微微挑了眉,面上是温润的笑意,似乎只有对着她的时候,他才会笑得如此温柔。 韩珂咬牙,问:“舅舅,罗翘是不是真的同我长得一样?” 弈凡的脑海中一刹那划过罗翘的相貌,笑道:“看上去是一样的,实际上却是不同的。不过,从今往后,你便是罗翘了。等过些日子,朕就将你怀孕的消息放出去,母后定然会想尽办法迎你回未央宫。” “舅舅,瑶儿突然觉得你好卑鄙……”韩珂朝着他挤眉弄眼。 弈凡伸出大掌握住了她拿着筷子的右手,含情脉脉道:“若不是为了你,舅舅绝对不会做这种卑鄙之事。” “舅舅让罗翘代替瑶儿受苦,难道真的只是为了瞒过太后娘娘?瑶儿相信,以舅舅的能力,就算是不用这样的法子,舅舅一样能护瑶儿周全,不是吗?”韩珂挑眉反问。 弈凡推开了隔在两人之间的桌子,附身过来,将她搂在怀里,在她耳畔低声喃喃:“你说过要一皇一后,六宫无妃,舅舅一直都记得……” 韩珂面上一红,伸手轻轻推了他一下,“那舅舅也不能害人呀!罗翘是无辜的……” “她心甘情愿。”弈凡叹息了一声,又道,“傻瓜,你当真以为长公主之女这个身份还能罩着你吗?” 韩珂心口一滞。是啊,这个身份根本就罩不住她!凡弈翘这尽。 满朝文武,大多是姜太后的心腹,姜太后对她不满,她能如何? 伸手抚了抚自己的小腹,她抬起眼眸,清冽的眸光望向弈凡眼底,“可是我肚子里还有小宝宝。若是将此事告诉祖母,祖母未见得真的就容不下我……” 弈凡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容不下容得下根本就是次要的。朕要你借助母后的势力,朕要罗太医一家当你的靠山,比起已经落魄的长公主一家,朕更加放心……” 韩珂心中感动不已,他总是想得那么长远。 “母后以为朕将罗翘暂扣在承乾宫,如今已经向朕施压,说要见你……”弈凡深邃的眼眸中藏着几分隐忧,“朕担心你会被她识破。” 韩珂也跟着皱起眉头来,沉思一会儿,随即笑道:“瑶儿不会变脸,真的很容易被识破,但倘若陛下一直跟在瑶儿身边,母后是决计不会要瑶儿变脸给她看的。” “所以?”弈凡发觉他的小皇后似乎长大了,很多事情不再是盲目的去做。 “所以,今晚舅舅好好休息,明日陪瑶儿一同去见母后!”韩珂扔开手中的筷子,伸出双臂,勾住了弈凡的脖颈,毫无规则地胡乱亲吻着他的侧脸。 弈凡看得出她在勾引他,一把摁住她的手,哑着声音问:“不要胡闹!上次差点落胎……生产之前都不许勾引朕!” 韩珂的脸上红通通的一片,印着烛光,越发地诱人,“可是舅舅让彤史每晚都记,而我们并没有每晚都做……这太不真实。史书不是最讲究真实性的吗?” 她的借口真多,其实她是真的想念他的身体了。 她的一双不安分的小手在他的亵衣里面游蹿,毫无章法可言,却极为勾人,弈凡的身子很快热起来。 “慕容云儿怎么说?”暗沉的嗓音在韩珂耳畔响起,弈凡吻了吻她的耳际,已经没有方才那么坚决。 韩珂咯咯轻笑,“舅舅,你还是忍不住嘛!” 弈凡的脸色黑下去几分,见她这样的反应,猜到慕容云儿那边她一定已经问过了,满心的怒火无处发泄,他一把将她抱起,作势要重重扔向床榻。 “啊--”韩珂一声惊呼,身子紧紧贴着他,生怕他真的将她扔出去。 弈凡一个转身,自己先仰躺下去,让韩珂软软地躺在自己身上,大掌附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低沉着嗓音温润地笑:“瑶儿说,希望要个女儿还是儿子?” 韩珂的脑袋倚在弈凡的胸口,目光直愣愣望着头顶地天窗,淡然道:“是女儿还是儿子很重要吗?若是我,自然希望生个女儿,再生个儿子,然后当着女儿的面虐待自己的儿子……恩,要狠狠虐待。” 弈凡面色一僵,冷声问:“为什么要虐待儿子?咱们的儿子可是未来的太子!” 韩珂微微眯起眼眸,撇嘴道:“因为我讨厌男孩!”想起前世在孤儿院男女的不平等对待,韩珂又拿乔起来。男孩子有什么了不起,左不过就是比女孩多了一根东西,可女人还比男人多两团东西呢! 弈凡怔怔望着怀里的人出神,完全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好……我们就生一堆女儿,然后只要一个儿子。让女儿们围成一个圈,努力欺负我们的儿子!”弈凡宠溺地吻一吻她满是馨香的长发,微微顿了顿,又道,“但是,这一胎,朕希望是儿子。” 韩珂落满繁星的眼眸渐渐黯淡下去,她明白弈凡的意思,心中稍稍有了些压力,问:“万一这一胎不是儿子,祖母是不是有可能放弃我?” 弈凡低叹:“母后素来做事急于求成。若是第一胎不是儿子,她对罗家的事情只怕不会太上心……” “没有关系,”韩珂感觉到弈凡的担忧,伸手挠他痒痒,“有舅舅在,瑶儿总归不会死得太惨!” “是吗?那就试试看……”弈凡的嘴角勾起邪肆的笑意,一个翻身,又将毫无准备的韩珂压在了身下。 “我会注意分寸。”像是料到韩珂会拿孩子做文章,弈凡又补了一句。 韩珂被他挑逗得不行,仰头向后,低低地一声娇吟,身子一震惊鸾,居然就这么……泄了。 “弈凡!”她第一次大声叫了他的名字,清眸中满是赤红的怒意,“你是不是天天偷看春。宫图!这些技巧都是从哪儿学来的!说!你找了多少女人演习?!” 打哪儿学来的?有你一声声在朕身下软软地求,还需要学吗? 次日,太后宫中来了人。 瑾娘在承乾宫门口求见。 “让她进来吧。”弈凡哑着嗓子吩咐。 韩珂心中微微一动,手心里紧张得出来汗,低着声音问他:“舅舅,你说瑾娘会不会认出我来?你现在和我躺在一张床榻上,肯定会引来怀疑的……” 弈凡眯着眼睛假寐,根本不理会她。 瑾娘的脚步声逼近,韩珂更是急得满头大汗,慌忙想要从床榻上爬起来,不料弈凡长臂一伸,扣住了她的手腕,稍稍一用力,她又被拽回了床榻,仰躺在他身上。 弈凡深邃迷蒙的眼眸深深望入她的眼底,透着几分期待,“瑶儿,你不能一辈子倚靠着舅舅,有些时候,遇到紧急的情况,需要自己想办法应对。” 韩珂微微一咬唇,眼见着瑾娘已经进了内殿,她翻身而上,将弈凡压在身上,重重缠绵地吻着,双腿跨.坐在他身上,呈极度妖娆的姿势。 瑾娘见到这般场景,慌忙低下头去,静静等待。 好一会儿,韩珂意犹未尽地起身,来到瑾娘面前道:“太后娘娘找陛下有什么事?陛下一时半会儿恐怕醒不了……” 瑾娘抬起眼眸,却发现韩珂的嘴角勾着狐狸般狡猾的笑,她的目光朝床榻上不醒人世地弈凡瞥了一眼,随即问道:“娘娘对陛下做了什么?” 韩珂藏在衣袖之中的一双小手握得紧紧的,笑对瑾娘:“太后娘娘不是希望本宫早日怀上陛下的骨肉吗?陛下心中惦念着君皇后,本宫只能略微使了点小手段……”她的长甲从衣袖中伸出来,轻轻勾了勾额间沾满了汗水的刘海。 瑾娘心中一惊,但太后娘娘安排罗翘在陛下身边伺候,只说要罗翘快些怀上孩子,并没有限制罗翘,不让罗翘给陛下下春。药。 “娘娘,这是第一次吗?”瑾娘望向弈凡的目光中夹杂着几分同情,又回头问韩珂,“用的药对陛下的身子有危害吗?” 韩珂挑了挑眉,咯咯轻笑:“这是第二次了。上回陛下以为皇后娘娘身死平城,悲痛欲绝,本宫便对他下了药。这药是太医院送来的,保证对陛下的身子没有危害。” 瑾娘紧绷的脸微微舒展开来,笑道:“恭喜娘娘。” 韩珂一摆手,眉头皱起来,对她道:“先别急着恭喜本宫,陛下心里头还惦记着冷宫里的君皇后,等到本宫怀上了陛下的孩子、完全占据了陛下的心,太后娘娘的心愿便可以达成了。” “是。”瑾娘微微一抿唇,道:“太后娘娘要奴婢来支会您一声,安心在承乾宫呆着,不出三日,她一定能想办法迎您回未央宫。” “那就替本宫谢谢太后娘娘了。”韩珂一转身,又来到弈凡身侧,抚着他的侧脸,小声轻蔑的笑,“陛下啊陛下,你不爱我又怎样?等臣妾怀上了你的孩子……你还舍得丢弃我吗?” 瑾娘连连附和,“不错,陛下是个善良的人,若是皇后娘娘怀上了陛下的孩子,陛下总归会对您好的。”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韩珂忽而想起了什么,又道,“姑姑辛苦了,本宫若是有朝一日真的能够飞上枝头,自然是不会亏待您的。” “多谢娘娘恩典。” 依照姜太后的意思来试探过罗翘,瑾娘急急告退。 待到瑾娘的脚步声消失在承乾宫门口,韩珂猛然伸手,在弈凡的腰腹上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怒道:“让你再装睡!让你再装睡……睡不死你!” 弈凡的眉头微微皱了皱,长睫一眨,一双眼眸猛然睁开,撞入韩珂的眼底,深邃无边的瞳仁带着戏谑的笑意,伸手揽了揽韩珂的腰身,淡然道:“朕装睡又怎么了?你不是混过关了吗?” “你……”韩珂一想到方才在旁人面前上演了一出春。宫戏码,春。宫的女主人还是自己,她便羞愧难当,一双芙颊涨得通红,蕴满怒意的清眸冷冷瞪着弈凡,“你根本就是故意的!你就不怕我被拆穿吗?!” 弈凡轻轻一拉,将韩珂摁入怀中,低沉压抑的笑声在她头顶响起,“朕相信你。” 韩珂愤怒的小拳头砸在他胸口,整张小脸羞愧得缩入他的怀中,然后用试探的声音问道:“方才我演得咋样?” 弈凡一个翻身,猛然将她压在身下,温润的眸眼静静注视着她,似要将她的双颊点燃,“台词说的不错,但是动作还不够到位。” 简单十几个字的评点,韩珂的小脸已经扭成一团。 “让舅舅来教教你,怎样的动作才叫到位。”弈凡的脸上挂着宠溺的笑,可落在韩珂眼中却成了大灰狼盯着小白兔那种诡秘的笑。 不等她反应过来,她再一次被身上的男子偷袭了。 如瑾娘所说,次日,姜太后就以太后之威逼迫弈凡放皇后回未央宫。 弈凡表面上再三拒绝,似乎还在与姜太后生气,但等到第三日,群臣称病的时候,弈凡终于妥协。 韩珂搬回未央宫的前一日,缠着弈凡陪了她整整一夜。 一整夜,她就仰躺在弈凡怀里,透过天窗望着夜晚的繁星,从今日以后,她想要再见到他就不容易了。 她现在的身份是罗翘,弈凡是没有理由三天两头就跑来未央宫看她的,这样做只会让太后生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希望能等到肚子里的孩子平安出生,在那之后,再遇到什么困难,她都不会害怕。 第二日,弈凡没有送韩珂回未央宫。 韩珂独自一人回到未央宫,月彤静默站在门口守候。 “娘娘……你可算是回来了。”一句话说完,月彤便低下头去。 韩珂低低笑了一声,上前将她扶起来,道:“你是为了本宫好,才同陛下一起演戏,本宫不会怪罪你的。”10IVa。 “不是……”月彤拼命摇头,“陛下根本没有告诉奴婢实情,是皇后娘娘被废之后,奴婢自己猜到的。” “那就更好了。”韩珂拉着她的手,进了未央宫,笑道:“那证明你从来都没想过要背叛我,你将那个人当做我,才会出言顶撞我……我该感到高兴才是。” “……”月彤静默了一会儿,才叹一口气道,“说来,那罗翘也是个可怜的女子。” 韩珂从未见过罗翘的样子,心中倒也好奇,拉着月彤的手,进了内殿,低声问:“她是怎样的一个人?” 月彤微微抬起头来,眼眸中带着几分同情,“她也是被逼无奈,不过是太后娘娘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她从来都没有害过人,好生生的,却突然进了冷宫。” 韩珂接道:“进了冷宫于她而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若是她不肯代替我,陛下又始终不肯碰她,等待太后娘娘放弃她的那一日,她很可能只不过是寂寂深宫中的一抹孤魂……只怕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冷宫,其实是一个安全的地方。” 月彤突然皱眉,沙哑着声音道:“那冷宫也未见的是个安全的地方。听说罗翘进去的第二晚就遇到了刺客,幸亏陛下暗中派人保护着她……否则,她这会儿已经成了刀下孤魂了!” 韩珂心中一紧,忙握住月彤的手,问道:“谁做的?是太后的人吗?她可曾伤着?” “伤了手臂。”月彤从衣袖中掏出一小瓶药膏,“奴婢从太医院讨了药膏,本来打算给她送过去的,可仔细想想,她又不是娘娘您,还霸占了陛下这么久……奴婢终究是有私心的,便没有给她送去了。至于是不是太后的人做的,奴婢就不清楚了。” 韩珂接过月彤手中的药膏,思索良久,方道:“随本宫去冷宫看看她吧。毕竟,她是代替本宫受罪。” “可是……”月彤欲言又止。 “你是担心太后娘娘会生疑吧?”韩珂很快便读懂了月彤的心思,药瓶握在手中,牙关紧咬,“总不能一辈子缩在龟壳之中,瞒得了一时也瞒不了一世,陛下希望本宫代替罗翘活下去,不过是不希望本宫与太后娘娘产生正面冲突。可陛下太过善良,完全不明白他的母后有多恶毒……” “那娘娘的意思是?”月彤瞪大了眼眸问。 “太后的威严已经震慑了整个后宫,我们需要从长计议。”韩珂的嘴角微微勾起,“宫女年老出宫素来是归东宫皇后管的,哪些人该留下哪些人该离开,这是由本宫说了算的!以太后为首的宫女放出去,再引进一批新人,谨慎着培养,总归是能找到后起之秀的。” “皇后娘娘说的是。”月彤瞪了瞪她手中的药膏,又问,“那我们现在要去看望罗翘吗?” “去……当然要去。”韩珂打心眼儿里想知道,她的祖母已经残忍到了什么地步,是不是真的连一条活路都不肯给她留? 韩珂随身带了几个侍卫,便跟着月彤去了冷宫,临行前担心自己会出事,着人通知了弈凡一声。 得到弈凡的同意,她的嘴角微微露出几分笑意。 罗翘住在长离宫,所谓“长离宫”,便是要长久分离的意思,帝王与后妃永不相见。 先帝与瑜妃闹别扭的时候,也仅仅是将瑜妃软。禁在崇宁宫,一旦进了长离宫,出去的机会极为渺茫。 长离宫中一片凄凉之景,弈凡的后宫仅仅有罗翘和韩珂二人,所以关在长离宫中的大多是先帝的后妃。 “是本宫的蝴蝶!” “哪里来的贱蹄子?分明是本宫先看中的蝴蝶……” “……” 长离宫门口,两个疯疯癫癫的妇人居然为了一只已经被撕扯烂掉的死蝴蝶相互争吵。看她们的穿着,虽说是后妃的衣裳,可浑身脏兮兮的,哪里还有半点后妃的样子。 冷宫真的能将一个人折磨疯掉,韩珂叹了一口气,迈步向前。 一个满脸张兮兮的宫妃将她拦住,一脸骄横:“你是什么人?新来的?先交点东西出来,孝敬孝敬娘娘,否则这往后的日子会很难过……” 韩珂微怔着瞪大了眼睛,想来这古代后宫与现代的监狱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混得久了你就是老大,新来的总要交些保护费的。 “放肆!”月彤忍不住怒斥,却被韩珂一把拉住,朝着她使了一个颜色,示意她低调行事。 月彤满心不敢,朝着那宫妃丢过去两锭银子。 那宫妃二话不说,便将银子砸向月彤脸上,“要这个劳资东西有什么用?!本宫是注定一辈子出不了宫了……送些脂粉被褥来,要比银子实在很多!” 月彤气不过,正欲斥责。怎奈韩珂死死拉着,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正文 第六十章 资深戏骨(下) 韩珂淡淡咳了一声,用温润的嗓音对那闹事的宫妃道:“姐姐就请让一让吧,我们只是来探望的。” 那宫妃的脸色旋即变了变,又道:“何必呢?来了这里的人,一辈子都出不去……呵,探望?浪费感情!” 韩珂自嘲地笑笑,随即反问:“姐姐难道不希望有人来探望你吗?” 这一句似乎触到那妇人的痛处,她随即让开一条路来,静默站在一侧,良久无语。 月彤还想吵架,终是被韩珂拦了下来,“好了!快先去看看她的伤势吧……” “你们是来找废后君初瑶的?”那宫妃终于有了反应。 “你怎么知道?”月彤诧异反问。 韩珂笑笑,对那宫妃道:“长离宫想来只有她一人受了伤,姐姐就快些带我们去见她吧。” 那宫妃叹了口气,不再多说什么,在人前引路。 罗翘住得地方很偏,在长离宫最角落的地方,听说是姜太后特意找人安排的。 韩珂眉头紧紧拧成一团,她这个祖母果真是手段狠毒。 罗翘躺在冰冷的床榻之上,才匆匆几日,她已经病得不成人形。 明明已经是十一月,可她的床榻之上只有一条单薄的毯子,韩珂心中愧疚,一想到罗翘是代替自己受罚,便越发自责起来。 “给她上药。”韩珂对月彤吩咐道。 月彤小心翼翼掀开罗翘的衣袖,她那沾着血迹的手臂便露了出来,伤口并不深,但因为没有及时处理的关系,已经化脓。 “嘶……”感觉的手臂上的痛意,罗翘倒吸了一口凉气,迷茫地睁开眼睛,望入韩珂眼底,“是你。” 韩珂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掌,定定道:“不错,是我。” 第一次看见罗翘,韩珂觉得那感觉就像照镜子一样,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站在面前,她突然心生别扭。 幸而她与舅舅重修旧好,若是她当初没有跟随舅舅回宫,舅舅会不会真的将罗翘当成她的替身,然后两个人在一起一辈子? “你的担心根本没必要。”罗翘一语道破了她的心思。 韩珂羞愧地低下头去。 “他喜欢的并不是你这张脸。”罗翘淡然相视,而后朝着韩珂微微一笑,“我没想到你会来看我,我以为你很希望我死掉……” 韩珂苦笑,“你有恩于我,我并非忘恩负义之人。” “若是想要报恩,就替我保住罗家,只要罗家安好,我就算死也心甘情愿!”罗翘清冷的眸子里划过坚定的信念。 韩珂伸手附上她的手心,安慰道:“你放心……本宫在,罗家在。” “好。”尽管受了很重的伤,罗翘依旧笑得很灿烂。 “太后娘娘驾到--”珂韩都这不。 长长的一声通报,月彤惊得面色惨白,怔怔望向韩珂,问:“皇后娘娘,现在要怎么办?” 韩珂的心揪成一团,却突然想到几天前弈凡同她说过的话:瑶儿,你不能一辈子倚靠着舅舅,有些时候,遇到紧急的情况,需要自己想办法应对。 韩珂的神经猛然绷紧,从月彤手中夺过药瓶,等到太后的步子迈入房间的刹那,将那药瓶重重砸在了地上,瞬时间,药瓶四分五裂,药汁也四处飞溅,沾上了她的凤袍。 “她不过是个废后,谁允许你给她上药?!”韩珂的眼眸中燃着怒火,伸手便上前给了月彤一个耳光,清晰可见的五指印随即便刻在了月彤脸上。 月彤被打得懵在原地。 罗翘见太后进门,随即便反应过来,颤抖着声音,一把将月彤搂在怀里,心疼道:“都怪本宫,本宫连累了你……” 姜太后的咳嗽声打破了屋子里的紧张的气氛,她在瑾娘的搀扶下走到韩珂身侧,淡笑着扶住韩珂的手,启唇道:“不过是个废后,翘儿何必同她一般计较。哀家听说,翘儿你已经得到了陛下的宠幸,真是可喜可贺啊。” 韩珂随即便收起了脸上严肃的表情,轻笑着反握住姜太后的手,道:“翘儿能有今日,多亏太后娘娘提携。” 罗翘凄惶着一双眼睛望向姜太后,口中喃喃:“祖母……祖母……瑶儿究竟做错了什么?祖母要这么对待瑶儿?” 韩珂冷冽的眸光射过去,指着罗翘道:“你记着,今日的一切都是本宫做的,与太后娘娘没有半点关系!” 姜太后嘴角含笑,抚了抚韩珂的双肩,道:“好孩子。哀家也不是怕事的人……” 姜太后眼峰一扫,上前一步,扼住了月彤的脖颈,威胁道:“若是陛下问起来,就说这药瓶是哀家打碎的,若是谁敢说皇后娘娘一句不是,本宫就,要了她的命!” 月彤终于反应过来,僵硬着点头。 姜太后满意地笑笑,这才松开她的脖颈,转身对上韩珂的视线,道:“翘儿不要怕,只要你能生下龙种。陛下那边,有哀家顶着。” “多谢太后娘娘。”韩珂微微一抿嘴,道,“翘儿明白。” 姜太后淡淡扫了罗翘一眼,倾下身子对她道:“瑶儿,其实你并没有做错什么。怪只怪祖母的心眼太小,怪只怪你舅舅太爱你。他是祖母的儿子啊,祖母怎么能容许他更爱你?所以紫昕死了,你便要一直呆在冷宫之中……哀家不容许任何人抢走陛下的心!” 罗翘惨白的面容对上姜太后的脸,额上冷汗涔涔,她颤抖着手指向韩珂,痛苦问道:“瑶儿不能抢走陛下的心,那为什么罗翘她可以?!” 姜太后面色微变,压低了声音在罗翘耳边道:“因为,她永远都得不到陛下的心。” 韩珂耳力极好,将这句话深深刻入了心底。原来,姜太后的恨源于这里。 姜太后猛然将罗翘推开,直起身子,对韩珂道:“这里的事情哀家就当什么都没看到……翘儿想怎么招呼她就怎么招呼她,哀家累了,先回养心殿休息了。” 韩珂的掌心已经被汗水浸透,面上却始终维持着笑意:“太后娘娘放心,翘儿一定会好好招呼她的。” “呵呵……”姜太后突然回头,面上堆笑,“往后不用再叫哀家太后娘娘,直接叫母后。” “是,母后。”韩珂微微一抿唇,看着姜太后的背影,又道:“母后慢走。” 直到姜太后出了长离宫,韩珂这才上前扶起吓得瘫倒在地上的月彤,揉了揉她的脸颊,问:“疼不疼?怪本宫不好,下手太重……” “皇后娘娘也是逼不得已,奴婢都明白的。”月彤擦了擦泪眼,抿唇一笑。 韩珂又转头望向床榻上虚弱的罗翘,叹道:“对不起,本来是想来看看你,没想到会碰上太后娘娘。” 罗翘却朝她感激地一笑:“幸亏你来了。若不是你来,谁知道姜太后会对我做些什么?” 韩珂低头,“总归是本宫欠你的。” “你心里头记住罗家就好。”罗翘淡然一笑。 韩珂点头。 “下次本宫再带伤药来看你。” 她起身,准备离开,手腕却被罗翘紧紧扣住。 罗翘艰难的直起身子,凑到她耳畔,哑着声音道:“念在你今天帮我逃过一劫,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暗杀我的人不是太后…… 不是太后?韩珂虽满腹疑惑,但明了此地不宜多停留,微微颔首后便告辞了罗翘。 回到未央宫,弈凡已经坐在大殿之上,一席酒菜摆得满满的。 ”你回来了。“弈凡的脸上满是笑意,饭菜还是热腾腾的,似乎没有等很久,但韩珂并不知道,饭菜已经换了一桌。 ”舅舅,你不该来的。“韩珂垂下眼眸,一路上思考着罗翘的话,心中有些难过。除却姜太后,想杀她的人大约还有玉安长公主吧? 仔细想想,姜太后和玉安长公主都是弈凡的至亲,韩珂不知道该不该将这件事情告诉弈凡,若是说了,他必然会加紧防范,她的安全固然是有了保障,可弈凡与玉安长公主的姐弟关系便再也得不到修复了;若是不说,只怕那个暗杀罗翘的人很快就会发现罗翘并非真正的韩珂,到那时她和腹中的胎儿都会有危险。 ”长离宫的事,朕已经知道了。“弈凡起身,上前拥她在怀,小声安慰,”月彤一直跟在朕身边,她性子直,不会将今天的事放在心上的。你掌掴她,从而取得母后的信任,朕很开心。“10KFM。 韩珂的眉头微微皱起,茫然问道:”倘若瑶儿一直以罗翘的身份活下去,舅舅真的会觉得很开心吗?“如果你开心,那么我就是罗翘。即便做不了自己,我会不开心。 弈凡吻了吻她的额头,淡笑:”能和瑶儿在一起,不管如何,舅舅都会很开心。倘若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可以放手去做,舅舅总会支持你的。“ ”你真好,弈凡。“韩珂在他眉头吻了吻,随即伸手将他推开,道,”我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请舅舅远离未央宫,在孩子还没有出生之前,不要轻易来找我……“ ”好。“弈凡淡笑着起身,留下一整桌饭菜,未动分毫。 养心殿消息相传,帝王萧弈凡傍晚时分到访未央宫,气败而走…… 正文 第六十一章 故人来访(加更2000+) 夜,韩珂独自躺在未央宫的内殿。 “娘娘睡了吗?月彤灭了灯吧。”月彤的脸上红肿一片,却没有半点抱怨。 韩珂淡淡应了一声。 月彤吹熄了最后一盏灯,整个未央宫随即便淹没在黑暗之中。 天窗上洒下几缕月光来,这样的夜看似宁静,可韩珂的心里却一点都不平静。 “嗒”的一声,听到声响,微惊慌,后,韩珂的思绪被急急引回,呈戒备状态,朝着房外吩咐:“月彤,掌灯”。 然,无人应答。 韩珂借着微弱的月光,从床榻上爬起。蹑手蹑脚地点明了屋内的灯光,眼眸四下飘移,可惜并没有看到任何可疑的人,只看到床闱柱上触目惊心地立着一柄飞刀。 怪了!可是若刚才偷袭她的人不在屋内,又能去哪儿?况且,她对于这类暗杀毫无招架之力,来人若是有心伤害,她是断不能幸免的,想来这只是一种信号? 深吸了一口气,恐惧也愈发压制了下去。 “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韩珂朝着空中冷冷地喊道。 冷清的屋子并没有因为她的喊声而改变,一如之前的沉寂。若非床闱上立着一枚飞刀,留下了敌人攻击的证据,不然她还真怀疑自己方才是幻听了,以为屋内根本不曾有过什么动静。 躲藏在暗处的人究竟想干什么? 还真会躲!韩珂忍不住腹议。她都瞪直眼睛,将这屋内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也看不出对方藏在何处。 “到底是谁?再不出来,本宫便不奉陪了。”韩珂加大了音量,声音中还是带有些许颤抖的。话音落下,便果真转头去开门。 她以为,自己这般行动兴许会激起对方的反应,然,一片宁静,耳畔除了自己的细微呼吸声,听不到任何动静。 咦?这人闹出这么大动静,不可能没有任何目的。韩珂满心疑惑,小心翼翼地往外走去。 身后,肩上搭上了一只手,韩珂身子轻轻一颤,那张绝美的脸上顿时满是惊慌,旋即,身子被转回。 美丽无比的眼眸中泛起了异样的光华,眼前的人竟然是萧焱,一个她满心愧疚的男子。 萧焱未做任何言语,对韩珂温和一笑,而后往身后投去一抹感激的眼神,迈开步子往屋内走去。 韩珂赶紧跟上去,心中百感交集,不自然地,竟撞上了萧焱的后背。 转身,萧焱的手轻轻抚上了韩珂的脸,然后低低的道:“真是一个傻丫头!” 韩珂低低的道:“焱哥哥,我……” 萧焱的嘴角微微一勾,打断她即将道歉的言语,道:“这声焱哥哥听着极温暖。” 韩珂歉疚地笑了笑,双手紧攥着衣角,一紧张她便改不了这个习惯。 意识到韩珂的局促,萧焱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道:“丫头,别紧张,焱哥哥可舍不得欺负你。其实,我主要是来确认下叔父是不是真把你打入了冷宫罢了,没想到演戏高明的瑶儿一看到我就方寸大乱了。” 嘴上说着俏皮话,面上亦是一副戏谑的表情,萧焱不想韩珂歉疚,揪心的痛楚极力掩饰着,让人心疼。 韩珂的局促因为他的话慢慢放下,抬头瞪了他一眼,道:“哼,就喜欢欺负我!” 萧焱见她撒娇的样子,心底有种搂她入怀的冲动,然,忍下了。他对这丫头就是难以放手,见她伸手揉鼻子,忍不住又问道:“痛不痛?” “痛!”韩珂扁着嘴撒娇,“这就是你欺负我证据”。 萧焱轻轻摇了摇头,头一低,便轻轻的吻上她的鼻子,旋即两人尴尬的分开,那点点酥麻的感觉直直的探入了萧焱的心底,表面上却“咳咳”两声加以掩饰。韩夜即后淹。 气氛,顿时弥漫着尴尬的味道。 “你认识欧阳烈焰?”他突然发问。 韩珂愣了一下,萧焱看了她一眼又道:“这番得以进宫,便是他派人相助,你之前寻找月彤,怕是也被他暂扣了。瑶儿,他托我带了一封信给你。”话未落,便递出一封信笺。 明云裳定定的看着手中的信笺,自言自语道:“这欧阳搞什么鬼,既有能力助你无声无息进宫,为何自己不来,还神秘兮兮的送信……” “看来我们心有灵犀嘛”,萧焱轻笑道:“这问题我倒是好奇问过?” 韩珂顿了一下,知晓萧焱想卖关子,故而不理。向前走动几步,将信笺藏在床榻下,旋即坐下,耐心等着萧焱继续。 “不敢见你,是因为一个承诺,他不敢违背”,萧焱走近,轻叹了一口气,“具体原因便没有细说了。” 韩珂咽了咽口水,顿时有些无语,也不打算深究。斜着小脑袋,突然正色道:“焱哥哥,你今夜冒险进宫,真正目的是什么?” “只是来看看你是不是罗后,若是,我就一剑结束了你。” 韩珂霎时无语,耳畔突然有人凑近:“多加小心身边的人,今夜估计有人来袭。” “谁?” 正在此时,只听得门外传来焦急的呼喊声:“娘娘,娘娘……” 说话间,却见月彤一脚踢开了内室的大门,手里居然还拿着一把不知何处寻来的大斧。她那气急败坏的模样不似来救人,倒有几分像是来拆房子的。 韩珂莞尔,正欲向月彤解释萧焱的出现,眸光一瞥,人不知何时消失了。 “娘娘,歹人没伤害到你吧?”月彤迅速环视屋内,后,急急贴近韩珂相询。 “我好好的休息,想唤你倒杯水,得不着回应便自行起了,哪来的歹人?”韩珂面色无异,一板一眼地说着,“话说你这一身的泥土,又举着斧头进屋,怕是我该问你发生什么事情吧?” “没事没事。”月彤讪讪而笑,她可不想跟小皇后分享自己被掳,继而绑在高树上的丢人经历。 韩珂念及萧焱临走的警告,轻摇衣摆,唤月彤上前,凑耳,细说着什么。 月彤领命退下,未央宫,又一次恢复了寂静的黑夜模样。 一个时辰后,未央宫人影攒动。 一蒙面黑衣男子,手中握着一把匕首靠进韩珂的床榻,匕首的寒刃迎着月光,略微有些刺目。 韩珂闭紧了眼眸,静静等候那个人的靠近。 男子出手狠厉,一招直刺她的心脏。 韩珂早有准备,身子微微一偏,躲过一击。 “你总算来了。”韩珂清冷的嗓音在未央宫里回荡,漆黑的未央宫瞬间灯火通明,月彤领着数十个侍卫将那黑衣人围困在韩珂面前。 黑衣人并不说话,一双冷厉的眼眸就好似苍鹰的眼睛,能够在夜间猎杀猎物。 韩珂突然仰头,低低笑出声来:“你不说话,不是因为你是哑巴,只是因为怕本宫认出你的声音。你是熟人,其实放眼整个大胤,与我有仇的人没有几个,很容易猜到你是谁。” 那黑衣人手中匕首忽转,直刺韩珂的喉头,韩珂不躲不闪,任由他来取她性命。 黑衣人的匕首果然在划伤她之前停下来。 “你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所以你舍不得让我这么轻易去死,对不对?我亲爱的弟弟,君初颐。”韩珂微微一抬头,落满繁星的一双清眸对了上黑衣人那双冷冽的眼睛。 君初颐稍稍一抬手,扯出了自己的黑纱,瞳仁中写满了愤怒和难以置信,“你怎么知道是我?” 韩珂一撇嘴,“本宫也很想知道,你怎么知道本宫不是罗翘?” 君初颐目光一冷,“我扒了她的衣服,她身上没有伤痕。” “什么伤痕?”韩珂挑眉,“那群壮丁在本宫身上留下的伤痕吗?千刀万剐的伤痕?” “……”君初颐无言以对。 韩珂忽而抬手,将那抵在她脖间的匕首握住,然后对准了自己心脏的位置,对着君初颐道:“你不是想杀我吗?现在就动手吧。” 君初颐深吸一口气,眼眸中布满了嗜血的光芒,“你不要以为我不敢!” 韩珂抚了抚自己的小腹,道:“本宫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你这一刀刺下去,一尸两命。本宫不知道你大娘是怎么教诲你的,但很清楚,没有一个好人会让你对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动手……除非,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善类!” 君初颐受了些许刺激,手微微一抖,那匕首在韩珂的纤纤素手上划开一个长长的口子,血液在嫩白的肌肤上流淌,触目惊心。 “你不要逼我!”君初颐面色痛苦,俊秀的五官拧成一团,心理上似乎在做痛苦的挣扎。 韩珂淡然一笑,“本宫没有逼你,只是在帮你罢了。你一直认为是本宫杀了你的初玧哥哥,还害死了红姨娘,可是试问一句,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人是本宫杀的?” “是大娘亲眼所见!”君初颐大吼出声,不知道是想要说服眼前的女子,还是想要说服自己。 “哦?”韩珂丝毫不在手指上的伤,笑脸相对,“那如果本宫说,亲眼看见你大娘下毒杀死了你哥哥,然后再勒死你母亲,将她的尸体悬于梁上造成自杀的假象,你会不会相信我?” “我凭什么相信你?!”君初颐额上青筋跳起,冷汗涔涔。他的双颊因为愤怒染上了一层酡红,看上去就好似喝醉了。 韩珂满不在乎地反问:“那你又凭什么相信你大娘?” “大娘将我养育成人,教会我很多道理。”君初颐秀眉一拧,怒道,“不许你侮辱我大娘!” “如果本宫将你养育成人,是不是说什么你都会相信?本宫说你大娘杀了人,你也会相信?”韩珂哀叹了一声,“这样说来,本宫最大的错便是进了宫,没能够守在你这个弟弟身边。” 君初颐手上微微一用力,朝着韩珂心口的方向刺下去几分。 “娘娘小心!”月彤惊呼一声,想要上前查看韩珂的伤势。 韩珂闷哼一声,一手捂在伤口之上,一手朝着月彤摆了摆,道:“退下!都退下!” 血液沿着她的指缝一点点渗出来,很快便染红了她洁白的亵衣。 君初颐似乎没料到自己出手这么重,有些无措地望着韩珂,怒吼:“你不要以为你不还手,我就不敢杀你!我要为母亲报仇!” “你母亲不是本宫杀的……”韩珂的脸色煞得惨白,强自镇定,艰难地抬头望着他,“你该明白一个道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到这个时候,本宫没有必要再隐瞒。倘若真的杀了人,本宫一定会承认,但是对于没有做过的事,谁都不可以诬赖本宫!” “我母亲留下遗书,指明了就是你杀她,要我为她报仇!”君初颐从衣袖中抽出一封纸笺来,砸到韩珂脸上。 那纸笺皱皱的、黄黄的,似乎已经放了好多年。 “这些年,我一直反复的读这封信,我想要找一个借口,哪怕只是母亲看错了的借口……我也不希望杀害哥哥和母亲的人真的是你!”君初颐的脸上露出几分痛苦来,泪水含在眼眸之中,“你曾经是小颐最敬爱的姐姐啊!” 韩珂握着那一封遗书,突然咯咯轻笑出声。 “你笑什么?!”君初颐的脸上写满了愤怒,“难道到现在你都不知道要悔改吗?!” 韩珂笑得更加畅快,将手中的遗书撕成碎片,笑对君初颐,“本宫听闻红姨是自小伺候父亲的丫鬟,从来就不知道她还会写字。” 君初颐脸上露出几分惶惑,可母亲死的时候他才五岁,他根本就记不得母亲究竟会不会写字。 “你诓我!”君初颐心里头的那份信念已经在动摇,但他还是无法相信,他恨了十年的人根本就是冤枉的。 “遗书上说,是本宫毒杀了君初玧。”韩珂挑眉淡然望向君初颐,“可惜,君初玧出事的时候我本宫和舅舅待在一起,有不在场证明。” “可能是你派人去做的!”君初颐咬紧牙关,眼见着韩珂那衣襟上的血越积越多,他的手腕止不住地颤抖。 韩珂叹了口气,“难道就不可能是我母亲派人去做的吗?” “她是你的母亲,她为什么要故意陷害你?” 韩珂的脸上划过一丝痛苦,“你说的不错,她是本宫的母亲啊,她为什么要陷害本宫呢?” 顺着她的意思想下去,君初颐的心骤然一紧。10KFM。 韩珂感觉到他的犹豫,又道:“君初玧中毒而亡的那天,玉安长公主并没有不在场证明。本宫嫁入睿王府之后有整整一周都没有回府,又怎么会逼死你娘亲?” 君初颐的眸光越来越复杂,明明已经相信了韩珂的说辞,却还要找尽借口,“谁知道是不是你身边的人所为?” 韩珂耸了耸肩,无奈道:“既然你都不知道,凭什么这么肯定就是我本宫为?凭什么拿着一把匕首拼死拼活地要杀掉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你觉得当年七岁的落魄郡主能有多大的势力?” 君初颐的俊脸痛苦地拧成一团,脑子里一团乱麻,完全不知道该相信谁好。 韩珂握紧了那把匕首,引着他的手,努力往自己的心窝里刺。 君初颐惊异地瞪大了眼睛,手上微微用力,将匕首往后抽,不想让韩珂伤害她自己。 “阿姐,你快放手……你别这样,你肚子里还有小宝宝……” 韩珂这才颓然松开手来,仓惶地望着他,“怎么?本宫不躲不闪地站在这里让你杀,你却不敢动手了?” 君初颐咬牙,狠狠一摔匕首,转身就要离开。 月彤带着一群人走近,将他团团围住,“伤了皇后娘娘就想跑?做梦!” “月彤,让他走。”韩珂疲惫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里响起,“总有一天,他会想通的。” 君初颐突然扭过头来,狠狠对韩珂道:“阿姐,我给你时间。等你诞下皇子,我一定亲手取了你的命。” 韩珂微微一点头,淡笑:“本宫等着。这仇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仇,倘若你真的要杀了我才能解恨,我希望你不要将此事传出去……本宫现在的身份是罗翘。” “放心,我不是那么卑鄙的人!”君初颐回身,又望了韩珂一眼,目光瞥见她胸口的一大片血迹,居然有一丝心痛的感觉。 等到君初颐离开,月彤慌忙来到韩珂身边,查看她的伤势。 “娘娘,你真傻!你既然早就料到了君初颐今晚会来刺杀你,你为什么还故意让他伤害到你,你应该留下陛下,他定能护你周全的!”月彤喋喋不休。 韩珂长长抒出一口气来,嘴上道:“傻瓜,陛下是一国之主,本宫怎么能将他陷于险境之中?”虽说今日刺杀之事得知偶然,韩珂却明白,假使一早得知,她还是不愿意告诉弈凡。 “可是你的伤……”月彤心疼地看了一眼韩珂的心口,那儿还有血液喷涌而出。 韩珂突然咧嘴一笑,从衣襟中抽出一个血袋来,对着月彤晃了晃,道:“是鸡血。” 月彤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娘娘你居然……” 韩珂撇撇嘴,“这宫里头真是越来越黑暗了,不准备些鸡血,如何保命?” “那娘娘为什么不一举拿下君初颐?”月彤皱眉,心中不满,“你这么做,万一哪一天他又回来刺杀你怎么办?” 正文 第六十二章 红尘自有情痴者 韩珂耸耸肩,无所谓道:“不怕,至少宝宝出生之前,他不会来。这叫苦肉计,往后他只要看到孕妇,都会想到他曾经差点儿用匕首杀死一个孕妇……这样的心理折磨比起抓起他来,要痛苦许多。而且,我们今晚若是抓了他,势必会惊动太后娘娘,只要太后娘娘的人找他问话,很快便会问出我的身份,那才是真正的危险。” “娘娘说的是。”月彤点点头。 月彤退下之后,韩珂喜忧参半地拿出欧阳烈焰的信笺,乍一看,愣住了。 竟然英文!想来是担心信笺遭遇他人偷看,韩珂无奈,内心却有种莫名的安慰,异世之中的同伴,该是多么难得。 看完信笺,韩珂幽幽地叹了口气,裸足着地,任烛火烧完那封满是情义的纸张。 “一支属于我的暗卫队,呵呵。”韩珂喃喃自语:“欧阳,对不起,还有谢谢……” 次日清晨,韩珂让月彤将宫中年老的宫女名单一一拿过来给她过目。 瑾娘,今年居然已经五十多岁了。 韩珂皱眉,五十多岁的高龄,姜太后居然不肯放她出宫,想来她在姜太后身边起到了很大的作用,若是要对付姜太后,那么第一步便是拉拢瑾娘或者除去瑾娘。多道一谓。 回想起年幼时的一幕幕,她受罚,是瑾娘去搬救兵救她;她违逆太后的意思受到太后的抵触,也是瑾娘偷偷的提醒着她。 要她对瑾娘下手,她实在不忍心。 韩珂划去瑾娘的名字,随手圈了姜太后身边几个办事能力较强的宫女,特赦出宫,而后又将未央宫中几个心腹调去姜太后身边。 人事上的调动难免会惊动太后,但韩珂将这件事做得小心翼翼,选得都是那些年龄很大的宫女放出宫去,姜太后权当她只是秉公办理。韩珂给她安排的几个新人,办事麻利,并不比那些旧人差,姜太后倒是十分欣喜。 傍晚的时候,太医院送来了安胎药,说是弈凡派人送来的。 韩珂细细一想,大约是弈凡知道了她昨晚遇刺的消息,担心她和宝宝的安危,这才送来的。 端着那晚黑糊糊的药汁,韩珂一点食欲都没有。 “娘娘,你多少喝点吧。”月彤在一旁劝导,“昨晚上那么惊险,你今天一早上脸色都不好,娘娘的身子本来就虚,只怕再这样下去会影响胎儿。” 韩珂不想辜负了她的好意,微微一拧鼻子,仰头将整碗黑漆漆的药汁灌了下去。 药很苦,韩珂坚信良药苦口,便没有再抱怨。 这一晚,她终于睡得舒坦多了,没有再多想其他事情。她自小便有头痛之症,若是复发的话只怕会引起姜太后的怀疑,所以只能好好养着身子,少想些事情。 大半夜的时候,她的小腹有些胀痛,韩珂的眉头微微皱了皱。 “月彤……” 她低低唤了一声,月彤很快出现,“娘娘,你怎么了?” 见韩珂痛得满头大汗,月彤心中一慌,又道:“娘娘,你哪里不舒服?太医让你平时少想些事情……” “月彤……月彤……”韩珂的小腹疼痛难忍,揪紧了她的衣衫,问她,“那碗安胎药……真的是陛下送来的吗?” “娘娘……难道那安胎药有问题?”月彤心里立马就没了底,“来人说是陛下派人送来的,可现在想想,那个小太监似乎很面生。” “快去叫慕容云儿来!”听完月彤的话,韩珂立即惊得面色惨白,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小腹,眼角泪花盈盈,“孩子……一定要保住我的孩子。” “是!”月彤也手足无措起来,“奴婢这就去叫!” “等等……”韩珂咬牙,“小心点,不能让太后娘娘知道。” “是!”月彤随即奔出了未央宫,想到韩珂那痛苦的表情,将这件事先通知了弈凡,而后去太医院找了慕容云儿,说是陛下染了风寒,要慕容云儿过去诊脉。 慕容云儿见她一脸急切的样子,心中隐隐猜到了什么,低声道:“今日有人到太医院取了红花,难道是皇后娘娘……” 月彤心中一颤,打断:“红花?就是致人堕胎的?” 慕容云儿微微一点头,心下焦急,赶忙随她去了未央宫,她绝不能让这个孩子出事,绝不能。 检查了韩珂的症状,确实是服用了红花的迹象,她的下身隐隐有出血的征兆,小医童心下惶恐。 弈凡未注意到慕容云儿的异色,眼见韩珂痛苦,心痛难忍,将她搂在怀里,一声声安慰:“别怕、别怕……我们还可以有很多很多的孩子,我们要生一群女儿、再生一个儿子,然后让女儿们围成一圈欺负儿子。” “舅舅,痛……”韩珂双颊上已经被汗水染透,一只小手抚在腹部始终不肯离开,痛苦地望着弈凡,“舅舅,我不想要一群孩子,我想要这个……我一定要保住它!” “好……舅舅一定会想办法保住它。”弈凡的一颗心七上八下,只是将她搂在怀里,想要分担她的痛楚。 “慕容云儿!慕容云儿!”弈凡急急唤道,突然意识到慕容云儿对这孩子格外的关心,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慕容云儿见状,收起恍惚,俯身检查了那碗安胎药的残渣,眉头紧锁道:“对方真狠。一整碗药里头全都是堕胎的成分,除去大量的红花,还有性寒的麝靡。这药不但会伤害胎儿,还会给她的身子带来许多病症。” “小医童,你想想办法,一定要保住本宫的孩子。”韩珂眼中满是渴望,唇角已经痛到惨白。 慕容云儿叹了一口气,道:“我也很想保你母子平安,可是如今这情况,我没把握…… ”停顿了一下,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为了你的身体,我建议利用孩子将毒素引出体外!” “就依你的意思办,朕要瑶儿的身子安好无损。”弈凡目光坚定,按住了韩珂的小手,阻止她反抗。 “不要!舅舅,我不要……” 慕容云儿又道:“陛下可要考虑清楚了,一旦这么做了,很有可能导致皇后娘娘绝育。”慕容云儿面色无异,心底却在叫嚣,这个孩子不能有闪失,不能。 “如果不这么做呢?朕相信你肯定有其他解决办法!”弈凡心疼地望了韩珂一眼,右拳握得紧紧的,指节咯吱咯吱作响,他的愤怒一触即发。 “是试着拖着调理。”慕容云儿缓缓道出:“至此之后,娘娘每晚都会很痛。再过五个月,分娩的时候还有可能会大出血……能不能熬过去,很难说。”这两个法子,不管选哪一样都会对韩珂的身子产生极大的影响,但是她希望选第二个。 “舅舅,我不能绝育的。”韩珂凄惶地望着弈凡,一声声恳求,“不过是每晚痛一痛,瑶儿能忍受的……舅舅,留下这个孩子吧。” 弈凡看着她伤心绝望的表情,痛下决心,对慕容云儿到:“放弃孩子!朕就算断子绝孙,也不能拿她的命来冒险!” “不要……舅舅不要!”韩珂的身子一震,猛然将弈凡推开,伸手拔下头顶的发簪,抵在自己脖间,惨白的唇角翕翕合合:“舅舅,倘若你真的要放弃孩子,那我就将这发簪扎入自己的喉头,跟孩子共赴黄泉!” “瑶儿,你不要任性!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弈凡只要一想到她有可能会因为大出血而死,心中便惶恐不安。 “舅舅……瑶儿求你了,瑶儿不想你断子绝孙,瑶儿很想给你生个孩子。”韩珂的泪水与汗水混在一起,迷离了眼眸。 慕容云儿转身望向弈凡,道:“微臣也不赞同放弃孩子。孩子是一个女人一生的希望,就算是有危险,搏一搏又何妨?” 弈凡不再说话,薄唇紧抿,一脸阴郁之色,小心翼翼搂着韩珂,似乎在做最后的思考。 “慕容云儿,你先下去……本宫有话要同陛下说。”韩珂看得出弈凡的痛苦,也深切地感受着他内心的煎熬。 “是。”慕容云儿淡淡扫了二人一眼,又道,“你们只有一炷香的时间,否则就算想要保孩子也保不住了。” “本宫知道了。”韩珂惨白的唇角翕动了两下。 后宫中的女人很难生存,即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也一样。慕容云儿幽幽叹了一口气,虽说留在韩珂身边有自己的理由,但是看到她如今的境况,一阵心酸,匆匆奔出了未央宫。 弈凡的侧脸紧紧贴着韩珂的芙颊,大掌握紧了她的双手,似乎只要他略微一松手,身侧的女子就会化蝶而飞。 韩珂勾起唇,努力亲吻了他的下颚,迷离着眼眸问:“舅舅可还记得,我火烧墨台的那日曾经在墨台留下一行遗书。我不是君初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我是韩珂,我来自遥远的未来……” “朕不在乎你是谁。”弈凡略微一低头,带着苦涩味道的薄唇附在了她苍白的唇瓣之上,深深地吻着,似要与她融为一体。 韩珂小腹处传来的疼痛感愈演愈烈,她伸出一只手来,隔在了他们二人的唇角之间,含泪望着弈凡:“舅舅,你听我说。你让我生下这个孩子吧,就算是大出血,我也未必会死,即便我死了,我也不一定是真的死了……或许,我可以借助这样的契机,重新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这吃人的后宫,本不是我该呆的地方……” 弈凡的心不由地揪了起来。 “朕不想你离开。”弈凡沉吟,感觉到她娇小的身子冰冷一片,一想到五个月后,她的身子很有可能在他怀里永远冷却,他的心就止不住一颤,“不……孩子可以不要,朕不要你离开。” “舅舅……”韩珂的双眸中含着恳求,“你当真舍得让瑶儿一直在这个诡谲的深宫待上一辈子吗?” “不!不要说这样的话……深宫诡谲,有舅舅陪着你。你不能离开,你一旦离开,舅舅就只剩下一个人了。舅舅自私,舍不得你走。”弈凡害怕听到她说这样的话。她的意思无非是想要借助死来解脱,想要从他身边彻底逃离! “舅舅,我也有我自己的家。离家十年,我用君初瑶的身份整整活了十年。我父母自小将我抛弃,这么些年来,他们有没有回头找寻过我,我不知道,瑶儿想念自己的朋友,想念那个平和的世界……”韩珂幽幽哀诉,“这只是退路。瑶儿一定努力活下去,若是当真熬不过这一劫,舅舅就当我回到了自己的世界,我们都要幸福。” 她的话让弈凡越听越害怕,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侵蚀着他的心……距离上一次瓦剌王上为他输血已经整整一个月了,心疾再度复发,他心中一悸,心跳越来越缓慢,眼前一黑,昏厥过去。 “慕容云儿……慕容云儿……” 韩珂见状,扶着弈凡的身子,吃力地唤着慕容云儿的名字。 慕容云儿匆匆赶进来,看到昏死过去的弈凡,忙道:“是心疾复发了,需要……” 见韩珂已经痛到这种地步,她实在不忍心从她身上取出一碗血来,可倘若不这么做,弈凡便会死。 韩珂一听到弈凡病发,随即便联想到了什么,见慕容云儿为难,随手取下她头顶的发簪,狠狠一下扎向自己的手腕。W7J6。 发簪细而长,韩珂的手腕瘦弱而嫩白,一触即破。 鲜血顺着她的手腕蜿蜒而下,慕容云儿不再犹豫,取了一小碗鲜血,而后小心翼翼地为韩珂包扎。 “这件事别告诉陛下……”韩珂面上毫无血色,腹痛加上失血,使得此刻的她虚弱万分。 慕容云儿叹息了一口气,道:“陛下那么精明的人,我们是瞒不过他的。” “给陛下用迷香吧。”韩珂微微眯起眼眸,满含期望地望向慕容云儿,“我要保孩子……孩子保住之前,我不希望陛下醒过来。” 饶是早就猜到了她的决定,慕容云儿的身子依旧略微颤了颤,抿唇答:“好。” 慕容云儿喂弈凡喝下鲜血的同时,还喂他喝下了少许安神药,三个时辰之内,他不可能醒来。 弈凡双眸紧闭,静静躺在韩珂身侧,韩珂伸手扣紧了他的大掌,突然就觉得一阵心安,强忍着小腹处传来的痛意,微笑着望向慕容云儿,道:“可以开始了。” “好。”慕容云儿取了药箱来,清洗了韩珂下身的血迹,而后又在她的下身受伤的地方抹上了少许药水,将准备好的汤药递到韩珂嘴边,“你可要想清楚了,这药一旦喝下,孩子是保住了,但不可能轻易放弃这个孩子,否则都有可能导致大出血……” 韩珂侧过脸去,静静望了一眼弈凡的睡颜,回到对慕容云儿道:“我想清楚了。今晚的事,我一力承担。陛下若是醒来,是绝对不会怪罪于你的。” “你真是……”慕容云儿无奈地摇头,“我本是司幽人,这大胤皇宫于我本是是危险之地,心中断不怕什么牵连的,我倒是担心你的身子。你体弱,若是真要生下这个孩子,只怕是免不了会大出血。” 韩珂伸出手来,悄悄握住慕容云儿的手,笑道:“有你这么个老乡真好。” 慕容云儿当然明白她的意思,心中不免有点愧疚,心神不宁地,一口一口喂她喝下所有的药汁。 一整晚安胎药喝下去,韩珂只觉得小腹处热烘烘的,方才的痛感与现在的燥热交杂在一起,那种痛苦叫人更难忍受。 “每晚子时你都会感受到这份痛楚,”慕容云儿微微垂下眼帘,“我医术不精,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韩珂却强忍着痛苦,打趣儿道:“从前你还自称医仙,依我看,你什么都不是……” 慕容云儿叹息了一口气,守在韩珂身侧,陪着她熬过了子时,这才悄悄离开,将这偌大的未央宫留给那一对痛苦的恋人。 弈凡醒来的时候,韩珂已经安好地躺在他身侧,她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似乎睡得很安详,惨白的唇角也渐渐有了少许血色。 大掌抚向她的小腹,温热的感觉传向他的掌心,弈凡发现那里还微微隆着,手掌禁不住一颤,心里头闪过从未有过的恐惧,伸出双臂紧紧将熟睡的人儿拥入怀中,久久不能说话。 “瑶儿,你一定要好好的……” 次日清晨,韩珂从睡梦中醒来,这才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侧过脸来,发现弈凡那一双布满血丝的眸子紧紧注视着她,似乎疲惫了一夜。 “舅舅,你就闭一闭眼,休息休息吧。”韩珂看得心疼,他的双眸瞪得那么大,一眨不眨,似乎只要稍稍闭一闭眼睛,她就会在他面前消失。 “朕要这么看着你……看到老,看到死。”弈凡的话让韩珂心口一滞,她随即便虚弱地笑笑:“人的一生几十年的寿命,我们已经相守了十年,足够了。” “不够,远远不够。”弈凡将她护在怀中,舍不得放开。 韩珂轻轻动了动双臂,想要将他推开,却不想手腕处传来尖锐的痛感,她忍不住低吟一声。 “怎么了?”弈凡惊慌失措,“是不是肚子又疼了?” 韩珂摇头,“哪里那么弱不禁风。” 弈凡看她的脸色,随即便想到了什么,暗沉的眼眸漆黑一片,染满了痛苦的色彩,他小心翼翼地抽出她的手腕,看着她抱着纱布的手腕,心痛难忍,“傻瓜,朕可以向瓦剌王上借血,没有必要……” 韩珂斜睨了他一眼,“瓦剌王上远在平城之西,若是等到他的血,陛下已经在东陵里面躺着了。” 她伸出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搂着弈凡的腰腹,往他怀里蹭了蹭,笑道:“弈凡,我们不是说过要生死与共吗?” “恩。”弈凡低哑着声音应她,深邃的眼眸却骤然一冷。居然有人敢光明正大地给皇后送堕胎药,用的还是他的名义,这后宫似乎该整顿整顿了! 韩珂感觉到他的异常,皱了眉头,在他耳畔低叹道:“舅舅,瑶儿相信,这件事并非太后娘娘所为。太后娘娘再怎么恨我,也不可能对她的亲孙子下手……你若是信我,就将这件事交给我处理。” 弈凡轻触韩珂的头顶,低叹,“朕哪里是不信任你?你现在身子这么虚弱,朕不希望你再劳心费神。” “陛下不是说过吗?我需要学会随机应变,我需要倚靠自己,万一有一日身边无人可以依靠,瑶儿也好自救。”弈凡的心疾每个月都会发作,每每这样想,韩珂的心便会痛得揪成一团,“堕胎药的事就交给我来查吧。” 弈凡终是拗不过她,点头答应。 “舅舅,天已经亮了,你早些回承乾宫吧。若是被太后娘娘的人看见了,只怕又要出岔子了。”韩珂心里头担心着胎儿的安危,胎儿出世之前,只希望不要再出大乱子了,依照慕容云儿的说法,她的身子已经经受不住更大的刺激了。 “好。”弈凡懂她的心思,微微一点头,起身穿衣,深情望了韩珂一眼,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月彤。”待到弈凡离去,韩珂才将月彤唤进来。 “奴婢在。”月彤见韩珂的面色转好,便上前问道,“堕胎药的事,皇后娘娘打算如何处理?都怪奴婢不好,没有事先验一验那药,害得皇后娘娘受苦了。” 韩珂微微一笑,道:“不关你的事,对方打着陛下的旗号来送药,自然是知道本宫对陛下的信任。本宫相信,那个幕后的人一定非常了解本宫。” “那可怎么办?万一她再次对皇后娘娘下手……”月彤面色惊得惨白,“娘娘的身子已经很虚弱了,哪里经受得住?” 韩珂皱眉思索了一会儿,便对月彤道:“还记得那日送药来的公公长什么样子吗?” “是个生面孔,”月彤摇摇头,“不太容易记住。但当初住在筑心小楼的时候,似乎碰到过……” 正文 第六十三章 阴谋深陷(一更) “筑心小楼?”韩珂微微一皱眉。那筑心小楼到处都是太后的眼线,可太后没理由对她腹中的胎儿动手啊! “恩。”月彤点头,又问,“不如奴婢派人去筑心小楼查查,将筑心小楼的公公都召集,然后一一辨认。奴婢的眼力还行,相信一定能揪出那个人的……”“也好。”韩珂又道,“切忌不要打草惊蛇。” 韩珂的身子还需要好生养着,找人的事情便交给了月彤,谁知傍晚的时候,月彤便带来的坏消息。 相一人微。“娘娘!”月彤重重跪倒在韩珂面前,道,“月彤没用,终是迟了一步。筑心小楼四十九个公公,一夜之间都被人划花了脸,面目全非,根本无法辨认……” “什么?”韩珂瞪大了眼睛,“竟然有人在皇宫中光明正大的动这样的大手笔,想来那个人对皇宫很是了解了。” “会不会是太后娘娘?”月彤又道,“兴许太后娘娘已经知道了皇后娘娘的身份。” 韩珂痛苦地摇头,她不愿意相信姜太后可以残忍到如此地步。 “走吧,随本宫去养心殿看看。”韩珂起身,挽着月彤的手臂,朝着养心殿的方向走去。 月彤心慌道:“太后娘娘若是发现奴婢跟着皇后娘娘身边一定会觉得奇怪,她应该会认为奴婢在冷宫陪着罗翘。” 韩珂虚弱一笑,“倒也不一定。这宫中见风使舵的人太多,不差多你一个。” “月彤受教。” 养心殿与往常一样,守门的人不多,姜太后喜欢用暗卫,整个养心殿只有瑾娘一个人站在大殿门口。 “瑾姑姑……”韩珂远远唤了一声。 瑾娘见女子前来,微微服了服身子,道:“罗皇后千岁。” “免礼。”韩珂淡笑着问,“太后娘娘可在?” 瑾娘静默道:“太后娘娘还没有起身。” 韩珂心中一颤,随即又问:“可是昨天晚上累着了?” 瑾娘面色大变,随即有镇定道:“皇后娘娘面色也不太好,似乎昨天晚上也累着了……皇后娘娘还是先回宫歇着吧,待太后娘娘起身,奴婢会派人去通报。” 韩珂淡然一笑,气定神闲道,“没有关系,本宫站在这儿等着就好。本宫有好消息要告诉太后娘娘……” 瑾娘疑惑地皱了皱眉头,但想到姜太后的吩咐,又不敢轻易放她进去,只得对韩珂道:“为了罗家着想,罗皇后最好少来养心殿。若是真有什么事情,太后娘娘会去未央宫见你的。” “多谢姑姑提醒,本宫明白了。”韩珂转身,携月彤离去。 月彤云里雾里,拉着韩珂的手臂,问道:“皇后娘娘,依照瑾娘的意思,昨晚太后真的做了些手脚,难道对皇后娘娘下毒的人真的是太后?” 韩珂摇摇头,“不是。如果真的太后,瑾娘没必要在我面前称我为罗皇后,既然已经摆明了,她根本不需要同我绕弯子。”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月彤蹙眉,“瑾娘为什么会承认太后昨晚累着了?” “想来太后昨晚确实做了什么事,可堕胎药却不是她下的。”韩珂心中一惊。幕后的那个人把一切都掌控得很好,甚至想到了要嫁祸给太后……那个人究竟安得什么心? “还是将这件事禀告陛下吧,奴婢担心娘娘会有危险……这实在是太可怕了。”月彤想到近日来发生的一连串事情便心有余悸。W7J6。 “不,陛下为国事操劳,这是后宫之事,本宫应该自己处理的。”韩珂的脚步已经来到未央宫面前,却迟迟不肯进去,微微一转身子,领着月彤向筑心小楼的方向走去。 筑心小楼还是从前的样子,“枯木逢春”已经彻底枯死,顶端的小木屋也因为日久失修成了朽木。 从前的一幕幕在韩珂的脑海中闪过。 筑心小楼曾经住过不少人,十年前的自己、逃婚的姜晚晴、远嫁司幽国的姜云歌以及死去多年的吴紫昕。 吴紫昕已死,她没有可能会对自己不利,剩下的便只有姜晚晴和姜云歌。姜云歌身在司幽国皇宫,唯独姜晚晴不知去向。 “带本宫去见见那群被毁容的太监。”韩珂心中一团乱麻,希望能找到一点线索。“他们虽然被毁容,但入宫之前都有登记他们的资料,窦桂山那儿有他们的卷宗,你派人去找陛下要过来……就说,是为了各宫调遣宫人所用。” “是。”月彤随即便命人去窦桂山处取。 自先帝过世之后,窦桂山便成了个闲人,偶尔在承乾宫出入,大多时候都是住在自己的小屋子里,足不出户。 太监往往都是有些心理BT的,更何况是窦桂山这种混迹在皇宫大半辈子的太监总管。 他阴恻恻的脸望着眼前的小宫人半响,还是乖乖将卷宗递了出去。 韩珂拿到卷宗,又将四十九个被毁容的太监聚集在筑心小楼的院落之中,一个个对着卷宗上的画像辨认,月彤跟在她身侧指指点点。 “这个下巴上有痣,不是他。” “这个个子太高,也不是……” “个子太矮了。” “皮肤太黑……” …… 从第一个人走到最后一个人,月彤将所有的太监都否决掉了。 韩珂低低叹了口气,随即便皱起了眉头,她对数字极为敏感,“如果本宫没有记错,方才我们只看了四十八个人,还有一个漏网之鱼!” 太监们四下里窃窃私语起来,韩珂又道:“你们相互看看,有没有谁没有到场?” “小英子不在!”随即便有人举报。 韩珂眉头一紧,对月彤吩咐道:“找!掘地三尺,也要将他找出来!” “是!” 四十八个人一同行动,找遍了筑心小楼的每一个角落,始终不见小英子的身影。 绚烂的目光有些刺眼,韩珂一阵头晕,低下头去,却恰巧看到了地面上落下的湿土,她晚上身子,沾了些许湿土在手上观察。 如今已经是十一月,极其干燥的气候,这么湿的土究竟是从哪里来? “去太液池!”韩珂心口猛然一震,随即便想到了什么。 太液池一片冷清,韩珂指着太液池的池边上道:“一圈圈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不一会儿功夫,小英子的尸体便被挖了出来。 脸被划花了,衣服上满是泥土,整个尸身似乎在池边上浸泡了一整晚,已经开始腐烂。 韩珂心中涌出一阵恶心的感觉,想要呕吐,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娘娘……好可怕,我们还是回去吧。”月彤吓得跳开两步,躲到韩珂身后。 韩珂望了一眼小英子的尸体,叹了一声:“是本宫害了他,若是本宫不派你去找他,那幕后的人应该不至于对他下毒手。” “娘娘何必自责。”月彤瞪了那尸首一眼,“死了也好,谁让他当别人的眼线!” 韩珂小心翼翼地翻开手中的卷宗,想要找到小英子的背景,却意外地发现,关于小英子的所有消息都应该被人用墨汁抹黑,完全看不出所以然来…… 派人将小英子的尸首处理掉,韩珂回到未央宫,心中恍惚,月彤担心她这样情绪不定会影响到肚子里的孩子,便将慕容云儿唤了过来。 慕容云儿叹了口气,为她开了一副安胎药,道:“或许那幕后的人根本就不是想害死你,她(他)是想看着你担忧,看着你忧虑成疾……” “她(他)做到了。”韩珂长长吐出一口怨气,“可她(他)总该告诉我,我究竟是什么地方得罪了她(他)吧?” “能够将一国之后玩弄于掌心,究竟是那个人太厉害,还是你太没用了呢?”慕容云儿见她一心投注在这幕后之事上,不忍她劳神太过,出口嘲讽她,意图转移她的注意。 慕容云儿见她不接话,细看下,神色不对,又慌忙打岔道:“其实不是你没用,就连太后都被那人玩弄于掌心,只能说,那个人太了解你们了……” 韩珂喝下安胎药,深吸一口气,起身沉静道:“将本宫怀孕的事透露给太后吧,有太后罩着,兴许这孩子还保得住……” 太后总不见得愿意亲眼看着自己的孙子死在旁人手上吧?她不是一直盼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能够早些出生吗? 次日,太后的人马很快便将未央宫围了个水泄不通,里三层外三层,想要飞进一只苍蝇都难。 韩珂止不住在心底自嘲,说到底,姜太后最在乎的只是自己的儿子、孙子,她一个外人,自然不可能妄想得到她的疼爱。 “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门外传来婢女们行礼的声音,韩珂咬牙强笑,想不到姜太后这么快就来了。 “翘儿……”不等韩珂起身,姜太后已经满脸慈爱地走到她跟前,并对她吩咐道:“翘儿,你身子重,不必行礼了。哀家多安排了一些人在你身边伺候,你可以为哀家保护好肚子里的皇孙……” “太后娘娘,还说不准是皇子或是公主呢。”韩珂微微一抿唇,嘴角露出羞涩的笑意来。 ————题外话———— 明早九点前,二更奉上! 正文 第六十四章 孕子皆知(二更) 祖孙对峙 “哀家说男孩就是男孩!”姜太后的大掌轻柔附在了韩珂的小腹之上,面上满是欢喜,从前她最讨厌脸上的皱纹,听说笑会使皱眉变多,大多时候她都是板着脸的,如今她从进入未央宫为止,一直在笑,还没有停下来过。舒榒駑襻 “翘儿一定会小心保护它的。”韩珂顺着她的手掌,在自己的小腹之上轻轻抚了抚,满脸的母爱。10Ggk。 “这件事陛下知道了吗?”姜太后又问。 韩珂面色一黯,道:“陛下忙于政务,哪有时间理会儿臣?他统共就碰过儿臣两次,定然料不到我会怀上吧。儿臣不敢将此事告诉陛下,太后娘娘您是知道的,陛下心里头的人始终是君皇后,儿臣不过是一个替身……若不是儿臣使了些手段,怎么可能会怀上陛下的孩子?” 韩珂的一番话如泣如诉,像极了罗翘的口吻,姜太后不禁一声长叹:“你怕什么?陛下不在乎这个孩子,本宫在乎就是了!” 韩珂微微一皱眉,对上姜太后的视线,又道,“承蒙太后娘娘厚爱。可儿臣的娘家世代为医、在朝中毫无势力,这孩子若是能够平安出世,他将来能够倚靠谁呢?” 姜太后眸光一凛,眼峰一扫,道:“不用怕。哀家的孙儿自然是倚靠哀家,若是哪一日哀家归天,他还可以倚靠你……再不济,哀家便出手帮帮你们罗家,只要罗家安好,哀家的小皇孙自然能在宫中立足。” “谢太后娘娘厚爱,翘儿感激不尽。”韩珂轻轻吐出一口气,想到答应罗翘的要求已经做到,心里头对她的愧疚便减少了几分。 姜太后握紧了韩珂的手,压抑着声音问道:“哀家听说,有人对哀家的小皇孙意图不轨,曾经蓄谋加害,甚至还给你喝了红花?此事,是否属实?” 韩珂注意到姜太后的脸上很差,显然是为她肚子里的孩子愤愤不平,有姜太后撑腰,她在养胎期间也许会安全一些,于是她微微一低头,用力掐一下自己的掌心,再抬起头时,眼角已经染上了几滴泪水,她迷离着眼眸对上姜太后的视线,哭诉道:“太后娘娘,您一定要保住翘儿腹中的胎儿!有人在翘儿的药膳中下红花,翘儿误食之后腹痛难忍,幸亏及时传了太医,小皇子才得以保住……” “放肆!”姜太后一声怒吼,拍案而起,“谁这么大得胆子?!居然敢在哀家的眼皮底下毒害小皇孙!” “儿臣不知道,儿臣命人去查,可那晚送药过来的公公已经死于非命。儿臣本来不想劳烦太后娘娘,可这件事非同小可,儿臣怕那歹人还会加害,儿臣可以不顾性命安全,但是求太后保住翘儿的孩子……”韩珂低垂着脑袋,柔弱无助的样子叫人心疼。 姜太后弯下身子,低声安慰道:“翘儿放心。哀家已经派人团团包。围了未央宫,任何人都不可能加害你腹中的孩子……哀家会将此事传报陛下,陛下再怎么狠心也不可能违逆哀家的意思,他始终会来看你的。” “但愿真的如此。”韩珂心虚地一点头。 姜太后当然说到做到,当即就将她身边所有的亲信都调来了未央宫,守护着皇后的安全。皇后要吃的东西,需要十来个人试用过之后,才能送入未央宫。 未央宫中的香炉一并撤去,防止幕后黑手伺机下手。14938796 夜晚的时候,未央宫门外时刻都有人巡视,防止走水。 姜太后对那孩子的紧张程度甚至高于她自己的性命。 是夜,弈凡终于“很不情愿”地来到未央宫。 韩珂站在未央宫门口,面露微笑,道:“陛下,你可算是来了。” “恩。” 热情的问候只得到冷淡的回应,韩珂却依旧觉得很开心。 四周都是姜太后的亲信,弈凡冷冷扫了她一眼,便径直往内殿走,走到内殿,撤退了内殿守卫的侍卫,弈凡整个人才放松下来,一把将韩珂纳入怀中:“你真是吓死朕了!朕听说母后知道你怀孕了,还以为是有人告发……原来,你是故意的!” 韩珂伸出双臂,温柔环住了他的腰腹,脑袋软软靠在他怀里,低叹道:“舅舅,瑶儿想你了,所以不得不出了个法子。” “这个法子好。”弈凡握住她的一双小手塞在自己胸口,轻轻对着她呵着热气,问,“冬天了,冷不冷?” 韩珂双颊一红,撇嘴道:“大胤四季如春,就算是冬天也不过和我家乡的秋天一样……” 不等她说下去,弈凡微微一低头,猛然擒住了她红润的小嘴,思念了好些日子,弈凡的长舌探入她口中,两个人相互纠缠着,将那冬日的一点点清冷都彻底驱散了。 “不许提你的家乡。” 良久,弈凡的唇离开她的唇瓣,哑着声音在她耳畔低吟,“朕害怕……朕怕你会突然离开,朕不许你回到你的家乡。” “舅舅,你这样太自私……”韩珂心中满满的都是感动,可她向来喜欢顶顶嘴,于是想也不想地回道。 弈凡的身子一僵,随即又将她搂紧,“朕就是自私!” 又到了子时,韩珂疼得腹痛难忍,弈凡将自己的手臂送到她嘴边,温柔道:“若是疼得厉害了就咬朕,朕不想你痛苦,可朕又不能减轻你的痛苦,所以让朕与你受苦也好。” 韩珂不忍驳了他的好意,也不忍他为她心疼,故而象征性地咬上了他的手臂,她的手指掐入床榻上的雕花之中,努力控制着自己的牙,不让自己咬上了他。 弈凡看出了所以然,伸手微微一拉,将她两只小手禁锢在自己胸前。 韩珂再也不能忍耐那种锥心的痛楚,她狠狠咬了下去,唇齿之间有腥甜地味道满溢开来,她却控制不住自己的牙齿。 弈凡一声不吭,看着她咬自己,他反而觉得舒服多了。 十月怀胎是这样痛苦的事情,不管她肚子里的是男孩还是女孩,他在心底暗暗发誓,从此以后绝不会再让她怀上孩子。 子时一过,韩珂的牙齿终于从弈凡的手臂上松开,小腹处的疼痛感终于消失不见。 借着烛火,韩珂心疼地望着弈凡那鲜血淋漓的手臂,终于忍不住低低啜泣:“都怪瑶儿不好……” 弈凡伸手抚了抚她那被汗水浸透的长发,暖声安慰道:“怎么能怪你,要怪也只能怪舅舅没能保护好你。” 韩珂静静倚在弈凡怀里,就这样淡然相守也很舒服。如果能够一辈子如此,就算是每夜腹痛,她也在所不惜。 未央宫附近都是姜太后的人,弈凡若是在未央宫待得久了会令人生疑。故而,次日一早,弈凡就带着满脸疲惫之色离开了未央宫。 韩珂起床穿衣,还未来得及梳妆,月彤已经急急闯了进来。 月彤面色惨白,心中惊慌一片,“娘娘……” “怎么了?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韩珂的心已经变得坚不可摧,这宫中的突发事件太多,看月彤这副样子,想来是又出事了。 月彤低叹一声道:“今日一早,奴婢依照娘娘的吩咐,将准备好的伤药送去长离宫,可长离宫中却没了罗翘的影子……地上有一大滩的血迹,罗翘生死未卜。” 孙祖笑掌在。韩珂倒抽了一口凉气,罗翘在这个节骨眼上失踪,确实不是一件好事。 “陛下的人怎么说?”韩珂又问。 月彤细细一想,道:“昨晚姜太后将养心殿的人全都调来了未央宫,陛下担心姜太后的安危又怕人向姜太后走漏了消息,便将所有空闲的人手都调去了养心殿。对方正是钻了这个空子,才能劫走罗翘的……” 韩珂重重敲了两下自己的脑袋,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让她的大脑一片混乱,完全联系不起来。 幕后的那个人果然厉害,他(她)在折磨着她的身体的同时还折磨着她的精神。她不能天天与弈凡呆在一起,时刻要提防着姜太后,每晚还要忍受着身体上的巨大痛楚……她实在想不到,究竟有什么人会恨她入骨。 “地上的血迹多吗?”韩珂有些担心罗翘的安危。 月彤道:“有一小碗血的样子,不是很多,但我们不知道罗翘伤着了哪里,她现在是不是还活着都很难知道。” 一小碗血…… 韩珂随即想到了什么,忙对月彤吩咐道:“快去承乾宫通知陛下,就说太后知道了我的身份,要他赶快来救我!” “是!”月彤想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看韩珂的样子,想来情况非常危急,于是径直往未央宫门外奔去。 行至未央宫门口,姜太后已经派人将未央宫团团围住,姜太后一步步逼近月彤,冷着一张脸问:“你要去哪儿?去找陛下通风报信吗?” “不……不是……”月彤连忙摇头,“太后娘娘,奴婢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抓她进去!”姜太后转头对瑾娘吩咐了一声。 瑾娘微微一点头,便将月彤的手脚束缚住,而后将她推入未央宫。 韩珂正在内殿焦急的等到,一听到脚步声,便起身迎上去看门:“陛下……” 剩下的话被吞入腹中,因为进来的人并非弈凡,而是一脸阴晦的姜太后。 正文 第六十五章 结局倒计时(十) 姜太后将月彤一把推倒在韩珂面前,冷声笑道:“瑶儿……哀家只道是你喜欢唱京剧,只是哀家想不到你演戏也这么逼真!” 韩珂惊魂未定,一颗心沉到了谷底,深吸一口气,抚了抚自己的小腹,问:“太后娘娘说得是什么意思?翘儿怎么听不懂?” “翘儿?”姜太后冷哧一声,冰冷的眼神从韩珂的脸上一扫而过,冷声笑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演戏拖延时间?君初瑶,你是哀家的外孙女,你有几分能耐,哀家清楚得很!” 韩珂心中一慌,期盼着这只是姜太后的猜测,于是又道:“太后娘娘,你昨天才答应了翘儿要保住翘儿肚子里的孩子,为何你今天却指着翘儿喊着君皇后的名字?” “依哀家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姜太后目光一凛,深邃的眼眸中夹杂着几分残忍,她冷冷一挥衣袖,道,“将罗翘带上来!” 身后两个宫人便拎着骨瘦如柴的罗翘,将她丢到韩珂面前。舒榒駑襻 罗翘的那张脸算是毁了,嘴角肿起,应该是被人掌掴了许多下。 韩珂微微一闭眼眸,深吸一口气道:“太后娘娘,你凭什么认定眼前这个人就是罗翘?仅凭几滴血?” “不错!”姜太后声音一沉,怒斥道:“本宫已经连夜传召罗太医入宫,滴血认亲!本宫已经证实,长离宫中的这位才是真正的罗翘!” “滴血认亲?”韩珂忍不住一声冷笑,“儿臣也有办法将自己的血与罗太医的血融为一体,是不是证明罗太医有两个女儿?” “你说什么?”姜太后疑惑地皱起眉头,满心地吩咐堵在胸口,使得她呼吸不畅,一张蜡黄的老脸也跟着涨得通红。 “只要在水中加盐,不管谁的血都能融为一体。就算是太监和宫女的血也能融为一体,照太后娘娘的说法,是不是连太监也能生育?”韩珂已经是垂死挣扎,她知道姜太后必定已经得到了足够的证据,证明自己不是罗翘,但为了拖延时间,等待舅舅来救她,她只得拼死一搏…… 姜太后被她这句话气得不轻,但也有些疑惑,于是便吩咐瑾娘道:“你去准备一碗清水来,再加少许盐,哀家倒要看看,她说的是不是实话……倘若不是实话,哀家就先割了她的舌头!” “是。”瑾娘默默退下去。 韩珂最后望了瑾娘一眼,双眸中满是哀求。 瑾娘心中一动,随即便避开脸去。 韩珂叹息了一口气,将地上的月彤和罗翘扶起来,而后对姜太后道:“一个做事一人当,若是太后娘娘怀疑本宫不是皇后,完全可以将本宫抓起来,没必要责罚下人。” 姜太后朝着她冷冷挑眉,“哀家执掌凤印数十年,抓谁、惩罚谁,都由哀家说了算,轮不到你来教导!” 月彤急急护在罗翘面前,对姜太后道:“罗皇后说得对,太后娘娘就放了君皇后吧。她未曾做过错事……” “还在演戏……”姜太后的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主人演戏,丫鬟也跟着演戏,难怪哀家被你们欺骗了这么久!” “……”月彤被姜太后一声怒斥,惊得不敢再说话。 不一会儿功夫,瑾娘便端着一碗加盐的清水来到韩珂面前。 “太后娘娘……”瑾娘朝姜太后微微一点头,将一支银针递到姜太后手中。 姜太后冷冷望了韩珂一眼,“本宫倒要看看,你说的是不是实话!” 上前一步,姜太后猛然抓住了韩珂的手指,在她的食指之上狠狠一扎,用力挤出几滴血来,流入清水之中。 十指连心,被针扎果真是钻心的痛楚,韩珂的额上泛起了一层冷汗,却强自镇定地咬住下唇,阻止自己痛呼出声! 姜太后又俯下身子,抢过月彤的手指,月彤心中惊恐,担忧地望了韩珂一眼,慌忙将自己的手指缩了回去。她可不想连累韩珂被割掉舌头,姜太后凶残恶毒,向来是说一不二的。若是她和主子的血液没有融合在一起,她真的担心皇后娘娘会被当场割掉舌头! 韩珂淡笑着望了月彤一眼,对她说:“月彤别怕,你要相信我。”10NjT。 月彤背上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浸透,她朝着韩珂微微一抿唇,而后将自己的手指递了出去。 姜太后扎的很猛,那一瞬间,月彤痛得惊呼。 月彤的血液流入清水之中,不一会儿功夫,她与韩珂的血液居然融合到了一起。 韩珂当即拍掌叫好,转身回眸,对姜太后道:“太后娘娘,原来儿臣和月彤还是亲生姐妹呢!” 姜太后难以置信,转身又抓住了瑾娘的手,银针扎下去,瑾娘的鲜血居然也和她们的血液融合到了一起。 “看吧,儿臣并没有说错。” 感觉到被愚.弄,姜太后的心里涌起一阵怒意,又道:“要我相信你的罗翘也可以,哀家知道罗翘会变脸,你变脸给哀家看看!” 韩珂最害怕的就是她要求自己变脸,她惊慌失措地站在原地,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谁要变脸?”温润如玉的声音在未央宫外响起,弈凡在一群侍卫的簇拥下来到内殿,笑对姜太后,“母后,你方才说,谁要变脸?” 姜太后面色一冷,皱眉道:“凡儿,这个时候你不应该在御书房议事吗?为什么突然跑来未央宫?” 弈凡狭长的双眸微微挑起,一双深邃的瞳仁逼视着姜太后,一字一顿回敬道:“母后……这个时候,您不也应该在养心殿祈福念经吗?为什么您也在未央宫?” “……”姜太后被他的气势震慑住,从来没过自己的儿子会同她顶嘴。 “母后,看样子您已经来了很久。”不等姜太后发话,弈凡已经蹲下身子,将地上跪着的月彤和罗翘扶了起来,“母后,您乃是一国太后,让下人们一直这么跪着,是不是太有失太后风范?” 姜太后的嘴角抽了抽,暗瞪了瑾娘一眼。 瑾娘心中惊恐,慌忙低下头去。 “哀家今日来,是有一事要找皇后理论,既然陛下也在,咱们就把这件事说清楚……”姜太后冷冷扫了韩珂一眼,“冒充皇后,是不是死罪?” 弈凡上前一步,横档在两人之间,大掌紧紧握住韩珂的小手,笑对姜太后:“冒充皇后确实是死罪,但倘若是朕授意的,那便无罪。” “你……”姜太后被气得不轻,指着弈凡怒斥,“你这个不孝子!” 韩珂见他们母子反目,心中不忍,朝着姜太后直直跪下去,道:“所有的错都在瑶儿,请祖母不要怪罪舅舅,也放过其他人,处罚瑶儿一人便好。” “不许叫哀家祖母!”姜太后瞪大了眼眸,脸上的赘肉因为愤怒被震得一晃一晃,“哀家没你这么不懂事的外孙女!” 弈凡见韩珂怀着身孕,一想起她夜晚腹痛的场景便心痛难忍,于是弯下身子,想要将她扶起来,对姜太后道:“瑶儿什么错都没有,母后就别让她跪着了……她肚子里还有朕的骨肉。” 姜太后面色一黯,旋即不屑的眼神在韩珂脸上一扫而过,最后落在她的小腹之上,冷哼一声道:“孩子才三个月,跪个一时半会儿出不了问题!哀家就要她跪着,跪到哀家解气为止!” “母后……”弈凡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恳求,不理会姜太后的意思,强行将韩珂从地上扶了下来,大掌附在她的膝盖之上,轻轻摩挲,低声问:“疼吗?” 韩珂摇头。 姜太后冷眼扫过来,拍案斥道:“谁允许你站起来的?给哀家跪着!” 韩珂心中一惊,迷茫望了弈凡一眼,只得乖乖跪下去。 一个是皇帝,一个是太后,她这个没背景的小皇后,只能夹杂在二人之间,难以做人。 太姜谷瑶抚。弈凡见状,看向姜太后的目光中再也没有恳求,而是从未有过的狠厉,就像对待自己的敌人,他冷冽的嗓音在未央宫中炸开:“朕乃天子,朕说不许跪就不许跪!” “本宫是你的母亲!”姜太后被弈凡一句话堵住,心口中一股怒气压抑着,终于借着拍案的力道,一道发泄出来。 众目睽睽之下,弈凡将地上跪着的韩珂打横抱起,小心护在怀里,冷冽的眸光扫过姜太后的侧脸,暗沉着嗓音道:“朕从来没有见过一个要亲手杀死孙子的母亲!” “是她的错!” “瞒着你是朕的意思,与瑶儿何关?!”弈凡双眸瞪直,瞳仁之中隐隐闪现出愤怒的火焰,布满血丝的双眸透露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之色。 “她……”姜太后心知自己理亏,竟也答不下去。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弈凡叹了口气道,“朕连家都管制不好,凭什么去治理天下?” 韩珂心疼地抚了抚他的胸口,安慰道:“舅舅,你不要生气了,是瑶儿惹祖母生气。瑶儿和祖母以后再也不吵架了,舅舅的后宫祖母会打理好。舅舅是明君,舅舅治理下的天下,国泰民安、百姓和睦,这才是大家想要的。一家人应该以和为贵,我们都要好好的。” 弈凡眼峰一扫,目光落在姜太后脸上,他哑着声音道:“母后,以和为贵,连瑶儿都懂的道理,你活了几十年的人,你为什么就不懂呢?” 姜太后深吸一口气,怨念地望了一眼韩珂,微微一垂头,道:“看在小皇孙的面子上,哀家今天就放过皇后一马,希望同样的错误,皇后日后不要再犯。” 韩珂忙乖巧地点头,“是,多谢母后。母后的话,瑶儿一定会记在心底。” 弈凡这才将韩珂放下来,对她道:“日后你多陪母后聊聊天,朕忙于政事,无暇顾及母后,劳烦皇后了。”14965925 韩珂点头,心里头却明白弈凡其实是不愿意再也姜太后多说些什么。这些年的母子情分差不多被姜太后的所作所为磨尽,到了如此地步,弈凡还能够对姜太后低声下气,已经很难得。 “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大家都散了吧。”弈凡清冷的目光扫过姜太后的脸,又命人将地上的月彤和罗翘二人扶起来,“既然母后已经知道瑶儿并非罗翘,罗翘也无需再待在长离宫了,朕安排了人,即日送罗翘出宫。” “也罢。”姜太后无从辩驳,只得眼睁睁望着一众人带着罗翘离开。 韩珂站得久了,小腿有些不舒服,弈凡注意到她皱起的眉头,伸手揽了揽她的肩,让她倚在自己怀里,希望她能够舒服一些。 姜太后见自己一手养大的儿子拥着另一个女人,一脸的甜蜜幸福,心里头难免不舒服,干涩着声音道:“本宫累了,先回养心殿休息去了。” “母后将未央宫的侍卫都撤回去吧,”弈凡连忙将她叫住,冷锐的目光坦然与她对视,“瑶儿这儿有朕陪着就好,母后身边也需要人照顾。母后一生骁勇,结下的仇敌无数,儿臣不希望母后有什么不测。” 弈凡的理由很正当,姜太后无话可说,只得吩咐一众人撤离未央宫。临了,她不忘转身,趁着弈凡转身的瞬间,恶狠狠瞪了韩珂一眼,仿佛在说:“乖孙女儿,咱们走着瞧!” 韩珂对上姜太后那阴狠的目光,只是坦然笑笑,默默低下头去,埋在弈凡的颈间。 “瑾娘,我们走!” 姜太后负气,挥袖离去。 愣在一侧的瑾娘突然被唤了一声,心咯噔一跳,差不多预料到了自己的命运。 韩珂下意识朝瑾娘一点头,示意她不要担心。 等待姜太后离开,弈凡才深深吸了一口气,小心搂着韩珂,哑着声音在她耳畔道:“瑶儿,你不希望做罗翘的替身,现在朕做到了,你恢复了从前的身份……但是瑶儿,为了肚子里的孩子着想,你万万不能再冒险了。今天,若不是瑾娘给朕通风报信,朕真担心,朕再也见不到你……” 韩珂咬着下唇,伸手在他胸口画着圈儿,听他这么一番话,方才压抑在心口的委屈都不见了,小声宽慰道:“舅舅根本不必担心的。现在在祖母看来,瑶儿毕竟是她的外孙女,她即便是再怎么恨我,也顶多将我这个皇后废掉,伤害我,她是舍不得的……” “傻瓜……”弈凡低叹了一声,望着怀里娇小的人儿,忍不住道,“你就是太单纯了,后宫这么黑暗,你要怎么才能活下去……” “后宫再怎么黑暗,有舅舅陪着就好。”韩珂挑眉巧笑。 弈凡脱口而出,“若是有一日舅舅先你而去了呢?舅舅比你大了整整十二岁……” 韩珂一听,心情瞬间降至了谷底,满腹委屈,伸出小拳头在他胸口不轻不重地砸了两下,呜咽道:“舅舅答应过瑶儿的,舅舅绝不抢在瑶儿之前死……孤独一个终老太苦,舅舅这么疼瑶儿,一定舍不得丢下瑶儿,孤单单一个人活在世上,对不对?” 弈凡无奈地摇摇头,这么多年了,她始终像个孩子。他吻了吻她的眉心,道:“好,舅舅答应你。就算是逆天,舅舅也不会先你而死。” 姜太后回到养心殿,屏退左右,只留下瑾娘一人待在身边。 养心殿的大门关上,方才好明亮的空间霎时间漆黑一片,阴沉压抑的感觉铺天盖地而来。 姜太后淡淡咳嗽了一声,还未发话,瑾娘便笔直跪在姜太后面前,道:“是奴婢前去承乾宫给陛下通风报信,奴婢出卖了太后娘娘,请太后娘娘责罚。” 姜太后秀眉一拧,压抑在胸口的怒气终于发泄出来,随手捡起茶几上的一套茶具,狠狠朝着瑾娘的头心砸去。 瑾娘不躲不闪,任由重重的搪瓷茶杯砸在了自己的额头上。她光洁的额头瞬间裂开了两道口子,血流如注。 姜太后的怒气尚未散去,伸出左脚来,在她胸口狠狠踹了一脚。 瑾娘心知自己有过,硬生生承受下来,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她一声不吭,只是伏地跪倒在姜太后面前,固执道:“瑾娘有过,请太后娘娘赐死。” 姜太后回身望了她一眼,五十五岁的瑾娘,华发丛生,再也不是当年那个一直照顾着她的大姐姐了。瑾娘老了,她把人生最珍贵的三十年埋在了皇宫,陪着她一路走来,姜太后终于叹了口气道:“打入幽巷。哀家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 “谢太后娘娘。”面对这样的责罚,瑾娘却轻笑出声,仿佛终于得到了解脱。她在姜太后身边混迹了三十年,亲眼目睹她杀死了无数忠良,她的心疲惫了,再也忍受不了内心的折磨,能够一辈子呆在幽巷恕罪,于她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你……你!”姜太后被她的回答气到,原想听她求饶,却不想这世上总有那些人不愿意在她面前求饶,瑜妃如此、珍妃如此……现在就连她的心腹瑾娘也如此。五十多岁的她,还有什么人可以信任? “奴婢离开之后,太后娘娘一定要保重身体。太后娘娘每晚会咳嗽,奴婢已经安排的可云每晚服侍您用药,可云这丫头做的蜜汁凤梨很好吃,清热解渴,太后娘娘会喜欢她的。早年,在军营的时候,太后娘娘的右腿受过伤,雨天总会阴测测地疼,素丹丫头会针灸,奴婢将她调来太后娘娘身边……” “别再说了!”姜太后蹙眉打断,“哀家不需要你关心,没有你,哀家一样能活得很好!” “太后娘娘……您跟罗太医还是早些断了吧。陛下是聪慧之人,总会发现的。若是被陛下发现,只怕罗太医难免一死。”那些关心的话说完,姜太后的心本来有些软了,可偏偏这个时候瑾娘又说到了关键,罗太医的事就好似一根刺扎在姜太后心口。 姜太后冷然转身,道:“去幽巷吧。你说的话,哀家一句都不想听了。” 瑾娘叹息了一口气,不需要侍卫的押解,自己站起来,朝着幽巷的方向走去。 姜太后因为瑾娘那句话的刺激,大喊出声:“来人!” 韩珂特意安排在姜太后身边的丫鬟可云急匆匆赶来,她微微垂着头,站在姜太后面前,小声问:“太后娘娘有何吩咐?” “你是谁?”没有了瑾娘,姜太后这才开始关注身边的其他婢女。 “奴婢可云。” “瑾娘安排你来的?”姜太后不悦地挑眉,但眼前这个可云容貌上倒是与二十年前的瑾娘接近,她压制住心头的怒火,没有找她的茬儿。 可云微微一点头,“奴婢是新进的宫女,瑾娘姑姑一直在调.教奴婢,今日终于有机会当面听候太后娘娘的差遣,奴婢万分荣幸。” 可云的声音甜甜的,干干净净,没有半点拖泥带水。清俊的容貌,再加上这么一副极好的嗓子,真的是叫人不喜欢都难,姜太后微微一抿唇,道:“传哀家旨意,要罗太医入宫觐见。” “是。”可云心中微微一愣,脸上却一点都没有露出来。 可云是韩珂安排到姜太后身边的人,瑾娘被贬幽巷的消息很快传到了韩珂耳中,原本思量着若是这个时候出手帮瑾娘,只怕会触怒姜太后,可瑾娘不也是冒着触怒姜太后的危险来帮自己的吗? 不再多想,韩珂随即就去了幽巷。 这是她第一次来的幽巷,从前只知道幽巷是宫女太监们的噩梦,当真正接触的时候,实在想不到这样一个富丽堂皇的皇宫居然还有着如此不堪的地方。 浣衣、推磨、劈柴……幽巷里的婢女都是犯过错却罪不至死的,韩珂突然来到幽巷,倒是惊动了管事的姑姑。 管事的姑姑一见是皇后娘娘,慌忙扯着笑脸应付:“幽巷太脏,不知皇后娘娘突然造访,是否有事?若是没什么时候,奴婢派人送您回去吧。” “是不是有个叫做瑾娘的宫女被送进来?”韩珂微微一挑眉,从手中扔出一张卷宗来,“她年满五十岁,本宫特许放她出宫。着人收拾一下,现在就带她离开。” 正文 第六十六章 结局倒计时(九) 管事的姑姑面露为难。舒榒駑襻她怎么可能不知道瑾娘?那可是姜太后身边的大红人啊,可今非昔比,姜太后下令对她严加管制,她哪里敢轻易放人,于是只得支支吾吾的愣在原地不动。 韩珂淡淡咳了一声,眉头微蹙,隐隐露出不悦。 “太后年事已高,这后宫的主人将来是谁,我们大家心里都清楚的。姑姑可以想清楚了……” 月彤上前一步,转达了韩珂的意思,那管事的姑姑连忙松下口来,“好好好……奴婢这就带您去见瑾娘。” 彼时,瑾娘正在院子里劈柴,她那双手做惯了茶水活儿,哪里碰得了粗糙的木柴,十指之上满是伤痕。 韩珂心疼,一把将她扶起来,道:“都是本宫不好,连累姑姑受罚。” 瑾娘抿了抿唇,道:“皇后娘娘没有做错什么。瑾娘选择帮你,瑾娘不会后悔,但瑾娘一辈子跟在太后娘娘身边服侍,如今背叛太后娘娘,瑾娘该受到这样的惩罚。” 事管吾是韩。韩珂听她这么说,心里头愈发自责,“姑姑不要这么说,是本宫的不对,本宫自然不会让你在幽巷受苦。本宫已经求得了陛下的旨意,姑姑明日便能离开皇宫。” “离开皇宫?”瑾娘叹息了一声,“奴婢一把年纪,离开了皇宫能做什么?只怕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娘娘还是让奴婢留在幽巷吧。” 说罢,瑾娘便剧烈的咳嗽起来。连日的高强度劳作,她的身子已经支撑不住。 韩珂心疼,见她这样的老人却要在幽巷之中受苦,而在二十一世纪,五十五岁的老人早已退休,回家享清福去了。 “本宫的二娘在京城购置了一处府邸,她一个人住,平日里除了一个小丫鬟,也没什么人陪她聊天。本宫身为皇后,总是不能随随便便出宫的。姑姑若是愿意,出宫之后就与本宫的二娘住在一起,代替本宫,照顾好二娘。”韩珂略微一思索,提议道。她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出宫去看娘亲了,可她与云舒之间并无母女名分,总也寻不到机会去看她。 瑾娘思索良久,终于应承下来。 瑾娘深知,以姜太后的个性,既然将她赶来幽巷,想必并不希望她死,折磨过后,姜太后一定还会将自己召回她身边。瑾娘累了,再也不想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了,离宫于她而言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临走的时候,瑾娘突然拉住了韩珂的手,压低了声音道:“娘娘平日里要多留意养心殿、多留意罗太医……有些事情,陛下还是一辈子都不要知道的好。” 让她留意养心殿,韩珂是懂的。姜太后是个强劲的对手,虽然这一次她侥幸逃过她的手掌,可并不能保证下一次是不是还能像这次一样幸运。至于罗太医,韩珂疑惑地皱起眉头,罗太医是罗翘的父亲,如今罗翘的利用价值已经耗尽,瑾娘为什么要让她留意罗太医呢?究竟有什么事情,不能让弈凡知道? “皇后娘娘,奴婢言尽于此,往后娘娘要多加小心。”瑾娘背着行囊,在韩珂的互送下,出了皇宫。 韩珂满腹心事地行走在回宫的路上,突然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跟随的宫人只道是丛林间飞翔的鸟鸣声,然韩珂明白,这熟悉的现代曲调怕那暗卫队与自己的联络信号。 心念及此,韩珂大胆地屏退了众人,说是心烦,要去御花园走走。 宫人刚散,身边一阵风起,身子一轻,竟被人掳上了高耸入云的苍松。 骤然的变故,韩珂差点吐出来,怒目瞪着来人,刚想斥责,耳边便传来了戏谑之声。 “我的主子,竟这么弱不禁风啊!” “咳咳,”韩珂心知自己毫无能力,这暗夜宫的精英团队自然不愿意信服于自己,顿了顿,想起欧阳信中所提,心思已然千回百转,道:“听说沐风堂主喜欢研究枪械?” “你也懂?”夜沐风挑眉,似是不屑与女流之辈多谈自己的热衷。 “枪械嘛,指利用火药燃气能量发射弹丸,打击无有生目标为主的一种身管射击武器。最佳携身的便是口径小于20毫米的那种,难不成沐风堂主不想自己也有一柄?”10NjT。 “你也有?”顿时,夜沐风身上的冷漠傲然消失殆尽,双眸中透着一股狂热。 “我没有,不过我可以教你制作,很多柄……”韩珂一脸神秘,惹得夜沐风激动地浑身颤栗。 “哎,哎,你未谋财便想陷害命?!”韩珂立在树枝上,本就惴惴不安的心,霎时提到了嗓眼。 “嘿嘿……”夜沐风讪然一笑,完全不见起初的戾气。韩珂暗道,这古人怎么怎么偏爱热武器。 前世,韩珂虽为警察,但因生性懦弱很少参与那些实战演习,好在精通电子网络和武器制作,这也是前世得欧阳青睐的缘由之一。早些年,自己没有人力物力,即便想亲手制作也是惘然,今日,韩珂能以自己所学,晓以利诱,收获一支强劲的人马,突然有种英雄终有用武之地的感动。 交代了夜沐风一些事项,夜沐风便兴匆匆地去试验了,徒留韩珂倚靠在苍松躯干旁,无语。这人今日前来,难不成就是走个过场? 顶着一脸汗颜的表情,韩珂独身一人回了未央宫,殊不知,弈凡已经在大殿中等候多时。 明明才是傍晚,韩珂倒是有些搞不明白,他今日为何这么早来未央宫。 弈凡上前一步,一把将她圈在怀里,嘴巴像抹了蜜似地,一个劲儿在她耳畔说些情话:“瑶儿,朕好想你……” 韩珂似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他,她微微一撇嘴,淡然道:“是不是又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就说出来听听,说不定瑶儿可以帮到舅舅呢!” 弈凡无奈地耸耸肩,对上韩珂的眼眸,“最不开心的事就是每晚子时要看着你忍受痛苦,舅舅很心疼。” “假话!”韩珂摇头否认,“肯定还有其他事情。” 她太了解弈凡,凭着弈凡的个性,他绝对不会将他对她的心疼挂在嘴边上,他是那种只做不说的人,所以很多时候,韩珂都猜不透他的心思。 “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分别在首阳郡、襄州、景山以北三个地区招兵买马,朕看得出他们的意图,大约是要反了。”弈凡脸上的笑意褪尽,挂上了一脸严肃,“羽林军首领是五皇子的人。” 弈凡的话每每只说一半,韩珂努力揣测着他的意思,而后双眉不由自主地皱成一团:“舅舅是担心五皇子勾结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里应外合,兴兵造.反?” 弈凡沉默着点点头,他的侧脸埋在阴霾当中,连韩珂都辨不清他的喜怒。 “既然有这样的担心,那就换掉羽林军首领。”韩珂目光一冷,双手紧紧扣住了弈凡冰冷的大掌,安慰道:“瑶儿明白舅舅的心思,舅舅顾念手足亲情,但舅舅有没有想过,他们或许根本就没有将你当成亲兄弟,你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地忍让呢?你们虽然同属先帝的儿子,可先帝有那么多后妃,没有一个女人会愿意与其他女人共享自己的儿子,同样她们的儿子也不可能愿意共享一个父亲,更加不愿意共享一个国家……所以,舅舅你要想开一点,他们若是要反,你便打压!身为帝王,很多事情的决断是不可以感情用事的。” 听了韩珂的一番话,弈凡的脸上渐渐露出几分喜色来,似是想通了,一把将她抱起来,下颚抵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之上,轻笑出声,“朕想通了,就依照瑶儿的意思办。可羽林军首领一职该由谁来接任?朕心目中实在找不到一个满意的人选。” 韩珂微微眯起眼眸,淡笑道:“有个人,瑶儿倒是觉得可用。” “什么人?”弈凡将她抱到大床之上,身子霸道地将她压在身上,问,“该不会是沈珏吧?朕记得你曾经同他相处过一整晚,第二日就落了水……” 韩珂摇头,咯咯轻笑,“舅舅,你是在吃醋吗?瑶儿不过与他静。坐了一晚,到天亮之后才开始说话。” 弈凡的侧脸微微染上一抹红晕,低哑温润的嗓音中藏着不易察觉地情愫,“谁规定朕就不可以吃醋了?那时候……朕还没有机会与你单独相处,倒是被他抢了先。” “呵……你还说……”韩珂的小嘴嘟起来,“若不是你硬将我塞给他,若不是你心里想着娶沈慈……我才不会出逃。” “朕从来没想过要娶沈慈。”弈凡薄薄的唇附上了她不肯消停地小嘴,一阵摩挲之后,粗哑地喘息声在她耳畔响起,“沈慈是与紫昕有几分神似……可十年前的那场大火,紫昕在朕心底的影子,都彻底燃尽了。她像紫昕又如何,朕心里的人是你。” 韩珂只是傻傻地笑,她只觉得这辈子都没有听过这么诱人的情话。简单、平凡,可从舅舅的嘴巴里吐出来,那更是难得。 “舅舅,君初颐可用。”韩珂已经被弈凡折腾得神志不清,最后还是推出这么个人选。 “他曾经刺杀过你,用他做羽林军的首领,朕会不放心你的安全。”弈凡将自己深深埋入她体内,温柔着感受着她一层层酥软贴上来的感觉,咬牙忍着,不愿意就这么轻易地缴械。 “瑶儿倒是觉得,君初颐做羽林军的首领,瑶儿会很安全。”韩珂挑眉,小腹微微一提起,动起了坏心思。 弈凡感觉到她的小动作,终于忍不住,猛烈律动了十几下,体内的欲望便倾泻而出。他抱着怀中的女子,哑着声音,答:“好,就依你的意思办,明日就将羽林军首领革职查办,君初颐顶替。” 直到此刻,韩珂才真正明白,枕边风、温柔乡,真的可以使得帝王改变决策。一惯冷静淡然的舅舅,居然也在她的勾引之下妥协了。 这一夜,因为弈凡的努力,韩珂睡得很沉,以至于夜半腹痛的时候,她只是在昏迷之中皱了皱眉头,并没有感觉到太大的痛苦。 弈凡一直守在她身边,深邃的眼眸瞪得布满血丝,直到子时一过,他才安然闭上眼睛,抱着她沉沉睡去。那一刹那,他做了一个决定。这个决定就是:他每晚都要来未央宫,每晚都要将她折腾得昏死过去。这样她就只会“舒服”地睡过去,再也感觉不到腹痛了。 日子便这么不声不响地过着,不经意间,大半个月过去了。 一日,弈凡去上早朝,韩珂睡梦中醒来,伸展了一下腰身,打算去太液池附近走走,好让肚子里的孩子多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太液池距离六角楼很近,一看见六角楼,韩珂便会回忆起自己与萧焱初次相遇时的情景,想到萧焱,她不禁有些感伤。 若是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真要叛.变的话,身为大皇子之子的皇长孙萧焱,他会选择怎么做?独善其身? 据韩珂所知,弈凡曾经用二十万大军围困大皇子,萧焱前往营救大皇子之时,他隐藏了十年的实力终于露出来,弈凡的二十万大军都无法将他擒住,甚至于姜太后发动了训练多年的死士,两方势力也仅仅是打了个平手。 这样一个拥兵自重的皇长孙,面对如此混乱的时局,他当真会袖手旁观吗? 韩珂的心里越发没底了,早知当日得见萧焱便该好好相劝,幽幽叹了一口气。 “姑姑,请问太后娘娘所在何处?”恰在此时,远远地从身后传来一个好听的女声。 姑姑? 韩珂诧异地盯了自己的肚子一眼,她这样的身子很像宫里的嬷嬷吗? 韩珂转过身,却见一个身穿鹅黄色长裙的少女朝她走过来,少女略比她年长些,梳着前些年流行地堕月髻,一双迷茫的眸子盯着韩珂隆起的小腹很久,才怯生生地出声问道:“你是皇后娘娘?” “怎么这么说?”韩珂反问。 那少女微微一服身子,朝韩珂行了个大礼,笑道:“晚晴听说,陛下后宫之中只有皇后娘娘一人,三千恩宠,六宫无妃。你怀着身孕,晚晴记得宫婢怀孕是要被杖责至死的。所以,你只能是皇后。” 韩珂面上微微一怔,惊讶问道:“你是……姜家的三小姐?” “不错。”姜晚晴坦然一笑,“民女就是当年那个不知好歹逃婚的姜家三小姐,姜晚晴。皇后娘娘还能记得民女,当真是民女的荣幸了。” 再见姜晚晴,韩珂也不知怎的,心里头怪怪的,具体哪种感觉却又说不上来。 于是,她上前一步,问道:“晚晴姑娘此次进宫,不知所谓何事?” 姜晚晴微微一笑,“也没什么事。只是听说太后姑奶奶一个人在宫里头无聊,晚晴便进宫陪陪她罢了。” 韩珂望着她脸上清冷的笑意,终于忍不住问出声来:“这么多年,你成亲了吗?” 姜晚晴尴尬扯了扯嘴角,“皇后娘娘认为,像民女这样一个逃婚的新娘,还会有人愿意娶吗?要知道,我逃婚的对象可是当年的睿王,现在的皇上……” 韩珂面色一僵,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安慰她才好,只是轻声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有些事情总会淡忘的,你不要一味活在过去。若是能遇到一个真正爱你的人,你就嫁了吧,他定然不会在意你曾经逃过婚的。” “皇后娘娘果真大度,面对从前的情敌居然还能说出这样一番体己话来,也难怪陛下会对你百依百顺了。”姜晚晴朝着韩珂微微一服身子,道:“民女还要去探望太后娘娘,就先告辞了。” 韩珂点头,等到姜晚晴转身,她这才想起来还没有告诉她姜太后的住处,于是对着她的背影喊道:“去养心殿。十年前,祖母就搬去养心殿。” 姜晚晴根本就没有听到她说的话,径直走向了养心殿。这十年,她时刻关注着宫中的动态,想要寻得机会,东山再起,如今姜太后身边一个可以亲信的人都没有,这机会她可算是等到了。 方才找韩珂问路,也不过是她为了让韩珂重新认识一下自己罢了。 韩珂没有在太液池多呆,径自回到未央宫。 远远看去,宮门口立有一人,细看,竟然君初颐站在大殿门口等她。 韩珂淡然笑笑,上前一步,问道:“不知阿弟此番前来,所谓何事?要本宫的命吗?本宫在你手上已经死过许多次了。” 君初颐面色尴尬,额上青筋隐现,显然他对眼前女子的恨并没有减少半分,但那晚韩珂逼着他拿剑刺向她心窝的刹那,他有些动摇,有些害怕,害怕自己杀错了人。 少年干咳了一声,沉声道:“十年前的事情,我还没有查清楚,等我查清楚,若是你与我娘亲的死有关,就算你帮着我当上羽林军的首领,我一样不会放过你!” 韩珂坦然一笑,双肩不觉耸了耸,“若是你查到的结果真是本宫杀了你哥哥和母亲,本宫愿意将自己交出去,让你千刀万剐。” “你……你最好说到做到。”少年毕竟还年轻,比起韩珂的自信,他始终有几分底气不足。但韩珂听说,他上任的第一天就将羽林军进行了一番革新,新面貌令弈凡很是满意。君初颐不愧是君北野之子,他的才华确实不可小觑。 “本宫一定说到做到。”韩珂朝他微微一勾嘴,“但是阿弟,在你没有找到本宫杀人的证据之前,你身为羽林军首领,是要保护本宫的人身安全的。” “你放心。”少年厌恶地瞪了她一眼,对眼前之人,想恨却恨不起来,于他而言实在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帮本宫查查,这十年来,姜晚晴都去过什么地方?做过什么事?十几天前有人在本宫的药膳之中下了红花,几天前又有人揭穿了本宫的身份,本宫相信这一切并非太后娘娘所为,本宫想要一个真相。”韩珂一双清眸,定定望向少年眼底,“你身为羽林军首领,理当为陛下分忧,为本宫分忧。” 她说的那么冠冕堂皇,少年只能微微一低头,单膝跪地,“微臣遵命。” 当日,萧弈凡忙于政事留宿承乾宫。 夜半时分,夜沐风悄然进入韩珂房内,竟避过了层层把守。韩珂心赞,自己真是收获份大礼。 夜沐风相告枪械之事,由于材料有限,韩珂不得已做了多番改良,临走之时,夜沐风递给韩珂一个锦盒,道:“炖了吃了,对你有好处。” 隔日,慕容云儿得见锦盒之物,满是惊奇,心下以为是萧弈凡所寻,未细问,便亲自煎煮,伺候韩珂服下。 至此,韩珂子时的痛楚愈发得到控制,韩珂对夜沐风心生感激,也更加信任,自然这是后话了。 三天之后,君初颐带来的消息令韩珂心生恐惧。 君初颐没有查到关于姜晚晴的行踪,这十年,姜晚晴一直躲在暗处,从不出来见人,以至于京城之中关于她的所有消息都停留在她逃婚的那一晚。 没有查到姜晚晴的过去,君初颐却带来了另一个消息,这些天,有两个人与姜太后的交往过密,一个是姜晚晴,另一个则是罗太医。 姜晚晴乃是庶出之女,她想要找机会往上爬,韩珂能够理解她的行为。 只是罗太医为何会与姜太后扯上关系? 罗翘已经出宫,罗太医为什么与姜太后还有来往,最奇怪的是,姜太后为何没有将罗翘一事迁怒于罗太医? 瑾娘出宫之前曾经对她说过,要仔细提防着罗太医,难道罗太医与姜太后走得近,也是为了加害于她?14965925 韩珂一阵心慌,叹息一声,在君初颐的右肩之上,重重拍了两下:“倘若本宫没有杀你的哥哥和母亲,请你一定要护住本宫腹中的胎儿。” 少年面色一僵,答:“是。” “随本宫去一趟养心殿吧。”韩珂旋即吩咐道。 少年怔了怔,颔首。 正文 第六十七章 结局倒计时(恒泽四年之谜) 韩珂在少年的搀扶下起身,又唤了月彤,道:“陛下曾经说过,要本宫经常去养心殿走走。本宫与太后娘娘毕竟是祖孙和婆媳,还没到见面无话可说的地步。” 月彤觉得韩珂说得有理,加之又有君初颐跟在身侧,便放心搀着她去养心殿。 韩珂已经有了五个月的身孕,她虽不是个娇贵的人,但她知道她腹中的胎儿来之不易,所以她总是小心翼翼护着,以前要有人跟在身侧,才敢出去走走,现今虽暗中有夜沐风的人保护,但是表面上的跟随亦是习惯了。 这个时候,不过刚刚过了傍晚,月华升起,三两颗窸窣的星子挂在夜幕中,就好似有人故意撒上去的一般,灵动中还带着几分呆板。 “娘娘,你小心些走路,别总是看着天空。以前也就罢了,如今你怀着身孕,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奴婢可怎么向陛下交待?”月彤喋喋不休。 韩珂却很是听话,乖乖将视线从天空收了回来,小心翼翼地看着地下的路。 君初颐一直跟在二人身后,沉默不语。见韩珂十分在意她腹中的孩子,心里头不由生出几分疑惑来,她那么喜欢孩子,又怎么可能忍心杀死不过五岁的初玧哥哥呢? 想归想,君初颐可不愿将自己的想法表现出来,他始终板着一张脸,紧紧追随着韩珂的脚步,就像小时候,他总爱牵着她的小手,一声声“阿姐”叫个不停。 时候还早,养心殿却漆黑一片,连盏灯都没有上,韩珂不由蹙起了眉头,心里头感觉怪怪的。祖母病了吗?因为上一次瑾娘的事情,她生气了? “皇后娘娘请留步。” 韩珂走到养心殿门口,一个婢女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闯出来,拦住了韩珂的去路。 韩珂抬头,小心打量了那个婢女一眼,迟疑问道:“可云?” 这可是她精心挑选后,安排到姜太后宫中的婢女,她自然记得。 可云微微抬起头,“奴婢可云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韩珂朝着她微微一笑,而后眼角的余光朝着大殿里瞥了一眼,问:“在养心殿,做得还好吗?” 可云笑道,“太后娘娘虽然脾气古怪,但奴婢平日里甚少说话,倒是能够与太后娘娘和睦相处,况且……” “怎么?”韩珂感觉她话中有话,暗示她说下去。 可云顿了顿,又接着吞吞吐吐道:“太后娘娘大半时间都是将自己关在内殿的,奴婢见到她的机会并不多。” 韩珂从她的话中隐隐猜出了些什么,朝着内殿望了一眼,问可云:“今晚,罗太医是不是来了?” 可云脸上微微一红,道:“太后娘娘偶然风寒,罗太医正在内殿为太后娘娘'诊脉‘,皇后娘娘还是不要进去打扰了。” “诊脉”? 韩珂当然明白“诊脉”的意思,不再多说,转身对月彤道:“我们回未央宫吧,今晚太后娘娘一定不希望被旁人打扰的。” 月彤云里雾里,轻声斥道:“都已经走到养心殿了,皇后娘娘为什么不进去?既然罗太医为太后娘娘诊脉,皇后娘娘就顺道去看看太后娘娘吧,老人家见您来看她,说不定心情一好,两人就可以化解恩怨呢?” 韩珂苦笑,这个月彤还真把“诊脉”当成纯洁的诊脉了。她冷声道:“本宫肚子有些不舒服……想回去躺一躺。” 一提到孩子,月彤便紧张地不得了,握紧了韩珂的手,问:“怎么不舒服了?我们快些回去吧。奴婢这就去通知陛下……” “不必了,”韩珂嗤笑,“这会儿工夫,陛下肯定已经在未央宫等着本宫了。” 月彤一听,也跟着低低笑出声来。 韩珂心里头却是担忧的,姜太后与弈凡的母子关系本就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若是再闹出些宫闱绯闻出来,只怕他们母子会就此决裂吧? 弈凡那样尊重自己的父亲,答应了萧墨一句话,这些年便努力护着他的兄弟们,防止他们受到姜太后的劫杀。 如今姜太后做出了对不起先帝的事情,只怕弈凡会对这个母亲彻底失望吧。 韩珂脑子里想着这些,脚步已经在未央宫门口站定。 未央宫黑漆漆的一片,韩珂不禁生出几分疑惑来,难道弈凡还没有来找她吗?往常这个时候,他都已经在内殿等着她了。 “月彤,掌灯。” 进了内殿,吩咐月彤点上灯火,韩珂才瞧见床榻一角呆坐着的男子。 弈凡的侧脸埋在一片阴霾之中,韩珂辨不清他的神色,他从前傲人的侧脸上带着几分落寞、还有几分阴郁。 “怎么了?朝堂之上,又有人说瑶儿的坏话了吗?”韩珂觉察到他的不开心,便吩咐月彤退下。 弈凡依旧一声不吭,只是倚在床帏上,仰着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韩珂走到他身边坐下,一股清冽的酒香味迎面而来,“舅舅,你喝了酒?” 弈凡不出声,只是静静将她拥在怀里,身子微不可查地颤了颤。 韩珂猜不透他的心思,但看得出他急需要安慰,于是静静守在他身侧。 静默良久,弈凡突然起身,一双赤红的眸子对着韩珂,大掌稳稳附在她的小手之上,嘶哑的声音响起:“瑶儿,随朕去养心殿。” 韩珂心口猛然一震,罗太医此刻还在养心殿为姜太后“诊脉”,弈凡现在去养心殿必定会发现什么端倪,于是她勾起双臂,吻了他的唇,希望能够将他留下来。 “瑶儿,不要闹。”今晚弈凡的情绪一直处于低迷之中,面对她的勾引,他没有给予半点回应,甚至出手将她推开,“朕确实是好久没有去看母后了,想来母后一个人也有些寂寞了……” “舅舅……”韩珂欲言又止,着实担心他发觉姜太后的丑事后,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瑶儿,你别多说。”弈凡突然转身,十指紧紧贴在她的唇瓣之上,“舅舅问你,要不要与舅舅一起去养心殿?” 韩珂面色为难,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帝王的突如其来,站在养心殿门口的可云一脸讶异地望着其身侧的皇后,面上竟露出了几分愤怒的味道。她没有想到这君皇后会带着弈凡前来,心里头便将君皇后看低了。 “皇后娘娘、陛下,太后娘娘已经歇下了。”可云下了逐客令。 韩珂一脸为难地想要解释,无奈她的小手被弈凡紧紧握在掌心里,想说什么却发现可云根本没有看向她。 “朕就是来看看母后而已,歇下了也不打紧,朕悄悄进去。”弈凡脸上的阴郁之色漫布开来,狭长的眼睫半垂着,阻挡着旁人看入他的眼底。 “陛下,这样似乎不合礼数……”可云的脸上隐隐有了几分担忧。 弈凡却道:“母后若是知道不合礼数,朕就不会特意来看她了!” 一句话说罢,挥袖推开拦在他面前的可云,弈凡一把握住韩珂的小手,朝着内殿走去。 可云见状,只能在宫外大声呼喊:“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姜太后被这样的动静惊醒,伸手推了推身侧的罗太医,罗太医慌忙从床榻之上翻滚下来,还没来得及穿衣裳,弈凡和韩珂已经闯入其中。 “凡儿,你不要误会,并非你想象的那样……”姜太后心中惶恐,她直觉这一次她会彻底失去这个儿子,一双迷茫的眼眸落在弈凡身侧的韩珂身上,无神的眼眸渐渐散发出恶毒的光芒。 “不是朕想象的那样,却是朕看到的那样!”弈凡发狂似地推掉桌案上的所有东西,随手拔了挂在床帏边上的一把长剑,剑锋送到罗太医脖间,却又突然止住,他静默转身,问姜太后:“母后不为他求情吗?”之扶到搀。 姜太后哪里敢多说什么,这等丑事被儿子撞破,她再也颜面抬头看他。 韩珂伸手握住了剑柄,恳求着望向弈凡,“陛下,还是将罗太医交到宗人府处置吧,瑶儿不希望你的双手染满鲜血。” 弈凡冷冽的眼眸扫过罗太医的侧脸,罗太医浑身战栗,笔直地跪倒在弈凡面前,连求饶声都发不出来。 “来人!”弈凡唤了一声。 姜太后终于惊醒过来,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的儿子,道:“凡儿……不要,哀家不想这件事传出去。” 弈凡冷声一笑,“母后不希望这件事传出去,当初就不该这么做。朕仔细思量过了,母后会走到如今这样的地步,朕有一定的责任,朕太由着母后的性子了,以至于宫中的规矩都乱了。来人--” “不要!凡儿……”姜太后慌忙理着自己凌乱的衣襟,目光转向弈凡身侧的韩珂,“瑶儿,你跟凡儿说说,凡儿最听你的话了,你帮祖母求求他……” “舅舅……”韩珂面上为难,她了解弈凡的个性,他做出的决定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弈凡冷若冰霜的脸对上韩珂的侧脸,“瑶儿,连你也要背叛朕吗?” “不。”韩珂在姜太后焦灼的视线中低下头去。 几个太监闯入内殿,弈凡一声令下,他们便将衣衫半罗的罗太医架了起来,往宗人府的方向拖去。 姜太后羞愧难当,放下红纱帐,藏入其中,久久不出声。 弈凡回眸望了一眼韩珂,将她护在怀中,对她道:“有些事情不该你管的,你就不要多事了。” 韩珂只得点头。 待到韩珂和弈凡走后,姜太后才从红纱帐中探出脑袋,低低唤了一声“可云”,可云慌忙走进来。W7J6。 年过半百的老人,还要面对这般尴尬的场景,可云为她感到羞愧,心里头更是责备君皇后,她一心认为是她将姜太后的事情告发到弈凡那儿去的。 “方才是不是有什么人来过?”姜太后什么样的场面没有见过,饶是如此,她也只是失神了刹那,已经平心静气,打算反击。 可云微微低着头,道:“皇后娘娘来过一趟,听说罗太医在为太后娘娘诊脉,她就先行离开了。奴婢想不到,只一会儿功夫,皇后娘娘就带着陛下来了……” “践人!”姜太后冷笑一声,“居然挑拨我们母子关系!” 可云默默站在一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给哀家更衣,哀家要去宗人府!”姜太后掀开帘子,坐立起来,“哀家养了他二十年,如今连个男人都养不得了吗?!” 姜太后的语气猛然拔高,惊得可云的心脏漏跳了一拍。她方才还同情着姜太后,现在突然意识到,有些人天生就不需要被人同情。 姜太后穿好衣裳,赶到宗人府的时候,弈凡正手执一把长剑,指着罗太医的脖颈,而韩珂呆愣愣地站在一边,也没有上前阻挠。犯了这样的事情,罗太医难逃一死,韩珂知道语言的无力,只能默默地守在弈凡身侧。 “不许杀他!”姜太后突然冲出来,挡在罗太医面前,清冷的目光望向弈凡,“哀家好不容易喜欢一个人,哀家不许你杀他!” 弈凡深吸一口气,深邃的眼眸睁开,对准了姜太后的心窗,冷笑道:“母后,你是父皇的皇后,你该清楚自己的身份!” “你这个不孝子!哀家养了你这么多年,现在老了,你就不听我的话了,是不是?”姜太后面上满是怒意,斥退了左右的护卫,让他们去门外守着。 护卫们不敢不听,只得当着弈凡的面,静静退了出去。 “祖母,你就少说两句吧,舅舅心里也不好受。”看得出弈凡的脸色极差,韩珂很想阻止这一场母子大战。 “你闭嘴!”姜太后冷扫了韩珂一眼,“若不是你这个狐媚子横插其中,本宫与凡儿不会走到今天这样的地步!” 韩珂无力地摇头,“祖母,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是不肯认个错呢?只要你认个错,舅舅一定会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尊你为太后,万人之上的太后。” 姜太后不理会韩珂,视线与弈凡对视,道:“凡儿,你真的要杀他吗?你若是要杀他,就连母亲一起杀了吧!” 弈凡不语,手中的剑缓缓垂下来,姜太后一颗悬着的心也终于安定,身子瘫坐到地面上。下一秒,弈凡突然又直起手中的剑,当着姜太后的面,一剑刺入了罗太医的心脏,温热的液体洒到姜太后脸上,弈凡冷冷启唇:“朕必须杀他,以祭奠父皇的在天之灵!” 姜太后抚着脸上温热的血液,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儿子,顺着那把染血的剑转头望过去,她看到罗太医惨死在自己面前。 韩珂也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慌忙上前一步,想要将姜太后扶起来,“祖母,你什么都不要多想……” “滚--” 姜太后的齿缝中冷冷吐出一个字,将韩珂推倒在地,而后她鹰兀般冷厉的眸光对上了弈凡的视线,冷笑道:“呵……祭奠你父皇在天之灵,是吗?你根本就不是你父皇的儿子,你凭什么?!” 韩珂大惊失色,“祖母,你一定是太激动了,你不要乱说……” “乱说?”姜太后一声冷哧,嘴角露出几分轻蔑的笑意,“哀家没有必要诋毁自己。他确实不是萧墨的儿子!他的爹是谁连哀家都不知道!” “不……祖母,你不能这样。”韩珂竭力阻止,可隐藏了这么多年的真相就要浮出水面,她的心一时惶惑难安。 弈凡目光微冷,将韩珂从地上扶起来,而后冰寒的一双眸子望向姜太后,“让她说下去。朕倒是很好奇,朕不是父皇的儿子,会是哪儿来的孽种……” 韩珂握着弈凡冰冷的大掌,心揪成一团。 姜太后突然冷笑出声,“你难道就不好奇吗?先帝在位的时候,哀家总是以恒泽四年的事要挟他,每每提到那一年,先帝就算再怎么宠爱瑜妃都不会同哀家闹。” “为什么?”弈凡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乎也发觉了这一点,“朕听说父皇承诺了你一个诺言,父皇究竟承诺了你什么?” 姜太后目光微冷,“先帝承诺哀家,即便你不是哀家的亲生儿子,他也会传位于你!” “怎么可能?”弈凡的面上闪过一丝惶恐。 “祖母,舅舅可是你的儿子啊,你怎么忍心让他承受痛苦……”韩珂回想起在宋从医的医馆,宋从医曾经对她说过的话,于是极力阻止姜太后往下说。 “哀家的儿子?哀家的儿子会不听哀家的话?”姜太后声音微微颤抖,含着几分酸涩的味道,“他就是个孽种!当年,哀家深陷敌营,哀家被一群男人凌。辱,他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 弈凡的身子猛然一颤,难以置信地望着姜太后,久久不能出声。 姜太后见状,又接着道:“宋从医为什么会对哀家下红花?那是先帝授意的!倘若真是瑜妃的意思,哀家早就弄死瑜妃了!你的父皇就是这么疼爱你的,他给你留下一身的病痛,哀家凭什么要为他守节?!” 终于还是没能够阻止她说出来,韩珂紧紧拥着弈凡的身子,希望他不要受太大的刺激。 弈凡怔怔望着情绪失控的姜太后,漠然扔开了手中那把沾满鲜血的长剑。 “哀家当年在敌营之中被一群人轮流侮。辱,先帝在哪里?他醉死美人怀!”姜太后的情绪一时间难以平复,不断地重复着二十四年前的一幕幕。那些恶毒的话语就好似带着刺的利剑,一刀刀划开弈凡的心…… “哀家重回大胤,先帝为何不再宠幸哀家?不是因为哀家年老色衰,是因为他知道,哀家早已失去了桢洁!再后来,瑜妃得势,哀家一步步将你扶持着登上帝位,如今你却要这样对待哀家?!”姜太后一双凤眸瞪得通圆,其中写满了怨愤。 韩珂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附在弈凡的耳朵上,低声喃喃:舅舅,不要听,不要听…… “明日,朕要去西陵祭奠父皇。” 丢下一句话,弈凡茫然转身,握着韩珂的小手,带着她离开阴森冰冷的宗人府。 今夜,弈凡没有留宿未央宫,韩珂一个人静静躺在内殿的床榻之上,好不容易熬过了子时的痛楚,正待睡去之时,床头突然立着一个人影。 “弈凡!”韩珂本能地惊喜出声,双眸睁大。 “韩主子,我是夜沐风!”清冷的言语一出,韩珂满心的热情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蔫了,旋即又道:“你回去吧,我今天没有心情同你讨论枪械的事情。” 半晌,无应答,韩珂预备再次下逐客令,此时耳边传来幽幽地叹息声。 “萧弈凡可能是司幽王的儿子!”一语,某人心中天雷炸动。 韩珂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怔怔望着黑暗中的模糊影子。 夜沐风又道:“司幽王并不知晓此事,只是烈焰他曾花费一年多的时间去调查,而我于他一道,过程自是清楚。萧弈凡重情,恐怕司幽人会借此做文章,你必须阻止他寻求此事真相。”话语刚玩,夜沐风突然上前,扶住即将摔下床榻的韩珂。 韩珂晃神了,直至有人碰触了她,才急急回了思绪,忙不迭往床榻内侧移了移。 夜沐风视力超群,能夜视,明显察觉到韩珂的躲避,心里讪讪地,腹议道,不识好人心,软绵绵的身子本堂才没兴趣靠近,还是我的枪械金属有质感! 也许是察觉到夜沐风的异常,韩珂尴尬的咳了两声,道:“谢谢你。” 不可置否地摇了摇头,夜沐风猛地坐在床榻上,凑近韩珂,惊得某小女人像是刺猬一般,立马将自己缩成了一团,瞪着惊恐的眼眸。 “呵呵……”韩珂耳畔旁传来低低的笑声,回神后,芙颊顿时爬满红霞,有点恼羞成怒,这沐风堂主太恶劣了,竟然戏弄自己,暗自垂怜,自己这个主子好没地位啊。 “我对女人没兴趣!”夜沐风解释道,欧阳烈焰就是知晓他的个性,才派他前来保护韩珂的。如今他对韩珂解释原意是希望韩珂不要对他有太多男女之防,殊不知床榻上那不乏腐女思想的女人又开始YY男男之恋了…… ------题外话------ 亲爱的们,你们说玉安长公主和姜太后,番薯要给他们安排怎么的结局呢?让番薯听到你们的心声,俺会乖乖照办的~另外这几天先少更一些,先上传些存稿~周日大结局,期待亲们的支持~ 正文 第六十八章 结局倒计时(火刑报复) 夜沐风不清楚韩珂心中所想,见她出神,表情怪异,心正诧异,随后释然了,反正她现在不要多烦恼萧弈凡身世之事便好,否则欧阳烈焰断不会轻饶自己。 哎,话多惹事!夜沐风却偏偏喜欢逗弄韩珂这个小妮子,说出这个惊天秘密,于他而言,本意只是想找个机会去韩珂多说说话,只是无关情爱罢了。 深夜寂静,未央宫内,一男一女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不知不觉中韩珂倦意来袭,夜沐风待她睡去,方才离开。 第二日,韩珂由于睡的迟,一改往常早期的习惯,未醒,月彤便急急闯了进来,一问之下,才知道弈凡已经去了西陵。 昨晚的他太失控,这样的行为倒是在韩珂的预料之中。 “娘娘,陛下去了西陵,我们要跟过去看看吗?”月彤心中担忧,“陛下一走,这宫里头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奴婢担心皇后娘娘的安全。” 韩珂叹了一口气:“连陛下都没有担心,你担心做什么?” 月彤听得出韩珂语气中的失落,忙安慰道:“娘娘是在责怪陛下吗?其实陛下也不是故意的……昨晚那么大的事情,落在谁头上,谁都会失控的。更何况陛下是一国之君,有那么多烦心事,今日出去散散心也很正常。” “他哪里是去散心?”韩珂咬唇,皱着眉头道,“他大约是想去质问那已经作古的先帝,想要向他讨一个说法罢了。陛下就是这样一个人,性子太死板。” “那……”月彤心里头担忧韩珂的安危,又道,“娘娘,我们究竟去不去?” 韩珂微微眯起眼眸,道:“不去了。若是现在有人去打扰他,他还是会想不通的……”W7J6。 姜太后命人葬了罗太医,回到养心殿之后,随即便传召了姜晚晴。 姜晚晴似是预料到了什么,连夜进宫。 趁着弈凡去西陵祭拜先帝,姜太后调用姜远道手中的人马,将未央宫团团包。围起来。 彼时,韩珂才刚刚起身,月彤正在为她更衣,姜太后沉重的脚步声在大殿响起,一步步朝着内殿逼近。 “祖母?”见到姜太后,韩珂略微有些诧异,当看到她身侧的姜晚晴,可带兵的姜远道时,韩珂的脸色阴沉下来,“看样子,祖母并不是来找瑶儿聊天的。” “来人,拿下!”姜太后面若冰霜,轻轻一挥手,两个侍卫便冲上前去,扣住了韩珂的手脚。 韩珂蹙眉,“放开我!” “姜大将军带兵包。围未央宫,可曾想过后果?”韩珂目光微冷,视线从姜太后脸上移到姜远道身上,没有半点惧怕的味道。 姜远道心里头有些许动摇,毕竟姜太后这样的做法确实有些过激了,等到皇上回宫,看到心爱的女人被逼至此,只怕…… 姜太后将罗太医的死迁怒到韩珂头上,一心认为通风报信的人是韩珂,如今她便要亲手杀了韩珂,为自己的情人报仇! “是哀家传召大将军进宫,就算出了什么事,也是哀家一力承担!”姜太后感觉到姜远道的退缩,冷声道,“若是姜大将军愿意帮哀家,那么哀家便承诺,晚晴会是大胤新一任的皇后!等到晚晴封后,哀家便交出凤印,由她执掌后宫!” “皇后娘娘,得罪了。”姜远道仅仅几秒思虑,便命人将韩珂捆绑起来,“去火场!” “为什么要去火场?”韩珂的脑海里闪过一丝惶惑,紧紧扣着月彤的手。 “你放开娘娘,娘娘又没有犯什么错,为什么要押她去火场?”月彤惊慌失措,望着姜太后身边的姜晚晴,恳求道,“三小姐,你快同太后娘娘说说……皇后娘娘怀着身孕,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折磨。” 姜晚晴微微一勾唇,挑眉望向韩珂,冷笑出声,“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韩珂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姜晚晴,十年不见,她就像彻底变了个人似的,难道十几天前的那一碗堕胎药也是她安排人送来的? “不要再废话了,去火场!将这个践人活活烧死!”姜太后冷声下令。 韩珂的手脚很快被束缚住,那些侍卫一个个粗手粗脚的,她担心极了肚子里的孩子,终于软下声来,韩珂知晓夜沐风不会放任她有事的,冷静过后,相询道:“祖母,你想要瑶儿怎么死都可以……可是祖母,瑶儿肚子里怀着的是您的孙子啊,您怎么忍心?” “什么孙子?”姜晚晴冷笑一声,“太后娘娘已经派人找彤史查了记录。四个月前,皇后娘娘身在平城,彤史上根本就没有记载,谁知道你肚子里的,究竟是不是陛下的亲生骨肉?” 姜太后冷声接话,“晚晴说的不错。平城在大胤边境,说不定你跟外面的男人苟合,怀上了孩子才跟着陛下入宫的呢?” 韩珂失措,又不免气恼。四个月前,她尚在平城,彤史上当然没有记载。她们想怎么诬陷她都可以了,如今舅舅不在宫中,她即便再多解释,也不过是刀俎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一群人将韩珂押往火场。 火场是宫中执行火刑的地方,一般是妖媚惑君的妖女才会被执行火刑。弈凡宫中除却韩珂,没有任何妃子,所以这十年来,火场里没有死过一个人。 韩珂望着满目苍凉之景,她颓然一笑,想象过无数种姜冉对付她的方法,却惟独想不到她会选择火烧这一种,这个自己敬爱的祖母竟然要将自己挫骨扬飞。 在月彤绝望的目光之中,韩珂被押上了成堆的木柴中央,木柴的四周被浇满了汽油,只要姜太后一声令下,大火便会熊熊燃起,顷刻之间,韩珂便会化为灰烬。 “本宫还有一件事不明白,还请姜三小姐告知。”韩珂平心静气,面对死亡,她已经看开,或者她心中笃定了自己的安全。却珂欧韩。 “什么事?你说出来,我让你死个瞑目!”姜晚晴冷眼望着她。 韩珂轻轻吐出一口气,目光落在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之上,“本宫想知道,对本宫下堕胎药的人,是不是你?” 姜晚晴眯着眼睛望向韩珂,却不回答她的问题,反道:“这个问题,我不想回答,你换个问题问问。” 韩珂咬牙,又问:“昨晚,出卖太后娘娘的人是你,对不对?” “不是……”姜晚晴急急否认,完全没想到韩珂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 姜太后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疑惑,冰冷的视线在姜晚晴脸上停留了两秒,最终作罢。她转过身来,一声令下:“点火!” 手中拿着火把的侍卫颤颤抖抖地往那堆木柴靠近,他的手臂就好似木乃伊一般僵硬,悲哀地望了一眼高高在上的皇后,将火把朝着她的身子扔过去。 “住手!” 伴随着一声惊呼,君初颐的声音出现在火场之上,顺利踢开了火把,飞身来到韩珂身侧,为她解开了身上的绳索。 “君初颐,你个疯子!快烧死她!”姜晚晴痛呼出声,似乎已经恨韩珂入骨。 君初颐执剑抵在韩珂脖间,笑对姜晚晴和姜太后:“君初瑶是我的仇人,她只能死在我的剑下。可皇后娘娘又是我的主人,我有权保证她的安全。” 君初颐一声令下,整个火场被羽林军团团围住,姜远道带来的人马尽数被困。 “拿箭来!”姜晚晴心有不甘,夺过姜远道手中的弓箭,对准韩珂,一箭射出去! 君初颐反应及时,抱着韩珂夺过一箭,随即将手中的长剑甩出,准准刺中了姜晚晴的心脏。 “呵……呵呵……”姜晚晴茫然对着天空大笑,胸口的鲜血不断喷涌而出。 韩珂慌忙推开君初颐,跌跌拌拌抱住地上将死的姜晚晴,问:“快说……那碗堕胎药是不是你下的?” “是我……”姜晚晴口中说着“是我”,却不停地摇头,僵死在韩珂怀中。 君初颐命人将姜远道收押大牢,将姜太后软。禁在养心殿,等待弈凡回宫之后,再做定夺。 韩珂原以为自己会被夜沐风相救,却怎么也没想到最后救自己的人会是君初颐,对他感激万分。 君初颐对韩珂的仇恨并没有因此减少,他冷冷回头,望向韩珂:“在没有找到证据之前,我会一直保护着你。你就算是死,也只能死在我手上!”此时,君初颐很想问问那个一身红衣的男子是谁,为何提醒自己要来相救。以那男子的功夫,若有心救下阿姐,易如反掌,何以这么麻烦,竟同自己周旋。 韩珂顾不上君初颐脸上的郁结,露出几分笑意,“谢谢。” “君皇后,我护送你回宫。”君初颐不想接受她的谢意,急急转了话题。 韩珂并不拒绝,在他细心的搀扶下慢慢行走在通往未央宫的青石路上。 此时,高耸入云的古树上立着一红一墨两道身影,直到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尽头…… “没救小珂儿,她会跟我生气的!”墨衣男子赌气地瞥了一眼身侧红衣。 “于理不合,你的出现会被有心有人理由,还是安分点。”那妖冶的桃花眼深邃,若潭水悠悠,听了下属的话,无奈地扯了扯嘴角,韩珂这女人还真是讨人喜欢啊,这么快就收服了自己的沐风堂主,嗯,自己看上的女人自是好的。 “没救她,那小气的丫头会不会不教我制作枪械了,好担心……”夜沐风不自觉轻扯乌发,那黑如泉的长发在他雪白的指间滑动,不经意中透出的妖孽风情竟不属于身侧红衣。 显然,红衣男子自作多情了…… 回到未央宫,姜晚晴临死之前的表情一直盘旋在韩珂的脑海之中,摇头口中却又承认,姜晚晴究竟想说些什么?那晚堕胎药是不是她下的? 弈凡得到韩珂被围困的消息,火速回宫,来到未央宫,见韩珂还安好地坐在自己面前,一颗起伏不定的心终于安定下来,将她搂在怀里,身子抑制不住地颤抖:“舅舅想明白了。身世有什么关系?朕不是先帝之子又有什么关系?只要瑶儿好好的,舅舅就很开心。” 韩珂故作生气,板着张脸道:“瑶儿今日差点儿就被大火烧成灰烬了,连孩子都差点保不住……” 她的声音软软的,弈凡听着愈发心疼,冷声道:“朕不会再让你有任何危险。” 韩珂原以为他不过是说说罢了,次日圣旨就传达下来:姜太后禁足养心殿,交出凤印,由皇后韩珂执掌后宫。 韩珂接手后宫事务以来,将宫中婢女划分等级、分组,各组间存在竞争,宫中私相授受的事件终于减少。 姜太后被禁足养心殿,宫里头终于没有先前那般闹腾,韩珂曾经陪同弈凡去看望过姜太后,只是姜太后闭门不见,久而久之,养心殿便成了后宫中的另一个冷宫,极少有人出入。 弈凡每夜都会在养心殿门口驻足良久,他也很想解了姜太后的禁足令,可他根本找不到一个理由。 年后,韩珂的肚子渐渐大起来,身子重了,连走路都会觉得很累。 自从推行了新政策,后宫中的制度越来越好,婢女们做事也越来越有条理,每月为了例银拼命劳作,为了提早出宫,每个人都争相立功。 月彤年龄长了,韩珂便琢磨着要将她嫁出去,偏偏月彤是个死心眼儿,打死也不愿意离开皇宫半步。 “年龄大了,总要成亲的。”韩珂苦心劝说,抚着自己挺起的肚子,满脸的笑意。 “是是是……成了亲还要生孩子的。”月彤白了她一眼,就是不答应韩珂的安排。 韩珂无奈。 弈凡紧张韩珂的身子,命慕容云儿每天都来给韩珂把脉。以往从脉象上都能看出男女的,可韩珂的体质特殊,总也断不出个所以然来。 韩珂心里头总是有些压力的,朝堂上要弈凡纳妃的折子不在少数,若是她这肚子不争气,只会让弈凡更为难。 弈凡明白她的心思,想尽办法为她减压,这些天他始终感觉有人徘徊在自己皇后身边,奈何来人轻功卓绝,数次都未能擒获。几番试探,发觉来人并无恶意,也就罢了。 ------题外话------ 亲爱的们,你们说玉安长公主和姜太后,番薯要给他们安排怎么的结局呢?让番薯听到你们的心声,俺会乖乖照办的~ 正文 第六十九章 结局倒计时(甘愿释怀) 初春,韩珂正在太液池附近赏花,突然有个十来岁的小男孩蹦蹦跳跳来到她跟前,朝着她做了个鬼脸,甜甜叫了声“阿姐”。 阿姐? 韩珂只觉得这个称呼异常遥远。 从前,弈凡唤长公主为阿姐,如今长公主被废黜。 从前,姜云歌唤姜芸芷为阿姐,如今姜芸芷身死异乡。 从前,君初玧唤自己为阿姐,如今君初玧中毒惨死。 从前,君初颐唤自己为阿姐,如今君初颐恨她入骨。 …… 韩珂淡然一笑,低下头对那小男孩道:“阿姐可不是什么好称呼,你叫什么名字,是哪家王爷家的小王爷?” 小男孩微微一皱眉头,“本王不是哪家王爷家的小王爷,本王是皇帝哥哥叫来的。” 皇帝哥哥? 韩珂心下一惊,“原来竟是位小皇子。” “本王排行十七,先帝赐字骏,你可以叫我骏儿。”小男孩吐了吐舌头,将一束迎春花递到韩珂手中,“皇帝哥哥要本王告诉你,他爱你。虽然本王也不知道爱是什么意思,但皇帝哥哥说的话就是圣旨,你必须接受他的爱!拿着!” 小男孩的态度很强势,韩珂淡笑着接过他满手的迎春花,弈凡这才悄悄走到她身后,一把将她搂住。 “舅舅,别这样……有人。”韩珂面上一红,“教坏小孩子可不好。” 弈凡温润的嗓音在她背后响起,勾唇邪肆地笑:“管事的嬷嬷迟早要教他,身为皇子也到了学习宫闱情。事的年龄,朕是言传身教。” “你……”韩珂双颊烧得火辣辣的。 十七王爷萧骏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眼前抵死纠缠的两个人,咯咯笑出声来:“皇帝哥哥泡妞儿咯!” 韩珂羞愧难当,泡妞这词还是自己教的萧弈凡,想来自己还是带坏小孩子的罪魁祸首呢。 面对韩珂的羞涩,弈凡并不予以理会,热情地索要着她的吻,等到两个人相拥着喘息之际,弈凡才附在她耳畔道:“有件事朕一直没有同你说,小十七其实是阿姐的儿子。所以,十年前你以为你未能从朕手上救下他,一直自责,如今也该释怀了……” 韩珂惊讶地瞪大了眼眸,难以置信地望着弈凡,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弈凡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道:“至于激动成这样吗?” 韩珂重重点头,“至于!” “傻瓜……”弈凡将她摁在怀里,软软地揉着她的身子。 韩珂的声音又突然低沉下去,轻声问弈凡:“我母亲,她知道吗?” 弈凡面色一沉,答:“知道。朕是故意气她,才不让他们母子相见,那时候朕以为你死了。” 韩珂望了一眼一侧站着的小男孩,对弈凡道:“舅舅,咱们出宫一趟吧。瑶儿想带十七王爷去见见母亲……” “朕明白你的心思,朕也早有打算。”弈凡笑道,“你现在不宜车马劳顿,过些日子,朕会传召阿姐入宫,恢复她的长公主身份,让她时常陪着小十七,希望她对你的恨可以减轻。” 小萧骏听不懂他们二人在说些什么东西,随手搂住路过的一个小宫女,学着弈凡的样子,对着那小宫女的嘴唇一阵狂啃。W7J6。 小宫女抵死挣扎,小萧骏便学着弈凡的样子哄她,“不要乱动,让本王亲一口,本王娶你为妃。” 小宫女果然不再挣扎。 不远处,树干后突然走出了一个人,幽幽地忘了萧骏一眼,十指紧锁,后又放松了下来,转身离去。 第二日,镇国候府。 卯时,玉安正在梦乡中,但侯府内却迎来一片臊动。 因为思念幼子,玉安这些日子都睡得极晚,此时还是有些疲累的。被厢外的吵杂声闹醒,双目有些惺忪的睁开,有些茫然的望向门外。却见房内的珠帘幔帐外,人影晃动,随后一抹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玉安有一瞬间甚至觉得自己看错了,但在那抹英挺的玄色身影穿过幔帐,撩开珠帘,发出细微的声响时,她不禁心中有点不安。 君初颐踏进大殿,他看了一眼床榻上的女人,紧绷的面容有些缓和,随后抬手挥退一干人,信步走道玉安的床前。深邃的眸子在看到玉安母亲慵懒而混沌的摸样,薄唇露出一抹笑意,随即径自坐在她房中的桌案旁,自顾自地倒了杯水,声音低沉地询道:“睡醒了?”为液称太。 这下玉安彻底清醒了,她眼底的朦胧瞬间消失殆尽,顿时露出了惊惧之色。这孩子从不敢这么张狂地跑进自己的卧室,难道听到了什么消息? 君初颐在看到玉安眼底一闪而过的惊惧,剑眉微黜起,原本柔和笑意顿时凝固在了唇角,他心中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满心怒火但却似故意做出亲昵之色一般,恭敬地道了声:“大娘,儿臣听闻君皇后早上险些流产,您需要进宫去看望吗?对女儿不闻不问恐是不好。” 云倾一僵,黜眉睇向君初颐,却望进了他如深渊一般冰寒的眸子里,暗自打了个寒颤,稍稍调整了下心态,狠狠道:“这个小践人早不是本宫的女儿,你忘记你亲娘和哥哥的惨死了,如今竟回府教训起大娘了?太不像话了!” “初颐失礼了,那种狠毒的女人确实该绝子绝女,只是可怜的十七皇子,哎。”君初颐话语淡漠,带着几分真几分假的说道,令人探听不出他话语里的隐射。 “你说谁!”玉安的语调突然拔高,眼神中满满都是慌乱。 “大娘还不知道吧,十七皇子在御花园嬉戏,误撞了皇后娘娘,方才造成了险些流产的状态,”君初颐神色沉了一下,突然深深的望向玉安,那眼神清冽的令人止不住害怕,继续道:“陛下一怒之下罚他跪了祠堂,已经一日未进食了。” 玉安一骇,顾不得礼仪,正欲落榻起身。怎料,端坐在桌案旁的君初颐突然转至其身侧,用力的扣着玉安纤弱的肩膀,道:“大娘,还是儿子离去你再更衣吧,你这样不成体统。”他的声音冷冷的,没有温度。 说着,君初颐松开了玉安的钳制,起身道:“大娘,初颐宫中还有要事,便不加叨扰了。”说罢,大步离去。 萧骏受罚?玉安眯起了双眼,满是愤怒,忧心亲子的她压根儿没有心思去探究君初颐那明显的异常,她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君初瑶,你个小践人,我要杀了你! 此时,养心殿内。 姜太后慵懒的斜卧凤榻上,右手握拳撑着额头,右手端着一杯香气扑鼻的茶饮,闭目聆听着太监高唱的曲子,神色看似很平静,但自从后宫之权被萧弈凡剥落后,她心里就压抑着一团怒火,随时会暴发。姜太后虽然怨恨弈凡的无情,但是她偏执地认为自己与弈凡的今日都是君初瑶那外孙女造成的,心底的恨意随着时间的推移,与日俱增。 一个月了,不管过了多久,只要她一入眠罗太医就会出现在她的梦中,跪着求她要杀了告密的人,为他报仇。 往常日子里,自己心里若有不痛快,罗太医总是相伴于身侧,给予安慰。现在呢?现在她那难得喜欢上的男子又离她而去,疼爱的儿子又对自己不闻不问,这些都是因为她,都是因为那个践人! 姜太后猛地睁开那冲血的凤眼,眸底精光一闪而逝,长袖一拂, “砰--”地一声,手中玉杯垂直摔落在地上,清脆悦耳的破瓷声让正在唱京戏的太监声音硬生生卡在喉咙里,吓得连忙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道:“太后娘娘息怒。” 守在一旁的宫女、太监也都纷纷跪了下来。 姜太后坐起了身,冷然扫了眼跪在一地的太监和宫女,沉吟道:“来人,传玉安进宫见驾。” 可云低垂着头,小心翼翼低声道:“太后,可是皇上他……” “皇上软。禁了哀家,那是他不孝!”姜冉直言不讳地指责出萧弈凡的错处,又道:“现在,哀家只是思念自己的女儿了,还不能唤来探望吗?” “娘娘息怒,奴婢这就是去请。”可云忙不迭的回道。 见可云转身离去,姜太后凤眸扫了眼跪在地上的太监和宫女,有些心烦的罢了罢手:“行了,都退下吧!” “是。” 姜太后慵懒的起身,站在高高的楼阁负手边,居高临下的望着偌大的皇城,不由心生悲凉感,她手紧紧的抓住了负手,眼底划过一抹阴毒之色,“君初瑶,本宫治不了自己的皇儿,就拿你和你腹中的孩子来为本宫的悲凉,陪葬!” “哈糗……”太液池边,一雍容华贵的女子正恬淡自若地喂食着那缤纷彩鱼,突然打了个喷嚏,随即一个莫名的冷颤。 “娘娘,快把披风披上,这外头风大,冷风吹得人骨头缝儿都觉着疼。”韩珂的喷嚏一出,月彤便转交了手中的托盘,旋即就韩珂拿了个披风过去,“不准拒绝,娘娘你自己清楚,那场火后,你这身子骨一到冬天就不大好。”一脸严肃的月彤,细心地为韩珂系上披风。 “知道了,管家婆。”韩珂笑了笑,不再拒绝这披风裹在身上,嘀咕了句,“我又不是纸糊的,哪有那么娇滴滴的。” “娘娘,您当然不是纸糊的,但陛下千叮咛万嘱咐,若您冻着分毫,就拿我们问罪。您啊,发发慈悲,就当月彤是纸糊的吧!” “本王也好冷,是不是也是纸糊的呢?”近日来,十七王爷萧骏甚是喜欢粘着韩珂,这不韩珂出寝宫透气,他又眼巴巴地跟来了。 闻之,众人莞尔。此时的韩珂即使手中抱着暖香炉,披着皮裘,可她的手腕子还是会冷冰冰。到不是因为穿的少,只是自她跌落寒潭就落下的病根,平日天暖还好,一到了冷天,她就血脉不畅。 “娘娘,去亭子那边吃些点心吧。”月彤见宫女备好了膳食,温柔地说着。 韩珂微微颔首,由月彤搀扶着行走至亭榭。 “都坐下一起吃吧,这么多,我一个吃不了几口。”韩珂与萧骏坐定,望着一桌的点心,忍不住开口。 “阿姐,您怎么会是一个人啊!”十七王爷萧骏转向一旁静立的月彤,调皮的眨眨眼睛,看向韩珂的肚子道:“皇帝哥哥说了,阿姐肚子里有漂亮弟弟呢,阿姐你不能饿着我侄子!”萧骏那一本正经的样子,惹得韩珂笑意连连,忍不住轻触了下他的鼻梁。 见韩珂不动口,身侧的月彤跟随着开口,干脆的给她下了剂猛药:“这东西奴婢可不敢吃,怎么说,都是陛下亲自动手的一片心意。” 韩珂听了这话,那伸出的手一僵,险些把刚刚碟子给砸了。 他,亲自下厨? 想来舅舅这个皇帝还真是不避讳,古人信奉的君子远庖厨,对弈凡而言真是一点效用都没。 韩珂满心甜蜜,拿起筷子,挑着每样点心,都尝了口,酸甜苦辣各味都有,不过吃到韩珂嘴里都是一个味儿--甜! “酸儿辣女,娘娘肚子里的这位,怕是个小世子。”月彤眯着眼睛笑,看着韩珂比较偏爱那份酸枣糕,不禁笑的更甜。 韩珂未答,只是默默埋头吃着,猛然抬头,她忽然问了句:“月彤,事情都办得怎么样了?” 话题突然转换,月彤下意识的看了眼萧骏,蹲下道,小王爷,娘娘倦了想回去休息了,奴婢差人送你回宫如何? 萧骏原本就是想来品尝弈凡的手艺,如今吃完点心自然也不愿意多留,便应了声,月彤身边的小宫女会意,随同走了。 “娘娘,奴婢派出了很多人,只得知这些年在姜府的并不是姜晚晴本人,而她的具体去向无人知晓,像是突然消失了一般。”月彤缓缓的垂下睫羽,对于此事的速手无策很是气恼。 她抬头再度看向韩珂,韩珂只是无声地微笑着,但眼底的凝重,与双手交握的力度,都给月彤一种很紧张的情绪。 月彤张了张嘴,正欲开口,可这声音还卡在喉咙里,就听不远处传来了通报声。 月彤收敛不安,轻轻的询问缘由,旋即笑了,带着韩珂往未央宫的方向归去。原是弈凡下朝,找寻着皇后,着实宝贝的很。 回到未央宫,韩珂几经思量,再次提出要回镇国侯府的想法。这些天与萧骏接触下来,韩珂心里便有种想与玉安,化干戈为玉帛的念头。即便她的心中对玉安怨意不减,但是她明白弈凡重情,如今弈凡已经同太后决裂,韩珂希望能够借以姐弟亲情来分担他心中的苦楚, 正文 第七十章 结局倒计时(夜半遇袭) 弈凡一早便有恢复玉安身份的念头,如今韩珂一再提起,心里多少是感动的。舒榒駑襻过几日便是韩珂的今生的生辰了,不舍她舟车劳顿去侯府,便决定在宫中举办一场宴会,作为皇后的娘家之人,自是在邀请之列的。 韩珂对于弈凡的安排是欣喜的,近些日子她也着实烦闷,加之决定原谅玉安,心中对君初颐的愧疚亦不由地衍生。趁着这生日宫宴,韩珂竟动起了做红娘的心思。 皇后寿宴,消息早早便传到了镇国候府。忽闻进宫的旨意,玉安是期盼的,想起前些日子与母后的计划,玉安的嘴角不由地扬起一抹得意的冷笑。 六日后,宫中遣人来请,玉安早早装扮了华服,随君北野一道,然,两人分坐了马车。蒙蒙细雨将镇国候周遭蒙上了一层薄雾,青灰色的百丈砖石被染成了暗沉色。一驾藏青色的马车缓缓驶向大胤皇宫。 彼时,未央宫中。 精致的梳妆台前,韩珂端庄而坐,只是怀胎八个月的她,坐姿略为辛苦。无法用手拖着下颚,韩珂便把玩玉安曾雕刻给先帝萧墨的玉佩,神色淡漠冷清。 月彤手巧的将她的一缕缕青丝绾成簪花高髻,随后望向镜中那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肌若凝脂,面容精致娇弱,但因怀孕透着母性光辉的女子,带着羡慕的道:“皇后娘娘越发美了。” 韩珂闻言,笑了笑,忽略掉月彤难得花痴的举动,遣退了她。 空无一人的屋子,韩珂突然无声的轻轻叹息,她想起昨夜夜沐风带来的消息,郁结的情绪便久久不能散去。 “瑶儿在想什么?”韩珂耳边突然想起了萧弈凡温润而担忧的声音。 韩珂回神,下意识的朝皇帝看去,只见他剑眉微锁,双眼正探究的看着自己,似乎已经保持这种姿态很久了。她不想找借口搪塞弈凡,微微一笑,轻道:“瑶儿只是在想,你让我归还萧骏给玉安长公主,究竟是好是坏。” “哦?”弈凡的声音微扬,显然很好奇小皇后突然的担忧,道:“主张让他们母子团聚不是瑶儿向朕要求的,如今怎么了?” 韩珂微怔,眉宇动了一下,她没有想到弈凡竟然会追根究底,思量着一会:“弈凡,我想我有些事情得跟你坦白。”说着,韩珂睇向皇帝,眼神带着几分不安,道:“你不准胡思乱想。”10nk2。 萧弈凡微黜起剑眉,继而笑了,她的瑶儿终究还是选择跟他解释近日的疑惑。 “弈凡,你应该记得我说过是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话音停顿了下,眼眸看向弈凡,见他一脸平。和地望向自己,继续:“当初同我一起穿越的还有一人……”凡弈中提一。 “是慕容云儿?”弈凡突然很笃定的打断了她的话。 想来自己的夫君知晓的还不少,韩珂额头冷汗,旋即摇了摇头:“云儿是我家乡之人,但当初同我一起穿越的,是司幽暗夜宫的欧阳烈焰!” 弈凡心下一惊,总觉得自己的小皇后与那烈焰宫主有牵扯,却不想竟是同世之人,脑海中突然想起第一次见面时瑶儿口中不停叫唤的那个名字“欧阳,欧阳……” “烈焰宫主见过,可近来一直行走在你身边的那绝对不是他?”不得不承认,萧弈凡有点吃味了。 韩珂正欲解释,殿外传来可云的呼叫声:“皇上,太后娘娘中毒了,你快去看下吧。” 闻言,忍不住颤栗了下,韩珂立马扶住了弈凡,道:“快去看祖母吧,等会我去招呼那些官妇们,放心。” 眼见韩珂身形圆润,不适合陪同,便点了点头,吩咐月彤好好伺候着,后,急急向养心殿赶去。 虽忧心弈凡,但韩珂还是放弃跟去,只是稍作收拾,独独唤上月彤陪同去宫宴,韩珂知晓今日并不会平静。 途径御花园,风吹树梢,杀机四伏。 果然丛林中闪出几名黑衣男,韩珂惊诧,忙伸手护住腹部,不由地脚步后退。目光所及之处只有几名身着华衣的少妇,她不敢呼救,不能呼救,否则必将那些提早进入宫殿的官妇们引来,她们不会武功,来了也会成为敌人的筹码。 四名黑衣人全部围绕着月彤,个个用着长剑于梅花对打,好在黑衣人的功夫只是寻常,月彤亦能阻挡一段时间。 往来对招,精彩无比,可眼下,韩珂没有心情欣赏,她知道,月彤一介女子,支撑力有限,就算她面对的是寻常杀人,也难以同时对付四个男子。她趁着众人未察觉之时,从怀中掏出夜沐风为她准备的暗匣,拇指对着按钮欲发射银针。 这时,一位黑衣人抽身,举起长剑就朝着韩珂刺来。 韩珂惊吓之余摔倒在地,正恰巧偏身躲开了黑衣人的袭击,长剑砍在了身后的树干上,韩珂随手按下按钮,银针发出,偏黑衣人身形闪烁极快,银针全部落在地上。 月彤余光看到黑衣人朝着韩珂而去,急于脱身,释放出层层杀气,她绝对不能让皇后娘娘有意外!否则,她难以向弈凡交代。 三人将月彤围起来,三面夹攻,合作无间,月彤渐渐失了体力,光洁的额头上渗出一层层细汗。 韩珂这边,蒙面黑衣人已经收起剑,赤手空拳来抓十七,看其样子,好像并不想下杀手,只想抓住韩珂。 这时,只听噗嗤一声,视线所及之地,布满血腥味。 “啊!”月彤闷哼一声,后背被捅了一刀! 三个黑衣人见已经有了突破口,立即用足了十成的力,朝着月彤刺去! 韩珂的心,顿时提到了嗓眼,暗暗郁结,这夜沐风不是说暗处有人相守吗?现在这个什么情况? 眼前继而晃过一袭墨色身影,“夜沐风!”韩珂惊呼,那不安的情绪也慢慢得到了缓解。 黑衣人没有注意到那突来之人,眼见皇后身侧的宫女倒下,顾不得多加思考,一刀直直向月彤挥下,想尽早解决这碍事的宫女。 呼的一声,墨色身影飞身袭来,单手轻拉着月彤,略微偏了下位置,那凌厉的刀式便落了空,奇怪的是躲过的月彤,竟倒头晕倒过去。 月彤陷入失去意识之时,心里还在想,皇后娘娘要怎么办,这些人穷凶极恶的,要是娘娘出了意外,弈凡陛下要怎么办…… 韩珂急急跑来,想查看月彤伤势,可那黑衣人可不会放任她自由,四名黑衣男整合了队形,大刀继续向夜沐风砍来。 为了不让韩珂受到伤害,夜沐风就一直抱着她躲避黑衣男的攻击,根本无心反击。奇怪的是这黑衣男并非有意置韩珂与死地,刀式所落地方不是手臂便是脚裸。 “这些人只是想伤我,不要我的命?”韩珂的心思转了不下千百下,脑海中过滤着很多可疑的人。 纠缠持续着,夜沐风将韩珂护得滴水不漏,黑衣男愈发焦急,挥刀的动作也逐步加快。这样不行!韩珂心下焦急,自己如今身子重,即便那人并非有意伤害,可连番的幅度动作,腹中的胎儿定是吃不消的。 “是谁派你们来杀我的?你们不知道我是谁吗?就敢来刺杀我!”韩珂躲在夜沐风的身后,喘气问道。 这时,夜沐风寻到机会反击了,只见他的手轻轻一挥,一道墨色光闪过,几名黑衣男子闷哼一声,跪倒在地。这夜沐风的武功真是高深莫测,只是轻轻一下就会置人于死地。 单手搭着夜沐风,韩珂慢慢的走近已经倒在地上的黑衣男子,看着他们痛苦哀嚎的模样,她竟然收起了往常的不忍:“是谁派你来杀我的?如果你够坦白的话,本宫放你离去,若是你执意冥顽,本宫会让你受尽万般折磨,然后将你凌迟至死!”一点幽寒功效的声音,自韩珂手言语中道出,夜沐风不自觉地扯动着僵硬的嘴角,这口气好没气势! 青石路上的黑衣男子圆目顿睁,愤恨地望着面前这大腹便便的女子,禁闭的唇,突然张开嘴,一口的血喷出来,夜沐风天天书吧,环手一抱,免去了衣衫被污的状况,同时怀中发出利器,那名黑衣男子便断了气。 刚想道谢,韩珂耳畔传来夜沐风戏谑的声音:“你腰好肥,差点抱不住你!” 韩珂抽动嘴角,不予会理,只见沐风堂主再一次靠近,轻声道:“这附近还有人!”说罢,还轻轻吹了口气。 真是恶趣味的人!韩珂无奈,狠狠瞪了他一眼。 然某男子竟沾沾自喜:“嗯,小珂儿生气的样子比较丑,还是丑点好!” 没有闲暇与夜沐风置气,听闻周围还有别人,韩珂冷冷的撇起唇角,再一次回复清冷的声音,对剩余的黑衣人you惑道:“你们以为今日失手,你们主子会放过你?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倘若再冥顽不灵,本宫有很多方法让你们生不如死。若你们说了,本宫可保你们安虞!” 在知晓夜沐风的能力后,韩珂甚为嚣张,从最初的万般担忧霎时转为了有恃无恐。 其中某黑衣男貌似有松动的迹象,正欲开口,忽的几柄飞刀袭来。夜沐风本能的护住韩珂向后退。 “啊!”剩余黑衣人齐齐惊呼出声,暗处之人竟然杀人灭口。从未有人敢在夜沐风的眼皮底下杀人,某堂主怒了!飞身追踪,徒留下一脸诧异的韩珂。好在临近宫宴时间,来往的官妇渐渐多了起来,韩珂也不担心杀手去而复返。 大概两盏茶的时间,月彤幽幽转醒,望着眼前的皇后娘娘,眼眸中止不住的激动,急急拥上那大腹便便的华衣女子,旋即作势扯开韩珂的衣襟,欲查看她的伤势。 韩珂恶寒,这月彤怕是晕了脑袋,大庭广众下竟这般举动。抓住了月彤的不安分的纤手,投去一个放心的眼神,向宫宴的方向走去。 即便韩珂再不动声色,这皇后遇刺的消息仍早先一步传进了宫宴之人耳中。 皇后生辰设宴,选得是崇宁宫,宫殿内外,花团锦簇,人来人往的十分热闹。 殿内更是流光溢彩的华丽大气,不少的诰命妇和自家的千金小姐都到了,桃花柳绿挤挤天天书吧着话儿,不少人都在猜测皇后娘娘今日设宴选在崇宁宫是什么意思,莫不是为皇帝选这崇宁宫之主? 各家官妇高兴,全都把自家最漂亮的小姐给带进宫来了,眼下皇帝可还没有选妃呢,若是他们家族的女儿被其看中,日后可就成为皇亲国戚了,对了,这崇宁宫还有一个十七皇子萧骏,小王爷的年纪虽然不大,但也可以替他早早定下门亲事,对于这很得帝后宠爱的十七王爷各家都有心攀附,相互比较谁家的女儿最漂亮,最耀眼。 大殿内,众人正相互比较着,殿外太监的声音响起来。 “皇后娘娘驾到。” 这声音一起,众人赶紧分列开来,一起到门前迎接。等到韩珂从外面进来的时候,众人一起恭恭敬敬的开口。 “臣妇等见过皇后娘娘。” 韩珂扫视了一眼,殿内果然是柳红柳绿花团锦簇,哼,就知道这些人没有打消要弈凡纳妃的念头,心中虽不悦脸上却仍露出笑意,一边走一边缓缓的说道。 “大家起来吧,不必客气了。” “谢皇后娘娘。” 众人应声,全都站了起来,韩珂领着月彤等人走到上首坐了下来,等到她坐下来,大殿内众人也都按照各人的品阶坐了下来,坐在最前面的便是镇国候府的人,右相府等重臣家眷也都坐在了前面。 韩珂一挥手示意上菜,身着素衣的宫女翩然而至,精美的菜肴一一的逞上来。 每个人的面前摆放着的都是她们从来没有吃过的膳食,这些是遵照皇后娘娘的旨意而做出来的菜肴。 鸡丝银耳,桂花鱼条,八宝兔丁,蚝油仔鸡,点心是:芸豆凉糕,凤阳酥,长春卷,六色马蹄糕。 大殿上,顿时哗然,很多人没看过这些菜肴,不由自主的伸出筷子挟起来品尝,然后一脸的惊喜,连连的夸赞,韩珂笑望着她们,然后一挥手,有歌姬上来表演歌舞,这些歌舞自然也不是古代一成不变的舞蹈,而是韩珂交代改编的现代青春舞,意在气氛活络一些。 韩珂抛开先前刺杀的郁结,眯眼打量着下首的那些待嫁闺秀,一个个的看下去,心里盘算着,哪一个女子更好,更适合君初颐…… 等等!君初颐?韩珂心中突然想到了什么,顿时心惊。 很快,第一支舞跳完了,舞姬退了下去,众人开始端酒向上首的皇后敬酒,今日的酒也是韩珂命人精心准备的果酒,并不会醉人,所以韩珂没有拒绝,点头一一的喝了一些。14965934 大胤的一品诰命妇们个个笑着开口说道。 “今日适逢皇后娘娘寿辰,臣妇们才能吃到如此美味的菜肴,臣妇等多谢皇后娘娘费心了。” “是啊,不但是菜肴,就是这果酒也是一绝啊。” “歌舞也是臣妇们没有看过的,今日宴席我们可是从中学到了不少的东西呢,以后少不得要进宫来请教皇后娘娘了。” 下首的官妇们争着夸赞,热闹极了,韩珂闻言笑道:“大家若是对这些有兴趣,可以到本宫身边的月彤手里要一份单子,本宫已经命她准备了好多份,都是一些菜肴的制作法,还果酒的做法。” 一听到皇后娘娘如此说,众人很高兴,纷纷的起身谢恩。 “有劳皇后娘娘费心了。” 宴席进行了一个时辰,宾主欢快,众人都十分的尽兴,不过一直到最后也没有看到皇后娘娘提到关于选妃的事情,所以大家私心里还是有些失望的,但是得见这清冷的皇后娘娘,众人心中也是欣然的,毕竟这大胤皇帝将她藏的太深了。 众人心里想着,已纷纷的起身向韩珂告安,离开了崇宁宫。 韩珂唤了玉安稍留半刻,同时示意月彤将萧骏寻来相陪,玉安一听欢喜不已,岂有不答应,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对韩珂那积累的恨意。 养心殿。 两道黑影落于飞剑的房顶上,自微开的窗户进去。 弈凡听闻其声,立即自床上坐起,“怎么回事?” 暗卫垂首恭敬的禀报道:“今日宫宴开初,有四名黑衣人袭击了皇后娘娘,幸好得人相救,。” “什么?皇后怎样?”弈凡自桌案上站起,快速的穿上衣服。 接着没有多想便对暗卫命令道:“相救之人是谁?” “听月彤说,他当时只见墨色身影袭来,具体模样并未看清。”暗卫旋即答道。 “着墨色……”弈凡顿了顿,走到窗前,背手而立,焦急的神色慢慢转为沉静,幽深的眸子深沉悠远,望了望床榻上因中毒虚弱的母后,寒潭深处,泛起了一圈圈小小的波澜。 当夜,萧弈凡还是回了未央宫。 “本堂知道你一定会来。”弈凡刚进寝殿,耳畔便传来浑厚的男声,循声望去,一身着墨色的妖冶男子正在韩珂的房内小酌。 弈凡怔了怔,旋即大步迈向桌案,径自坐下,脸上却挂起温润的笑容。 “好定力,看到自己女人屋内有其他男人,你竟然能如此平静!”这夜沐风说话永远都是那么不着调。 “夜堂主!”弈凡点头致意,“或者说朕该称呼你为大漠之影。” 夜沐风不置可否,扯了扯嘴角,道:“大胤君主竟这般就认出本王了,莫不是小珂儿在你身边说了什么吧。” 闻之夜沐风对韩珂的称呼,弈凡额头有些黑线,但笑不语,继续等待夜沐风的下文。 “我对你的皇后没有恶意,更没有爱意,相伴也只是忠人之事罢了。”夜沐风顿了顿:“今日刺杀之事,本王有一忠告相诉,若是大胤皇帝无心惩治自己的母后和皇姐,最好还是寻个机会送她们远离宫廷,否则你定会后悔。” 说罢,夜沐风手中扔出一只半风干的雄蛊,头也不回地消失于夜色中。 望着那触目惊心的蛊虫,弈凡顿时眸光冷冽。 嘉义十一年,二月,玉安病逝。大胤皇帝下诏,恢复玉安长公主封号,举国哀恸。民间相传玉安长公主是救护皇后而死,世人皆称其为慈母。同年二月,十七王爷因憾染天花,医治无效,葬于东陵。 嘉义十一年,三月,司幽国君主楚梵天携皇后司徒青鸾、淑妃姜云歌出使大胤。 彼时,韩珂已经有了八个月的身孕,弈凡几乎没日没夜地陪着她。 甜蜜地羡煞旁人,只是郁结着夜沐风,他天天数着日子,自己是有多久没有同珂丫头说过话了,他好想跑去警告萧弈凡,你个昏君,既然将朝堂之事也搬到了未央宫,太不应该了!自然地,他也是想想而已。 日子看上去风平浪静,等到这一日到来的时候,韩珂却不知怎的总觉得心中不安,隐隐感到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 “舅舅,云歌现在很受楚梵天的宠爱,是吗?”夜半的时候,韩珂缠着弈凡,有些事情想要先问清楚,免得出事之后措手不及。 “算是吧。”弈凡将她抱在怀中,她的身子越来越重了,想要抱她,居然有些吃力了,弈凡望着她痴痴地笑,“怎么突然问这个?楚梵天再怎么宠云歌,也不可能有朕对你好。” 韩珂面上一红,双目瞪直,“好什么?每晚都要疼得死去活来!” 弈凡哑着嗓子哄她,“若是这一胎生了男孩,随便你怎么欺负他,朕都不会出声阻止。” “好。”韩珂满意地点头,又问,“司幽太子因为瓦剌王妃之死被废,依舅舅之见,楚梵天会立谁为太子?” 弈凡伸手在她额头上不轻不重弹了两下,脸上微微露出几分不悦,“你这么旁敲侧击,无非是想问一问楚黎的消息,不是吗?” 韩珂沉默不语。 弈凡的语气里满是醋意,却还是乖乖解释,“楚黎也跟来了。楚梵天很看重这个儿子,这样重大的事情,必然会带着他的。” “那……”韩珂的眉头微微皱起,“宫宴那日,瑶儿还是留在未央宫乖乖养胎吧。” “你怕见到他?”弈凡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探寻的味道。 韩珂伸手一拳,重重砸在弈凡胸口:“你这话什么意思?怕我思想出轨吗?” “老婆大人,为夫不敢。”弈凡慌忙认错。 天大地大,孕妇最大。 韩珂倚在弈凡怀里,幽幽叹了口气,“君子,才子,公子,男子,世可集四者于一身者举世难寻。楚黎也算其中一个,瑶儿只是想不通,他为什么要那么死心……” 弈凡拥她在怀,小声安慰,“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最适合的另一半。朕曾经一度认为你和楚黎是最为般配的,三番两次将你往他身边推……现在朕才明白,万事随缘。” “恩。”韩珂乖巧地应了声,旋即又挑了了舒适的姿势,埋进了弈凡的怀中……楚黎与欧阳烈焰怕是牵连甚深,弈凡的身世是不是他也知晓,若知道,他又会如何? 次日,司幽国使者入宫,韩珂在未央宫设宴款待。 楚梵天已经五十多岁的年纪,但他的脸上却一点都看不出岁月留下的痕迹,他依旧如韩珂初见他时意气风发,左手扶着姜云歌,右手挽着司徒青鸾,步入大殿。 十年不见,姜云歌脸上的稚气已经褪尽,她的任性与刁蛮也被险恶的司幽国皇宫磨平,再见之时,她一袭高贵的紫色华袍,站在楚梵天身侧,将司幽国司徒皇后的气势完全压制了下去。 传闻说,楚梵天专宠淑妃果然不假。 “司幽帝请入座。”韩珂选择了靠左手边的位置,引楚梵天和他的一后一妃入座。 三个人刚刚坐下,姜云歌便“咦”了一声,然后目光落在了韩珂身侧的弈凡身上,问道:“陛下,今日宫宴怎么不见太后娘娘?” 弈凡面色一僵,道:“太后娘娘身子不适,正在养心殿歇息。” 哪里是身子不适?自弈凡与夜沐风夜谈之后,姜太后如今是完全禁足,严重讲来便是彻底软。禁,根本没有机会出席任何宴会。 姜云歌是聪明人,一眼便看出了其中玄机,道:“云歌出嫁之前,深得太后娘娘恩宠,此次回来大胤,很像一睹太后娘娘天颜,既然太后娘娘病了,云歌便只能亲自上门拜访了。” “那倒不必,”弈凡蹙眉,这些日子宫人通报,姜太后自玉安之死后,一直安分地留守在未央宫礼佛,念及自己母后如今变化,弈凡正寻着机会解了太后的禁足令,如今终于找到借口,于是转身低声对身侧的阿砚道,“传旨下去,即日起太后娘娘可以在宫中自由走动,请她来参加宫宴吧。” “是。” 韩珂见弈凡终于放下,总算安心。 姜太后幽闭多日,再出现之时,风采依旧不减,她横眉淡淡扫了韩珂一眼,在弈凡身侧落座。 “这些日子委屈母后了,母后若是闲来无事,便多出来走走吧。云歌要在宫里住上几日,可以陪你聊聊天。”弈凡淡然出声,想要缓和母子间的关系。 姜太后微微点了点头。 此时,楚黎一身华服步入大殿,身侧挽着一个女子,韩珂定睛一看,心中惊讶不已,那女子居然是慕容云儿,转眼后望,两个一样的慕容云儿? ————题外话———— 明日便大结局了,更新二万字~希望结局亲们会喜欢~ 正文 结局章 大结局上 慕容云儿朝着韩珂眨了眨眼睛后,便一直挽着楚黎的手臂,姿态亲密,宛如新婚夫妇。 楚梵天见众人愣住,出声笑道:“朕来介绍,犬子靖康王、靖康王妃。” “果真是郎才女貌,靖康王风华绝代,靖康王妃更是国色天香。”弈凡淡笑着嘉奖,衣袖之中,大掌紧紧握住韩珂的小手。 “陛下过奖了。”慕容云儿出声,楚黎却不理会弈凡,寻了个位置,拉着慕容云儿,漫不经心地坐了下去。 韩珂倒吸了一口凉气,想不到慕容云儿竟然不声不响地回到了楚黎身边,依稀记得两日之前还一起谈心,现如今随同司幽来使前来,这般诡异感实在令人乍舌,什么时候身边的慕容云儿变成了替身? 楚黎的目光直直望着弈凡,却不肯给予韩珂一丝视线,他面容阴郁、薄唇紧抿,心思叫人难以猜透。 韩珂见他这个样子,心中有些担忧,他与慕容云儿貌合神离,幽幽叹了口气,这云儿不是放手了,如今这般是不是真的会得到幸福。 楚黎似乎感觉到韩珂焦灼的视线,冷冽的眸光微微一扫,唇角勾出一抹轻蔑的笑意,似是在自嘲。 韩珂皱了眉,想来他并没有真正放下对查绪儿的感情。 楚黎的视线一直落在韩珂身上,没有了从前的爱慕,满满的都是冷冰冰的嘲讽,韩珂实在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又做错了什么事得罪了他。 小腹部微微有些不适,韩珂起身,对弈凡道:“臣妾身子不舒服,先退下了。大家玩得尽兴些。” 弈凡见她脸色惨白,便没有强留,吩咐月彤送她回去。 似乎是因为人多的缘故,整个未央宫都显得闷闷的,韩珂心里头似乎堵着一口气,难以喘息,于是对月彤道:“我们去太液池走走。” “是。”月彤扶着她,小心翼翼往太液池的方向走去。 夜晚的太液池上了灯,湖灯映在水面上,折射出五光十色的水花,波光粼粼地水面荡漾着,韩珂的心情终于好了很多。 起了风,初春的气候有些冷。 “月彤,回去未央宫,帮本宫取件袍子来。”韩珂淡笑。冻着自己不要紧,如今肚子里还有个小的,她做什么事都变得小心翼翼。 “是。”月彤转身,又犹豫着回头,对韩珂道,“娘娘站在原地,不要乱跑,太液池边上路滑,若是落水就不好了。” “知道了知道了……”韩珂习惯了她的啰嗦,不停点头。 月彤见状,这才往回跑。 太液池附近有六角楼,好些日子没有见到萧焱了,韩珂往六角楼的方向走去,站在亭子里,突然觉得一切又回到了十年前。 手臂露在风中,微微有些凉,韩珂不觉瑟缩了一下。 身后有人递过来一件披风,将她裹住。 韩珂巧笑回眸:“月彤,你的手脚越发麻利了,这么快就……” 下面的话被吞入腹中,韩珂的笑意也僵在了脸上。 韩珂巧笑回眸:“月彤,你的手脚越发麻利了,这么快就……” 下面的话被吞入腹中,韩珂的笑意也僵在了脸上,望着楚黎那双满含深情的眸子,她突然手足无措起来。 “我不是月彤。”楚黎冷下脸来,嗤笑道,“未央宫里太闷,你一个孕妇自然是坐不住的。那地方不适合本王,本王也坐不住。随便走着走着……没想到就碰到一起了。” 韩珂尴尬地将他的披风从身上脱下来,递回他手上,道:“王爷,这样不太合适。月彤很快就回来了,本宫不需要你的披风。” 楚黎自嘲一笑,“拒绝拒绝……你从来都不肯给我一次机会。” “王爷,本宫已为人妻。”韩珂怕他说下去,连忙打断。 “已为人妻?”楚黎冷笑一声,伸手挑起她的下颚,“上一回,你也告诉本王,你已经同弈凡有了孩子。到头来,那孩子不过是瓦剌王妃的遗腹子!” “你就是在为这件事恼我?”韩珂微微一挑眉,望向楚黎。 楚黎侧过脸去,不出声,手中紧紧捏着那件披风,一个用力,披风在大掌之下震得粉碎。 “若是我当初不那么说,你会放我走吗?”韩珂眉峰一扫,静静注视着楚黎,“在你心里,我不过是一个藏了十多年的影子,你何必这么执着……不如惜取眼前人。” 楚黎冷然转身,伸手扼住了她的下颚,“本王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跟本王走!父皇的人马已经遍布在整个皇宫之中,你唯一活命的机会便是跟本王走!” “什么?”韩珂的面色煞得惨白,目光朝着远处望了望,皇宫之中黑影闪动,似乎真的有外人潜入。 “告诉你也无妨!”楚黎冷笑,“这天下很快就改姓楚了!再也没有大胤、司幽国之分!” “军队是怎么潜进来的?”韩珂不解,“宫中戒备森严,你们的军队怎么可能随意出入?!” 楚黎一声冷笑,“那就要感谢你的好姐妹--慕容云儿。她虽相伴你身侧,但早些时候嫁于本王之时,便教会了司幽国的子民冶铁炼钢、改良兵器,还教会了本王用水攻……看见那太液池之中的宫灯了吗?那不是什么宫灯,不过是本王的军队用来在水下照明的器具罢了。” “你当初娶慕容云儿,只是为了得到她的帮助?”韩珂面露痛苦,“你一点都不爱她吗?” “慕容云儿是司幽重臣之女,加之有如此本事,本王娶她,天经地义,不需要爱。”楚黎冷然而笑,嘴角却划过一丝落寞。当初娶她,没有爱,可是相伴十年真的没有一点爱吗?他自己也无法确信。 “你已经疯了!”韩珂越发担忧未央宫的情况,甩开他的手,想要逃离这里。 楚黎长臂一伸,紧紧扣住她的手腕,又道:“大胤的疆土,固然诱人,倘若你愿意随我天涯海角,我甘愿放弃这如画江山!” “舅舅也是这么说的……我不可能在最后关头弃他不顾。”韩珂转头,清冽的眸光直视他犀利的眼神。 楚黎微微一扬手,手中的碎步飞了漫天,从腰间抽出一把长剑来:“既如此,本王便只能踏平大胤,用这把饮血剑斩下他的头颅,从他手中夺回你!” “他生,我生。他死,我死。” “本王有办法让你生不如死!”楚黎目光微冷,“不要忘了,你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孩子!本王不信你忍心看着孩子死……” “若是大胤败了,你想怎样都悉听尊便。” 韩珂快步离开,脑海中努力思索着破解之法,宫中有君初颐带领的羽林军常驻,楚梵天的人再厉害,能够潜入宫中的毕竟是少数,太液池统共就那么大,能藏下多少人? 细想一下,韩珂直觉楚梵天一定在皇宫外围安排了军队,等到时机成熟,里应外合,想要一举拿下整个大胤。 待到韩珂离开,慕容云儿出现在楚黎面前。 楚黎黯然一低头,对上慕容云儿的视线,“本王已经按照你的意思,将消息透露给她了。能不能逃过此劫,就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如今父皇被淑妃迷惑,有些事情本王也阻止不了。” “谢谢。”慕容云儿干涩的扯了扯嘴角,“你还是和从前一样嘴硬,明明是你自己想要将消息透露给她,却要将这个罪名按在我的头上……” 楚黎茫然一笑,“那又如何?你不愿意?” “乐意至极。”慕容云儿笑答,上前一步,挽住了他的臂膊。 匆匆回到未央宫,韩珂忙传来月彤。 “娘娘,什么事这么急?”月彤蹙眉,“你身子重,跑这么快,不怕摔倒吗?” “笔墨纸砚伺候,快!”韩珂来不及同她多说,又问,“宫中可以硫磺粉和煤炭?” 月彤见她表情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认真答:“硫磺粉有很多,煤炭没有,但是有木炭!” “木炭也行。”韩珂匆匆在宣纸上写下硫磺粉与木炭的比例,又在一侧画了几幅简图,吩咐月彤,“去御花园摘些皂荚,命人按照我写下的方法提炼硝酸盐,再按比例将硫磺粉、木炭和硝酸盐混合,最后用油布纸将混合后的粉末包起来,做成图上的形状!” 月彤听得云里雾里,忙问:“娘娘这是要做什么?” “火药!”韩珂又想起什么,急忙吩咐道,“做好的火药放在阴凉处,千万不要碰到火芯。火药的杀伤力很大,这是用来迎敌的,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使用。” 月彤又问,“迎敌?什么敌人?” “没……没什么。你将制好的火药交给君初颐,让他随时听令就是。”有些话,韩珂不便说出来。 遣退了月彤,韩珂想尽办法唤出夜沐风,然,未果,他像是人间蒸发一般。这些日子韩珂除了弈凡,最依赖的便是这沐风堂主,如今求助无门,她的心再也无法安定。 看得出,今晚楚黎是来通风报信的,这件事若是传开了,只怕那楚梵天会提前行动,那么她连最后的应对时间都没有了。 躺在床榻之上,韩珂想要努力将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联系起来。 先是有人对她下堕胎药,然后是姜太后的丑闻被揭发,姜晚晴带着姜太后要烧死她,姜晚晴死在她面前……宫中制度革新之后,最大的动静便是玉安假死带着萧骏离去,韩珂笃定的认为这一切与玉安并没有太大关联,思绪便又回到最初。 脑海里有个片段不停地重播。 韩珂抱着将死的姜晚晴,问:“那晚堕胎药是不是你下的?” 姜晚晴摇着头说,“是我……” 那半句没有说完的话,韩珂突然猜到了! 应该是,是我二姐。 姜云歌才是这一系列事件的幕后黑手,姜晚晴不过是个替死羔羊罢了! 恰在此时,一阵阴风在她耳侧扫过,一把锋利的匕首穿过韩珂的视线,紧紧钉在了墙壁之上。 韩珂冲上前去,拔下匕首,一张纸笺滑落下来。 那是姜云歌的字迹:今夜子时,太液池一见,想必你已经猜到了我,别耍花招,慕容云儿竟敢对你通风报信,本宫会让你瞧瞧叛.国者的下场!韩珂倒吸了一口凉气,想不到儿时的玩伴终成敌手。 弈凡来到未央宫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 韩珂一想到子时还要出去,又怕被弈凡发觉,于是微微蹙了眉,道:“舅舅,瑶儿今晚有些不方便,你就歇在承乾宫吧。” 这不说不要紧,一说反倒引起了弈凡的好奇,“怎么不方便了?” 韩珂面色为难,扯嘴道:“慕容云儿说,我离生产的日子近了,最好不要行fang事。舅舅你……你憋得住吗?” 弈凡面上一黑,“舅舅是那种涩域熏天的人吗?何况你如今哪有机会见到慕容云儿!” “恩!”韩珂没有理会弈凡的后一句疑惑,只是重重一点头,“瑶儿对你不放心。为了宝宝的安全,你必须回承乾宫呆着!” “好好好……”弈凡拗不过她,原本今晚他就没打算歇下,只不过心里头担心她,多看她一眼罢了。宫中的动静他都感觉到了,想来那个幕后的人要动手了。 韩珂等到弈凡离去,披了一件衣裳,匆匆出门,朝着太液池的方向走去。 六角楼中站着一抹身影,韩珂走近一看,不由惊讶出声:“怎么会是你?” 楚黎收到姜云歌的书信,今晚太液池一见,倒也没料到来的人会是韩珂,他的眼中闪过一阵狂喜,随即便被惊恐所取代。 “遭了!” “中计了!” 两个人同时说道! 待他们转身,整个太液池已经灯火通明,姜太后在姜云歌的陪同下,带着三千死士将两人围困其中。W7J6。 姜太后冰冷的声音在太液池上方响起:“身为大胤皇后,却三更半夜与男人私会,通歼罪当浸猪笼!本宫慈悲,免去你的痛苦,拿箭来--” 姜云歌抵上一把弓箭到姜太后手中,她的嘴角泛着邪肆的笑意,“太后娘娘,手下留情。” “放心,一定一箭穿心,不会让她太痛苦的。”姜太后面上一冷,狠绝之色尽显。 韩珂双手附在自己的腹部,忙出声道:“祖母……孩子还有一个月就生了,你真的忍心看着自己的亲孙子死在自己箭下?” 姜太后的语气里不含任何感情,冷笑道:“哀家要孙子有什么用?儿子尚且不能真心对待哀家!” 说罢,她搭箭上弓,一把弯弓被她拉满。 “孩子,对不起,娘始终没能保护好你。” 韩珂的身子重,根本躲不开她的箭,如今夜沐风又不在暗处,她只得微微闭上眼眸,等待死亡的降临。 几滴温热的鲜血溅到韩珂脸上,可她却没有感觉到一点疼痛,惊慌地睁开眼眸,楚黎颀长的身子直直挡在她面前,那支箭穿心而过,将他的身子撕裂开来。 “住手!” 听到动静,弈凡带着君初颐的兵马火速赶来,将这里团团围住,冲到韩珂身边,见她满脸鲜血,心中惊恐万分,“瑶儿,你怎么样?伤到了哪儿?” 韩珂的泪簌簌往下落,“我没事。” 她上前一步,稳稳扶住楚黎摇摇欲坠的身子,“不要死!求求你……不要死!我不想欠你一个恩情……我不想一辈子欠着。” 弈凡这才发现,受伤的人是楚黎。 那支羽箭横插在他的心脏处,刺中的是要害,鲜血流个不停。这样的伤,在他看来,根本没得治。望着韩珂惶然无措的表情,他突然好恨自己,为什么替她挡箭的人不是自己?! 楚黎倚在韩珂怀里,茫然一笑:“吻一吻我……好吗?最后一次,我很想看他吃醋的样子。” 他又转过头,望向弈凡,低叹道:“一辈子都在同你争她,我从来没赢过,让我赢一回如何?” 弈凡点点头,旋即撇开脸颊。 韩珂俯下身子,缠绵一吻,印在了楚黎沾满鲜血的薄唇之上。 楚黎感觉到灼热的鼻息拂在自己脸上,心口处的伤突然没那么痛了,嘴角竟露出一抹苍凉的笑意的。 那一抹,韩珂完全没有意识,她感觉到是体内的那残余的灵魂记忆操作着这一具躯体,迫使她吻上楚黎的唇。 那样的吻,轻柔、动情,查绪儿一定深爱着他的刘楚哥哥吧? 下一秒,韩珂身子一颤,只感觉脑中突然闪过太多的画面,怔的她愣住了。那是查绪儿封闭在体内的所有记忆,自此,原主灵魂彻底从她的身体里散去,连同那内心深处的记忆,随着楚黎去了遥远的雪域。 慕容云儿穿过人群,面色惨白地跪倒在楚黎面前,冰冷的唇角在风中瑟瑟发抖,紧紧握着楚黎的手,厉声质问:“为什么?!为什么……到最后你要争的人还是她?!” 楚黎伸手反扣住她的手腕,笑道:“我们还有下辈子,何必在这辈子争来争去……” “我不要下辈子!”慕容云儿一把推开韩珂,召唤了几个人将楚黎带回司幽国军营。 “弈凡,快传太医!”韩珂心中愧疚,连忙对着弈凡喊道。 “宫中太医又有谁比得过慕容云儿……”弈凡幽幽地答道,眸光跟随那远去的浩然身影,担忧地叹了口气。 恐是今日的变故动了胎气,恰逢子时,韩珂那逐渐消退的腹痛竟再一次猛烈袭来。弈凡见她疼得满头大汗,慌忙将她打横抱起,朝着未央宫的方向奔去。女珂介韩。 临了,他冷冷扫了姜太后一眼,道:“看来母后的禁足令是解不得的,母后还是回养心殿好生呆着吧!” 姜太后的身子猛然一颤,昏倒在姜云歌怀里。 “快!送太后娘娘回养心殿!”姜云歌唤了几个人,将姜太后抬走。 半个时辰后,楚梵天带兵入宫。 弈凡将韩珂安顿下后,才面见楚梵天:“不知司幽帝半夜进宫,所为何事?” 楚梵天面含哀伤,想来楚黎伤得不轻。 “朕此次来找大胤皇帝,不过是想为犬子讨个公道!犬子在大胤皇宫受伤,有人亲眼目睹是大胤姜太后射伤犬子,犬子如今奄奄一息,朕只要大胤皇帝交出姜太后,此事便可既往不咎!”楚梵天那双深邃的冰冷瞳仁直直望向弈凡眼底。 弈凡冷静道:“朕有一事不明。宫宴过后,司幽国使臣明明已经离开皇宫,为何司幽国靖康王会出现在皇宫之中?” 楚梵天目光骤冷,楚黎出现在皇宫内确实不好解释。他原想借着楚黎受伤的借口夷平大胤,如今这个借口倒是不必找了。 “萧弈凡,朕同你打开天窗说亮话!楚儿是死是活,朕不管,但大胤的江山,朕要定了!”楚梵天一挥衣袖,太液池中上千兵马瞬间破水而出! 亮晃晃的太液池,居然藏着千军万马! 弈凡的脸上却始终保持着暖暖的笑意,似乎那万千兵马在他眼中不足挂齿,他淡笑出声:“司幽国就算拿下大胤的皇宫又如何?大胤逍遥王萧焱的军队已经驻扎在皇宫之外,大将军君北野重新带兵,驻守京城之中……皇宫一旦被攻破,他们的兵马便会涌入皇宫,将司幽国的兵马尽数斩杀!” “尽数斩杀?”楚梵天冷笑一声,“朕一身戎马,从来就不怕死!就算是全军覆没,你一样会陪着朕下地狱!朕一把年纪了,不亏。” “楚梵天,你以为朕会拼死一战?”弈凡冷笑。 “司幽帝,你好像从来都不曾将我放在眼中过,今日本宫就给你来个震撼教育!” 韩珂的声音突然响起,子时已过,腹部的疼痛已经减轻,带着刚刚制好的几包火药来到弈凡身边,点燃了捻子,朝着太液池中扔去。 扑通-- 几声巨响! 太液池中瞬间水花冲天。 楚梵天震惊地望着韩珂手中的东西,问:“什么歪门左道?你想吓唬朕?” 韩珂回眸轻笑,“是不是吓唬,司幽帝已经看到了它的威力,自己心中应该有了定论,何必我多做解释?” 韩珂转身,君初颐已经命人推了一车的火药过来,她笑对楚梵天,“若是两军现在交手,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叫你们全军覆没!” 楚梵天也意识到情况不对,面色微微一变,但仍旧恨恨地向眼前之人逼。近。 “或者说司幽帝觉得这样的教育还不够震撼!”韩珂见楚梵天没有退却,打了个手势,旋即,韩珂与萧弈凡身侧突然从天而下了十几名墨衣男子,每名黑衣人都一脸亢奋的表情,手中拿着的都不是兵器,只是一柄柄很奇怪的大件饰物--枪械。 楚梵天愕然,命人整好队形准备作战,怎料话音未落,火药与枪械齐齐发动,霎时,楚梵天身侧的人百来号全部倒下,徒留下他一人惊恐地立于韩珂眼前。 这懦弱的大胤皇后是施了怎样的妖术,楚梵天戎马一生,竟然心惧地想要跪地。 他突然转身,一声令下。 “本宫再给你一个机会,要么滚,要么全军覆没!”韩珂从来没有这般硬起过,看到制作出的前世热武器,体内的嚣张气焰竟彻底暴发了出来。 “撤--” 千万大军,在楚梵天的带领下撤出了皇宫,紧接着又离开了京城。 韩珂的身子微微一颤,腿下一软,险些摔倒,幸而弈凡从身后稳稳将她扶住,叹道:“这里的事情,朕能够解决,哪里需要你插手?你养好身子就是了……” 韩珂不自觉地垂下眼眸,脸上有难以抑制的哀伤,那嚣张气焰在对面弈凡时又全部收了起来,叹一口气道:“楚黎因我命在旦夕,瑶儿只是想将伤亡减到最小,不想再有更多的人牵扯其中了……不管是大胤的人,亦或是司幽国的人,他们都是活生生的生命。” “瑶儿,你太傻。天下纷争,难免会有人伤亡的。”弈凡揽住她的双肩,回想起什么,忙问道:“对了,瑶儿你为什么会在子时出现在太液池?楚黎也恰好在……” “舅舅……你这是在怀疑我吗?”韩珂面上不悦。 弈凡无奈地耸耸肩,“舅舅是在乎你。” “姜云歌约我来的……” 一句话说完,韩珂刚刚舒展开来的眉头又皱紧了,急急握住弈凡的手,问道:“姜云歌呢?为什么方才楚梵天身边只带了司徒青鸾,姜云歌在哪里?” 不远处的夜沐风,因离开韩珂身侧多时满是内疚,一直寻着机会想要请罪,但是奈何那紧紧相拥的两人压根注意不到他的存在,懊恼地撇了撇嘴,带着自己的下属,满怀兴奋地消失于太液池附近。 嗯,还要对这枪械加以改良,还有那火药,那么威力巨大的武器,小珂儿竟然没教他制作,真过分!夜沐风疾行于夜色中,还不忘抱怨,知晓韩珂并无大碍,那之前的愧疚感早就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彼时,姜云歌正搀扶说姜太后回养心殿。 她今天穿了一袭素白色的衣裳,不仔细看倒也没什么异常,再仔细一看就会发现,那衣裳像极了孝服。 “云歌,凡儿有了瑶儿就不管哀家的死活了……幸亏还有你在哀家身边。”姜太后叹了口气,面上的皱纹堆积到一起,一夕之间苍老了许多。 姜云歌微微一抿唇,道:“云歌是司幽国的皇妃,总归是要回司幽国去的。” 姜太后眉头紧蹙,“都怪哀家不好,当初就不该让你去司幽国和亲!” 姜云歌的语调怪怪的,接下姜太后的话,“是啊,若是我姐姐姜芸芷活着就好了。若是她没有难产,云歌也不需要嫁到司幽国去,指不定云歌已经嫁给了陛下呢。云歌可以一直服侍在太后娘娘左右的……” 提到姜芸芷的死,姜太后的面色变了变,拍了拍姜云歌的手背,安慰道:“你姐姐福薄,若是她还活着……一切都好。” 姜云歌突然话锋一转,“那倒也说不定,若是我姐姐不死,先帝怕是早就斩杀了君大将军了吧。失去了君大将军的支持,陛下也未必能够登基。” 姜太后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微不可查地推开了姜云歌的手,冷声道:“陛下能够登基,是他自己努力得来的,与君大将军的支持无关。” “既然无关,当初又为什么要杀死我姐姐?!”姜云歌的真面目终于撕下来,冰冷的面孔对上姜太后的脸,冷笑道,“太后娘娘不会认为自己做事一点马脚都不曾露出来吧?” 姜太后心口一滞,料不到姜云歌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云歌……你都在说些什么?芸芷是因为难产而死,怎么会是哀家杀的?” 姜云歌的无关因为愤怒变得扭曲,一双俏脸涨得通红,指着姜太后厉声斥责,“我姐姐虽然身子弱,但她怀胎之时调理的很好。嫁到司幽国之后,我想要查看姐姐的尸体,却发现有人将姐姐的尸体挫骨扬灰!这根本就是为了毁灭罪证!我想要找到姐姐的接生嬷嬷,却发现为姐姐接生的嬷嬷横死街头……再查下去,所有跟姐姐生育有关的人都已经消声匿迹。这其中难道没有猴腻吗?” 姜太后目光一冷,“你怀疑哀家?” “不是怀疑,是肯定!”姜云歌咬唇,“韩珂曾经对我说过一句话,她说得益最多的人便是真正的凶手。那时候,我自以为焱哥哥得益最多,现在仔细一想,登基的人是当年的睿王,而睿王并非追逐名利之人,得益最多的,自然是太后娘娘您!” “云歌,你不要胡乱推测。”姜太后心中略微有些紧张,掌心捏了一把冷汗,如今养心殿中空无一人,她的安全得不到保障。 “太后娘娘。”姜云歌转身,一张惨白的面容对上姜太后的视线,“您仔细瞧瞧,云歌这一身衣服如何?” 姜太后这才注意看她,纯白无暇,一身孝服,她战战兢兢往后退了几步,脚下跌跌拌拌,“云歌,你要冷静,这里是大胤的皇宫,哀家是太后。” “是太后不错,”姜云歌巧笑,上前两步,挑起姜太后的下巴,冷笑道,“你是太后,所以我要你死的明白。我姐姐死的不明不白,不让她知道真相,她反倒好受些,若是她知道是太后娘娘加害于她,她到九泉之下都不会原谅你的!” “你……”姜太后已经被她逼到了墙角。 姜太后已经五十多岁,而姜云歌正直年少,一个老人的力气自然比不上她,她两只手臂伸出来,便将姜太后死死堵在墙角。 “太后娘娘近来是不是总做些噩梦?梦到我姐姐了吧?”姜云歌的嘴角勾起一丝残酷的笑意,“她是不是对你说,她要带你下地狱去?” 姜太后心中惶恐,这些日子,她确实接连不断地做恶梦,现在回想起来,那哪里是梦,夜里出现在养心殿的白衣女鬼分明就是眼前的姜云歌! “是你!是你……” “别激动,”姜云歌一把摁住她的胸口,笑对姜太后,“不妨听云歌说完。太后娘娘可记得罗太医的丑闻?” “是你……也是你。”姜太后的面色惊得惨白,失血的唇角不停地哆嗦,“罗太医是你派来勾引本宫的,出卖本宫的人也是你,与瑶儿无关?” “哈哈!”姜云歌的笑声越发肆意,“你总是责怪自己的儿媳妇,你越是责怪她,我越是开心。当初她为了替你掩饰罪行,不惜出手杀了礼部尚书赵澈,正是因为如此,我找了十年才找到线索……我恨她!她抢走了属于我的幸福,居然连复仇的机会都不肯给我!” “瑶儿替哀家掩饰罪行?”姜太后惨白的面容又变了变,涨得铁青,怔怔望着眼前发狂的姜云歌。 “不错!”姜云歌挑眉一笑,“反正你也快要死了,不防让你死个明白!给她下堕胎药的人也是我!本来我想嫁祸给你,可惜她太重感情,不肯相信是你做的……” “好瑶儿……好瑶儿……” “现在才知道她好,太迟了!”姜云歌抬手,一双纤细的手紧紧扣住了姜太后的脖子,用力掐下去。 “住手!” 养心殿的大门被推开,韩珂夺过君初颐手中的弓箭,朝着姜云歌的方向,一箭射过去,眼见穿心而过,偏突然闪出一蒙面的金衫女子,几个转身,便带着姜云歌逃离于众人的视野。 韩珂和弈凡急急冲到姜太后身旁,一把将她扶起来。 “传太医!快传太医!” “不……不要太医……”姜太后紧紧握着韩珂的手,身子伏在她身上,一颤一颤,“瑶儿,你陪着哀家,哀家不要看太医……” “好,祖母,瑶儿陪着你。”韩珂终于长长舒出一口气来,她总算是肯接受自己这个儿媳妇了。 婆媳二人终于抱成一团。 弈凡在一旁看着,心中欣慰,后,君初颐面圣请罪,姜云歌逃脱。 次日,驻扎在皇宫外围的萧焱进宫面圣。 “逍遥王萧焱护驾有功,晋封煜亲王,驻守皇城,钦此!” “谢陛下恩典。”萧焱一脸淡然接过圣旨,早前答应愿相助弈凡,不过只因弈凡一个承诺,允他一生守护韩珂。如今韩珂安好,他便也心安了。 等到早朝散去,萧焱在未央宫中驻足良久,望了那个俏丽的背影一眼,满足一笑,转身坦然离去。得不到她,给她一生守候也是好的。 傍晚,弈凡去了养心殿看望太后,韩珂正在未央宫中用膳,一个黑影突然闯了进来。 “谁?!” 韩珂惊呼出声。 “是我。”黑衣女子一把握住她的嘴巴,然后掀开了面纱。 “小医童……”韩珂望着慕容云儿憔悴的样子,心中不忍,犹豫了好久,才开口问道:“他的伤怎么样了?” 慕容云儿眸光一黯,“伤了心脉,活不过七天。” “是我对不起他。”韩珂垂下眼帘,心中满是愧疚。 慕容云儿咬牙,有些话终于还是说了出来:“除非有莫茸,莫茸可以救他。可如今,我们还找不到莫茸……不过,还有个法子可以救他。” “什么法子?” 慕容云儿犹豫了一会儿,随即道:“你是服用过莫茸的人,随着你腹中的孩子日渐长大,它吸收了莫茸所有的精华,用你腹中的小孩做药引,可以救他,早先我伴你身侧也是这个这个药引。”这时候,她选择了坦白所有。 韩珂神色一慌,手微微一抖,饭碗落到地板上,砸得粉碎。 “早先?难不成你一早就料到楚黎会为我挡箭吗?”韩珂嘲讽的问道。 “早先不是救他,是救我哥哥,欧阳烈焰。”慕容嫣儿直言不讳,即便知道韩珂此时对她失望到底,她也不愿意再骗她。 “欧阳!”韩珂再一次犹豫了,今生欠过这两人恩情,而她除了弈凡,谁都不想欠,可是这孩子…… “你不愿意救吗?”慕容云儿当然明白韩珂的心思,就算是要她死,她也会救那两人,可是孩子重于她的生命。 韩珂俯首,看着腹中已然隆起的腹部,面露痛苦之色,思索了许久,终于点头,道:“是不是我放弃这个孩子,可以救下两人?” “娘娘!不要!”月彤刚巧闯进来,听到二人的对话,“娘娘你身子虚,腹中的孩子还要一个月才能出世,而楚黎已经活不过七日,要想救他必须要催产!可是娘娘,你想要生下这个孩子本来就已经是九死一生了,何况是催产?倘若一个不小心,母子不保,你置陛下于何地,陛下该有多痛苦?” 韩珂的眼角隐隐有泪光闪现,她咬牙,对着月彤道:“月彤,我这辈子不想欠别人什么……舅舅是我一生最爱的人,我愿意欠着他,可是别人不行。” 说罢,韩珂朝着慕容云儿使了个眼色,慕容云儿散出一种药粉,月彤便失去了知觉,直直跪倒在地。 韩珂转身,对上慕容云儿的视线,“既然姐姐今晚来找我,想必催产药也已经准备好了吧?” “恩。”慕容云儿颓然一点头。她有时候也非常恨自己,她自私自利,为了自己亲人,完全不顾及别人的生命。 “那就开始吧。”韩珂伸手到她面前,摊开掌心。 正文 结局章 大结局下(正文完) 慕容云儿将一颗药丸递到她手中。 韩珂望着那颗药丸良久,随即一仰头,吃了下去。 她是虽非学医,但是有些事情非常清楚,现代的催产药也最多催产一周,可她的孩子明明还要再等一个月才能出世,这对母体的伤害很大,能不能活着生下孩子,那是一个未知数。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韩珂感觉到腹部开始阵痛,慕容云儿连忙将她扶到床榻之上躺下。 “慕容云儿,这里不能有产婆,不能让陛下知道,所以只能劳烦你了。”韩珂朝着她微微一点头。 慕容云儿咬牙,道:“你放心。你只管努力就是了,这药丸是我这半年来精心研制的,已经是世上最好的药。” “好……”半年的精心研制,闻之,韩珂惶然一笑,身子却乏力得很,小腹处的疼痛感越来越强烈,可她连半点声音都不敢喊出来,生怕引来外人的注意。 慕容云儿知道她忍得痛苦,找了一块纱布让她咬着。 韩珂痛得满头大汗,可肚子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生不出来。 就这么耗着,大约又过了一个时辰,韩珂浑身上下所有的力气被抽空,神智也渐渐不清醒了。 脑海中突然划过瓦剌王妃剖腹取子的片段,她伸手摸了摸,苍白的手指也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到一把匕首,递到慕容云儿面前,有气无力道:“小医童……剖腹吧……保孩子,一定要救回楚黎。” 慕容云儿捂住嘴巴,接过匕首,双眸中盈满了泪水,锋利的匕首放到韩珂的腹部,她的手微微一抖,慌忙将匕首“哐当”一声扔开。 “不行!不能这样……”慕容云儿恢复了理智,“韩珂,你不能一心求死,这样我会一辈子难以安心的。你不是生不出这个孩子,你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弈凡而已……你不能死了!不能死!” 被她说中了心事,韩珂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此时,御书房内! 萧弈凡埋首批阅着各地传回来的加急,时间,在悄无声息中流逝。待,抬头的那一刻,窗外已经漆黑一片。微微皱了皱眉,站起身就往御书房外而去。 “皇上,夜已深,是否安歇?” 守候在御书房外的太监,见帝王出来,第一时间迎上前去。 “去未央宫!” 说话间,脚步未曾停一下! 太监一恁,连忙跟上去,劝说道,“皇上,想必娘娘此刻已经睡下了,不如明日……” 这时,天际,骤然划过一抹明亮的闪电,打断了太监的话! 萧弈凡的心中,不知为何,泛起一丝隐隐的不安,竟等不了侍卫备车,直接身形一晃,瞬间消失在了浓厚的暗夜之中。 催产,未央宫内。 “痛,好痛!”痛,从小腹处蔓延过全身,韩珂咬着牙,即使唇角被咬破,也依旧无法缓解腹部的疼痛半分。 “韩珂,你加油,孩子生出来就好了!”慕容云儿手忙脚乱地为韩珂换上毛巾热敷,在韩珂因为忍痛而闭上眼的时候,急急加油。 韩珂无助地摇了摇头,她现在好累,扯不出一丝力气。 殿外。 夜沐风飞快的赶到,在空旷的院子中,来回的踱步,他知道慕容云儿今番催产是为了欧阳烈焰,他要守着。 一抹黄明的身影,在这个时候,翩然从空中落了下来,衣袂飘飘,萧弈凡一脸焦急地望着那墨色身影,询道:“沐风堂主,瑶儿她……” “啊……” 骤然从殿内传出来的痛呼声,回答了那弈凡还未问出的问题。 萧弈凡立即回头,向着身后紧闭殿门的大殿望去,旋即,抬步就向着那檀木门走去。 “大胤君主,你不能进去!”夜沐风突然挡住了他 萧弈凡不由得停下了脚步,暗自疑惑,夜沐风不得已,寥寥数语交代了屋内正发生的事情。 萧弈凡的心顿时揪了起来,是啊,他不能进去,瑶儿做出这个决定怕是最不能面对的就是自己…… 大殿外,不知何时,竟然飘起了雨丝,那渐凉的雨滴感一如弈凡的心情。等药催颗。 半晌,风急,雨骤,狠狠击打在那院子中一黄一墨的身影上! 殿中的烛火,忽明忽暗,可是弈凡只有慕容云儿一人在内,弈凡连找个人想问的机会都没有! 韩珂咬住牙,冷静的吩咐道,“用参汤,之前我给玉安接生过,参汤可以让我撑到把孩子生出来!” “不能!”慕容云儿提高分贝,一口拒绝了。她自然懂得参汤可以令韩珂恢复力气,可是如今她虚弱的很,再辅以参汤催产,会要了她的命!她突然好害怕好后悔。 对,刺激她!慕容云儿笃定了主意,急急开口:“韩珂,你给我听着,现在夜沐风就在门外,你若是生不出来,我便让人请来萧弈凡,到时候他知道你为了别人的男人放弃他的孩子,他一定会恨你!到时候你就一无所有!”慕容云儿添油加醋地述说着,一遍又一遍。 此时的韩珂因疼痛,早已不能清醒思考,她满面泪水,不停地摇晃着身子,低吼一声:“不要!” 就在这时,一声婴儿啼哭的声音,伴随着雷鸣落下,音声洪亮,刹那间划破漆黑的夜幕! 萧弈凡浑身一震,猛然向前,欲冲进殿内,却被夜沐风死死地拽住,夜沐风安慰道:“慕容云儿是最好的太医,她一定会保证韩珂的安全的。” 萧弈凡跪倒在雨中,十指紧攥,骨节作响,他再一次恨上自己,他好想当时挡箭的那人是他! 殿内。 “是个女儿。”慕容云儿说道,声音里不辨哀乐。 韩珂双目圆睁,痴痴地望着屋顶,一句话都不说。 “大出血--”慕容云儿一手抱着孩子,望着韩珂身下的血水聚成了河流,心中的恐惧越来越大。 “快走!云儿你快走……再不走,我怕舅舅会对你不利。”韩珂这才回过神来,又想起什么,突然瞥过脸去,背对着慕容云儿道,“我早猜到是女儿,名字已经起好了,叫萧雅。若是用它做药引,还留下残骸,烦请姐姐为它立一座坟。” “好。”慕容云儿面上满是哀伤,亲吻着怀中的婴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慕容云儿不敢带着婴儿从正门走出,她寻了个偏窗,跳了出去。韩珂目光一直紧盯着慕容云儿手中的襁褓,待她们消失于视野,便静静躺在床榻之上,双目紧闭,乌黑的长发凌乱的散在枕上。红色的锦被映衬着那一张惨白至极的容颜。此刻,她吓身的血水越流越多,死去一般。 此时,跪倒在殿外的男子,无神的望着禁闭的屋门,心如刀绞。 “不对!”屋内怎么丝毫声音都没有!夜沐风的心止不住颤抖。 “萧弈凡,快进去!”夜沐风近乎咆哮的声响,游离的某人霎时清醒。 破门而入,望见床榻上浸在血水中的韩珂,弈凡的心里一阵恐惧,三两步冲上前去,一把将她拥在怀里,侧脸紧紧贴着她失血的面颊。 “太医!快传太医!” 章显之早先便应了了慕容云儿的要求,早早在太医院备好了应对各种情况的汤药,再得到皇帝召唤后,匆匆而来,这才保住了韩珂的性命。 夜沐风跪倒在韩珂面前,黯然道:“小珂儿,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阻止大胤君主,也不会害你险些丧命……”床榻旁某意气风发的墨衣男子内疚万分,一直喃喃自语着。 “朕相信若不是瑶儿要求,慕容云儿亦不会对她不理不顾,你只是尊重了瑶儿的意愿……”弈凡眉头皱了皱,朝着夜沐风摆了摆手,示意他离开。 待韩珂幽幽转醒,已是四天后的事了! 韩珂只觉得自己睡了很长很长的一觉,睡梦中,失去的力气,一点点的回笼。长睫,在眼睑处,轻轻地、轻轻地颤了颤,然后,缓慢的、缓慢的掀了开来。 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那趴在床边的黄色身影,衣衫褶皱,满脸的疲惫不堪,恐是这些日子一直守在床头,韩珂满是心疼。 韩珂从锦被下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推了推他,沙哑的唤:“弈凡!” “瑶儿,你醒了!” 萧弈凡立即向着韩珂望去,布满红丝的眼中,满是欣喜,在窗外渗透进来的阳光下,异样的明媚耀眼,令韩珂一时间竟是有些看呆了! “瑶儿,你没事就好!” 萧弈凡俯身,将寝榻上的韩珂,连人带被的拥入了怀中。下颚,摩挲着韩珂的头顶,如同失而复得的珍宝般,不愿松开半分! 韩珂任由萧弈凡抱着,片刻,突然想到什么,推了推萧弈凡,从他的怀中退出来,“弈凡,对不起,对不起……我把雅儿给了慕容云儿,对不起……” 那一夜,她清清楚楚的听到了孩子的哭声,所以,她知道自己的孩子一定被带走了。 萧弈凡紧紧地将韩珂拥入怀中,“没事,我们还会有自己的孩子,舅舅不怪你,舅舅只怪自己……” 瑶儿感念:上穷碧落下黄泉,弈凡,瑶儿愿做你的妻,生生世世! 执子之手,与子相拥,温馨满了两人的心,疼了他人的眼。 次日,碧玉阁内。 “飒翎,本宫知道你功夫深不可测,你去给我杀了君初瑶跟姜冉两个践人!”这语气,趾高气昂。 “呵,我飒翎救你,已经还了姜芸芷的人情,姜二小姐你若执意不离开皇宫,随你!”说罢,转身,丝毫不理会那怒红眼的美丽女子。 四月,花开烂漫,韩珂的身体也慢慢调理恢复过来。 太液池边,韩珂正静静欣赏这盎然的春意,耳畔竟传来细微轻渺的歌声,很是好听。细细侧耳,像是从东面的宫殿传来,韩珂不自觉的踏步循声,抬头望去--碧玉阁。 “娘娘,小心台阶。”突然出现的月彤轻轻唤道,打开碧玉阁厢房的门,韩珂款步而入。 “咣。” 韩珂一惊,蓦然回头,只见殿门已经被梭然关上、落锁。 她颦眉,警惕的目光掠过周围,并不见任何人影,但这种奇异的寂静却让她有些不安,手指不自觉又伸入怀中拿出拿暗器匣子。 一只苍白而冰凉的手忽然如凭空出现一般悄无声息地探出,忽然揽住了韩珂的腰肢。 韩珂眸光一冷,陡然肩膀一塌,转身射出手中的银针。 那人似没有想到韩珂手里竟然有杀人利器,但是她反应敏锐,一转身偏头的动作,银针尽数定在了屋内的门柱上。 “娘娘,你这是做什么……”好似是月彤的声音,却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韩珂收起暗器,质问:“是你锁了这屋门?” 对方一脸诧异,向前走了几步,重重推搡着屋门,丝毫未动,叫囔着:“娘娘,你快去内室躲着!这屋子诡异的很。” 韩珂见状,顺从地走向内室。 跟随的'月彤'眸光一寒,暗藏着利器跟上。 “君初瑶,你该死!”高斥一声,锋利的雪白短刀直指韩珂。W7J6。 韩珂斜撇下,立刻一记雁落平沙,就势卧倒,但是还是免不了感觉到肩头上一道冷利的气流掠过,一片衣袖陡然从她肩上落地,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臂,若非她闪得快,恐怕被削掉的就是她的皮肉了。 “你不是月彤!”韩珂肯定道。 “呵,确实不是。”手握短刀的女子边说边扯下脸上的人。皮。面具,精致的面容顿现,只是甚为扭曲。 “姜云歌!”韩珂刚叫出名字,对方手上的雪亮短刀便毫不留情直取她的胸口。 韩珂躲闪不急,只能猛然侧身,痛楚顿时涌上韩珂的心头,肩胛上的窟窿霎时血冒不止。 韩珂单手撑地,努力地向后逃去,眼见姜云歌再一次袭来,快速一抬手,拆了自己头上的花冠,狠狠地砸向对方的头脸。 满头如瀑布青丝落下,顿时雍容的皇后模样失去,满是狼狈。 “啧……”姜云歌身子一别,避开她砸来昂贵花冠,讥笑的叹息声幽幽发出。 韩珂冷嗤一声,忽然左手一摆,挟着浓浓杀气,再一次掏出那暗器匣子,一按,银针尽数散开。 层层幔帐飞舞,姜云歌硬是接下了这数百根银针。得意的笑声还未发出,她忽然感觉有一股子极度危险的气息从身后传来。 “砰!”窗外发出一声枪响,姜云歌闷哼一声,两只手垂落下去,难以置信地望着韩珂,倒地而亡,她好想知道这封闭的屋子外有什么,竟然一招毙命。她突然好后悔当时为什么不听从飒翎的话离开…… 再一次与鬼门关擦肩而过,韩珂看着眼前的情形,久久的无法回神。 春寒交替轮回,大胤皇后已达双十年华,朝堂中要求纳妃的奏折重未停止,早些年萧弈凡拒绝纳妃大臣们无奈,如今姜太后亦执意待皇后产下嫡子再议纳妃事由,故未果。 同年冬月,未央宫上空电闪雷鸣、青龙显现,接连传来两阵婴儿啼哭。 产婆手忙脚乱,满脸堆笑,一手抱着一个婴儿,从产房奔出来报喜:“生了生了!恭喜陛下,是龙凤胎,母子平安!” 弈凡抱着还在坐在韩珂身侧,点了点婴儿的小嘴,他们出生在暖风阵阵的秋季,男孩儿赐名睿,女孩儿赐名懿。 韩珂微微睁开惺忪的眼眸,望着一双儿女,叹了口气,“若是小雅还在就好了。两个女儿欺负儿子,这是我一辈子的愿望。” 弈凡低声安慰道:“别担心,当年传闻楚梵天找到了莫茸救楚黎,小墨莲定然平安无事。只是司幽国靖康王妃失踪,我们的女儿想必正在世间的一角自在的生活。” “恩。”韩珂微微一点头,拥着他的身子,安然睡去。 萧睿刚满三个月,弈凡便给他断了奶。 理由很简单,妹妹萧懿,自出生以来经常饿肚子。这一双儿女生得太过相似,辩认不清的韩珂总是给萧睿喂两次奶。 韩珂嘴巴上虽然总说要欺负儿子,可这个儿子被她宠得无法无天,两岁大的时候,居然把瘦小的妹妹生生踹下了床。 “瑶儿,为夫觉得,我们不该再挤一张床了。”弈凡咬唇,他已经有整整半年没尝过女人的味道了,都是这两个小鬼害的。 韩珂一点头,“舅舅,瑶儿觉得你说的很对,所以……” “今晚我们睡承乾宫!”弈凡那双漆黑的瞳仁亮了亮。 韩珂一撇嘴,一手搂着一个娃儿,对弈凡冷声道:“是你睡承乾宫!” 弈凡的面色冷下来,他突然觉得自己被欺压了太久,是该重振夫纲的时候了。 “月彤--” 他一声传唤,月彤急急来到跟前。 “怎么了?怎么了……是公主尿了?还是小王爷尿了?”月彤已经快要神经质了,韩珂不许请奶娘,说是奶娘会折磨小孩子,要月彤照顾她才放心,所以月彤就由弈凡的贴身婢女,变成韩珂的贴身女婢,最后变成了韩珂的儿子女儿的奶娘……这等级,怎么越降越低了呢?不是说后宫的宫女搞晋级制吗?她一直干得很用心啊! 弈凡从韩珂怀里一把抢过两个小鬼,塞入月彤手中,道:“带他们去承乾宫躺着!” 两岁的小男孩啃着脚趾头问:“父皇,母后不是让你去承乾宫躺着的吗?” “笨蛋!”两岁的小女孩嗓音清脆,一双冷冽的清眸瞪向小男孩,一如当年韩珂初见弈凡时的神情,她咬牙,“父皇和母后要‘吃饭'了!不能带上我们!” “为什么?”小男孩接着啃脚趾头,“父皇和母后为什么不能跟我们一起’吃饭'?” 小女孩人小鬼大,“这就是父皇要断你奶的真正原因!母后的乃水都被你喝掉了,父皇喝什么?我们已经吃了母后的奶,自然不能跟父皇抢饭吃了。” 说罢,小女孩从月彤怀里挣脱,拽着小男孩的手,乖乖朝着承乾宫的方向走去。 弈凡满脸黑线,转头对月彤一声冷哧:“出去!” 月彤默默退开。 红纱帐放下,弈凡兴起,刚要对韩珂上下其手,发现她已经沉沉睡去。 “夫人,你不热吗?”弈凡长臂一伸,将韩珂软软抱在怀里。 韩珂蹙眉瞪他,“知道热还抱着我?” “为夫的意思是……” 下面是长久的沉默,待他在她身上索取了足够,从长长抒出一口气来,从她紧致的身体里退出来,接着道:“为夫的意思是,出过汗,就不热了。” 屋内,尽显旖旎。 ………… 时间,如手中流沙,白驹过隙,一晃,便又是两年! 韩珂自知晓萧雅尚存世间的消息,便急急想亲自去求证,这不,腹黑的帝王帝后将目光定在了萧焱身上。 嘉义十五年秋,太液池边的凉亭内,两袭华衣,面对面对弈棋局。 此时,该由韩珂执子落定,半晌未有动作,面对萧焱疑惑的目光,女子扯着贼兮兮的笑容:“焱哥哥,若是我赢了,你是否可以答应我一事?” 萧焱顿觉有种被算计的感觉,不禁打了个寒颤,端起自己面前的那一杯茶盏,轻抿了一口,道:“瑶丫头,你尽管开口便好,除却帮我做媒,凡事我都应你!” “厄……”萧焱多年未娶正妻,对此韩珂心中愧疚并不少,多次做媒都被一一拒绝,亦是无奈,正色道:“瑶儿只怕,这一件事焱哥哥也不一定会答应!” “哦?”韩珂的话,一时间,不由得微带起了萧焱的好奇,“说说看,到底是什么事?” 韩珂张了张口,后又闭上,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萧焱无奈,只能顺着韩珂的提议,道:“那便依你的提议。若是你赢了这棋局,无论什么事,我萧焱定为你办到!” “那焱哥哥可要小心了,可别输了怪罪!”韩珂近年来棋艺精进,弈凡都数次败在她的手上,如今更是信心笃定。 萧焱笑着,看着这开局不久的棋局,从容不迫的执子、落子。 最后一子了,韩珂的心顿时提到了嗓眼。 萧焱将韩珂的神色,丝毫不漏的尽收眼底,宠溺地摇了摇头,原本要下落的棋子微微的偏了偏,如此一来,萧焱此局再无转赢的机会! “丫头,说吧!” 韩珂莞尔一笑,但在开口前,还是不确定的再询问了一遍,“焱哥哥,决不食言,是么?” 他点头。看着韩珂得逞的笑容,萧焱顿时有点后怕的感觉。 缘由告知,萧焱霎时呆滞。今日,显然是被这丫头摆了一道。 “焱哥哥,你说了决不食言。”韩珂小心翼翼的问道。 萧焱深深忘了她一眼,道:“好!”想来寻女是一个目的,他明白瑶儿希望他走出对她的视线,去看看其他的风景。 韩珂知晓他明白自己的意图,正欲道谢。 “瑶儿,记住,永远也不要对我说谢谢!”萧焱阻止了韩珂的谢意,笑意相对,那风华绝代,一如初见! 翌日早朝! 萧弈凡留下一道圣旨,带着韩珂与一双儿女,消失不见。 圣旨上册封萧焱为摄政王,代为摄政,十年为期。 马车,悠然地行驶在大胤都城。 “唉!咱们这一走,居然跟着这么多人!不知道,还以为是皇帝出行呢!”放下车帘,一身素淡装扮的韩珂朝着身边的萧弈凡调侃道! 此次离开,原本只是一家四口的计划,怎料月彤、阿砚、云舒、夜沐风还有等人纷纷不由分说的跟着他们离开了! 一行人,游山玩水,历经半年的路程,方才到达司幽边境一个繁华的都市--统万郡。 消息相传,这靖康王妃自楚黎痊愈后多次出现在这统万郡。 夕阳渐落,余晖温煦,风过,行驶在青石路上一马一车,霎时卷起圈圈落叶。 “主子,已经到统万郡了。” “先寻早一间客栈住下来。” 阿砚应了一声,离去。 永福客栈,大胤商户,如今却成了这统万郡最奢华的客栈,前有两楼连接成一楼,三层之分,后有雅致别院三处,只有付得起银两的客人才能入住别院。 店小二眼尖,一早便迎上了这豪华的马车,热情相询。 月彤自怀中掏出一叠银票,嘴角轻扬,开口道:“客房就不需要了,听闻永福有三处别院,我们就要住这的别院。” 店小二一见那白花花的银票,双目圆瞪,连忙点头,忙不迭地安排了下去。 一行人俊美异常,尤其那白衣男子,宛如仙人,店小二怔了怔,这些人莫不是掌柜在等的人? 望着那一对粉雕玉琢的孩童,店小二止不住开口相询:“客官长得可都跟仙人一样,是来这观光的吗?” 阿砚斜瞥了店小二一眼,清冽的目光下店小二顿时呆立,噤若寒蝉。 “还不带路?”这声音不浑厚也不低沉,却如泉水般清澈,店小二倒吸了一口气,立刻热情恭敬地领着这一行人朝着别院走去,心里还琢磨着,想来看人真不能看外表,这行人跟他们那掌柜一般,全是披着仙人的假象! 店小二招待完弈凡一行人,急急便跑往城南,向主子禀告。 是夜,高悬皎月,繁星点缀。 “叩叩叩……”清脆的敲门声,显得格外突兀。 弈凡跟韩珂尚未反应过来,只见屋门被一脚踹开,旋即,定睛一视,门外女子身淡绿长裙,虽不系发丝带却以发系发参差甚妙,竟然慕容云儿! 韩珂欣喜万分,正欲招呼。 慕容云儿大步迈进,扯着床榻上衣着不整的韩珂,哭诉道:“早先年人家就放出了萧雅没事的消息,你们为什么才来……” 慕容云儿那话说的是梨花带雨,愣了弈凡两人半晌。 这非常动静,自然引来了阿砚等人,急急闯进了弈凡的屋子,看到来人是慕容云儿好似泪痕满面的模样,心想约是主子想抢回大公主惹了人家伤心,正欲离去。 怎料…… “你……你……你们快把你那宝贝女儿给我带回大胤去!死赖着要做我嫂子,老娘快崩溃了!”柔弱模样不复,徒留那三丈火冒。 “厄……不错是朕的女儿,早熟!”某人拢了拢衣领,甚为得意。 众人,均是一脸黑线! ---------------- 嘉义十二年,春二月,皇后分娩,得一子一女,赐名睿、懿。 嘉义二十五年,七月初七,大胤皇帝萧弈凡迎大公主萧雅回宫,加封还珠长公主,赐城池两座,良田万顷,赐婚欧阳烈焰,远嫁司幽。 嘉义三十年,秋十月,长子萧睿继位,改年号嘉兴,萧弈凡晋为太.上.皇,皇后君氏晋为皇太后,太后姜氏晋为太皇太后。 嘉兴元年,九月,太.上.皇携太后离宫远游,定居司幽首阳郡。 (全文完) 正文 番外 不如不遇倾城色(夜沐风篇) 那浩淼的茫茫大漠,那黄沙笼罩的无边天地,是我自小成长的地方。爱残颚疈十三岁那年,西域皇者病逝,我便成为这驰骋天地的王尊真神,至高无上,无与伦比。我是夜沐风,世人称我为大漠之影。 十六岁,我得以俯瞰天下,亦拥有卓绝的武功,西域之人道我是天降神者,然,这一切,不过源于那妖孽的红衣。 十岁那年,西域,凌冽的黄沙已经蔓延到了中原平城的城门之外,而我作为西域皇室见不得光的小皇子,终日被关押在那石屋中。一日,叛贼劫狱,我跟随逃离,那是我第一次看到这无垠沙漠。自此,我开始了流浪生活,半年的混混沌沌,跟随着不同的人群油走,竟来到了这个祖辈们曾经魂牵梦萦的地方--中原(司幽)。 已经十多天没有正常进食了,身体已然无法负荷,饥寒交迫的无奈下,我躲进了一间破落的屋子,一间传言闹鬼的屋子,不过,对于居无所定的我而言,这里如同仙境。 白天躲在破落的屋子一角,晚上抱着自己小小的身子,睡着冷硬的地板,看着横梁上那诡异的白绫……我突然后悔来了这中原,这被祖辈们神化的地方,依旧没有人问我饿不饿?冷不冷,依旧没有人给与我关心、给与我温暖…… 在这个残落的鬼屋里,我一个人,又挨过了一夜。整整三天没有进水了,渴,真的好渴。 几近崩溃的我反反复复地、跌跌撞撞地胡乱走动,企图找到水源,无果。 不,不能呆在这边,我要出去找点什么吃的。或许是上天注定的,当我翻了屋后那堵墙后,我的人生便改变了。 那是一座荒废的园林,稀稀疏疏地林立着森森树木,铺成的青石路蜿蜒延伸,尽头是一座精致的八角长亭,长亭边竟然碧水清湖! 见四周无人,我急急跑至湖边,狠狠地喝了好几口水,咳咳,虽然呛到了,心情却是无比愉悦。 我爱上了这个地方,每晚夜深人静便会过来,独自一人,抱膝坐在那凉亭内,然,等到天明时又离去,我不敢多留,怕这是个有主的地方,怕自己再也寻不到这么美丽的地方。游荡在暗夜里的孤魂,当时我是这么形容自己的。 第三日,我依旧爬山那果树,聊以果腹,忽闻不远处一阵轻微的咳嗽声响起,心中大惊,这里竟然真的有人?深夜来人他竟丝毫不知。 脚下一滑,我跌入了湖中,早知便不选这湖边的果树了,至少当时我是这般抱怨的。 大漠的水是很稀有的,几乎所有的西域人都不识水性,我慌乱地在湖中扑腾,竟然也冒出了水面,摸了把脸,一抬眼便看到了不远处那亭中红衣妖冶的少年,眉如远山,目若星子。 他望着落汤鸡一般的我,低低笑了起来,他的笑容放肆,带了一股子邪魅之气,我承认,我当时看呆了,甚至忘记了担忧,就这么痴痴望着那个少年,在水中不上不下地待着。 “你还不上来?水不凉吗?小心冻坏了身子。”邪魅少年突然吐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朝我伸出手。他手指纤长如玉,我不禁又愣了愣。 十年了,第一次有人将我当成是一个人来看,第一次有人关心我的身子,尽管那也许只是随口的一句,或者只是他无聊时的一句言辞,无关于对象是谁。可我仍然止不住的心酸,突然好庆幸自己可以来到中原。 我知道这个少年的身份不简单,故而选择避开他的手,自己爬上了岸,然后,在他诧异的目光注视下,转身疾跑,未曾留下片语。1461 空气中徒留下他放肆的笑声。 浩那风成伦。听着那邪魅的笑声,我的心是慌乱的。慌乱什么我不知道,我只怕接受这人的关心,我便不能再习惯一个人的冰冷与孤独,所以我逃离了,生平第一次因为一个男人的关怀产生逃离的念头。 第二日夜幕,我还是不争气地去了,我小心翼翼地饮了水,又偷偷爬到了那颗临湖的果树上采摘果子,眼睛不由地斜瞄,没有那显眼的红衣,我深深吁了一口气,又不自觉有些失望。 我黯然的从树上跳落,忽然想发泄,便折了一枝柳条,径自狂乱地抽打着那树杆。忽有一只手握住我的手,清雅的声音自我耳畔响起:“小屁孩,为什么你身上的气息这么压抑?” 这男人叫我小屁孩,我很生气,皱着眉道:“我才不是小屁孩,我将来会是一个英俊卓越的男人。” “男人?”红衣男子再一次扯起自己邪魅的笑容,戏谑道:“心里有怨气就拿树木出气的你,也算是男人?” 我脸一红,讪然道:“我只是还没有长大,心中烦闷才会做这么幼稚的事情。” “你多大?” “十岁了。”不知怎的,我很高兴与这男人交谈。 “十岁还说自己没有长大,真是可怜的小鬼!” “我不可怜!”义正言辞地声音,不自觉从我口中吐露。 “好吧,你不可怜。”那红衣男子竟然顺着我的话,在我疑惑之时,却忽然道:“走,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说完他拉着我的手往外面冲去,我别捏地不断挣扎,却又因为他的一句话而乖觉:“别扭的小鬼,你一点也不脏。” 从那以后,我们之间的话渐渐多起来,他教导我武功,教导我蛊毒,我们经常在一起练剑,练到满头大汗,从他的口中,我得知,他是司幽暗幽宫的宫主,一个势力滔天却隐晦在暗处的人。他邪魅的笑容,时常不离唇角,但我却知道那笑容,隐藏着苦涩。 我有心追随他,认他做主,他拒绝了,恼怒万分的我,竟然对他挥剑相向,没有悬念的,我自是败了。颓废地坐在青石路上,我怒斥:“为什么我不可以跟随你,你看不起我!?” 红衣男子转身,对我置若无闻,那妖娆的红色身影即便消逝眼前时,我落泪了,男儿有泪不轻弹,而我依旧肆无忌惮。 “你我是朋友,无需追随!”只是这一句,我的一生便打上了欧阳烈焰的烙印,他是我的主子。 三年后,西域。 我杀戮深重,我铁马金戈,我征战大漠,皇室都道我是因报复野心勃勃,可是谁会知道,我只是为了主子那一个遥不可及的心愿,烈焰说他想找一个人,一个叫韩珂的女人。茫茫人海,找人无异于大海里捞针,他占据司幽,而我原是大漠之子,我想只有我成为万众嘱目之人,我才能于这浩瀚沙漠为他找寻那一线希望。 我终于强大了,我在大漠的每一个州郡都颁布了一则诏令,内容却无人可识,是的,那是烈焰的特殊文字。若是大漠有人可识得此文字,大漠皇室愿允以半片江山,限女子。 我寻寻觅觅,春夏秋冬,周而复始,一年又一年,花开花落,伊人却是音讯全无。大漠皇宫不乏冒认之人,都是美艳女子,但是事实证明她们一个都不是,烈焰的失望我望在眼中,我变得暴戾,我把这些女人全杀了。 西域皇室于我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在烈焰的授意下,我将西域多番革新,物质以及军事均达到了一个高度,各国无人敢袭。而我,因常年不在大漠,臣子见我如同见影。 我再一次远离大漠,留守在烈焰的身侧。世人皆道我为红颜误国,殊不知,我为的只是一份曾经的尊重。 时间,如手中流沙,白驹过隙,一晃,便又是两年!是岁,我受邀去往雪域,看到那一清冷艳丽的女童,一个与我埋下不解之缘的女子。 我的队伍行进在茫茫雪域中,途径一个茶馆,我命将士们稍作修整。小憩,突然一阵怒吼声引起我的注意,唤人细问下,方知我们西域的勇士尼古竟然被一个女子给摔倒了。尼古体格强壮,高大彪悍,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能够有这么大的力气?我心生不悦,总觉得这是雪域人的一次挑衅,所以当下狠踢马腹策驾前往。 马匹临近,周遭的人群顿时散开,纳入我眼帘的女子身着异族服饰,乌黑的头发弯成发髻藏在斑斓特别的花帽之中,耷拉着脑袋,许是发觉到我的到来,那丫头猛然抬头,恐那一瞬间,我仿若深深沉浸在她那凌厉、却深邃得清透的眸中。 好凌厉的女子,虽然身材娇小,容貌美艳清丽,全身上下不带一丝盛气凌人,但是那股倨傲和眼底的戾气却无法遮掩,如同这当空中的暖日一般耀眼,使人无法忽略。 真是一个有意思的女人,我第一感觉就是这个,柔弱娇美的外表,刚烈的性子,狠绝而冷厉眼神……雪域竟然有这样表里不一‘,令人想探究琢磨的女子。 我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落在了躺在地上,满身狼狈的尼古,眉宇不悦的蹙起眉宇,却略带好奇的问这个女子:“他是你打到的?” 那女子先是沉默不语,旋即,却点了点头。鬼使神差的我竟伸手于她,视若无睹,挑眉失意了下我的坐骑,明了,命人替她牵来一马匹,上马落定,一气呵成。1jj。 正想询问她的来历,眼前马鞭一闪,凌厉的架势不容我靠近,旋即嘶的一声,马儿狂驰而去。她想跑? 真是有意思的丫头,我不急不缓地跟着她,仿若猫戏耗子般。从她那笨拙的驾马姿势来看,她似乎应该不会骑马,所以没折腾两下,烈马就将她整个人都甩飞了起来。我不知道自己当时心里究竟在想什么,看到这一幕,竟然心口一紧,随即挥出长鞭,啪的一声抽打在马匹刚烈的马匹上,继而卷住那女童的纤细得似乎只要一用力就会折断的纤纤腰身,然后收回绳子,接住了她从天而降的轻盈身子。 她真的很轻,几乎感觉不到重量。她落在我怀中时,头顶上的花帽掉落,一头乌黑的青丝霎时倾泻而下,飘荡。近距离的看到这个女人,我不由得感慨,她的确很美,不,应该说长大后极美,此时我在想这般妖孽的女子若带回暗幽宫,烈焰怕是会喜欢的紧。 怀中的丫头原是挣扎万分的,而后便乖觉了,只是睁大那一双清透得如同汪水般的眼眸,不满地瞪着。我突然失笑,手中把玩着她倾泻飘扬的乌发,低沉的道:“好烈的性子,像我的马儿”,我看到她眼底那一瞬而逝的愠怒,恼怒的情绪晕红了脸颊,煞是可爱。于是抬手捏住了她精巧的下颚,又道:“我让你做我主子如何?” 她漂亮清灵的眸子动了一下,不可思议地盯着我。 旋即,我又道:“前提是,我替我伺候好一个男人,如何?” 两句如何下,那丫头顿时蹙起那略带凌厉的秀眉,看起来是真的生气了!我抬手按住她微微蹙起的眉宇,突然大笑起来,“没想到雪域女子竟然也这般烈性,有趣,有趣的很。” 而后,当天我便带着这个有趣的女子,一同到达了雪域都城。我翻身下马,将她轻盈的身子扛在肩头,大步走进雪域城主为我准备的石窟。 肩上突然传来一阵疼痛,这丫头竟咬我,毫不怜惜地将她扔下,虽说我注意了力道,但是对于一个女子怕还是重了点。 我看着她慢慢爬起来,脸上竟然没有丝毫受到惊恐,而产生的怯弱和求饶,她半跪的姿势,让我突然联想到一种可爱的动物,野猫,然,这是一只野性难驯且凶悍的动物。 我玩味的笑道:“小野猫,你很有趣,我原本一直都以为雪域都是弱不禁风的,却没有想到竟然还有你这样可爱的。” “呸!”别扭又大胆的丫头。 “女人,你是第一个敢吐我口水的人”我冷冷的说道,眼神也瞬间阴沉起来。 “你不是要我做你的主子,我答应了。吐你口水又如何?”言辞看似无惧,但是她颤抖的身子出卖了她此时的恐惧。突然我竟然有一种罪恶感,跟一个七八岁的小丫头竟然这般较真。 细细凝视着她,这时才发觉,她垂掩的睫毛很长,而且十分细密,如同蝴蝶的翅膀一般慢慢的煽动着,十分好看。 我放低身子靠近,她不自觉地后移了几步,我好笑地扬了扬嘴角,这个狠绝的丫头貌似不羁的只有她的眼神,按住她的双肩,我故作温和道:“丫头,记住,我叫夜沐风,作为有教养的丫头,我想你该告诉我你的名字。” 她镇定地深呼了一口气,旋即,脱口而出的答案差点让我跳脚。 “我有娘生,没娘教,恕不奉告。” 正文 番外 (夜沐风篇二)为zhl665500加更 不得不承认,这小妮子的呛声,我再一次无法保持温润的形象。 该用餐的时间了,雪域的城主自是为我准备了奢华的宴会,然我推却了。再次推门进入那石窟,我悠悠然在那丫头身边坐定,分食着面前的诱人烤肉,并不理会那喷火又垂涎的美丽眼眸。我承认,我是故意的。 “告诉我你的名字,嗯?”说罢,故意地推了推面前的餐盘。 我定定望着那树林深处,没隔多久,就看到一抹金色的影子,从那郁郁葱葱的树林之中,缓步而出。 我只觉得这女人脑子有病,甩手就想离开。 那是酒……我恶劣的不想提醒。 一年后,得到慕容嫣的信笺后,霎时我愣住了,当初那女童竟然是韩珂,是烈焰心心念念的那个女子。 恐是目光太过直接,她抬头怒瞪了我一下,旋即不再理会,径自享用起面前的美食,那些抢来的美食。 “你是谁?”对着这红眸少年,我温润开口。 为坐分奢。这丫头究竟是什么身份?若是中原之人,又为何藏匿在这雪域之中? “滚!”旋即丫头撇开脸去,不理会。 “b!你看我也就罢了,干嘛还盯着他看。”又一次被这个丫头骂b,我霎时回神,心中暗恼:都怪欧阳烈焰,害我看到红色的东西都忍不住失神。 行走在暗幽宫的青石路上,我漠然抬眸,越过那高高的树冠,仰望着那平和静谧的夜空,正在思虑烈焰近来的异常。 “等等!”念弯弯连忙叫住了她。 红眸!这个半大少年竟然有着一双红眸,好美!我承认我有点迷幻了。 那丫头七岁竟然嫁人,嫁的是大胤睿王,他的嫡亲舅舅,还是自愿下嫁,这真是讽刺!此时,我很后悔当初没有将那丫头带回暗幽宫,或许那时候我带回了,一切都会不一样了,不是吗? 一个月后,烈焰归来,总觉得他变了很多,但具体又说不上来。 “刘楚,我喜欢跟着这人,你给我滚。”丫头见我前来略略一惊,旋即一脸鄙夷地朝着身边之人吼道。这言辞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留。 暗幽宫外,一轮冷月当空,月光清凉,笼罩着寂寂宫宇,如被浸了秋水般寒气涌动。 “不行,这人刚刚绑着你,你别信她,跟我走。” 我心中顿时一阵诧异--这人怎么会在这,那南疆的圣女,念弯弯。 我收起目光,走至门口,交代些什么。随后,走到自己之前坐着的椅子上坐下,没有理会那吃的正欢人儿,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眼眸垂着,似乎是在细细品着那茶水中的甘甜。 “你个b,你要做什么?”丫头在我跑离了她的视线,不由地紧张吼道。 我霎时无语,这女人到底打什么主意? 我猛然回过神,眼睛眯起,惊讶地看向那个方向,心中正思索着究竟是什么人,竟然会在我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出现在这里。 我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做出这样的话,因为那少年有一双红眸吗?还是因为我过于关注这个丫头而害怕了。那夜,我的石窟再一次恢复了一个人的宁静。 倏然,丫头站起身,从我身边抢去茶盏,一口气将水都喝了下去。 “你下蛊了?”突然间,我很是笃定。 仿佛看出了夜沐风的疑惑,念弯弯嘴边扯出微笑,脚下也没有停滞,轻功俊逸,几个跨步,就到了离夜沐风很近的地方,近的快贴近夜沐风的唇瓣。夜幕,悄悄降临,我百无聊赖,竟然在那丫头身侧做了一个陷阱,那是烈焰教我的诈弹原理,我在丫头头顶悬了几柄利剑,旋即在她的双腿里三圈外三圈的绕上了结实的绳索,最终我选择在丫头的身后打结,两个结,一生一死。 “或许,烈焰的异常,我可以为你解答哦。”旖旎之音,甚为撩人。vc。 “你……”我不禁皱眉。 “我是来投奔你的。”念弯弯脸上的笑意并未淡去,反而越发的灿烂,“我已经不是南疆的圣女了,还有,我的名字是,念弯弯。” 望着这对别扭的孩子,我顿时有种被忽视的挫败感。不自觉咳了咳嗓子,好在我找回了自己的存在感。 “怎么会,人家怎么舍得对你的心上人做这种事情呢。”念弯弯的语气霎时风尘娇嗲。 念弯弯歪了歪头,笑道:“怎么?不愿意收留我吗?我可是蛊毒宗师呢,哦,对了,我还有富可敌国的财富!”念弯弯刚说完,便从怀中掏出一大沓房契地契,以及大面额的银票。 “呵呵,”娇嗲的笑声再一次袭来,我不由地浑身不自在,正后悔同这邪魅女子说起这戏谑言辞,忽的腰身一紧,我的唇瓣竟然碰触到温润的薄唇,飞快地碰了一下,而后我触电一般推开了眼前的女子,是的,我恼羞成怒了。 慕容嫣一再传来信笺,絮絮叨叨地讲诉烈焰的低迷,然而,我仍旧没有去大胤去找寻烈焰,因为这么些年来我明白他的执念,这不是劝所能解决的,也许醉生梦死一段时间也好。 也许是那个人的气息并没有一点恶意,所以我才没有很快察觉到他的存在吧。 “好玩。”戏谑出声,我的心情很好。 嘟囔着小嘴,很明显,她在不满。我做了个手势,很快地,筷子送来,递在她的面前,而她却还是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抬起了手。 不对,怎么是两个人的脚步声,我倏然睁开眼睛,飞身挡在他们的面前。 如我预料地,丫头竟然捂唇咳嗽起来,接下来,她的动作再一次引起了我的探究,她的手在袖笼中寻找什么,难不成是丝帕?印象中,中原大家闺秀都会在袖中塞上一条丝帕,而她的动作分明就是在寻找那条丝帕,她绝不是雪域之人,我笃定。 “绪儿……” “南疆圣女,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我微微颔首,冷冷道。 南疆圣女出现在这里,我第一个反应便是--此人,是向谁来下蛊? 我从来都没有注意过她的双手,可这一刻,我看到的却是没有丝毫老茧的白希纤细的手指这不是一双劳作的手,倒是像贵府千金,而雪域是养不起这般的贵妇千金的,不自觉地,我想起了中原那些娇生惯养的公侯小姐。难得对于烈焰以外的事情产生兴趣,尤其这次还是个火爆而别捏的小妮子。我暗暗腹议,丫头,我会查清楚你的身份。 我侧过身,不耐烦地看向念弯弯,却发现念弯弯竟然一边淡笑望着她,一边毕恭毕敬地弯下腰-- 疑惑地看着面前这个人,我实在不知道这女人到底在搞什么。 “这样啊,那你带走吧。”丫头狐疑的眼神直愣愣盯着,我心虚的回避。 “查绪儿!”三个字一出口,这女子便扑了上来,抢走了我面前的多数菜肴,可惜筷子只有一双,她幽幽地看着我,我无视。 “你可以用手抓着吃,何必这么拘泥。”半晌,我终开口。 但这个念头冒出来之后,我顿时又觉得不合情理--如果真的是来下蛊,那也应该是受人之托,何必明目张胆地出现在眼前,徒惹冲突呢。 可是…… 心上人?我恶寒,这烈焰确实是我这辈子最在意的人,可是对于这种抹黑的形容,我实在恼怒不已,冷眸一冽,说道:“南疆圣女突然要做我这小小堂主的下属,莫不是对我仰慕已久?” “刘楚,我是雪域之人,她是我的妻子!”说罢,顾不得丫头的挣扎,死死拽着宣誓着自己的所有,后,双眸敌视地望着我。 “好久不见。”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猛然钻进我的耳朵。 霎时,我有种无语问青天的冲动,我迷恋欧阳烈焰不假,迷恋一切与红色有关的存在,但是本堂主重兄弟之情,怎么就一再的被人无悔有断袖之癖呢! 是时,我是庆幸的,这样的身份让她去伺候烈焰,岂不是给暗幽宫徒惹风雨。 “沐风,我一定会纠正好你的龙阳癖好。”念弯弯一脸严肃,精致的小脸上是说不出的坚定。 事后,我利用暗幽宫的暗探,终是查明了她的身份,这丫头竟然平城镇国大将军君北野的长女,大胤的初瑶郡主,而那红眸少年竟然司幽的五皇子楚黎。 “我会对你,忠心耿耿。”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听到脚步声,很轻很轻。旋即,我闻到了迷香的味道,心中暗笑,厉害的丫头。 三日后,我告辞雪域,却再也没有见到那一个身着彩衣的清冷女子。 一脸愤恨的我,一脸坚定的念弯弯,未有只言片语的继续,徒留下交流的视线不停地流转。 树林之中,我们的身影仿佛定格在了这一刻。阳光穿过树叶之间的缝隙,投落在我们之间,我承认那是勾勒出的侧影很是美好静谧。 不日之后,我便带着自己的一众属下赶回了大漠都城,而在回宫的这些人中,其中一个,她的名字叫做--念弯弯。 正文 番外 三 不如不遇倾城色 无垠的大漠上,遥看的星空真的很美,但是念弯弯的住处却透露着一片不寻常的气氛中。 念弯弯站在窗边,抬眼看了看天空,轻笑一声,“难得的好月色呢,不出来谈谈心吗?”说着,一边伸手将窗户带上,转身笑看着房间黑暗的角落中,眼中却是冷冽无比。 一个身影从黑暗中慢慢走出来,身形纤细,却是一名女子。 念弯弯皱了皱眉,夜沐风身边的暗探各个武功不凡,不可能没有察觉到有人闯进王府。 蒙面女子眼中露出疑惑的神色,似乎对于念弯弯的警觉很是赞叹。 “圣女,你为何要脱离南疆,转而选择夜沐风做主子?”蒙面女子冷冽的口气,仿若给这夜更添了凉意。 念弯弯一怔,南疆之人?还是夜沐风故意找人来试探自己?情绪突然暴戾起来,却温润地盯着眼前的蒙面女子,嗜血的笑意却只是一闪而逝,快到无法捕捉。。 蒙面女子见她并不答话,脸上滑过一丝厌恶的神色,靠近一步,“还是说,因为你偷拿雌蛊不成,所以你要逃开主子?” 偷拿雌蛊?这下念弯弯确定了此人是夜沐风寻人扮演的了,此等造谣之事本是她脱离南疆的借口,如今堂而皇之的出自南疆之人之口,着实笑话。想来夜沐风手下的能人确是不少,竟然能够查到如斯机密,却不知这只是一句戏言。 “你为何不回答?”蒙面女子有些怒意,伸手欲钳制住念弯弯,然轻而易举地被躲开了。 “我没有。”念弯弯断然反驳,却没有任何解释的迹象。 “好,权当你说的是实话,不管你有什么心思,但别忘记主子交代的任务。”蒙面女子的语调愈发的冷冽,旋即不自觉紧了紧腰间的佩剑。 殊不知这举动于念弯弯而言只是笑话,米粒之光,竟然与日较劲。 “什么任务?”念弯弯顺着她的话题问道。 “你想办法从欧阳烈焰手中拿一块玉,那块玉玦与一般玉不同,中间藏有尊狂两字。”蒙面女子霎时变得严肃起来。 念弯弯眯了眯眼,尊狂?那便是烈焰在大胤交由自己保管的东西,这事夜沐风决计不会知晓,想来自己猜测错了。不过,这事情看来似乎越来越有意思了。 “从欧阳烈焰手上取物,天方夜谭吗?”念弯弯调侃道。 “你!”蒙面女子似乎没有料想念弯弯如此反应,深吁了一口气,按捺住刀剑相向的冲动,略带蔑视的将念弯弯上下扫视了一番,旋即道:“你不是自持貌美,你可是咱南疆天生媚骨的圣女呢,凭这姿色,勾引烈焰宫主应该很容易吧。” 念弯弯轻轻笑了笑,只是轻轻地“哦”了一声,语调轻浮。 蒙面女子对念弯弯的鄙夷之色甚为恼火,眼中杀气倏然布满,“别以为你武功高强,我便奈你不何!别忘了,你体内可有我们南疆的雌蛊,别逼我用它来催杀你!” 眼眸中厉光一闪,念弯弯心中便有了计较,后,不怒反笑,悠然地返回桌案旁,视线交集在那扇禁闭的屋门。 蒙面女子刚要动手,突然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狠狠瞪了念弯弯一眼,身形进一步移至窗前,旋即一个纵身,没入夜色之中。 念弯弯轻步走到门口,夜色中,望着几个不断的纠缠的身影,念弯弯选择无视,任由那乒乒乓乓的刀剑声响彻夜空。 今夜发生的事情,已然超过了念弯弯的预知,她的脸上若有所思,刚要转身,目光却瞥见墙角的另一道黑影,仿若正往另一个方向逃去。 几乎没有思考的,念弯弯闪入夜色中,紧跟着那抹身影。几番追逐之间,那身影朝着大漠冷宫的方向而去,既然从高墙跳入,消失不见。 念弯弯蹙了蹙眉,屏气凝神听了听四周,却发现除了风声便再也没有其他声音。心底的思绪千回百转,而后思定,纵身轻跃,跟随进入园中。 冷宫并没有寂寥的的景象,反而在墙角延边生长着排排牡丹,绿叶肥沃,叶尖托着硕大的牡丹花,娇艳如血,在夜风中微微颤抖。 念弯弯眼中划过一丝不解,废弃的冷宫,何以有人愿意花费心思种植牡丹,这气候干旱的大漠下,此花又何以如此盛放? 目光扫过半掩的红木门,轻步走近,身形闪入房间,却在下一刻停住脚步,因为后颈处袭来凌厉的杀气,只是一瞬间,念弯弯抽出匕首,一道利刃划破肌肤,鲜血溢流而下。房着片手。 “南疆的圣女,果然好胆识呢你。”刻意压低的声音,带着刻骨的寒意。 肃杀而狂肆的气息弥漫在整个黑暗的空间里,极致的安静,念弯弯明显能感觉到远处人的压抑呼吸,甚至有着浓郁的死亡气息。 静静立在原地,脖子里温凉的液体缓缓滑落,带着淡淡的血腥味,悄无声息的渗入薄衫。 然,念弯弯那精致的面容上,看不到丝毫恐慌的神色,只是那双水眸中却藏着耀眼的光亮。 “你受伤了。”朝着隐没在黑暗中的身影漠然开口。 “呵,阁下真是好笑,自己动手留下的伤,如今还需问我求证?” “真是嘴厉的女人,你就不怕命丧于此吗?”低沉暗哑的声音骤然响起。 旋即,念弯弯感觉到杀意明显而来,忽的眼前一闪,迎面袭来一抹寒光,反射动作下,念弯弯速度抽出袖中的短刃,对准寒光支点挡下,后,清脆的碰撞声顿时在夜色中打响,恐是力度的悬殊,念弯弯在来人的攻击下,身形不稳地向后退了几步,。 一番试探下,黑暗中的人便停止了动作,幽幽走回至黑夜中,忽然发问:“园内的牡丹美吗?” 念弯弯正疑惑,寒光奏起,心下一惊,俯身,正庆幸躲过袭击,却不想另一道寒光已经刺入肩头。 夜色中,不由地传来一声低吼。 “南疆的圣女,瞧瞧你痛苦的模样,多美啊?有这般美的女子做'花肥',想来牡丹会愈发美艳呢。” 暗黑之人狂肆地笑着,缓步靠近,念弯弯此时才完全看清楚面前人的模样,竟是一头白发?聚神细看,只见此人左眼下方,延伸着一条鲜红的痕迹,蔓延直至脖颈,甚为可怖。 念弯弯的眉头紧皱,倒不是惧怕,只是这人身形好是怪异,竟然辨不出男女。 “看到我这个样子,你不害怕吗?”嘶哑的声音乍然而出。 暗黑之人单手扣住她的下巴,目光带着恨意地直视着那一双终于泛起涟漪却不是自己想要的恐惧的眼睛,“真是一双迷人的眼睛啊,取出给我可好。” “你想学噬魂术。”念弯弯突然笃定。 “滚!”手势一起,念弯弯瞬间别扔到在地,摔倒的女子再一次轻皱了眉头,眼前的人极不对劲,先前明明对自己的眼睛有着狂热爱慕,她好心想问缘由,却如同发怒的豹子,这人太过狂暴且缺乏稳定性,更何况,自己极有可能是中了之前蒙面女人的圈套,难道就是为了诱她来此吗?太多的疑惑,念弯弯决意安抚面前之人的情绪,趁机溜走。 “阁下,莫不是单纯喜欢我的眼睛?想来是弯弯误会了,弯弯如今相伴沐风堂主,堂主也说弯弯的眼眸过于撩人,看似不喜呢,阁下若是喜欢,取了便是。”巧笑倩兮的脸庞,却说着如此血腥的言语,这念弯弯着实胆大。 “是吗?”不知何时,人影瞬间而至,黑暗之人执手覆上念弯弯的脸颊,纤长的手指缓缓下移,在念弯弯面部最脆弱的部分轻轻摩挲着。 “想来,我是中了你的圈套。”念弯弯释然,扬起嘴角的笑容,倏然睁开此人抚摸的眼睛,目光毫不避讳地看着,“阁下一直在后面推波助澜不是吗?那个女人从一开始,阁下便发现了对吗?阁下引侍卫故意等到她和我碰面之后才出手,随后你故意留下动静,只是故意让我产生兴趣引到这里?继而,可以肆无忌惮地在这里杀掉我。” 暗黑之人的眼神,猛地一冷,手掌下移,瞬间掐住念弯弯的脖颈,继而狠狠发力,“南疆圣女,你的确聪明”,话顿了顿,又道:“当然,之前那个女子已经死了,接下来便是你了。” 念弯弯的心霎时提到了嗓眼,正准备催动体内的雌蛊奋力一搏,然,怪异的事情再一次发生,体内的雌蛊竟然奄奄一息,无论怎么催动都无动于衷。 怎么会这样?念弯弯百思不得其解,往常只要自己放弃身子的自主权,雌蛊比谁都昂奋,今日怎么就蔫了? “南疆圣女,难道你不知道三大蛊虫是相生相克的吗?在我面前催动雌蛊,可是可笑。”暗黑之人嘶哑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在这冰冷的夜色中如刺寒风。 “嗜心蛊?”念弯弯旋即反应,顾不得诧异,又道:“阁下难道不想知道这雄蛊在谁的身上吗?或许我们可以做个交易。” “狡猾的女人,说,你想如何?”顿了顿,空气如同停滞一般,旋即嘶哑的声音倏然拔高。 “告诉我,你是谁?” 正文 番外 四 不如不遇倾城色 “狡猾的女人,说,你想如何?”顿了顿,空气如同停滞一般,旋即嘶哑的声音倏然拔高。舒榒駑襻 “你应该知道嗜心蛊除非发作,原身断不会知道自己中了此蛊,而解救,必然需要在清醒的时候,所以,告诉我,你是谁?” 脖颈上的力度慢慢减弱,念弯弯却不做动作,只是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这暗黑之人。 “南疆女人,我姑且相信你一次。”猛然靠近念弯弯,那声音如同地狱深渊的魔鬼,念弯弯顿觉杀意划过全身,只听那人又道:“如果,你戏耍我我,你的下场会生不如死,至于我的身份,记住,我是……”未说完,阵阵急促的叫唤声打断了那将出的言语。 “念弯弯,是你在里面吗……念弯弯……”耳畔传来阵阵传唤声,是夜沐风,竟然是夜沐风,念弯弯发誓这辈子从未如今日这般痛恨夜沐风的出现。 转眼间,暗黑之人速度逃离,随着此人的离开,那张狂盛开大牡丹竟然霎时没了生气,全然枯萎。 夜沐风的身影很快来到身边,念弯弯朝他瞪了几眼,旋即,全身的力量都压倒在夜沐风的身上…… ——————人称转换的分割线———————— 荒芜颓败的角落里,手下的暗探伸手将剑刺入蒙面女子身体,又快速抽出,从袖口掏出锦帕擦了擦刀刃上的鲜血,既然他转头看向我。 “堂主,属下觉得这念弯弯来者不善,你预计?” 我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处理好善后的工作,旋即我独自一人返回念弯弯的房间,没人?她去了哪里?心底突然不自觉的不安起来。 半个茶的时间,我搜遍了皇宫的很多角落,依旧没有看到那个妖女的踪影,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会担忧,早前每当心神不宁的时候,我总会躲进宫中的石窟监狱,那是我生活了十年的地方,所以我一直容许着它的存在。 临近石窟的时候,我仿佛听见了念弯弯的声音,不疑有他,我急急走向声音的源头,竟然皇城的冷宫,只是这僻静荒废的冷宫,此时却笼罩着诡异的氛围里。猾猾猾空空。 脚步不断的靠近她,却遭遇她狠狠相瞪,煞是无奈,气急想走,这妖女竟昏倒在我的怀里。 我抱起这脸色苍白的女人,飞身返回她的屋子,轻轻将她放在床上,刚要起身,却不想下一刻狂暴如风沙的气息再度袭来,自己已然被压在床上,“嘶”的一声在黑暗中尤为响亮,脆弱的薄衫已经裂开,紧接着那如火般的舌头不断地在我的肌肤上油走,这女人又发什么疯? 我忍住将身上这不安分的女人一掌甩开的冲动,任由她的动作,反正女人的挑逗,于我从无作用。 动作倏然停止了,我低眸,盯上了念弯弯气急败坏的眼神,不由地耸了耸肩,口中却嘴贱地说道:“别费气力了,你这种姿色还不足以勾引我?” “嗯?那你说谁可以?”念弯弯猛然坐立,目光炯炯。 “大胤的睿王妃,她够格。”我不知怎的,开口竟是查绪儿,许是我认识的女子太少了,我只能这般安慰自己。 “那就走着瞧!”念弯弯的声音透着疲惫,却比之前多了几分邪肆,一个翻身,她便从我的身上起来,半倚靠在榻边。 “今晚的事情,你该给我一个说法。”还是我打破了这怪异的宁静,“今夜在冷宫园内,你究竟遇见了什么?” “想知道?”念弯弯倏然靠近我的胸膛,她的唇瓣几乎触及我的鼻尖,抬头旖旎婉转地说道:“等你成为我的裙下之臣时,我就告诉你我所有的秘密。” 闻言,我的额头再一次轻轻皱起,这南疆女人说话做事还真够大胆! 懒得同她计较,刚想拂袖离去,目光斜斜扫过那张精致的脸,忽觉,这妖孽般的金衣女子竟然睡觉了, 今夜的事情,念弯弯的无端追随,这些事情肯定有联系。我心下笃定,双眸静静地望着床榻上的女子,渐渐地,眼底又恢复了无一丝涟漪的状态。 夜沐风推门而出,朝黑暗中递了一个手势,低头吩咐道:“替我被马,我要去南疆一趟”。 翌日,我带着两名手下,踏上了前往南疆的路程。 南疆,是连接大漠、司幽一片山地,秀丽多姿,遥望而看,甚为壮观。山地上林立着丛林,仿若大海的波涛一般荡漾,整片山地弥漫在一股云雾之中。111cc。 南疆的百蛊教,今日我便是想去这边找寻我要的答案。 百蛊教位于这山地的内腹,山路蜿蜒险要,一早,焰三便寻了个当地族人带路。 “三位公子,我们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里面的山路崎岖,你们万加小心。”带路的当地族人,此时正指着前方陡峭的山峰,好心提醒道。 “主子,看来要上去只有施展轻功,靠着攀附着这些植物上去。”焰五扯了扯藤条,转过身子看着我开口道。 我赞同地点了点头,用轻功上去着实是唯一的办法,心里盘算,以沐风堂的轻功,攀爬这座险山应该不在话下。 思及此,我衣袖一挥,吩咐道:“出发吧。” 言语间,我便首先带路,轻点脚尖,纵身向上一跃,墨色的衣袍霎时飘扬起来,转身,正好奇下属迟迟未曾跟上,目光所及之处,一片金色衣衫飘过,就像一只美丽的蝴蝶,划出一个美丽的弧度。我顿时闪了神,眼见头顶便是半山腰,连忙身形一闪,一跃而上,而那金色的妖女旋即也快步跟上。 “哎呀,沐风你怎么舍得丢下人家呢?” “我将我的下属怎么样了?”并不理会她的问题,我急急问道。 “施了点迷.药,很快便可以行动了,我让他们去山脚等我们了。”念弯弯再一次巧笑倩兮地贴上来。 “我们?”我承认我的嘴角的笑容已然抽了。 “南疆这地方自然是我这圣女最为清楚,我带你去岂不是最好的选择?”信誓旦旦的言语,我顿时找不出理由反驳。 这半山腰的风景更为赏心悦目,到处沉浸着盎然的绿意,千奇百款的花品齐齐绽放,斑斓的彩蝶飞舞,顿时有种如临仙境的感觉。 就在这个时候,山间突然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宛然动听,有节奏,宛如天籁之音…… 仔细再听了一遍,这笛声好似训蛇的诏令,心下顿觉不妙,我匆忙拉住念弯弯的手臂,带她往回的方向离去。 恰在此时,数不清的青色小蛇从周遭窜了出来,旋即,念弯弯袖中甩了几番,许多金色的粉末随风飘散在那些爬行的青蛇身上,诚然,她之前说带她来却是是最好的选择,理由嘛,自然是我亲眼见证了那些原本凶猛的青蛇,霎时变成醉蛇,摇摇晃晃。 忽然,笛声愕然止住,换来的却是刺耳的笑声,那声音不禁让人有些毛骨悚然,一道冷厉的声音飘然而至:“何人如此大胆,竟然闯入我的百蛊坛!” 百蛊坛?难道我们现在已经身处百蛊教了?我霎时有些茫然,想来这蛊毒教确实不同于世间传达的那般。循着声源望去,只见一袭身着黑色袍子的老妇立在石块上,一脸肃穆地望着我们。 黑衣老妇的目光穿过我,落在了那身后的念弯弯处,竟然面露惊喜之色,“弯弯,你终于回来了?你帮婆婆找到那人了?” 旋即,黑衣老妇的目光直愣愣地打量着我,心底不自在的感觉油然而生。 “婆婆,弯弯已经为你引来了你所需之人,现在可否应约赐弯弯雌雄蛊虫?”念弯弯毫不理会我疑惑的目光,径自向前。 黑衣老妇并没有作出应答,倏的一下便窜到我们面前,她的面色此刻有一种奇怪的红晕,想来是因为信息,旋即我的耳畔传来她苍白却柔和的声音,“你给我三碗血,好不好,以后我这百蛊教的东西悉数归你如何?” 我厌恶地甩开她,却忽然看清楚她腰间的那枚玉玦,脑袋猛然懵了,表情僵僵地,问道:“你是谁?你怎么会有狂尊的另一枚玉佩?” 念弯弯此刻也是诧异的,百蛊婆婆竟然也有一块这样的玉玦,她心下明了,以夜沐风与欧元烈焰的关系,这玉玦他定然见过的,此番看到另一半,觉得蹊跷也是正常。 老婆婆一听到我问她为何有这块玉玦时,瞬时变了脸色,深沉可怖,浑浊的双目直勾勾地看着我说:“你怎么知道另一枚玉玦是狂尊,说!” “因为我的主子,亦有一枚相似的玉佩。” 我的话刚落,黑衣老妇便向我投来审视的目光,沧桑的双眸闪过一丝莫名情绪,冷漠的说道:“你家主子姓什么?” “欧阳,他的主子是欧阳烈焰。”念弯弯急吼吼地抢在我面前回答。 一声冷斥,念弯弯霎时吐出一口鲜血,我甚至不知道这黑衣老妇是何时出手,顿时如临大敌。 “你,随我进来。” 我冷哼一声,并不理会。 “如果你是欧阳烈焰的下属,你就跟我来,于你主子有益。”嘶哑而温润的声音再一次传来,这一次我动摇了。 脚下动作未行,念弯弯便急吼吼地拉着我跟随了上去。 真是处处透着怪异。 正文 番外 不如不遇倾城色(夜沐风篇)二 不得不承认,这小妮子的呛声,我再一次无法保持温润的形象。 该用餐的时间了,雪域的城主自是为我准备了奢华的宴会,然我推却了。再次推门进入那石窟,我悠悠然在那丫头身边坐定,分食着面前的诱人烤肉,并不理会那喷火又垂涎的美丽眼眸。我承认,我是故意的。 “告诉我你的名字,嗯?”说罢,故意地推了推面前的餐盘。 “查绪儿!”三个字一出口,这女子便扑了上来,抢走了我面前的多数菜肴,可惜筷子只有一双,她幽幽地看着我,我无视。 “你可以用手抓着吃,何必这么拘泥。”半晌,我终开口。 嘟囔着小嘴,很明显,她在不满。我做了个手势,很快地,筷子送来,递在她的面前,而她却还是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抬起了手。 我从来都没有注意过她的双手,可这一刻,我看到的却是没有丝毫老茧的白希纤细的手指这不是一双劳作的手,倒是像贵府千金,而雪域是养不起这般的贵妇千金的,不自觉地,我想起了中原那些娇生惯养的公侯小姐。难得对于烈焰以外的事情产生兴趣,尤其这次还是个火爆而别捏的小妮子。我暗暗腹议,丫头,我会查清楚你的身份。 恐是目光太过直接,她抬头怒瞪了我一下,旋即不再理会,径自享用起面前的美食,那些抢来的美食。 我收起目光,走至门口,交代些什么。随后,走到自己之前坐着的椅子上坐下,没有理会那吃的正欢人儿,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眼眸垂着,似乎是在细细品着那茶水中的甘甜。 定子门妮。倏然,丫头站起身,从我身边抢去茶盏,一口气将水都喝了下去。 那是酒……我恶劣的不想提醒。 如我预料地,丫头竟然捂唇咳嗽起来,接下来,她的动作再一次引起了我的探究,她的手在袖笼中寻找什么,难不成是丝帕?印象中,中原大家闺秀都会在袖中塞上一条丝帕,而她的动作分明就是在寻找那条丝帕,她绝不是雪域之人,我笃定。 这丫头究竟是什么身份?若是中原之人,又为何藏匿在这雪域之中? 夜幕,悄悄降临,我百无聊赖,竟然在那丫头身侧做了一个陷阱,那是烈焰教我的诈弹原理,我在丫头头顶悬了几柄利剑,旋即在她的双腿里三圈外三圈的绕上了结实的绳索,最终我选择在丫头的身后打结,两个结,一生一死。 “你个BT,你要做什么?”丫头在我跑离了她的视线,不由地紧张吼道。 “好玩。”戏谑出声,我的心情很好。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听到脚步声,很轻很轻。旋即,我闻到了迷香的味道,心中暗笑,厉害的丫头。 不对,怎么是两个人的脚步声,我倏然睁开眼睛,飞身挡在他们的面前。 “刘楚,我喜欢跟着这人,你给我滚。”丫头见我前来略略一惊,旋即一脸鄙夷地朝着身边之人吼道。这言辞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留。 “不行,这人刚刚绑着你,你别信她,跟我走。” “滚!”旋即丫头撇开脸去,不理会。 “绪儿……” 望着这对别扭的孩子,我顿时有种被忽视的挫败感。不自觉咳了咳嗓子,好在我找回了自己的存在感。 红眸!这个半大少年竟然有着一双红眸,好美!我承认我有点迷幻了。 “BT!你看我也就罢了,干嘛还盯着他看。”又一次被这个丫头骂BT,我霎时回神,心中暗恼:都怪欧阳烈焰,害我看到红色的东西都忍不住失神。 “你是谁?”对着这红眸少年,我温润开口。 “刘楚,我是雪域之人,她是我的妻子!”说罢,顾不得丫头的挣扎,死死拽着宣誓着自己的所有,后,双眸敌视地望着我。 “这样啊,那你带走吧。”丫头狐疑的眼神直愣愣盯着,我心虚的回避。 我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做出这样的话,因为那少年有一双红眸吗?还是因为我过于关注这个丫头而害怕了。那夜,我的石窟再一次恢复了一个人的宁静。 三日后,我告辞雪域,却再也没有见到那一个身着彩衣的清冷女子。 事后,我利用暗幽宫的暗探,终是查明了她的身份,这丫头竟然平城镇国大将军君北野的长女,大胤的初瑶郡主,而那红眸少年竟然司幽的五皇子楚黎。 是时,我是庆幸的,这样的身份让她去伺候烈焰,岂不是给暗幽宫徒惹风雨。 一年后,得到慕容嫣的信笺后,霎时我愣住了,当初那女童竟然是韩珂,是烈焰心心念念的那个女子。 那丫头七岁竟然嫁人,嫁的是大胤睿王,他的嫡亲舅舅,还是自愿下嫁,这真是讽刺!此时,我很后悔当初没有将那丫头带回暗幽宫,或许那时候我带回了,一切都会不一样了,不是吗? 慕容嫣一再传来信笺,絮絮叨叨地讲诉烈焰的低迷,然而,我仍旧没有去大胤去找寻烈焰,因为这么些年来我明白他的执念,这不是劝所能解决的,也许醉生梦死一段时间也好。 一个月后,烈焰归来,总觉得他变了很多,但具体又说不上来。 暗幽宫外,一轮冷月当空,月光清凉,笼罩着寂寂宫宇,如被浸了秋水般寒气涌动。W7J6。 行走在暗幽宫的青石路上,我漠然抬眸,越过那高高的树冠,仰望着那平和静谧的夜空,正在思虑烈焰近来的异常。 “好久不见。”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猛然钻进我的耳朵。 我猛然回过神,眼睛眯起,惊讶地看向那个方向,心中正思索着究竟是什么人,竟然会在我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出现在这里。 也许是那个人的气息并没有一点恶意,所以我才没有很快察觉到他的存在吧。 我定定望着那树林深处,没隔多久,就看到一抹金色的影子,从那郁郁葱葱的树林之中,缓步而出。 我心中顿时一阵诧异--这人怎么会在这,那南疆的圣女,念弯弯。 可是…… “南疆圣女,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我微微颔首,冷冷道。 南疆圣女出现在这里,我第一个反应便是--此人,是向谁来下蛊? 但这个念头冒出来之后,我顿时又觉得不合情理--如果真的是来下蛊,那也应该是受人之托,何必明目张胆地出现在眼前,徒惹冲突呢。 仿佛看出了夜沐风的疑惑,念弯弯嘴边扯出微笑,脚下也没有停滞,轻功俊逸,几个跨步,就到了离夜沐风很近的地方,近的快贴近夜沐风的唇瓣。 “你……”我不禁皱眉。 “我是来投奔你的。”念弯弯脸上的笑意并未淡去,反而越发的灿烂,“我已经不是南疆的圣女了,还有,我的名字是,念弯弯。” 疑惑地看着面前这个人,我实在不知道这女人到底在搞什么。 念弯弯歪了歪头,笑道:“怎么?不愿意收留我吗?我可是蛊毒宗师呢,哦,对了,我还有富可敌国的财富!”念弯弯刚说完,便从怀中掏出一大沓房契地契,以及大面额的银票。 我只觉得这女人脑子有病,甩手就想离开。 “等等!”念弯弯连忙叫住了她。 我侧过身,不耐烦地看向念弯弯,却发现念弯弯竟然一边淡笑望着她,一边毕恭毕敬地弯下腰-- “我会对你,忠心耿耿。” 我霎时无语,这女人到底打什么主意? “或许,烈焰的异常,我可以为你解答哦。”旖旎之音,甚为撩人。 “你下蛊了?”突然间,我很是笃定。 “怎么会,人家怎么舍得对你的心上人做这种事情呢。”念弯弯的语气霎时风尘娇嗲。 心上人?我恶寒,这烈焰确实是我这辈子最在意的人,可是对于这种抹黑的形容,我实在恼怒不已,冷眸一冽,说道:“南疆圣女突然要做我这小小堂主的下属,莫不是对我仰慕已久?” “呵呵,”娇嗲的笑声再一次袭来,我不由地浑身不自在,正后悔同这邪魅女子说起这戏谑言辞,忽的腰身一紧,我的唇瓣竟然碰触到温润的薄唇,飞快地碰了一下,而后我触电一般推开了眼前的女子,是的,我恼羞成怒了。 “沐风,我一定会纠正好你的龙阳癖好。”念弯弯一脸严肃,精致的小脸上是说不出的坚定。 霎时,我有种无语问青天的冲动,我迷恋欧阳烈焰不假,迷恋一切与红色有关的存在,但是本堂主重兄弟之情,怎么就一再的被人无悔有断袖之癖呢! 一脸愤恨的我,一脸坚定的念弯弯,未有只言片语的继续,徒留下交流的视线不停地流转。 树林之中,我们的身影仿佛定格在了这一刻。阳光穿过树叶之间的缝隙,投落在我们之间,我承认那是勾勒出的侧影很是美好静谧。 不日之后,我便带着自己的一众属下赶回了大漠都城,而在回宫的这些人中,其中一个,她的名字叫做--念弯弯。 正文 番外 六 不如不遇倾城色 突然,一袭森冷的黑衣,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黑衣老妇的面前。舒僾嚟朤 黑衣老妇满脸惊恐,旋即紧紧地拽住女子的衣摆,一脸邀功道,“主子,我找到纯阳之血的人了,现在他们便被困在地宫。” 黑衣人轻瞥了一眼,冷漠的拂开了黑衣老妇紧拽衣摆的手,笑意妍妍的道,“想来婆婆是立功了。” 黑衣老妇闻言,止不住一喜,脸上,倏然露出了一抹久违的笑容,但,那一抹笑容,还没有完全展现出来,便被黑衣人接下来的话,狠狠地打落。 黑衣人倏然将脸凑近老妇,手执一颗黑药丸,道,“这一颗药,可以让你永永远远的沉睡过去,再不会醒来。如此,也对得起这么些年你对我照顾了。” 黑衣老妇一刹那,脚步,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又一步,然而在对面之人一步一步凌厉逼近下,她根本毫无退路。 “主子,你不能这么对我。” 一颗药,最后,毫无意外的送入了黑衣老妇的喉内。 黑衣老妇突然间绝望了,而,绝望的尽头,心,反而出奇的平静了下来,一字一顿,冷冷的问道,“这些年来,老奴为你做了这么多事,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哎,其实,我也不想这么做,只是……”只是这纯阳之血我已经不要了。后面的话,黑衣人并没有说明,身影,如出现时一般,悄无声息的离去。 黑衣老妇木然地望着远方,身体缓缓地倒下,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那一抹金色的身影。弯弯,婆婆不是不给你雌雄蛊虫,而是真正的蛊毒幼虫百年方一养成,百蛊教最后那对蛊虫如今也不知流落在何处了 -- 密室内,在念弯弯的带领下,我们在这个密室已经走了好几圈,显然这是个迷宫。 压抑的空间下,我不想再漫无目的的行走,拉住念弯弯,在她转身的那一瞬间,我有点怔了,她的面容很是扭曲,像是在压抑极大的苦楚。 “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休息一下。” “不行,我们要尽快出去,有人用笛子在催动我体内的雌蛊,我怕等会压制不住,我们的行踪便暴露了。”断断续续的话,不知怎的,我有点心疼怀中这个女人。 密室内,呼吸愈发困难起来,当我们再一次回到最初的地方,我的信心正逐渐流失,感觉我们正在某个人的监视下,不断的戏弄着。 “咳咳……”突来的咳嗽声让我们不由地心惊,瞬间又飞身上密室那为数不多的房梁,侧身,此时的念弯弯那双灵动的美眸透着无尽的绝望和不甘,像是一个被抽空灵魂的娃娃,毫无生机可言。 “啊……”我不禁发出一声低吼,这丫头怎么好好的咬我的脖子,甚至吸食着我的血液,顿时大脑一阵发麻,不好!现在必须出去,念弯弯好像已经被控制了。 一路轻功,这次我选择闭上眼睛,当循着念弯弯先前走过的印记准备再走一遍时,有那么个瞬间,身子狠狠一颤。 大雁的叫声!111bz。 顾不得思虑太多,放下身侧的女子,我聚齐所有的内力,击打在那块我认为最薄的石壁上。 轰隆一声,我知道这是一次冒险,很快便会引来背后之人,但是当明媚的光亮刺入我的双目时,乐了。 可是没过多久,我便笑不出来了。 ?我一脸郁结之色,静静的站在那,无奈地看着崖底,似乎是想穿透距离的阻隔,看清楚什么,然一片雾茫茫。 身后,一阵冷哼传来,转身,只见那黑色的衣袖轻甩,一股冷风就朝我们扑来,顾不得再思考,顺手拉起念弯弯,闭上眼,身子没有丝毫迟疑,纵身而跃,跳下了那不明深浅的悬崖。 呼啸的风声充斥在耳边,震的有些耳鸣,在茫茫白雾下,我实在无能为力,只能听天由命。 好在,好人长命,我承认我那时的念头可是可笑。 飞身下悬崖的我们,此时正卡在的峭壁的一个侧面边缘,我抱着念弯弯,虽然脚下有支撑物,但是终不是长久之计,如果脚下的东西突然崩塌,以我如今的体力,两人下一秒可就是要掉下去了。 ?然,我十岁之后,上天似乎一直对我颇为眷顾,茫茫白雾在此段散除了很多,四周的景象我竟能看个大概,就在离我们不远处的石壁之上,竟然有一个天然的凹槽,看那体积容纳两人应该可以,我心中不禁有一丝庆幸,低着头对怀里一直安静的念弯弯喃喃道出。 ?“天不绝我们,那边有一个凹槽,如果我们到了那里,也算是有一线生机。” 念弯弯已经醒了,探出头,就看到了离两人右边不远处的那个凹槽,美眸中也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继而她有些挑衅的看着我。 ?“主子,以你如今的体力还能过去么?要不,乖乖叫声弯姐姐,我带你过去?” ?我扯了扯嘴角,念弯弯说的没错,经过击打石壁,全身的大部分力气都被耗光了,加之又悬挂在此处多时,如果不是有坚定的意志支撑,我们两个早就已经掉了下去,如今这妖女醒了,借助她的轻功自是最好的选择,此时竟然要我喊她'弯姐姐'?!霎时我有种拍她坠入万丈悬崖的念头,这女人简直不知所谓。 ?“要不你就先多挂会,感受一下这妙曼的山光,不过嘛,主子你脚下踩着的石头好像快蹦碎了……”念弯弯淡淡的说着,戏谑的口吻让我狠狠皱起了眉头。 ?这女人说的一点都没错,脚下踩着的石头已经有了浅浅崩溃的趋势,如今一脸的幸灾乐祸,我承认让心底隐隐有着一团火,女人都不是可爱的动物。 ?“闭嘴!”气急出声。 ?念弯弯不再说话,只是把头埋进了我的怀里,浅浅的呼吸就喷在我右侧脖子处,如果不是她先前的不可所谓,还真是有些让我心猿意马。 ?“夜堂主,人家认错了!”念弯弯凑近耳边低低说着,听在我耳中,面上仍旧是一阵抽搐。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感觉那双纤细的手臂又一次环上了我的腰,微微用力,旋即两人同时盯着那个凹槽,我在脚下的石头上狠命一点,将我们提起,念弯弯顺势后跟点上身后的悬崖,利用轻功,飞身而上。 ?“咔啦、咔啦……”石头崩裂,碎裂的残渣顺着峭壁滚了下去,而身侧的金色身影也是由原先的地方快速的往旁边飞去。 ?风声,耳边慢慢的都是风声还有自己缓慢而又沉重的心跳,时间在这一刻似乎拉长了轨迹,每一秒的动静都是听的异常清晰,短短的几秒钟似乎经历了更漫长的等待,短短的二十米也被无限延长了很远很远…… 许是先前体内蛊毒的催动伤了元气,我明显感觉身侧的女子很是吃力,微微转过,蹙眉,她的脸色很是苍白,额上冷汗泠泠。 正分神,念弯弯气息一窒,在临近凹槽的时候,我们慢慢往下坠下。 不能死,我们不能死! ?“喝!”低吼一句,我提气而起,那近乎麻木的手臂猛然向上侧凹槽的边缘捉去,“咔嚓!”是骨头碎裂的声音,牙根一紧,身子顺着手臂的力量猛然一个回旋,念弯弯旋即配合使出轻功,电光火石之间,我们双双甩进了凹槽之内,稳稳的坐在了冰冷的石头之上。此时,怀抱着念弯弯的手臂猛然一松,身体虚弱的靠在了一边。 ?“沐风!”念弯弯也是明白我们安全了,许是我此刻的脸庞过于惨白,我在她的眼中明显看出了焦急担忧。 ?我扯着嘴角,近半日一直紧绷的身体方才有机会松懈下来,而麻木的右臂已经全然没了知觉,想必是脱臼了。 ?“呵,最后还是我救了你,你该跟哥哥我道谢。”虚弱的笑着,嘴里却不自觉抬起杠来,仿若嘴皮上的戏谑在我们只见已经成了习惯。 ?“你!”念弯弯闻言,微微凝眉低蹙,旋即说出的话,让我后悔先前的调侃。 “弯弯自是感念,要不以身相许如何?弯弯绝不嫌弃你如今是个残废呢。” 然然然声妍。她的巧笑倩兮,再一次换来我的怒目相对,只是这次不知为何,她的眼睛带着一股奇异的感觉,不疑有他,我痴痴地望着面前的金衫人儿,许是太累了,不一会,我便倚在石壁上睡着了,许是太累了吧,至少当时我是这么说服自己的。 当时我不明白为什么如此放心一个处处利用我的女人,但是当我醒来的时候,一切都记不起了。 -- ?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除了浑身的疼痛还有一股包裹着周身的温暖,动了动眼睑,就看到了外面天高空远的山色,清了清思绪,便只记起自己孤身去南疆,而后跳落悬崖的画面。15019251 “念弯弯,你不是在大漠,怎么会在这?发生了什么?”轻轻的开口问着,嗓子带着一种沙哑。? 正文 番外七 不如不遇倾城色(烈焰出场咯) “念弯弯,你不是在大漠,怎么会在这?发生了什么?”轻轻的开口问着,嗓子带着一种沙哑。使用阅读器看千万本,完全无广告! “发生什么该是我问你吧,为什么你会晕倒在附近的河边?”念弯弯一脸莫名。 夜沐风感觉记忆像是缺失了一块,看着面前一脸狐疑的女子,半晌,道了句:“没事了,希望可以问道回司幽的路。” 念弯弯望着夜沐风在阳光下的背影,眼神里光芒闪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只是默然地跟了上去。1496766 “啊……”一声疾呼,夜沐风的思绪被拉回,转身,竟找不着念弯弯的踪迹。 循着先前的呼救声,夜沐风拂开那成林的高立从草,一座冰窟赫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夜沐风心下好奇,踏入,一片黑色,却不时泛起点点白光,点燃起随身的火折子,火光顿起,下一子将周遭的冰窟照亮大半。 “那是什么白光?”喃喃自语下,夜沐风已然靠近,凑近火折子,细看。 那是个冰层,在火光的照耀下,豁然出现的是一张苍白的女人脸,正隔着透明的冰层,那一双略带绿色的眼眸瞪得炯炯,直勾勾的盯着他,满头的长发如同蜘蛛网一般结在冰面之下。 “这是什么!”饶是一直冷冷的夜沐风不禁微微后退,全身发冷。 夜沐风眉头紧皱,往右方移了移,再一次凑近,那女人旁边并列的还有一个孩子,姿势扭曲,样子奇怪,同样是睁大了双目,夜沐风怔了怔,他分明从这个孩子眼中看到怨愤的情绪,一种不应属于孩童的扭曲表情。 “你还有火折子吗?”突然的出声,夜沐风不由警惕出手。 “是我!”直刺的剑锋陡然一转,旋即,夜沐风低吼:“还不快过来。” 念弯弯一下子有将两枚火折子点燃,冰窟霎时亮了很多。 放眼望去,冰窟的四面都林林总总地排列着冰封的尸体,很是触目惊心,光看表层粗略的估计,扫目而去,估约百具。 每具尸体的样子,都不尽相同,有的满脸扭曲,有的四肢不全,还有伸手做出抵抗姿势的,但是细看他们的双目,大多都透着一股不甘的神色,透着淡淡的墨绿色。 夜沐风看着那些尸体的穿着和服饰,类似南疆当地的民族服饰,但是这些奇怪的眸色,让他感觉到些许神秘。 “这些,都是百蛊教的人……”念弯弯的声音从后方传递,平淡如幽。转身,只见她半垂着眼,指着冰下尸体的双眸,“这些人,都是百蛊教百年前的药人,那些偏绿色的眸色便是常年服食蛊毒所致。” “为什么这些药人的尸体会在这里?”夜沐风眉头又一次骤结起来,眼底都是冷冽的寒光。据世间传言,当初百蛊教肆意掳掠民众市蛊,连司幽暗下势力都对此不齿,联合军队对百蛊教进行了讨伐,据闻当初百蛊教的人都驻扎在司幽的,这些药人尸体理应在司幽,南疆距离司幽太远了,总不可能是尸体自己跑来这里的。 不,不可能是尸体自行跑来的!夜沐风暗自笃定。 夜沐风这才发现,从进来这个惊悚的冰窟,念弯弯一直都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讶,莫说一个女子,单说他猛一瞧见这些令人惊恐的冰尸时,都不是一下能镇定的,何况这些尸体那些直勾勾的愤恨眼神,也着实令人心震,这种惊恐的画面,能无动于衷么。弯念像记问。1l。 可念弯弯一直都没有什么表现,自从解释了这些人的来源后,便静静地站着,都没有做。霎时想起,自己进来这怪异之地,亦是由于念弯弯的惊呼,心里不由狐疑起来。 他瞟了一眼身后的女子,念弯弯笑了笑,眉眼里染了橘黄,金色的着装使她更显风韵,着实倾城,她走近,指了一下周围,笑道道:“这些怕是当初偷移的部分药人,为了继续研究蛊毒,而我祖母便是当时能抵制蛊毒存活下的,正因为如此,我有着特殊的体质,成了南疆的圣女。” 半晌,无声。 “厮……”夜沐风耳边传来一声冷的发抖的响声,想来是这冷气下愈发难耐。他撇了撇嘴,想了一下,脱下外衣道:“诺,快披上吧。” 念弯弯衣衫单薄,又是女子,能够站在此地还是多亏了她自身的内力修为。 念弯弯先一怔,然后才醒过神来,摆了下手,“没事,赶紧找到出口。”不知为何,她的心里是想哭的,烈焰也曾这般对她,只是已是过去。 念弯弯抬手在冰墙四处摸动,这周围都是冰面相接,似乎是没有什么地方能够藏着开关,夜沐风则是审视着这些尸体,墨色的眼眸里透着睿智,忽然他拔出腰间佩剑,狠狠的在一处冰面上一划,那一块的冰面仿佛和其他的是分开的,隐隐的裂出一条直直的缝隙出来。 这一声动响立即将角落的念弯弯吸引了过来,见到那一幕灰色的缝隙,嘴角微微张着,满是惊诧:“竟然真有通道!”旋即,投去一个敬佩的目光。 语声一落,便见夜沐风用剑拨弄那些冰块,这块冰层的厚度倒是挺深,两人足足忙活了半盏茶的时间,打开之后便是一条往下的石阶路,深幽幽的看不到底。 念弯弯要往下走,夜沐风抬臂将她拦住,自己一动先往下方而去了。 里面依旧是灰暗暗的,透出一股沉闷阴冷的气息,待两人都走下来之后,石板啪的一声,自动归到了原位。 好奇心使然,已经没人愿意关心那门怎么关了,后路既然是死路,那便只有一直往前走。 下了阶梯,出现是一个房间,那房间的格局竟然和那日在密室偷窥的那个房间一模一样,周围刻满了奇奇怪怪的文字,走近一看,那些文字看着有些眼熟,竟是烈焰时常要求慕容嫣绘在画卷上的文字,念弯弯不由惊呼:“这些文字跟烈焰有关?” 夜沐风狐疑,只是怔怔地望着望着她,这些文字是烈焰寻找韩珂写下的,她怎么会熟悉? 难道这南疆女子接近自己是为了烈焰? 环顾一下周围,夜沐风暂时压下心底的疑惑,划破手指,将石壁上的字依葫芦画瓢抄录下来,同时说道:“你小心点,这地方有古怪。” 念弯弯点头,却又不好再说什么,此时她倒是后悔封闭了夜沐风在密室中的记忆。 两人并肩往前,再往前走,为了节约火折子,只保留了一根,火光跳跃一闪一闪的,孤单的烛火在阴暗的环境下越发显得诡异。 大约走了一段时间,眼前赫然出现了一悬崖,竟然无路可寻了。高拔阴冷的悬崖深不见底,从底下传来气流涌动的声音,仿若有冤魂在深渊下漂游哀嚎,说不出的森冷和可怕。 两人站定在悬崖边,现下的环境太过森冷了,这悬崖有深不见底,根本不敢轻易施展轻功下去,毕竟若是掉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正思忖着,却听的另外一边有了响动,“沐风,你果然在这。” 一旁的暗壁里走出一个人影,竟是欧阳烈焰。 夜沐风顿时大喜,正欲上前,念弯弯急急拉住了他,同时满眼的疑惑不解,率先发问:“你为何在此?” “南疆女人,偷盗我玉珏之事我咱不跟你计较,现在,给我离沐风远点,否则休怪我不念旧情。” “旧情,呵呵,你对我还有情吗?”念弯弯一下子便确定了此人是欧阳烈焰本人,竟然知道她偷盗玉珏之事的只有他本人,可惜她的嘲讽言语,欧阳烈焰没有丝毫理会,径自走向了夜沐风身边。 “主子,你怎么来了?” “此事回去再说,先研究下怎么出去。”欧阳烈焰态度急转,温润道出。 沐风颔首应答。 夜沐风四处打量,此处实在是太蹊跷了,若是此路段的尽头是悬崖,那前边的路留着又有什么用。 思忖间,抬头一看,顿时一喜,“这边好像有通道!” 那悬崖的边缘处,竟然有一条狭长蜿蜒的石阶,虽说有些许地方断缺,但是借助轻功,安全到底崖底,倒也容易。 然,沐风的建议并没有得到认同,烈焰摇了摇头,“下面的路已经封死了,我便是从那边上来的。” 众人闻之,再一次各自找寻线索。 “怎么会有腥臭的味道?”夜沐风仍旧在悬崖边找寻出路,突然闻道一股奇异的味道。 “快避开!”念弯弯和欧阳烈焰同时一声低喊,再保持不了适才的淡然。欧阳烈焰身如利箭一般迅速冲来,拉住夜沐风转了几转。 定睛一看,这四周怎么会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虫子,此时正以包围的形式逼近他们,要退不能退,要进不能进。密密麻麻的四壁上都爬满了蛊虫,那些像石块般大小的蛊虫,隐在夜色中,稍不留神便会潜伏到大家的身上,三人的心霎时提到了嗓眼。 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余光瞟见一条小的只有人手指粗细的蛊虫突然从侧边的植物上坠落,在坠落的地方竟是欧阳烈焰。 顾不得脚下的森森幼虫,念弯弯全身绷紧,速度迅疾如雷,反手一劈,锋芒过处,那细小的蛊虫顿时被划成了两块。 幸好没咬到欧阳烈焰!烈焰身上有雄蛊,若是此时中了其他蛊毒,情况如何,她不敢设想,念弯弯眼神霎时深沉起来。 ————题外话———— 番薯实在驾驭不了第一人称写整个故事,还是转为正常写文方式吧,请见谅 ̄ 正文 番外(八) 绝地逢生 静默良久,烈焰抬头直直盯着念弯弯看了半晌,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沐风,走吧!” “为什么要回去,回去根本找不到出去的路。六欤珧畱”她的声音渐而歇斯底里起来,“既然都到了这里,为什么不进去看看,你们不好奇吗?” 念弯弯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面部扭曲,直勾勾的望着眼前的两男子,眼神中的突然的狠戾令人陌生。 夜沐风虽然不明烈焰离去的理由,但心底对念弯弯多少是存在抵触的。旋即,眼微微眯起,透出一股慵懒,眼眸深处含着一闪而过的尖锐,“念姑娘,那只是你的意愿,我们没有义务奉陪。” “你们没有选择的余地。” 嘶哑的声音在这一刻响了起来,透着与她平时完全不同的音色,好似被锯木锯了过去,吱吱嘎嘎干燥无比的声音。 令人毛骨悚然,生出遍体的寒意。 烈焰的嘴角上扬,轻蔑的看了身后女子一眼。他记得这个人的声音,这个锯木一般难听到极点的声音,只要听过的人,没有一个人能忘记的。 这个人,就是设计他来南疆的人,他绝对没有记错! “你究竟是谁!”夜沐风听闻这个声音,感觉太不对劲,大声喝斥。 光芒微弱,人声悄无。幽幽的石窟内,透出一股不太寻常的气息。 “她是蛊族人。” 没有疑问,没有感叹,非常肯定的一句话。 而对面的念弯弯面上,亦露出了诡异的色泽,双眸中有墨绿色的光亮,在暗暗的闪动。她微微笑着,眼色带着赞赏,更有其他深暗的色泽。 “本宫倒是好奇,那手拓文稿上究竟写了什么,烈焰宫主瞬间改变了态度。” 烈焰嘴角一勾,甚至带着一种高深莫测的笑,“只是些许暗示的话,不足以蛊族皇者惦念。如果我没有猜错,一开始你便有操纵念弯弯的能力。” “不错,念弯弯不过是我的一个傀儡,我可以在任意时候操纵她的意志。” 虽然话说的不透彻,夜沐风也是聪明人,略一想通就明白了。 “这石门内未必能助你复国!”烈焰幽幽叹了一句。 好似要将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发泄了出来,蛊族皇女并未直接的回答烈焰,随着她的徐徐话语,展开了几百年前的恩怨情仇-- 蛊族原是中原大漠一个独立的存在,一直相安无事,后来由于汉人自己的自私自利,诸多私心,想要瓜分偌大的权利,威胁蛊族人为其出力,随之蛊族人的参与,中原大陆勾心斗角,各路君臣厮杀不断,战乱纷纷,硝烟不断,最后天下格局分裂,各路强者各据一方。 蛊族原本按照协议,是享有自己的属地的,但是司幽跟大胤的帝王一直担忧蛊族的存在,便寻了借口,给蛊族按上了肆意掳掠民众试蛊的罪名,联合数百万的军队将蛊族居住的南疆围困,开始惨无人道的虐杀。 蛊族之人擅蛊,战斗力并不是很强,而那些一般的百姓甚至都没有操纵蛊毒的能力,在数百万的精兵铁蹄下,抵抗了不足的蛊族根本无处可逃。 惨无人道的虐杀下,飘荡在南疆幽地都是一个个惨死的亡魂,最后蛊族皇室启动了前人留下的机关,做出结界,将蛊族积累的财富和剩余的民众世世代代都阻绝在石门之内。 而中原之人在获得全胜之后,肆意造谣,把所有过错都推到了蛊族身上,念弯弯的祖母那时远嫁大漠,自是逃过一劫,后建立百蛊教不过是为了有早一日可以复仇,只是数百年前唯一符合石门开启条件的人选择抵死不从,那人便是写下那些奇怪文字之人。 蛊族皇女说着说着,目光的阴森和狠毒望着夜沐风和烈焰他们,笑如鬼泣,“你们知道吗?当时,平原上时刻充斥的都是血腥气息,耳边夜夜都是狼嚎鬼叫,血染透了半边天地,这都是你们,你们中原人造的孽!” 听到这样与历史相反的信息,烈焰眸色中闪着波动,淡淡问了一句:“本宫和夜沐风是符合开启石门条件的存在,筹谋暗幽宫是你们相助,重掌大漠政权亦是你们相帮,如今时机成熟了,便安排念弯弯来接近,是吗?” 无需多言,这是一场精心策划了长久的阴谋。 听到时机成熟四个字,蛊族皇女咻地转过头,盯着烈焰,“你愿意同我一起复仇吗?血统不纯净的蛊族郡王。” “蛊族王爷?呵,原来是这样……”烈焰总算理解自己为何对此处有熟悉的感觉,为何念弯弯会用幽怨的眼神望着自己,原来这身体的主人确实与他们有不解之缘。 “如何?”看到烈焰的沉思,蛊族皇女的声音不由地兴奋起来,若是无需控制便能招揽到助力自是最好。 “别人的事,我没有兴趣。”轻飘飘的一句拒绝,没有任何的还价余地。 蛊族皇女指着欧阳烈焰,眼眸中充斥着愤怒的血红,“你果然和你祖父一样食古不化,活该他一声困在这石窟外,活该他一直遭受蛊虫的迫.害……” 这样的指责,在烈焰听来完全没有反应,他原本就不是欧阳烈焰,作为穿越者,对于什么蛊族的复仇完全是没有认同感的,何况他本来就是冷清冷心的人,除非是他在意的人,否则他绝不会动一份心思。 “想来真是冥冥之中有注定,倘若今世不是我的穿越,原体估约会违背前人意志吧。”烈焰心底暗暗地感慨。 “你为何对这一切都了如指掌!”夜沐风一直没有答话,他细细地听着眼前女子的话语心念这蛊族皇女虽是操纵了念弯弯,但是她本身最多不过五十岁的年纪,怎么会对这些上百百年前的细枝末节知道的那么清楚。 “因为恨!我们蛊族子女自小便自愿接受父辈的操纵,思维意志早就与他们同化!”蛊族皇女轻蔑的一笑,心底却不由地泛起丝丝悲凉。这么多年,她放弃了很多属于自己的东西,现在,该是她得到回报的时候了。 她说完,转头,眼眸对上烈焰他们,“你们助我打开结界,我便不阻止你们离去……否则你们便陪葬在这里……”嘶哑的声音再一次传来,这次明显地携带了浓浓的怒意。 望着完全受操纵的念弯弯,夜沐风的心里不免有些不忍,刚想开口,看了一眼身侧的妖冶红衣,旋即深深压下了心底的那份不忍。 烈焰开口:“蛊族皇女,你不该强求……”,然,他还是大步走向石壁,取下凹槽里的两枚玉珏,将其中一枚染满自己的鲜血后放入,旋即听到有一声细小的咔嚓声,蛊族皇女见状,急急奔至,以同样的方式放入,又是一声清脆的咔嚓声。 烈焰朝夜沐风递了个眼色,随即明了,当他的血放入那五星凹槽时,顿时幽暗的室内有淡淡的流淌一金一红两道流光,不一会,淡淡流光被夺目的光芒所替代,刺得人眼睛都不由的眯了起来。 朦朦胧胧之间,只见那石门好似虚虚的一开,门缝中透出幽幽地光亮,神秘莫测,一bb的在洞里回荡。 在石门开启的那一瞬间,蛊族皇女终于现身,只见她一身黑衣下笼罩的满头白发,纯绿色的眼眸幽幽地令人心神一滞。 好面熟,令人厌恶!夜沐风脑中突然有这样一个感觉。 不待夜沐风反应,蛊族皇女便带着一众人进入了石门,留下烈焰他们及未曾清醒的念弯弯。 忽然微开的石门紧紧关上,旋即地面剧烈的涌动了起来,好似地震了一般,周围发出轰隆隆的响声。 石门外的两人被震得动摇西晃,紧紧贴近了洞壁。 石壁上的灰尘簌簌的往下坠落,地面不断的东倒西歪,“没想到文稿上说的是真的!”烈焰突然冒出了一句,而后单肩抱起念弯弯,三人急急往回的方向跑去, 在到达原先的悬崖附近,正欲离开之际: 迎面而来了很多黑色的小飞虫,速度无之快,如同闪电一般,对着三人就扑了过去。 蛊虫! 又是蛊虫! 一旦中了,就很难解开的东西! 默默是念念。夜沐风根本就来不及反应,见那蛊虫对着身侧烈焰飞来,直直的翻转了身子,覆盖在红衣男子的身上。 完全就是身体的本能,没有任何的犹疑。 那是心中对于主子的效忠与珍视,根本就不需要考虑。 瞬息之间,蛊虫将近。 一道金色的身形以疾快的速度翻飞而来,紧跟着夜沐风身后,越过两重男子,挡在了最前方。 那是一种到了极点的速度。 那是超越了极限的速度。 几乎突破了人的极限,所有人眼前还只一花,就看到一抹金色从眼前飘过。 金色的衣袂在眼前闪过,两人心口一窒。 这颜色,他们知道。 这些日子,他们身边只有一个女子衣着这么张扬的颜色。 这是念弯弯的衣裳,挡在他们身前的人竟然是她。 她为何要如此,这样的速度,只有在一开始知晓蛊虫的来临,才能疾快的反应过来!既然知道,为何又要为他们挡下? 时不等人,即便再有任何想法,也来不及改变。 数十只蛊虫一瞬间贴上念弯弯的前胸,眨眼的功夫,蛊虫便穿过衣物,全部钻进了她的皮肉之中,旋即向血脉和骨肉里钻去。蛊虫仍在不断的袭来,念弯弯固执地挡在他们前面,拼力将他们推开到悬崖边的石阶上。 快走!念弯弯没有说话,但是她的举动说明了一切 轰隆声愈发的猛烈,脚下的石阶几近塌陷,欧阳烈焰与夜沐风不约而同向悬崖边的女子伸出了手,却被一阵内力狠狠地撇开,两人旋即往下跌落…… 抬头,依稀辨别金衫女子的口中表达着:“下方是河流,这是你们唯一出去的机会……烈焰,对不起……” 石阶下方是河流,原来她知道,念及此,烈焰那琉璃色的眼睛里,霎时涌上一股酸麻的液体,迅速的染红了他的眼眶。 文稿上说,雌雄双蛊选择的是宿世恋人,相爱不能相守。可他欧阳只是异世的一缕孤魂而已,何以承受她的深情…… “扑通”的声响传来,坠落的巨大重力使人手脚根本就不能自主,只能随着颠簸的浪潮一上一下。眼里,耳朵里,都可以感受到扑打在身上的水是咸腥的,夹杂着一种海草的余味。 他们被冲到了悬崖深处,在最后一霎那,烈焰紧紧的抓住夜沐风的手,无声的决定在两人心底滋生:必须活着出去,不能对不起她最终的成全…… -- 两日后,阳光暖洋洋地照耀着司幽大地,首阳郡的南侧有一处通往南疆的港口,此时渔民们正忙忙碌碌地收捕着网中的鱼儿,虽一脸的疲惫,却透露着兴奋。 “戚老爹,你看,好大一条鲤鱼。”有个渔民看到原处飘动着红色踪迹,兴奋地喊叫着。 划船靠近,渔民忽然脚一软,跌倒在渔船上,慌张地对着远处大喊: “来人啊,死人了,这里死人了啊……”pbb。 惊叫声顿时招惹了很多人的驻足,不远处一艘官船里正有两女子立在船头,一女子身着男装,清隽秀气,一双美眸透着精明,另一女子娇俏可人,腰边突兀地望着一方药箱。一听到人群的叫喊,略矮的女子便提着药箱,拔腿跑了过去。 “小医童,你慢点。” 这两人,正是云狄公子和司幽相府的嫡女慕容云儿。 自从被司幽相爷认回身份,小医童的医术便一直受到限制。作为相府的嫡小姐,怎能抛头露面开立诊所?自然地,这限制来自于那个老来盼女归的司幽相爷。 今日,在这官船上听闻有死人,作为医者的本能,特别是自诩医术超群的慕容云儿,自然更是喜欢这种挑战,她想看看自己是不是能够起死回生。 渔民不一会被将人打捞了起来,慕容云儿命人带上官船。靠近,慕容云儿先是将夜沐风翻了过来,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欺霜赛雪的面容,挂着浅浅的笑意,俊美的令人养眼。周围围观的人见状不再恐惧,直直心道:这男子可真是生的俊秀,真是可惜了。 正文 番外(九) 应接任务 赶来的云狄见到此人心道这人好面熟,瞥见晾在一边的红衣,瞬间脸色大变,立刻将另外一个人也翻转了过来,容貌如画,漂亮得根本就不似真人,即便昏迷,也抵挡不了那妖孽的风情,容倾城,笑染溪,这种容貌,这种风仪。六欤珧畱 “暗幽宫主!还有夜沐风!” “什么?”慕容云儿闻声探来,“二哥,二哥,你醒醒。” “先救治!” 慕容云儿闻言,立刻手不停歇,确定两人都有气息后,命人将两人抬到阴凉处,开始施针。几百针后,两人的气息逐渐的平稳了下来,她才放下心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人会出现在这里,可是依照他们两人的本事,都会如此,事情一定十分凶险。 放下手中的银针,慕容云儿望着一直站在一旁云狄道:“姐姐,你先回靖康王府吧,现在七皇子不在,你不能离开太久。” 云狄点了点头,望着依旧昏迷的两人道:“命人送他们回暗幽宫吧,暗幽宫的药材比起你们相府要丰富的多。” 慕容云儿面上一愣,她明白自己虽医术高明,也需有好的药材,但是若是回相府,以爹爹的个性决计不会允许她一个女子照顾他们,可是陪伴会暗幽宫,爹爹那边? “放心去吧,相爷那边我去交代。”云狄自是了解小医童的担忧,许下了承诺。 暗幽宫。 来来色这这。慕容嫣听闻慕容云儿相救了欧阳烈焰他们,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很是感激,立即给他们安排了住处,进行疗养。 在慕容云儿的医术调养之下,烈焰半天之后就醒了过来,夜沐风也在日落时分悠悠转醒。 “二哥倒是情债不少。”主殿里,慕容云儿戏谑的声音响起,缘于欧阳烈焰不堪其扰,将在石窟内发生的事情向其道出。 “你个鬼丫头。”烈焰无奈地弹了弹她的额头,任凭她调侃。对于慕容云儿,单凭当初不问缘由守护韩珂一年这点,烈焰已很是感念,何况今天还救了他们。 “二哥,那那个蛊族皇女逃脱了吗?” 烈焰微微沉吟了片刻,“若是外室的震动是整个范围的,他们活下的可能性并不大,但是石门内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并不清楚。” “不管怎样,二哥你体内的蛊毒,云儿一定要尽快帮你解了,倘若那皇女或者,哪天二哥也被控制,后果不堪设想。” “我的血应该对于解毒有帮助。”夜沐风自屋外走近,声音沉缓有力,“我记起念弯弯在密室内曾因吸食我的血液,抵抗了皇女的控制。” “密室?”狐疑的目光投来,夜沐风便将念弯弯接近自己之后的事情全部道出。 “想来,沐风堂主是动情了?”不得不说,慕容云儿很喜欢顾左右而言他。 “也许,那么倾城的女子,动情亦是可能,”顿了顿,桃花眼眯了眯,“总之对你这发育不全的小丫头是断没可能。” “你!”慕容云儿气结。 屋内笑意融融,嬉笑声盈满在三人之间,但是三人都知道,这不过是大难之后,借这些嬉笑言语来掩盖心底的悲伤。 当夜,夜沐风秘密派出数十名暗探,翌日,沿海周遭处处流传着流动宝藏的传闻,传闻一出,出海打捞的人日日不绝,事实上不少渔民也确实收获了不少金箔珠宝。 打捞的热情持续不减,然,金银有限,有些渔民打捞到的却是一些面容扭曲的尸首,得到消息后,司幽宫贴出重金悬赏金衫女子与白发女子的告示。自此,不断有尸首被打捞起,渔民辨别不出具体,将寻人的画像一比对,但凡发现服饰相仿,便急急差人全部送了过来。 在这不断送来的人当中,夜沐风一眼就望见了那面容清丽的念弯弯,黑衣老妇,以及那野心勃勃勃勃的蛊族皇女。蛊族皇女筹谋百年,最终却得到这样一个解决,也着实令人唉叹唏嘘。 虽说蛊族皇女已除,但是慕容云儿仍旧不放弃解毒的念头。三个月后,欧阳烈焰在蛊毒治疗中静脉受损,需冰封三年之久,翌日,慕容嫣辞去暗幽宫右使的职位,后带着烈焰宫主不知所踪,暗幽宫由夜沐风接管,亦是在这三年,夜沐风一改烈焰低调的做派,适时,暗幽宫响彻大胤、司幽、瓦剌等国。 同年十月,司幽帝王帝梵天赐婚,赐婚相府嫡女慕容云儿,是为靖康王妃。然,靖康王爷抗旨不归,气结之下,慕容云儿奔赴大胤理论,却不知,这一相见,换来的是十年岁月的蹉跎。 十年岁月茫茫,多少物是人非。 烈焰自六年前便重回了暗幽宫,自此功力已然登峰造极,多年来除却韩珂,他的心底容不下任何人,百无聊耐下,寄情于军火枪械,终有小成。 夜沐风辛劳奔波四年,待烈焰归来,未等批示便留书一封,是曰:公假三年,纵情人生。 ----十年分割线---- 暗幽宫,外庭。 “怎样?这武器的威力如何?”烈焰玩转着手中的枪械,发问。 夜沐风满脸狼狈,倏地站了起来,一甩幅摆,却丝毫没有发怒的迹象,飞身贴近烈焰,一脸讨好道:“主子,你功夫已经登峰造极,哪里需要这类饰物,要不赏给我,以供保命对吧,想我为主子出生入死……” “咳咳……”烈焰早就猜测到沐风会有这样的反应,这些年来,这兄弟愈发的毒舌,嗯,还有厚脸皮,真不知道他离开的这几年他到底是遭遇了什么才练就如此性格。 烈焰坐回桌案,手撑着脸颊,侧头对着暗处满脸嬉笑的男子,“你帮我办件事,本宫便送与你,如何?” 清雅的月色被头顶的枝叶遮去大半,幽淡的光洒落在男子的红衣长袍上,眸眼媚态,风姿灼灼,不经令不远处的夜沐风看直了眼,盯着这恣意风流的红衣主子。 “怎么,莫非我的沐风堂主又迷恋上我了?”哈哈一笑,烈焰一拍桌案,酒盏轻移,霎时一杯美酒溢满,随机饮下,等着夜沐风恼羞成怒。 “我去保护韩珂。”夜沐风直接道出了烈焰的目的,“但是你要答应我,倘若她不幸福,你便将她抢回来,本堂实在受不了你的优柔寡断。” 一脸风轻云淡,烈焰轻启薄唇:“好,若她需要离开,我带她走。” 又一杯美酒饮下,烈焰的心尖却生生发疼,若是真爱一个人,她又怎么舍得离开,即便跟着我走了,心也死了,倒不如成全了他们,好过两个人痛苦。 嘉义十年的夏日,金辉耀目,苍穹上挂着一两缕云丝,没有一点风,热腾腾的空气似乎闷在了这一方的空间里。pbb。 大胤皇宫,此时笼罩着一股怪异的气氛,皇后竟然离宫出走了。 翌日,夜沐风在大胤皇宫闲逛了一圈,都没有找到那个熟识的女子,正疑惑,行至承乾宫外,玉安与镇国候的对话,一字不差的漫进他的脑海。 即便再痛恨这个女子,她也是烈焰百般珍视的人儿,岂容你个毒妇如此张狂。夜沐风抬头看着一团滚滚的乌云,一股莫名的怒意席卷全身,眸光一冷,心底有了计较。 当夜,暗卫来报,在景山行宫发现了大胤皇后的踪迹,同时带来消息,慕容云儿在大胤的太医院。 正思忖时,一袭素色的倩影映入夜沐风的眼帘,慕容云儿! 一个顺手起身,两人便稳稳地隐在了葱郁树木之间。 “臭丫头,你怎么会在这?”略有些低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不是很大,却是那样熟悉,那样的动听,那样的让人激动。 “大夜哥哥,原来是你啊,吓死我了。”慕容云儿刚回转过神,在夜沐风狐疑的目光下,继而说道:“云儿不会对韩珂做什么的,你放心。” “她于我不过是个任务,我担心的是你,身处这大胤皇宫,你的真实身份若是曝光,难保不出事。”明显地,夜沐风的言语处处显现着担忧和爱护。 “大夜哥哥最好了,”芙颊不由地在男子胸前蹭了蹭,讨好的模样甚是可爱,“你不是来带韩珂回去的吧?” “是,当如何?” “不行不行,她一心系在萧弈凡身上,你这样强来烈焰不会开心的……”吱吱唔唔地,慕容云儿有点逃避夜沐风的目光。 “她如今可是私自出宫了,这不是表面她的立场了?若是她跟了主子,你的楚黎不就可以乖乖回司幽了?”男子一脸戏谑。 慕容云儿没有发觉眼前之人的戏谑,一本正经地回道:“到时候二哥会跟楚黎闹翻的,你总希望暗幽宫为了个女人惹上司幽皇宫吧。” “呵……放心。”司幽皇宫?若是烈焰有心谋.逆,这司幽的天下本堂早就帮他打下来了。 突然,耳畔传来一些异动,夜沐风知道惊动了宫中的暗卫,不便多留,旋即收起玩味的心态,几个跃身便消失在朗朗乾坤中。 “哎,哎,你给我回来!”慕容云儿此时的心情只能用欲哭无泪来讲,这么高的树,她要怎么下去?寻人相救,她又该怎么解释自己跑到树上呢? 正文 番才外(十) 深爱,方才偏执 夜色漆黑,然,某人的脸色比夜色还要黑,高大的身躯散发出一种凛冽的寒意。 韩珂遭遇凌。辱之事一经知晓,夜沐风的十指便一直紧攥着,指节时不时咯咯作响,想起十多年前偶遇查绪儿的场景,不由地冷哼一声,眸光再一次流转至这屋内床榻,一抹残忍的笑意挂在嘴角。 第三日,夜沐风听闻大胤皇后于景山行宫,被乱箭射伤,坠落悬崖身死。同日暗幽宫加急信笺,烈焰急血攻心再一次蛊毒复发。 绪的节人。“主子,主子……”尚未进入内室,夜沐风的呼叫声便响彻了整个宫殿。 烈焰眸光瞥见床榻旁的夜沐风,神情一滞,似变成了一尊冰冷的石像。眉宇之间,只有无尽的悲意与疲累,轻叹着:“我没事,你出去吧。” “主子,你振作点,现在都外界所说不过是传言,主子你应该振作起来亲自去确认,”揉了揉微微发痛的额头,旋即反握住烈焰的手,“即便是韩珂死了,主子也要振作着去见她最后一面。那大胤的懦弱帝王既然放任自己亲人的所作所为,想来韩珂姑娘早已伤透了心,倘若活着那主子就抢她回来,倘若死了,她的尸身也不配由大胤皇帝得到!” 倏然,烈焰半坐起身子,清咳了几声,道:“好,都听你的,你现在去找慕容云儿回来,本宫的蛊毒还是她熟识……” 夜沐风颔首,交代了身侧下属一些言语后,策马疾驰在通往大胤的官道上。 -- 再强悍的人,在爱情面前都只能卑微到尘埃。--欧阳烈焰 三个月后,烈焰寝宫。 慕容云儿刚推开门,就撞进烈焰双透着冷光的琉璃色眼眸,夜明珠下美如皓石,灯下他的脸浮现出一层诡异的红色,原本冰雪般的肌肤在暗沉宫灯下尤显妖娆,一身妖艳的红衣靠在那金边的软衿上,美得让人的心血直往脑门里抽。 烈焰见慕容云儿进来,又是无意识的一笑,惹来慕容云儿一声冷哼,心底忍不住腹议:这二哥长成这样,真是惹人犯罪。还好有权有势,要不早晚被人压在身下。 烈焰不知道慕容云儿心底的编排,见她来了,幽幽起身,随手轻柔了下眉眼,又是一番风情。 “哎……难怪……”慕容云儿不由叹了一声。 “怎么?” “二哥,我愈发确定了韩珂不要你,选择萧弈凡的理由!” 明知这丫头嘴里话不着边际,还是耐下性子问了句,“那你给二哥说说缘由。” “因为造物者太没天理了,硬把你这样的尤物造成了男人,你让韩珂这大胤第一美人情何以堪,哎,太美已是一种罪过,偏你还喜好红衣……”说完,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令人莞尔。 今世这妖孽皮相,早已被夜沐风念叨多次,从来都是一笑了之,今日面对慕容云儿一本正经的调侃,他的心刹那间有一瞬失神,喜好红衣吗?想起第一次在靖康王府相见女童的场景,他的心略微有点疼,她已经又一个嫡仙般的舅舅,白色在她眼里不过是萧弈凡的专属色,既如此,倒不如这一身火红来的印象深刻。 见烈焰陷入自己的思绪,面上扯着苦涩的笑容,慕容云儿不由暗暗自责,这节骨眼上怎么能提韩珂,“二哥,如今你的蛊毒已经抑制,云儿这些年已经找到了根治方法,所以今日向你告辞。” “去大胤?” “嗯。”慕容云儿的脸色有些怪异,她知道若想根治这蛊毒,须以服莫茸之人的心头血为药引,她始终觉得韩珂欠了二哥,该做出点补偿。 “去吧,若是楚黎不随你回来,寻沐风替你绑回便是了。”显然地,烈焰误会了慕容云儿的怪异。 闻言,云儿脸上的笑讪讪地,却不反驳,这事万不能被他知道。 翌日,慕容云儿寻到了平城,当看到自己心爱之人怀抱韩珂之时,心很疼,却生生撑了下来。 “你的心里真没有我,是吗?如果成全,你可以幸福,那么我会离开,可是楚黎,她并不要你啊,为何你不能回头看看我?因为她美吗?还是因为你忘不了对查绪儿的情?”转身离开靖康王爷的喜宴时,慕容云儿的心,一直翻搅着,却固执地不留一滴泪。 当日,平静下来的慕容云儿寻到了那个替代那人,回转了身份,跟随萧弈凡的人马回了大胤都城。 韩珂,大胤皇宫那边容不下你,你竟然选择回去,你对萧弈凡的爱就那么深吗?如果深爱,为什么你不能断了其他人的念头,你这般软弱无用,凭什么要这么多优秀男子为你伤神?如今你怀了孕,我慕容云儿定竭尽全力护你周全,若你安然生子,用你的孩子来抚慰我和二哥的悲伤,可好? 天空上蒙上了厚厚的乌云,今夜的大胤皇宫格外的静谧。 夜沐风在这皇宫已经做了两日的隐形人,早已按捺不住。是夜,适逢大胤皇后孤身一人,夜沐风便抓住了机会,生生将一个身怀六甲的女子掳上了高耸入云的苍松。 她的表情没有惊恐,反之是一脸愤懑。夜沐风突然想起十二年前雪域的那固执的彩衣女童,心底不由地一暖。 戏谑开口后,眼前的女子竟然没有认出他,开口竟是:“沐风堂主,听说你喜欢枪械?夜沐风的心很是不满,这韩珂不就是查绪儿吗?雪域初见,本王都记忆犹新,这丫头竟然忘记,突然的气恼,他不愿再与这小皇后多作深究,直觉地想出宫痛饮一番,以供发泄。 寥寥数句后,夜沐风选择了离去,徒留下一脸呆滞的大胤皇后,在夜色中。 自此之后,夜沐风时常借研究枪械之故约见韩珂,渐渐地,夜沐风确认这女子与当初那任性傲娇的雪域女子是两个人,他不想去深究这其中的奥秘,他是下属,是兄弟,他只知道这个心地善良的女子是烈焰穷其一生不得的挚爱,是烈焰不惜用计命他守护的女子。 大胤皇后寿宴前夕。 ”韩珂,你这一生跟孤王真像,得遇贵人。“又是那一株苍松,夜光下,两明艳的人儿正悠闲地半倚着枝干。 韩珂没有接话,只是等着他的下文,她知道眼前这个暗卫对她是有莫名排斥的,但是 这些日子以来,她不得不承认,这个男子为她抵下了很多麻烦,萧弈凡虽小心相护,但是姜太后背地里的那些无伤大雅的刁难却是一个帝王未曾思虑到的。 ”呵,这君初瑶真是个不错的寄体。原本只是个庶女,却偏生占了一国郡主的封号,自小美貌,招惹的男子非富即贵,呵呵,偏偏她自己无福安享这些,倒是便宜你了……“言毕,生生打了个酒嗝,想来今日烈焰的秘密让他有点口不择言了,微微停顿了会,夜沐风突然双目圆瞪,拉扯住韩珂的衣袖,”为什么你不去找寻烈焰,他不是你的爱人吗?为什么你对他不闻不问,还背叛了他!你知道他是多优秀的人,你真没眼光。“ ”烈焰向来得兄弟相器,没想到这异世也是,你今日装醉问我这些,我亦会给你一个答案,韩珂面色不改,旋即平静地开始述说。 “没有遇到舅舅前,我从不知道什么叫偏执,我对烈焰的爱是一种依赖一种景仰,而对舅舅,我承认我近乎偏执,唯有深爱,才愿偏执,感情上从不是因为比较才选择相爱,碰上对的人,紧紧抓住才不会让给人生留遗憾。我不会对烈焰说抱歉,歉意只会伤害那一个高傲的人,我想说的只是放下才会看到更好的风景。” “也许你是对的……”当初的自己是对念弯弯动心过的吧,亦或者在更早对那彩衣的查绪儿,如今的自己,十年来,却再无情爱的心境,是自愿错过吧…… “我得离开了,韩珂小主现下是要回未央宫吗?”定了定神,恭敬发问。 韩珂点了点,而后,在夜沐风那俊逸的轻功下,很快便消失于夜色,而此时,苍松阴暗处发出一阵叹息。 “大胤君王倒真是沉得住气。”妖冶的红衣在这夜色中倒是显眼的很。 “谢谢你。” 像是听到什么惊骇的事情,烈焰夸张的一呆,而后扯出一抹无奈的笑意,半倚在宫墙上,似笑非笑的嘲讽,“不用谢我,为了她,我什么都愿意。” 这不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却是第一次面对面地正式交谈,第一次为了一个女人而产生言语交锋。 萧弈凡仍旧温润淡然,却丝毫没有起怒的迹象,“朕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但是你百般维护她朕看在眼里,作为她的夫君,一句感谢,朕不能不说。” 本来一脸云淡风轻的欧阳烈焰,一下被‘夫君’两个字刺的心尖发疼。 是啊,萧弈凡才是她的男人,她今生偏执追逐的唯一男人。 她的心里只有他,眼里也只有他,根本就看不到其他人的情意,于我如此,于楚黎亦是如此。 不,不是看不到的,是看到了,她也视若无睹,因为她韩珂的心满满装进了萧弈凡,这个自她重生便倾心守护的男人。 “唯有深爱,才愿偏执……” 想起韩珂先前的这句回答,眼中不自觉地微微酸涩,烈焰承认他很沮丧,即便早就知晓了结局,却忍不住心神麻痹。7j6。 他一个迈步,瞬间行至萧弈凡的面前,一双琉璃色的眼眸发出阴阴的光芒,语气凌厉:“萧弈凡,若是你将她让我,我欧阳烈焰愿为你打下各国山河,悉数奉上可好?” 阴暗处有声音倒抽了口气,可惜这边两人皆只是目光动了动。 “绝不可能!”萧弈凡面上的温润几近崩塌,忽涌的怒气漫于眼底,十指紧攥,他萧弈凡对这天下从没兴趣,若不是母后执意,他亦想隐居山林,笑看风云,霎时怒道:“烈焰宫主,你不配得到瑶儿的尊重!” “哈……”欧阳烈焰笑着转身,一甩幅摆,“萧弈凡,既然你不喜这江山,若我许你妻子均安,天下太平,这大胤君主换我来当如何?” 微微侧身,斜睨着眼前男子的脸色,欧阳烈焰突然很在意他的口头承诺,那一红一白、一妖一仙的组合,在这个夜色下,显得尤为诡异。 然,只是一瞬,萧弈凡便想明了欧阳烈焰的用意,怕他三宫六院吗?正欲开口,脸颊旁突然袭来一枚残叶,凶险避开,萧弈凡怒目相瞪。 “不用说了,你的答案,我知道!”欧阳烈焰一挥手,“呵,我知道……若是自己深爱的那一个,江山不要又怎样……哈哈……” 显然地,他早已明白这萧弈凡有着与他一样的痴恋, 只是萧弈凡,你可知道,我有多羡慕你。 我没有的,你有, 而我有的,你我却都不曾真正在意…… 笑声响彻宫闱,自然惊动了暗处的守卫,面对大规模涌来的人马,烈焰丝毫慌张未现,警示地望了萧弈凡一眼,旋即,一个飞身,空中连番跃起,就这么堂而皇之地从一国君臣面前离去,众人道他嚣张,殊不知,那琉璃色的眼眸下,极力压抑着那汪盈盈珠光。 “主子,你回司幽吧,你如今的身体不宜离开冰窖太久。” 烈焰轻轻嗯了一声,旋即问道:“事情查的如何?” “在太液池刺杀韩珂的确实是君初颐的人,但是沐风发现,当夜欲加行刺的原是两拨人马,只是姜太后发现我的存在便终止了刺杀。”夜沐风顿了顿,“刚刚得到消息,这玉安竟与南疆余孽有来往,寻了蛊虫准备对付韩珂小主。” 闻言,烈焰眯了眯眼,嘴角扯起一抹残忍的笑意,萧弈凡,既然你对这些伤害韩珂的人下不去手,本宫便送个顺水人情给你。 夜沐风自是明白烈焰的私心,未待他吩咐,他已然想好了对策。这善良温婉的形象要替韩珂撑着,但那丧心病狂的毒妇亦不能轻饶,他靠近烈焰的耳畔,大致汇报了一番,是时,欧阳烈焰的嘴角抽动略微有些不正常的趋势…… ----题外话---- 对于玉安,番薯从来没想轻饶,正文一笔带过,看似玉安随着心愿,相伴儿子离去,但是那样一个女人造孽之深,想全身而退,岂不是对不起番薯半个后妈的名号,嘎嘎 ̄边学习边码字去 ̄ 正文 番外作(十一) 暗中作梗(上) 嘉义十一年,二月,玉安病逝。同年二月,十七王爷因憾染天花,医治无效,葬于东陵。 诏令一出,大胤边境,平城,一辆马车正自山间小路徐徐而行。 “思思,萧弈凡应会派人对你们母子多加照拂,凡事别露出马脚!”一袭墨衣的温润男子,半躺在马车软榻,慢条斯理地吩咐着。 你玉路月。“属下明白。”低眉顺眼的女子,微瞥了一下正熟睡的少年,恭顺答道。 交代清晰,倏的一下,人便离开了舒适的软榻,适时,窝在一侧的少年悠悠睁开眼睛。 “娘亲,皇帝哥哥为什么要骏儿离开,爹爹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糯糯地声音自马车内传来。 “你爹爹公务繁忙,你初瑶姐姐疼你,让娘亲陪骏儿游山玩水去。”女子赫然抬头,竟然玉安长公主的模样,然眸中的笑意却未达眼底。 “阿姐万岁……”自小被弈凡维护的萧骏,未经历什么磨难,十多岁了,毫无城府,仍旧是玩乐万事足,殊不知自己那万恶的娘亲早已被李代桃僵,而这替代之人更是对他深恶痛绝。 -- 姜太后怒极,玉安奉命进宫。 “什么?你是说那些歌姬?那些个风尘女子怎么配做这后宫嫔妃?”姜太后杏眼圆睁,瞪了玉安一眼,松弛的苍老脸颊此时明显有着怒气的痕迹,眸中不屑道,“即便哀家同意,你觉得凡儿能受药物控制?!” 玉安见状,忙出声宽慰了,让姜太后消消气,又带着苦口婆心的语气劝道,“母后,女儿知道这些年,您在皇弟身上没少上心。别说是模样端正的宫女你一个一个地往殿下身边送,那些重臣家的嫡女,只要模样玲珑,家世又有利皇弟的,您都会百般耗费精力给他们制造巧遇,可皇弟全瞧不上呀,瑶儿是我的女儿,但如今她早就不把我们这些长辈放在眼里了,眼见我们这段时间处处受制,玉安这心里急着呀!母后,听女儿一句,这些个名门淑女乖乖巧巧的,魅惑人的手段哪有那些风月场所的女子高明,说难听点,就是个狐魅转世,不仅花样多,或许还能有办法让皇弟转了心思,不会一门扑在瑶儿的身上。” “如果能分薄了凡儿对瑶丫头的心思,这倒是合哀家的心意。你说的倒也都在理,这些无家世依托的女儿,一夜后打发点银子出宫或者埋杀了,也无人敢说半句,哼,只要能让那小践人不顺心,哀家倒不妨交给你安排了。”姜冉的那张岁月老脸终盈出笑意,淡扫去方才一脸的阴霾。 “就是,女儿一定会让母后满意!” “只是如何把他们与凡儿安排在一起,哀家与你都不方便出面。”姜太后暗暗思忖,觉得很是棘手,这萧弈凡油盐不进,要不早些年初瑶这小践人跟他早就圆了房,不至于拖了十年。 这时,几个宫女端着几盘精致的小菜及一些糕点上来。玉安接了过来,挥手示意众退下。 取了一小碟糕点,挑了些清淡爽口的小菜,玉安恭顺的服侍着,同时开口道:“母后思虑的是,皇弟向来不近女色,那我们不如两边下手,女儿知晓皇弟向来孝顺母后,近些日子虽然做法有偏颇,但若是母后病急,皇弟必会前来相陪,至于后面的事情,留给女儿做便可以了。” 姜冉脑中,此时正闪现罗太医惨死的画面,心潮瞬时交织窜涌,恨意燎燃,她视线像灼烧的刃直直地盯着未央宫的方向,半晌,嘴角一勾,毫不掩饰的厌恶和嘲讽,“哼,这小践人数次挑拨哀家与皇儿的关系,好,哀家倒想看看这小践人今番要怎么收场。” 自已最恨的、最想除去的人,竟然是儿子最想护住的人,这一想,姜太后就觉得百蚁抓心:“这小践人在外勾三搭四,先是萧炎后是司幽皇子,如今听闻身侧还有神秘人护着,哀家只要想起,心里便堵得慌,玉安你说,咱母女是不是上辈子欠了这小践人,现在处处被她压制。” 司幽皇子?念及此,玉安突然心思一恸,“母后,此事我们可以从章云儿着手。” “章云儿?那小太医处处维护小践人,怎么可能听从哀家的吩咐。” “母后有所不知,这章云儿原姓慕容,是司幽的相府闺秀,听闻还嫁了司幽七皇子,如今乔装进宫,母后觉得此人会安好心吗?” “此言当真?”姜冉猛地坐直身体,玉安的这一消息如醐提灌顶,“这司幽七皇子可不就是那小践人在外勾搭之人,如今这正妃留守在她身边,若说没点相害心思,哀家倒是真不信了。” 两人一合计,便商定了下来,姜太后此时喜上眉梢,心情一好,脑子就转得飞快,吩咐了几句后,但靠着凤榻,半眯起眼来。7j6。 “是,母后放心,这事咱母女配合,定能办得漂漂亮亮!”言毕,玉安帮着姜太后寻了件软衿盖上,旋即一脸诡异神色地退了出去。 崇宁宫,大臣的内眷依次落座,此时正兴致勃勃地观看着舞台中的表演。 此时,隐在玉安身后的一双眼睛,控不住地往宁常安处瞄着,一会见她嘴角溢出笑意,一会见她眸光流转,明明是隔得那么远的距离,竟能读懂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一颦一笑、一嗔一喜,甚至她那细微的眼睫颤动,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这美丽女子,原可以是他的妻,偏偏有被夺了去,而他却只能选择默默祝福,没来由,一股压制了太久的酸楚就这样浮上了心头。 彼时,他与她在山间养伤时,夜里,山间没有任何的去处,他编了个竹筐,里面点了个灯让她提着,携了手就去河边看星星。 他会不断着给她编故事,虽说她时常出神发愣,但能够默默陪护在她的身侧,心底也是温暖满溢,明明那时候她是他的,是他的,可是不爱只能放手,不是吗…… 抑不住的情感,管不住的心,“瑶儿……瑶儿…”在心中轻轻地唤了一声,又一声,心生痛,四肢百骸血液流经过的地方也在痛,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是痛! 不是说好放手了吗?为何今天还偷偷进宫,见了不过更添伤痛罢了,强迫自己想目光投射在舞台,努力不忘那方向偷瞄。 这瑶儿编排的舞蹈与宫中相比着实不同,**而奔放,轻盈纤韧的身体,美到不可言喻的曲线娇娆,带着生命的舞动,转换着极尽挑逗之姿,尤其是当中那个魅眼如丝的女子,频频地朝着场中的女眷抛着一波又一波的媚笑,这样的风情,对着一众女子,也亏这些舞姬做得出来。 想来无趣,寻了个空隙,偷偷退出了宴会。 “逍遥王爷,本宫就知晓你定会前来。” 黑暗处,走出一抹红衣,斜眼微瞄,萧焱便耸了耸肩,竟是那妖孽男子。 “多谢烈焰宫主的安排,只是小王不明白,今番你要我相帮何事?”语气不急不缓,仿若除却韩珂,已少有人可以改变他如今淡漠的个性。 “呵,不是为了本宫,而是为了韩珂,不知逍遥王是否愿意配合?” “责无旁贷!”未加思索,直接应道。 此时的崇宁宫,台中的歌曲也快接近了尾声,骤然,音声一转,鼓声响起,一夜从容的韩珂霎时有点心神不宁的情绪。 “咦?本宫何时安排了这个舞蹈?”轻柔了下眉眼,狐疑顿生。 在一声舞乐中,一女子身着金缕丝线衣,缓缓地被六个个半面妆的舞姬抬出。 当那领舞女者轻盈的身体,站在半面妆舞姬托起的手上翩然起舞时,惊艳绝伦,言语都无法形容她的舞姿,众人像是被吸了灵魂,眼眸一动不动地盯着场内那魅惑的女子。 舞台上的女子挥洒着一双水眸,带着满是魅惑的哀求看着场内的女眷,好象在无声地邀请她们去了另一抹世界…… 这便是大胤的皇后吗?这便是夺了姐姐心上人的人? 哼,这姿色不过如此。 金衫舞姬挑衅地抬头,直愣愣地接触着韩珂的眸光,像是在诉说着什么。浅浅地,唇角的笑意愈发浓重。 一步了,就差这一步了!只要这大胤皇后再紧盯着她的眸光,今夜,这高贵的女子便彻底丧失了自主,沦为她的傀儡。 就算我念思思自今夜起,噬魂之术尽数消耗,也绝不后悔。 君初瑶,过了今晚,你还想安稳地做你的大胤皇后吗?你做梦! “皇后阿姐,本皇子,要卿点她做我的暖房!”萧骏立刻指着念思思,暖暖地开口道。这十七皇子这些日子时常跟随着帝后,对于帝后间的亲密早已心神暗动,如今他被念思思那勾魂的妖娆舞蹈勾得心中微动,这女子可真美,反正皇帝哥哥不会要其他女人,那这样的尤物跟着他倒也不算埋没。 “十七儿这么早便想讨要女子了?”许是萧骏的打搅,原本神色痴迷的众人渐渐回复了神识。 “骏儿是为皇弟哥哥分忧,这尤物女子早日赏给他人,阿姐才会安心不是?”言毕,得意地朝着皇后的方向抛了个神色。 部分念及此的官宦家眷顿时怔了怔,随即莞尔,这十七皇子小小年纪好色,还诸多理解,着实逗人。 “那就赏给骏儿了,”眸光扫视,瞥见玉安一动不动地望着萧骏,暗暗叹了口气,继续道:“骏儿可不能平白得了阿姐的赏赐,稍后替阿姐好好招待玉安母亲,可好” “臣遵旨!”萧骏盯了玉安一眼,又难舍地看了场中金衫一眼,积极应道,后行至玉安桌案旁,坐定。 此时,崇宁宫的很多闺秀直直地向场中念思思望了一眼,既怨又满是羡慕。只是,那原满目笑意的女子,此时双眸正杀意迸发。 不远处的树上,一红一墨两道身影甚是张扬,然,宫中却无人发现。 “沐风,这领舞的女子你认识?” 微微点了点头,并未多言。 这女子名唤念思思,是南疆圣女的丫鬟,自小一起长大,感情甚好。如今念弯弯为烈焰舍身,而烈焰一心系在韩珂身上,这心底有怨恨也可以理解。方才她宁可散尽一身功法,也要催眠这宴会众人,必是心中有计较。此事还是先不要告知烈焰,以免他关心则乱,这女子于这天地间将再无踪迹。 “那蛊虫呢?”烈焰知道沐风的分寸,即便疑惑也不说明。 “我会送去给大胤皇弟,本堂倒想看看他会作何选择。” “他的选择,有用吗?”红衣妖孽突然扯起嘴角,嘲讽道。 相视无言,两风姿卓著的男子在彼此双眸中,看到的只是狠戾。 夜色,愈发浓重起来,皇后摆驾回宫,众官宦家眷也渐而离宫,镇国侯夫人玉安以喜爱皇子为由,没有随夫君回侯府,而是留在了崇宁宫。 在宫婢的带领下,玉安来到了皇后娘娘安排的寝房。 推开门,寝房内空气飘着很淡、清香的、带点甜香味道。初闻这是皇后安排的寝宫,玉安心底是不安的,后想起明日会发生的宫廷丑闻,嘴角不由发出一丝冷笑,哼,本宫今日就住下了,即便你个小践人别有居心,也得瑟不了多久。 玉安的心早已扭曲,她丝毫记不起方才若不是皇后开口,她根本没有机会亲近自己的亲儿,只能说,女人一旦恨起来,想拉回那是很难的。 等宫人关上门离开后,夜沐风走至明处,双手背起,略带倦意的墨眉敛着一层冷淡,“焰三,在本堂面前隐藏气息,你也配!出来吧,本王早就察觉到了!” 一身黑色劲装的焰三从阴影处讪讪地走了出来,双手握拳躬身道,“王上,玉安确实将蛊虫放在未央宫内,属下亦已查到,方才那金衫舞姬果真是念思思,只是她前些日子与楚梵天来往甚多,应当带着政治目的。” 兰亭眉间渐笼起一层阴霾,原先以为这念思思纯粹是为了其姐姐抱不平,如今,哼,勾结楚梵天,对暗幽宫绝无好处,既是叛徒,想来也无需念及旧情。 “君初颐呢?”兰亭嘴角又挽起一丝冷笑,这个君初颐,不明是非,暗害韩珂,受了恩惠,傍晚还派人刺杀栽赃,这番用心,不送份大礼,倒是本王不该了。 ----题外话---- 亲们,猜猜,番薯会怎么虐玉安呢? 正文 番外梗(十二) 暗中作梗(下) “先前烈焰宫主亲自出手,正昏迷着。” “今晚的寿宴,很明显,玉安是想用催.情蛊控制韩珂,只是没料想中途念思思这一环,哼,即便是庶女,如此恶毒的母亲也着实需要教训。”夜沐风眼眸突生冷意,唇角略一勾,蓦然抬手一掌击向一侧的石墙。 一时间石屑纷飞,肃杀之气惹得焰三不由地心里直打鼓,这慕容云儿找自己传话,如今这状态…… 思忖半晌,焰三从怀中掏出一个青花瓷小罐,表情顿时有种视死如归的意味,“王上,这是慕容云儿命属下交给您的,另外她还说……” “说什么?”望着下属突如其来的惶恐,夜沐风很是不解。 焰三迟疑地看了夜沐风一眼,双手作揖,带着小声谨慎的声音,“云儿姑娘说,王上不要有私心,不能借这药扑到烈焰宫主……”7j6。 “胡闹!”焰三的话尚未讲完,一声怒吼下,仓皇跪下。? 稍稍平静之后,夜沐风恢复了原先的淡然,望着手中的青花瓷小罐,他的眼眸流泻出浓浓地戾气,一抹冷笑挂起,“既然这后宫不愿安定,那么本堂索性把这水搅得更混!” 焰三不语,他知道此时他只需等候吩咐。 “你稍后把这十七皇子迷昏,让鬼刹易容成他的样子,替本堂告诉他,念思思今晚是他的。”夜沐风的语气很是温润,内容却让人不寒而栗。 这鬼刹是何人,别人不知道,但作为贴身暗卫的焰三,自是了解。 鬼刹是大漠一等一的暗杀高手,但是王上甚少寻他出手。因为此人每完成一笔单子,都要求雇主提供美人一枚供其享乐,原本男子好色也没什么,只是此人幼时惨遭庶母虐待,床第间手段残暴,令人不寒而栗。 脑中浮现出念思思那纤瘦得不盈一握的身体时,焰三忍不住为那她的命运担心,后又联想起念思思对付之人后,更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企图用邪术控制烈焰宫主的心上人,如今被算计也是活该! 而此时,萧弈凡见姜太后脸色苍白的躺在床榻,无奈地叹了口气,幽幽转回了养心殿偏殿的屋子,他知道今夜母亲诱骗自己来定是有所目的,可是已经夜深,仍旧平静,心底不由地有些不安。 待宫廷暗卫禀告,萧弈凡略微思忖,因担忧韩珂,当夜还是回了了未央宫。 “本堂知道你一定会来。”弈凡刚进寝殿,耳畔便传来浑厚的男声,那一身墨色,萧弈凡当即知晓了此人的身份。 大步迈向桌案,径自坐下,萧弈凡的脸上却挂起温润的笑容,他知道皇后今夜安稳入睡,于此人的相护离不开。 “今日刺杀之事,本王有一忠告相诉,若是大胤皇帝无心惩治自己的母后和皇姐,最好还是寻个机会送她们远离宫廷,否则你定会后悔。” 回想着夜沐风的话,望着桌案上的蛊毒,萧弈凡大致猜出看来前因后果,顿时眸光冷冽。后,萧弈凡唤来暗卫,让他们不要惊动那些人,今夜便由他们折腾去吧。 养心殿。 姜太后见萧弈凡回了隔壁偏殿,心底的得意翻滚,那屋子只要待着,便休想清醒离开,今日已经装病睡了一日,姜冉再无睡意,便起身点着灯,寻了本书神不守舍地翻阅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姜太后突然听到隔壁传来床榻的震荡声,她的心一紧,几近本能地踱步凑近墙边,细细聆听着。 果然,听到女人压低而模糊的申银声,接着,是一个男人带着嘶哑的喘息声,断断续续还能听到男子的低吼声。 姜冉嘴角的笑意带着苦涩,她知道,玉安的计策成功了,凡儿的药性发作,此时正宠幸着隔壁的舞姬,然她知道若是凡儿清醒,他们母子间再无情意。 慢悠悠地踱步回了寝宫,姜冉太后的手是颤抖地,“凡儿,不要怪母后,都是君初瑶那小践人逼得母后,母后不想的……” “睡吧……什么也不要想,明日的事儿明日再说吧……”她口中喃喃自语。 当清晨的第一声锣鸣传来时,姜太后慌忙起身。她没有吩咐人进来侍候,而是坐在妆台前,稍稍补了妆。等衣饰修整一翻后,她走出屋门,在偏殿门口遇到可云,可云吃了一惊,脱口而出地问,“太后娘娘,您怎么起身了?奴婢帮你去唤陛下。” “不必了!”姜冉冷了眼色,看看四周,“你去未央宫将皇后唤来,就说哀家想同凡儿和她一道用早膳。对了,去崇宁宫将玉安也唤来。” 可云看到姜太后脸色不对,忙谨声道,“是,太后娘娘!”教自即亲。 “站住,如果皇后推脱不愿前来,你就告诉她,这是皇帝的意思。” “诺。”可云应道。 未央宫中。 “陛下,娘娘,请用茶!”月彤倒出两杯热气腾腾的雨前龙井,婉声道,“膳食稍后便备好,奴婢先退下,不打搅娘娘与陛下说贴己话。” 韩珂接过茶盏,缓缓饮尽,昨夜甚早便休息了,怎么今日还这般疲倦? “弈凡,你不是陪着母后吗?怎么昨日过来了?” “没事,朕就是想瑶儿了。”弈凡一夜没睡,不由地伸手轻柔了下眉眼,继续道:“瑶儿,朕打算近期安排玉安长姐跟萧骏出宫,你觉得如何?” 韩珂知道,弈凡不会无故仓促决定,昨夜定是夜沐风同他说了什么,未曾多想,暖暖地道了句:“好,舅舅怎么想便怎么做吧,瑶儿没有意见。” “瑶儿,对不起,朕下不了手!”萧弈凡揽过韩珂的窄肩,幽幽叹了口气。 咚咚咚,窗外传来声响。 “进来吧,月彤。” “娘娘,可云在外头传话,说太后娘娘唤您去未央宫用膳,说是陛下的意思。”月彤推开屋门,满脸疑惑地走进相询。 韩珂转身,刚想询问弈凡的意思,然,萧弈凡仍旧抱着他,道:“稍后朕同你一起去。” 养心殿中,姜冉左等右等不见皇后的人影,连玉安也迟迟未来,她谴散偏殿附近所有的太监和宫婢,大概一个时辰后,可云惶恐地向她走来。 “他们人呢?”姜太后独自等了这么久,心火顿生,厉声吼道。 可云瑟缩了一下身子,双足跪下,低眉顺眼道:“镇国候夫人不在崇宁宫,皇后娘娘稍等便会前来。” “稍后?未央宫没有发生什么吗?”姜冉发问。 “奴婢不明白娘娘的意思。”可云一脸茫然。 “大胆,哀家传唤,那小践人竟然拖延!”姜冉知晓昨日皇后那边定是被人相救,怒急攻心,随后又想,反正凡儿这边的事儿是成了,“哀家传唤,你没说这是皇帝的意思吗?” “禀太后娘娘,可云方才去了未央宫,正是陛下吩咐,稍后会陪同皇后前来的。” 什么?姜冉脑子里瞬时被抽成空……凡儿在未央宫,那么昨夜偏殿的是谁? 稍稍一思考,姜冉便明白自己的计划便人破坏了,想来昨夜偏殿的人是弈凡刻意安排的,这么说来,小践人昨夜也没有发生事情。姜冉袖襟下的双手控制不住的阵阵发抖,手心处泌出一层汗,口中咬牙切齿地喃喃自语:小践人,算你走运! 姜冉无视可云疑惑的目光,她几乎是用跑冲回到了偏殿。她冷言喝退所有的人不得跟进来。强按着不安惶恐的心,悄悄地推开屋门。 迎面扑来一股浓浓的催.情的香味,她忙掏出锦帕掩住了自已的口鼻,小心翼翼地朝里面缓缓走去。 她挑开帘子,轻手轻脚地走了几步后,可以隐隐地看到青纱维帐中,两个教缠的身体。 她的心怦怦乱跳,跳得几乎击碎胸骨,但心中的疑惑和不安逼着她一步、一步、一步地朝前走去。 临近时,她一手捧着自已的胸口,因为心跳得太猛揪得她的呼吸都开始不顺畅,一手轻轻地挑开维帐……她凝视注目,去看那散发微微覆面的男子的脸。 终于,她看清了! “啊……”尖叫从嗓门出逼了出来,震碎了半个养心殿的上空,殿外侍卫闻声,本能地以最快的速度从大门处冲了进来,这可是皇帝的母亲,马虎不得。 床榻上,两个沉睡的人显得也受到了惊吓,男子光裸的身子微微地挪动了一下,瞬时引起身下的女人申银了一声,脸微微地左右摆动了一下,覆面的头发散开,露出了整张脸…… 姜冉眼睛睁得大大的,满脸皆是难以置信,竟然是-- “啊……”姜冉又是一声尖叫,旋即迅速地掩住了唇。 “太后娘娘,何事惊叫……”侍卫提刀冲进寝房,姜冉蓦然转身,历声横指着冲进来的侍卫,连连命令,“出去,快给给哀家出去,谁敢进来,本宫砍了他!” 跑在最前面的两人,已然瞄到床榻上那光裸的身躯,忙转身,飞速往门外跑去,这类宫廷秘闻要是散了去,他们定是率先用来开刀的人。 姜冉的第二声尖叫终于把床榻上的两个人都唤醒。 男子睁着迷茫的双眼抬起头看了看姜冉,显然意思还在游离之中,他的眼底弥漫着一层浮青,显然是纵了一夜的晴欲。 姜冉死死地掩着口,她不明白,明明萧弈凡昨夜陪了她一夜,晚上夜宿偏殿也是她亲眼所见,可是现在,凡儿人在未央宫,而眼前的竟是--君初颐! 更令她无法明白的是,昨夜明明安排在床榻机关下是舞姬,可是,眼前的女人,不,是妇人,竟是…… 心怦!怦!怦地直击胸腔。天哪,这究竟是怎样的错乱? 君初颐的神智慢慢抽回,他的神情突然地变得凌冽,他看着姜太后惊恐的眼神,他猛地闭上眼睛,后缓缓睁开,他心中有强烈的不好预感,身下女人的身份定不普通,若是寻常宫婢,他绝不会在姜冉脸上看到如此绝望的表情。 眼睛已然睁开,喉结上下滚动,他微眯的双眼,分不清情绪,只感到心在狂跳,突然,君初颐的瞳孔瞬时放到到极限,几乎是同时,他如触电般离了床榻,甚至没有查觉到此时的自已--未着片缕! 君初颐连连踉跄后退,长臂乱挥,他的神智已经恍惚,胡乱地往墙上撞去,像是要撞碎先前看到的一切,那些很不干净,很恶心,很罪恶的画面,剧烈的冲击下,药性慢慢散去,君初颐慢慢恢复了神识,然后木讷着半张着口。 昨夜,他被一神秘高手劈昏,随后被关在一个暗黑的长闸内,恍惚中被喂食了什么,君初颐瞬时明了,他被人算计了,如果他判断没错,这个人必然跟阿姐有关! 这事,难道是阿姐安排的?不,不可能!是萧弈凡?更不可能,他就算报复也不算用这种方式…… 到底是谁!难道就因为我试探刺杀君初瑶,便要有如此下场吗?一夜纵郁外加多番撞击下,君初颐缓缓倒了下去,殊不知有人在暗处投射了一枚细针。 反观姜太后,一脸呆滞着望着虚空,目光突然转到赤果果倒地的君初颐,再一次欲尖叫开,突然姜冉伸手捂住了自己的下颚,不行,不能再闹出动静了…… 此时,那床上的妇人呆呆怔怔地看着床帐上的青丝纹,她的灵魂早已在神识之外。 此时,她的柔体如被马车辗过一次,又拼凑起来,再狠狠地辗过……痛得连动一根小指头也难。 更可恨的是,整个夜晚,她的神智一直是清醒的,但她的身上的几道穴被银针所制,她无法动弹,更是叫不出来、欲哭无泪。 通宵达旦,她觉得自已已经死了,从头到尾,她的眼睛就没有闭过,因为太疼太痛,连昏死都难。身子不停地被撞击,四肢好象已经不是自已的,甚至身体的每一个部份都没有主动去动一动,除了心跳和呼吸。 她看着君初颐的眼睛血丝满布,神情痴迷,如珍似宝地吻着她,一声声唤着她,“宝贝,宝贝……”,她几乎恨得牙齿都要咬碎,不是妒忌,而是羞愤、无地自容得想死。 从不曾想,到了她这把年纪还有一天会被一个年轻的男子压在身上狠狠地折磨个通宵达旦,更不曾想到这个人竟然是养大的庶子。 ————题外话———— 介个,介个,玉安找人设计凌.辱自己的女儿,那么现在番薯让她清晰感受下什么叫彻骨的凌.辱!!怎样,有没有觉得很解恨呢?只是这个发展,比较邪恶了,遁走…… 番外(终结) 玉安之死 念及昨夜,她尊贵的玉安公主,竟然被这个孽子如同揉搓面条一般拉扯,他咬她的脖子,时而象是要撕开她的要喉咙饮干她的血,时而将她如破布娃娃一样地拆卸着,组装着,再拆卸,再组装,非要拼凑出让自已满意的模样。 而有时,他动作轻得如和风细雨,绵绵不停,可那口中的情话更象一刀刀的凌迟,把她所有罪恶都唤醒…… 最后,她在巨大的疼痛和羞愤中昏死了过去-- 如今醒来,玉安心底的恨如同盘根的树枝一般,紧紧盯着君初瑶。 “母后,玉安不甘心,这一定是小践人害的,她丧尽天良,我是她的母亲,她怎么能这般对我……啊……”床榻上的妇人用尽全身的力量紧紧攥着床闱半立起身子,眼里是关不住的痛苦,拼了命地求着,“母后,救我,救我……” “玉儿,为什么你会在这……”溢出的哭声,吞下了姜冉剩余的话,即便心中悲凉,她也明白,此事绝对不是自己那儿子和儿媳的手笔,那么暗处还有谁会这般残忍对待他们!到底是谁! 不行,这种丑闻不能发生,尤其不能在哀家的养心殿发生。姜冉的手不由颤抖起来,她缓缓向前,双手落在玉安的脖子上,一点一点的收紧,她闭上眼睛,不忍正视自己的暴行,只是凭借一股狠劲,死命地掐着,直到玉安的身躯不再挣扎…… 母后,你好狠!玉安那怒目圆瞪的双眸仿佛在痛诉着什么,姜冉怔怔看着,不由地心慌起来,沁了一身的冷汗,随即是死命地摇头,最后竟全身发抖,匍匐在地,晕了过去。。 房梁上久坐的男子翩然而下,如同幽灵一般,旋即身后又出现了两名暗卫。 “王上,这姜太后倒是够狠!如今要如何处理?”一身着藏青衣袍的男子发问。 “寻床棉被包裹起,送到君初颐的住处,哼,本堂倒想看看他会如何处理。” “领命!”后,示意的目光停留在姜太后和君初颐的身上。 “不用理会,会有人发现他们的。”夜沐风挑了挑眉,仿若早已料定姜冉醒后的举动。 -- “弈凡,别愣愣坐在这啊,祖母若是等急了又要发怒了。”韩珂望着悠然品茶的帝王,不由来地一阵无奈。 “再等等……”弈凡心中焦虑,然面上平和,昨夜他放任夜沐风的行动,今早却莫名的心慌起来,这大漠君主到底做了什么? “皇上,皇上……”月彤三步一并,大步跑来。 自搓条再。“何时这般慌乱?” “太后娘娘昏倒了……”月彤欲言又止,然在萧弈凡示意的目光下,“偏殿死了一名宫婢,她的身侧还发现了君统领,一丝。不挂,太医说是因纵欲过度昏迷的……” 月彤的话刚落,萧弈凡心里略略一猜,马上就猜到这君初颐是为他挡了灾,但是夜沐风如此针对君初颐,怕是跟瑶儿有关,低下俊颜,乌黑沉欲的眸子明明灭灭地泛着狠戾:“去养心殿!” “弈凡,我也去。”韩珂见状,急急开口。 “瑶儿,你如今身子重,还是留在宫内休息,朕去看看。”说完,给月彤使了个颜色,韩珂只得乖乖留守。 望着衣诀翩翩而去的弈凡,韩珂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名:夜沐风。 韩珂回到寝宫,月彤便伺候她半躺在床榻上,“娘娘,你好生歇着,有事召唤一声,月彤在门外候着。” “去吧。” 月彤得令,转身离开。 “本宫就知道,你会躲在本宫屋内!”望着眼前站立的墨衣男子,气咻咻开口。 “躲?我夜沐风还用不着,”霸气十足的宣告,惹得某女子直翻白眼。 “为何设计初颐?” 阳光斜照进屋内,夜沐风听到韩珂的发问,转身背手,缓缓开口,没有一点意外, “其一,君初颐刺杀于你,该受点教训;其二,不是本堂设计,是你的祖母,本堂不过使了个障眼法,移花接木而已。” 韩珂惨淡一笑,眉眼悲凉:“祖母就这般不待见本宫吗?” “是玉安献的计,只是都没有成功,本堂相信,发生这些变故,萧弈凡会有所动作的,”顿了顿,又开口道:“小珂儿你就安心养胎,多生个几个大胖小子,也好分个给本堂带回司幽教导。” 斜瞥了夜沐风一眼,女子心底无奈腹议:分个给你?你当我生的是猫猫狗狗吗? 彼时崇宁宫,宫人来来往往的,面上无不带着惊恐。 “凝露,这发生了什么事情?” 凝露微微俯下身,在月彤耳畔悄声道,“奴婢听说,先前十七皇子的大丫头岚秀进门服侍,发现小皇子不在屋内,只是床榻尤为凌乱,岚秀甚是焦虑,便差人去寻找,然后她一人便回了屋子,自觉收拾起来……” “说重点!”月彤见她东拉西扯了,忍不住开口斥道。 凝露的小脸顿时涨得通红,“月彤姐姐,奴婢正想说,岚秀在收拾床榻时,连声惊呼,才引来这么多人的。” “床榻下面有什么?” “在床榻下扫出一堆没有清理干净的头发,上面还有血迹。估计是给压到哪个角落,一时没打扫干净。他们还发现,有……有整个指甲,象是被活生生扳了下来,连着血肉,丫环们都怕死了。后来,还是换了胆子大的嬷嬷进去。” “有这等事?”月彤挑眉,整个指甲扳下,虽不会死人,但也痛得够跄。 “奴婢还听说,那血腥味很重,象是不久的。也不知道是谁的血。” 月彤眉头微微骤结,昨日这萧骏不是讨了名舞姬相伴,难不成这半大的孩子生生虐残了这名舞姬?即便十七王爷做了这事,也不该引来这么多宫人! “是不是有其他诡异之事?”月彤当即问出。 “玉安公主昨儿个留宿,今早宫婢伺候,发现床榻的玉安公主身上淤青片片,折了腿,手指甲也生生少了一片,诡异的很……” 听闻之后,月彤的眸光看至玉安的住处,心中冷笑,深幽的眼瞳中如隐隐有眸芒流走,如冬日寒霜,哼,终有恶报。 纵然不太平,这一天终究还是迎来了黑夜。 “思思,你恨本王?” “不恨,思思只恨自己学艺不精,如若当初噬魂成功,主子怕不会这般残忍相待吧。” “嗯?何以见得?” 女子突然笑得灿艳起来,语中不无带讥讽,“哼,王上的目的思思向来明白。王上一直希望大胤皇后随烈焰宫主离去,所以你放任属下施展噬魂术。思思今日遭此凌。辱,恐怕王上不是为了君皇后,而是责难思思施术未成!” 闻言,蓦然抬首,直视着床榻上念思思,黑眸内好似闪逝过一抹妖异流光,“你倒是玲珑剔透,那你说说本王为何将你易容成玉安的模样?” “思思不敢揣测,倘若王上愿放小女一马,我愿听凭吩咐。”言罢,念思思直愣愣地盯着夜沐风。 半低着头,念思思瞧不清他的神情,只听他语声沉沉,“跟聪明人讲话就是轻松。” 一个月后,暨大胤十一年,二月,萧骏与玉安在大胤帝后的安排下,相伴离开皇宫。 次日,诏令颁布:玉安长公主遇害,十七皇子病逝。 待在养心殿的姜太后闻之明了,这不过是皇室的体面说法;着手安排的凡珂相视明了,希望他们可以有新的生活。 然,事实如何,已无需赘言。 嘉义十一年,三月,帝梵天妄图侵夺大胤,败回。 三日后,慕容云儿来访。 “丫头,今日怎么有空来哥哥这边?” 慕容云儿沉吟了半晌,抬头,漆黑的眼眸直直望向夜沐风:“大夜哥哥,如果我要伤害韩珂,你可以不阻止吗?” 皱了皱眉,夜沐风闻言,脸色难看之极,右手高捧起面前的清秀女子的下颚,冷声道:“帮你?你最好又一个能说服我的答案。” 慕容云儿并不躲开他的目光,清秀的容颜上划过一丝不忍,道:“为了烈焰,也为了楚黎。” 冷冷的看着面前的女子,夜沐风眼神锐利如冰,一言不发,气氛很是凝重。 不知过了多久,凝滞地空气中骤然迸发出一个短暂的字符“好!” 嘉义十一年,三月,大胤皇后生有一女,赐名萧雅,然,不知所踪,同时离开的,还有夜沐风,至于其他的暗幽宫暗卫将终身留守韩珂。 五年,眨眼便逝,竟是这般的快,然,这抓不住的流逝时间仅仅是对夜沐风而言,对烈焰而言便是如同度日如年。 嘉义十五年秋,大胤暗卫传来消息,萧弈凡与韩珂周游山水,萧焱摄政十年。 听到这个消息后,某男很焦虑,急切地想与某个小美人商量商量。 某男将寻找点定在了烈焰寝宫附近,仍旧不见踪迹,正疑惑,脚步移动到西厢房附近时,耳畔突传来“咚咚咚”的声响,循声走近,只见一身着红衣的小娃娃正趴在床榻上敲打着什么。 “雅儿,你在做什么呢?”某男紧紧贴近,问询的声音更是温柔到不行。 小娃娃闻声转头,小脸纷嫩纷嫩的,可爱至极,伸出肥嘟嘟的小手捂住夜沐风的双唇,奶声奶气道:“木头爹爹,小声点,雅儿在敲床呢。” “为什么要敲床?”某男眼眉一挑,一下子转不过弯来。 “哼,云儿那婆娘不准雅儿跟美人相公在一起,雅儿也不会让她好过!”奶娃娃义愤填膺地控诉着,“木头爹爹,晚上你可要帮雅儿的忙。” 说完,糯糯的小嘴唇贴上了某男的侧脸,吧唧了一下。 好吧,这个某男完全被瑟佑了,只是乖乖的点头,眼睛不停地放光:嗯嗯,我夜沐风的乖女儿真聪明,他完全忘记了这女娃娃亲生父母来寻的事情了。 圆月从地平线升起,朝着暗幽宫的西厢房移动,寥寥的几颗星星,正同那留恋不去的残昼争夺领空,夜,静谧的很,只是某个不懂情调的女人生生破坏了这份美好。 “萧雅儿,我跟你没完!” 番外 欧阳重生(单章完) 砰-- 子弹穿过了人体,反弹在落地窗户上,玻璃碎片遍布了满地。国盛大厦顶楼传一声砰响,妖娆的血液从男人的额头蜿蜒而下,男人微笑着拥住了女人冰冷的身体。 “如果爱我,是这么辛苦。那么下辈子不要爱上我,让我守护你就好……” -- 柔体的意识逐渐迷失,然,灵魂却依旧完整,灵魂是否会经过强硬的念力而在能够毁灭一切的巨变面前得到重生? 欧阳烈,他的灵魂,承载着不甘彻彻底底离去的女子,承载着一份来生守护的誓言。 音容样貌清晰的刻在魂魄之中,不消不散,是的,那是他今生唯爱的女子--韩珂。 大地,似乎剧烈的崩开,一道强光自天空刺来。 紧随而来,是疼痛,让灵魂撕裂的疼痛,让记忆分散的疼痛。 他,欧阳烈,经历过无数疼痛,又何惧这痛,记忆不可失!仅存着她的记忆不可失!。 他,不惧死亡! 时间缓慢,似乎静止。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周遭没了任何声音,一切都是那么静! 很久没有知觉的灵魂,竟然有了一丝丝的感觉,那种毛孔张开的感觉,多久没有体验到了?一种强烈的**促使他睁开双眼,即使他知,睁开双眼看到的仍旧是一片黑暗,什么生物都没有的黑暗,他仍旧是想要睁开双眼看看。 他缓慢的睁开双眼,那道强烈的光直射他的双眸,让他立即又紧紧闭上,那种疲倦,疼痛感异常的清晰。 怎么回事? 在他还未曾理清眼下情况时,忽然有开门的声音。 辛国大果。毒枭的生活养成了他警觉,狠辣的个性,他脑中明显闪入一个信息。 有人在向他靠近,好似是两人。 他心中皱眉不解,怎的两人脚步声都这么轻,像是没有重量,时不时悬浮在空中?这样的认知下,欧阳烈竟感觉到恐惧。 “宫主怎么到现在都未曾清醒?”一女子刻意压低略显温婉的声音说道。 应答的亦是女子,她的音调略低,有点阴冷,“蛊毒已经控制,多休养几天便无碍了。” 明显这名后开口的男子态度倨傲,话里话外透露出几则信息,欧阳烈霎时无法消化,所以他选择假寐。 紧接着这名女子又语气含着讽刺道:“这些时日,你循着机会就来嘘寒问暖,这想爬上宫主床榻的心思,倒是人尽皆知啊?” 暗幽宫中,但凡是宫主看中的女子,即便宠爱一夜,随之而来的优待,也是引人心驰神往的,何况如今新任的烈焰宫主如此俊美不凡,宫中女婢大多暗自心仪。 最先开口的女子被揭穿了心事,自然恼羞成怒,她静静看向躺在床上虽面色苍白,但仍旧是耀眼夺目的男人,压低声音说道:“你并不了解我们之间的事情。” “呵!又想说你们幼时相伴的事情吗?不过半月时日,你倒是自作多情。” “你!” “仗着是宫主身边的一等护卫,就忘了身份了?” “齐儿断不敢忘,倒是你,一个侍妾的身份便如此嚣张,不怕惹人非议吗?” 一直紧闭双眼的欧阳在两个女子唇枪舌剑之间,只清晰的感觉到头疼,二人的声音他绝对不熟悉,同时她们直接的谈话,他更是难以理解!护卫?侍妾? 但是…… 她们争吵的地方竟然选在他耳畔。 “该死!”从喉咙的深处压抑的挤出两个阴寒冷酷的字。 猛地,他睁开双眼,目光犀利而杀气四射的看向屋内正争辩的面红耳赤的二人。 两个女人惊骇,不可置信的看向欧阳,看到欧阳正睁开双眼看向她们,她们哪里还顾得上刚才他说什么,异口同声道:“宫主,你醒了!” 当欧阳睁开双眼看到眼下情形时,震惊不已! 这是何处? 完全一个陌生的地方! 不再是他熟悉的欧式房,水晶灯,反而是一个古色古香的屋子内!四周所有的摆设都是陌生的,他低下眼眸,看到的一件杏色的长袍,以及绷带包裹的前胸,不自觉地抬起手,太阳穴旁竟然没有任何伤口…… 这是哪里?! 一阵剧烈的疼痛紧随着原本不属于他的记忆不断的穿透在他的灵魂中。 “啊……” 时光荏苒,转眼间已过百日。 经过三个月的时间,他彻彻底底的弄明白了一件事情,他确实是死了!死在了韩珂的身侧。而灵魂却得以重生,附在了眼下的身体中。或许真是冥冥之中的命运注定,这具身体与他拥有着相似的容貌,只是这头长发更显妖娆。还有姓名,竟然也只是一个之差,今生,他叫欧阳烈焰。 这里,是司幽国的一处寂寥小镇,这里,恰逢乱世,天下五分,男尊女卑,婚姻上竟推崇三妻四妾,自然地,这是对于贵族而言。 而他,从一代毒枭转为一方宫主,只是活动的事情大多是暗下进行的,这倒是他适应的生活! 只是听闻这具身子有着十几名侍妾,与很多女子行鱼水之欢,欧阳有点郁结,甚至有些厌恶,前世他玩世不恭,身边尤物自是不乏,但是,自从韩珂出现在身边后,五年了,他不曾再寻过其他女子,因为他的心渐渐地装满的全是那一娇柔女子的一颦一笑,再无他人。 如今,他们因为身份的对立,双双殉情,难道他想期盼来生守护的机会都没有吗,这个陌生的时代,他要怎么等待她的来生?? 因为他前生的罪孽,所以这是惩罚吗?老天当真是残忍! 他欧阳烈多少风雨都闯过,自然不会哭哭啼啼来面对眼下陌生而棘手的一切!老天自然让他活着,他便活着!好在他有着至高的身份,好在这是个文明落后的年代。 倏然,他眸光闪动,或许,在这个陌生的时代,他能够有幸碰到韩珂的重生,今生在相守这比来世更让人向往! 这个陌生的世界起初他是排斥的,但不可否认,当他发觉这具身子拥有匪夷所思的武功时,他被这奇妙的世界吸引了,既然命运让他好好活着,他便要好好活着,彻底融入这个世界! 五年来,欧阳烈焰依旧没有寻到任何关于韩珂的消息,倒是这大规模的撒网,他在这异世寻到了慕容云儿--于他一样的重生者,后,收为义妹。 正是这可爱的小娃娃,陪着烈焰熬过了这思念折磨的五年,韩珂,你我是否真无缘分? -- “主子,司幽帝王派人相邀饮酒,下属要如何作答?”耳畔,一低沉的男子,恭顺发问。 主子醒来已经百余日了,但是处事风格却愈发怪异。百日内,遣散了宫中所有的姬妾,身边的侍从亦全部换成了男子,更受宠若惊的是,暗幽宫人渐渐收获了一份叫尊重的情感,而这份情感竟是来自这冷傲寡言的至高宫主。倘若这是信任宫主收买人心的方式,那么无疑地,暗幽宫大多数人都甘心收买。 “哦?帝梵天新纳贵妃,竟有心思找本宫前往?”欧阳翘着二郎腿,优雅的品了一口桌案钱的清茶后,阴邪一笑。 “属下探知,前些日子狩猎时,靖康王爷与大胤的初瑶郡主跌落悬崖,靖康王爷竟然将那珍贵的莫荣相赠,属下大胆猜测,君王恐是寻你去解决这个女子。” “哦?区区一异国郡主,帝梵天还不至于寻本王下手,告诉帝梵天,今夜一更前本宫会出现。”欧阳烈焰不急不缓地说着。 欧阳吩咐后,便差人备了浴汤,懒洋洋的泡了个澡,用过晚膳后,连夜奔驰在前往首阳郡的路途上。 深夜密谈,欧阳烈焰的眼眸一下子变得邪魅。 “想来本宫的心头血是可以给七皇子治病的,”欧阳看着眼前盛气凌人的君王,狐疑的问了一句,旋即自顾自地端起眼前的琉璃杯轻酌了一口,“只是陛下并不担心本王体内蛊毒,会祸害七皇子吗?” “烈焰宫主,朕的话其实很明了,何须此问!”帝梵天有些无奈,他知道烈焰宫主手中奇药甚多,可一代帝王总不能开口乞求吧。 “七皇子的病症,无需蜜箐。陛下无需担忧,此事烈焰妥善处理。”话一说完,烈焰便消失在夜色中。 翌日清晨,欧阳烈焰自楚黎房中走出,他的神色有些苍白,竟是蛊毒发作了。 在内殿转角的时候,耳畔突然传来一声问候声,“慕容姑娘”。 欧阳的背脊僵了僵,没有回头,脚步也没有停下,顺口应了一声便飞身离开了,临走时瞥见那瞪眼偏头,双手紧攥衣角的模样,不由地眉头蹙成一团:这动作好像前世的珂儿。 难道这奶娃娃会是韩珂的重生?欧阳半捂着胸口,脑中竟出现这般滑稽的念头。 “吱吱--唧唧--”,一只通体银色的小猴子从假山后跳出,三步一跃,将手上的信笺递上,神色倒是殷勤的很。 寥寥数字看来,欧阳倒像是着了魔,半晌,信笺在紧揣手心中,化为灰烬。目光盯着先前女童远去的方向,似乎心中积压的所有的悲伤消散,他缓缓抬起头,看向头顶茂密枝头缝隙照射而来的阳光。 希望…… 苍天给了他希望。 【完结】 有你,妥协亦是幸福(楚黎篇) 楔子: 嘉义十二年,大胤皇后诞下双生,次月,司幽新主楚黎登基,是以景泰元年。 原靖康王妃慕容云儿因行为偏颇不贞,大臣连番上书废后,终,楚黎允。 次年,春,司幽新后元瑶册封,相传五年来帝后形同陌路,相传帝风流,后却无子。 -- 景泰六年,除夕夜,烟花飞舞,缤纷绚烂。 除夕,每一年的今夜都是热闹非凡,就连规矩森严、常年清冷的司幽皇宫,也在这一日看到丝丝生机。宫人们难得露出几分笑容沉迷在五彩缤纷的烟花中。 “今夜是除夕,皇后不再等等吗?”宫婢如雪看了一眼窗外的热闹情景,回头看向已经准备要入睡的元瑶低声问道。 一整日都在与后宫嫔妃虚以委蛇的元瑶无力的扯了扯嘴角,淡淡一笑,几分悲凉自眼底流泻,“几年来楚黎都不曾按照规矩来到本宫的房中,今夜绝对不会是例外,早早休息明日还要应付那些嫔妃的请安。” 如雪嗡了嗡嘴,想要反驳,可又想到这几年来皇上对皇后的态度越来越冷淡,一个月也只有一日在皇后的宫中休息,其余的时间都是宠幸其他的妃嫔,皇后想要见一面都非常难。她紧抿着唇看着元瑶脱下了繁复沉重的宫服,心下叹息,在晃动的烛光下,她骇然的发现元瑶的眼角有了细细的皱纹。心中顿时酸涩。 “那个异域践人昨日又不安分了,竟然偷偷跑出冷宫企图在皇上回宫的半路上拦截勾引,而皇上竟然再一次的宠幸了她!这践人早该除去,皇后对她仁慈,她也不会感恩戴德。”如雪恨恨的说道。 闻言,元瑶眼中闪过一丝疲惫之色,她轻笑道:“不过是凭着一张与那人相似容颜获得一夜恩宠而已,皇上心中无她。” “虽说无她,可如今她却越发的张狂了,整日里涂抹胭脂,打扮的妖里妖气的,好像谁都不知道她被恩宠了一夜。”如雪又道。 “既然你如此看不惯她,便赏她一杯毒酒吧。”元瑶躺在床上,缓缓的盖上杯子后,与其淡如水道。 如雪震惊:“皇后?”怎么皇后忽然想明白了? “让她多活了几年,原本以为她会认清局势认命,想不到她仍旧是心存歹念,既然如此,便不要怪我心狠手辣。”元瑶闭上眼睛冷声道。六年多的孤苦岁月,她不愿承认,她现在对楚黎的宠爱也越发的不再期待,安心地做她的尊贵皇后便好。 看来,富丽堂皇的皇宫让人的心怎么也不会暖和起来,早知当初,她又何必设计慕容云儿爬上这至高却悲凉的后位。 冷宫,异域女子的悲凉场所。 发乌的铜镜上倒影着一张看得不太真切的美丽容颜。即使多年来,这张容颜沦落在冷宫中,她仍旧是用尽了浑身解数来保持它的娇艳,她对着铜镜中的容颜嫣然一笑,一颦一笑之间似乎有一个让她无法忘记,甚至一日比一如还要清晰的容颜在眼前浮现。 铜镜中的面容,笑脸,仿佛早就不是自己的。 是谁的呢? 唇边的笑容越发的僵硬,她眼中迸发蚀骨般的恨意,是查绪儿!她越来越像查绪儿。 二十年前,雪域。 刘楚不过一贵族的外子,贵为城主嫡女的查穆尔自是看不上,无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必须嫁给这个平凡男子。查穆尔不服,她想要的是万人之人的尊崇和荣华。刻意找寻下,她见到了查绪儿,那个与她长相相似的中原女子,她掳劫了那中原女子,告诉城主,这是他流落的幺女,她的庶妹。 刻意安排下,刘楚果真爱上了查绪儿,她自是得意。 两年后,楚梵天前往雪域,刘楚竟是司幽帝王的七皇子!嫉妒、不甘霎时充斥着她。雪域城主在嫡女长相相告以及连番央求下,终是同意安排了那夜的鱼水之欢,他的嫡女和司幽七皇子。而那个不知来自何处的中原女子,就这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查穆尔原以为可以代替查绪儿,然,只一日,在她跟随司幽军队再见楚黎的时候,她被揭穿了,更被嘲讽地拒绝了。 楚黎说:那一夜,是我一生的耻辱! 自那以后,她寂寂无闻地被安排在靖康王府的偏院,少有人知晓她的存在,而她选择认命。六年前,当他知道当初的查绪儿竟是如今大胤的皇后时,她的不甘再一次袭来,同时,她也知道她的机会来了,因为素颜的她与那个女人是何其相似。 她成了楚黎的宠妾。 慕容云儿为后时,不曾为难于查穆尔,只是她不惜福,与宫外官员设计陷害,终是逼下了这个皇后。 查穆尔以为她的辉煌要来了,然盼来的却是一纸打入冷宫的诏令,她知道自己被利用了,却无可奈何,六年了,她在冷宫待了六年。 昨晚,她用尽心思出现在楚黎的面前,楚黎望着她的身影神情一阵恍惚,当她的身体悬空,被他抱入寝宫,她被褪去衣衫,沉醉在他狂热的索取爱雨中,她该是要走出这冰寒的冷宫了! 可…… 楚黎睁开双眼,目光那般眷恋温柔的望着她,她巧笑嫣然的说:“皇上,妾欣喜。”是的,她欣喜,她要重生了,这一日她等的太久了。 可是,楚黎神情忽然一变,刚才那温柔哪里还能看得见,他厌恶的看着她的身体,无情的将她推开,只给了她一个字,“滚!” 她恨! 看着铜镜中越来越像君初瑶的容颜,她恨! 铜镜中映出一个模糊的走来的身影,她笑了,仍旧是动作缓慢优雅的梳理着发丝,“你终于来了。” 如雪冷冷的扫了她一眼,“穆尔小姐的头发向来顺滑如绸缎,只不过今日看来,竟然枯黄,让奴婢好生惊讶!就凭着这份已经凋谢的姿容,穆尔小姐还能获得皇上的一夜恩宠,奴婢敬佩不已。”说着,她便是冷笑的将装着毒酒的酒壶放在查穆尔的面前。 查穆尔手一顿,梳子卡在了发丝之中,及时头发不停的梳理,仍旧是枯黄干涩难以疏通,她轻咬着唇瓣,妖娆的笑道:“她终于忍不住了。” “皇后仁慈,让你活到了今日。”如雪将酒杯倒满递给查穆尔。 查穆尔回过头看向如雪,低头望着那无色的酒水,笑道:“是啊,她的确仁慈,明知我为了见到皇上被迫与监管冷宫的太监对食,她仍旧是袖手旁观,冷眼望着我的狼狈。看着我每日吃着馊饭,用着脏水清洗身体,她仍旧是让我活着。哈哈哈……她的确仁慈。” 查穆尔每一个字都说的平静,可脑海中所重复的画面皆是她几年来受辱的场景,此时她好恨,当初的自己为何能忍心对付慕容王妃,那样一个心善的女人。她当初尽管只是宠妾,却受多少人的羡慕,过着多少恬淡的日子。 嫉妒心,让她为了一个不可能属于她的位置,让自己一步步走向深渊,一身脏污! “是你该得的!若奴婢是你,就该感恩戴德,至少你还苟且偷生了多年。若非你心存歹念,又怎会让那些肮脏的东西碰你,又怎会走到如今这地步!你该感谢皇后!”如雪冷声道,旋即伸手掐住查穆尔的下巴,便是要将毒酒给灌下去。 查穆尔不挣扎,不怒反笑:“别说的元瑶是观世音菩萨般!那晚我哭喊坏了嗓子求救,若非她袖手旁观,我怎会被那几个没根的东西侮辱!她以为我不知道,是她背后主使?罢了,罢了,她元瑶不过得了后位,她在楚黎的心中连慕容云儿也比不上。 如生命可以重来,她绝对不会让查绪儿出现在楚黎的面前,她绝对不会百般设计慕容云儿,却为别人做了嫁衣。 如雪给她灌下整杯毒酒,望着她将毒酒全部饮下,然后冷笑道:”哼,践人!皇后特意交代奴婢,一定要在穆尔小姐死后的三日里,让道士为你改命格,成全你来世做一个万人唾骂的歌妓!“ 查穆尔来不及破口大骂,唇边的鲜血便是顺着嘴角留下,她恨,是她送来这般残忍的女子到楚黎身边,是她咎由自取…… 司幽御书房。 一身明黄色龙袍的楚黎依靠在窗前,手握着一盏琉璃杯,怔怔望着烟火缤纷的空中。 酒香弥漫在唇齿之间,他俊雅的容颜迷离而冷峻。 一宫人换换走来,”皇上,冷宫的查穆尔中毒身亡了。“ 楚黎挑了挑眉,冷淡的挥了挥手,”随意的葬了吧。“ ”是。“ 宫人退到门前时,楚黎忽然唤道:”等等,吩咐你准备给大胤皇后的生辰礼品是否准备好?“ ”回皇上,已经备好了。“宫人恭敬的回道。 楚黎眸光闪动,挥手让宫人退下。 偌大的寝宫内恢复了沉静。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有一缕淡淡的药香划过鼻尖。 从身后传来一名女子的轻柔声音,”你还是忘不了她?“ 听闻女子的声音,楚黎眼眸微动,回头看向那女子,女子有着明媚耀目的容颜, ”她永远都在朕的心里。“面对眼前的女子,他不习惯隐藏自己的情绪。 ”你昨晚碰了查穆尔,就说明你无法忘记她。“女子眼中闪过一抹黯然之色。 望着女子清丽的容颜,楚黎清楚的感觉到心跳似乎为此而多跳动了两下,也仅仅是两下而已,他起身走向女子,居高临下的望着身前的女子,伸出修长的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唇形,”你知道的,不是吗?“ 她知道他今生都无法忘怀君初瑶,她一直知道。 女子深深叹息一声,缓缓投入楚黎的怀抱之中。 六年前,她心灰意冷,离开司幽皇宫,带着萧雅隐居在暗幽宫廷,发誓今生与楚黎再无相见之日,只是没有想到,一年前被奶娃娃设计进了宫,一夜的温存,一夜的呢喃,她对他心慢慢复苏,原来酒醉的他,除了韩珂,他也会念着另一个名字:慕容云儿。 ”是,我明白。“正如我无法忘记你,她在心底又默默加了一句。尽管她知道自己不是他心中的唯一,甚至连第一都排不上,但是心底最深处的渴望,她骗得了别人,却骗不过自己。 ”朕对你也有几分情义。这些年来除了她,我只对你有男女之情。“楚黎望着慕容云儿,神情有些迷茫,昨夜疯狂的占有查穆尔,当时的他喝醉了,真的认为怀中的女子是他想了多年的君初瑶,也有霎那的时间,他想要停下来,因为有个明媚清丽的容颜在脑海中快速的闪过。 他望着慕容云儿,有些愧疚。 慕容云儿微微一笑,几年过去,她的心境早就已经不一样,看透了许多的事情,她笑道:”你是皇帝,身边本就女人无数。我不是君初瑶,不是你心底最深处的那个女子,你不会独独为我倾情。更何况,六年前我已经不是一个干净的人了。“ 来黎基瑶。望着慕容云儿用云淡风轻的态度揭开六年前的那份伤疤时,楚黎的心触不及防的痛了一下,他抓住她的手,紧紧的抓住,微痛的心让他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慕容云儿轻笑道:”楚黎,你该休息了。“ ”留下来。“他焦急的说道。这些年,身边总有大胤帝后恩爱非常的消息,那些日子他度日如年,自被萧雅娃算计后,她时常进宫默默陪伴,如今这些煎熬的岁月,却因为有了她的陪伴,似乎让他不再那么的寂寞,不再那么的痛苦。 慕容云儿轻轻的笑,眼底深处涌动着几分泪光。 前些年,她一直劝慰自己,守在他身边就好,她并不介意自己不是他的最爱,毕竟能与自己最爱的人相伴也是一份不可得的幸福,但是,昨晚她亲眼见到他抱起查穆尔疯狂一夜,这样的情景深入她的心中,她突然介意了! 如今的她想明白了,真的想明白了,”守望你这样一个男人太苦了,剩下的日子我也想被男人捧在手心疼着,像初瑶一样。“ 楚黎紧紧抿着嘴角,手用力的扣住她的手腕,只有他知道,听着她平静的话语,他的心别撕扯的疼。 她知道的,他忘不了君初瑶。 他知道的,她要他心中的唯一。 他心中那一个绝对重要的地位给了他人。心里却有独属于慕容云儿的狭小位置。他放不下君初瑶,也不忍放手这唯二的动心,是的,他痛恨自己的自私。 他低头嘴唇颤抖的稳住她的红唇。 她闭上眼主动回应他。 她,她说自己六年前身子不干净,那么他,这些年又何尝洁身自好过! 沉重的喘息声混着女子的娇吟声,在偌大的宫殿中响起,一夜旖旎。 几日过后,宫门外。 慕容云儿微笑望着生活了一年多的皇宫,那一年多的欢愉她不会忘,永远会记在心中,该走了,不是吗?六年前,元瑶便算计于她,如今她若是执意留下,又会面料什么呢? 元瑶,一个因爱而不得的狠戾女子,一个被帝王无视却强自欢笑的悲凉女子,这一年来,她知晓慕容云儿的存在,却一直沉默不语,因为愧疚还是心累?慕容云儿不想去深究,但是那日查穆尔的死,她知道这是元瑶的一次示.威,亦是一次嘲讽。 停留在宫墙的目光收回,慕容云儿掀帘进入马车,坐定,马车缓缓行驶在离去的路程中。 一声马鸣传入耳畔,马车突然止住前行,慕容云儿心中顿时一惊,掀开帘幛,跳下马车。 稳稳站定,慕容云儿抬头看去,见那熟悉的面容出现在眼前。 她诧异,”为我送行?“ 楚黎一个马上翻身,稳稳落在地上,微微低头望着她明眸清丽的美颜,神色认真,”朕不能让你离开。“慕容云儿是他唯一可以珍惜的,亦是他放在心中的女子,他不想再后悔,他想自私一次。 ”你明白的……我的身份尴尬,而且我不想再为这份感情妥协了。“慕容云儿突然低头,音如阻滞流水般,略带着哽咽。 之后,二人只见是长久的沉默。。 ”你曾经的委屈我从未忘记,我会给你一个交代,“楚黎伸出手,目光陈静的望着她,”也许我一生忘不了君初瑶,你说我自私也好,说我无赖也罢,对于你,我有情,而你亦是,所以不要放弃放弃彼此好吗?“ 慕容云儿低头凝望着那伸过来的手,她双手紧握成拳,该不该走出这一步?楚黎从不曾挽留过他,这是第一次,她该留下,该妥协吗? 不停地扪心自问有份冲动不住地充斥在心尖,她无法忽略,更无法抗拒,她想抓住这双手,不忍放开。 慕容云儿不曾抬头,然嘴角却不由弯起,当她反握住那只手时,温热的感觉传来。心下一动,慕容云儿抬起头,望着他炽热的红色眼眸,他知道这里面的光彩此时在为她跳跃,旋即,她点头笑道:”嗯,我留下。我会陪你过完这一声……“ 爱情,本就很难完美,或许这份残缺的完美对她才是最大的幸福,因为幸福里楚黎…… 【本书下载于书本网,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